大伙的精神振奋起来,而在大理寺满腔激动情绪无法抒发的三家人,在回来与同病相怜的友人分享过后,情绪释放出来,心情却有些低落。 关起门来,相拥痛哭出声,又或默默一个人缩到被褥里无声啜泣,释放着压抑多年的痛苦和委屈,掺杂着满腔的悲愤和不甘。 个中情绪纷繁复杂,不足为外人道也。 *** 狄松实没有惊扰大家,赶来后,只是从侧门进来,走到龙虎榜前。 看到上面零零星星的“一”,还有格外突出的足足三笔的半个正,他感觉不可思议:“把龙虎榜册拿来我看看。” 为公平、公正,所有添上龙虎榜的正字,其中每一笔,都要做对应的记录,最后榜首出来后,笔笔都要有迹可查。 他细细翻看,目前并非狄昭昭一人破了案子,有记录的等待查证的新线索,有比对出来的残缺指印,有在卷宗里发现的新破绽……简单看过,他就将榜册翻到狄昭昭对应的那部分。 看到里面记载的内容,和他方才听到的所差无几,尤其是那句重复三次出现的“指认无误”,看得他眼皮子一跳。 他不由看向狄昭昭的方向。 这才第一天! 尽管所有受邀的人,在参加大理寺攻坚会期间,效率都会上升,因为处于特定的环境,无论是案子里的琐事,还是家庭孩子友人生意,什么都不用操心。当人心无旁骛、没有后顾之忧的时候,做事投入的程度自然会大大上升。 但狄昭这个效率会不会提升得太快了一点? 这可是各地送来的,陈年旧案,竟然一下午破了三四起? 狄松实思索片刻,等狄昭昭抬头绕脖子休息的时候,随手拉了个差役去喊人。 “狄寺丞,寺卿大人唤您。”有差役压低了声音传话。 狄昭昭有点错愕,他抬头一看,还当真是祖父。 他想了想,也该同祖父说说他龙虎榜的战绩不参与匾额竞争的事。 于是拿起刚刚捏好的一个泥人,起身朝着前方龙虎榜走去。 “还是老规矩,传人来认认看。”狄昭昭将泥人放下,交代完,就转身朝着站在侧面不起眼处的狄松实走去,规规矩矩行礼,压低声音问:“狄寺卿寻我何事?” “出去聊。” 狄松实亲眼看到他这会儿工夫,又捏好一个泥人像,感觉脑子像是被咸鱼啃了一口,想不通。 忍不住想,昭哥儿平时不会也在跟他玩藏拙那一套? 没办法,有狄先裕这个先例在,又有眼前活生生实例,狄松实压根没办法不往这个方向想。 祖孙两一起出了这间衙署公房,站在门外一处僻静的回廊角。 半晌。 “平日没见你对人像有这般造诣?”狄松实一时半会都还没从又一个泥人像里缓过神。 被祖父看得后脖颈毛毛的狄昭,赶紧解释:“平日里也没这么多合适的案子。” 这绝对是真话,要有现在这个速度,其实条件非常苛刻。要有案子里有物证的,物证里要有老物件,老物件里要有蘑菇字条的,最后,案子里还要有目击信息、或者一些能体现身高、体型的信息的最好,要不然无法解释他的泥人像从何而来。 若非大量案子堆积,平日里哪里有这么好的条件? 但这话落到狄松实耳朵里,感觉就有点怪怪的了,何着是大理寺平时案子少了,所以你没法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好像很合理,但莫名有股熟悉的鱼味。 狄松实细细回忆,自打狄昭上任以来,除了休沐外几乎天天在忙,怎么努力快速上手寺丞的工作,他也都看在眼里。 每次被他教训的时候都面红耳赤,羞愧不已的模样,哪里还有学二郎一样偷懒藏拙的可能? 狄松实捏捏眉心,心中有了定数。 他交代:“你既然有这本事,就多花些心思,多投入点时间。”他顿了顿,“今日下衙后晚点走,多留一两个时辰。” 说是京城大理寺,但除了一块匾额和奖银吊着,大理寺还真不好让这些邀请来的人一直加点干活,好像当牛做马一样。 毕竟都是眼力活、脑力活,还没个度量工作量的标准,真弄出逆反心了,出工不出力怎么办? 但偏偏多干一会儿活,这么一大帮子人,真能实实在在多破几起、甚至十几起案子。 二十多天算下来,要实打实多破上百起案子! 那加点干活的头要怎么起呢?狄松实自然将目光落在了目前龙虎榜最出挑的狄昭昭身上。 第一都在还继续努力,后头正为龙虎榜的差距穷追猛赶的人,难道真的能心情安稳、一点不急的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狄昭昭经过祖父半年的熏陶,哪里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甚至他自己也有类似的想法。 但又被祖父指使着加班加点的干活,狄昭昭还是不免小小叹了口气。 少年仗着此处僻静无人,脸一垮。 拉长声音“啊”了一声,讨饶道:“祖父。” 他压低了声音,旁人都听不到,但狄松实能听得清楚。 狄松实表情淡淡,眉毛都不动一下,平铺直叙地说:“啊什么啊?我也在,到时候一同下衙归家。” 卷王毫不畏惧,先卷自己,再卷别人。 被卷成一团的狄昭昭:“……” 失策了! 狄昭昭试图再商量,一两个时辰真的太久了,比他预想的都要久,但狄松实有对付狄先裕这条咸鱼足足二三十年的经验,怎么会为区区一个冒牌版小咸鱼动摇? 无果。 狄昭昭这次真的叹了口气,祖父和爹爹一个忙碌,一个悠闲,但都坑他。 他可太难了。 没争取成功,狄昭昭就只能以如此安排,在攻坚会上忙碌起来,早上第一个来,晚上最后一波走。 又是短短两日过去,龙虎榜上狄昭昭名字下的“正”,已经足足有9笔。 在如此战绩下,狄昭昭都还没有要停止的想法,破案当然是越多越好。 他这一不走,一屋子人相互看了看,咬咬牙也继续在这间衙署公房战斗。 一盏茶、一炷香,半个时辰…… 走了几个,走了一波,陆续有人坚持不住高强度的脑力消耗,离开去休息…… 当狄昭昭再抬头的时候,视野中已经没太多人。 他喝了茶,努力放空脑子,观察着坚持到最后一波的人,画像组最多,其余指印组、足迹组、卷宗组都只剩下零星小猫两三只。 狄昭昭想着最近这两日,画像组频频投来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朝着画像组的方向走去。 画像组一干人:!!! 明明眼前少年比他们还小,但真的被盯上了,耳朵都跟受惊的兔子一样嗖得竖起来,腰杆都不自觉坐直了。 好像回到了儿时在学堂被夫子盯住的时刻,肚子里有些准备,于是有点期待,但又有点怕慌张出错。 说实在的,在家乡,不论谁想要请他们这个水平的人画一张人像,那也是要备一份礼、亲自登门拜访的,往往他们还会挑拣一番,排个队,很是傲气。 而此刻,看着自己面前才画的人像,又飞快扫了一眼前方龙虎榜的战绩,因为舒服而翘起的腿都偷偷放下。 随着狄昭昭逐渐走近,在家乡嚣张的野生大猛虎,一下子化身乖巧蹲坐小橘猫。 你不要过来啊!! 但过来指点两句的话,好像也不错?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交替地在几人脑子里此起彼伏的疯狂跳动。
第167章 翌日, 晨曦初露。 大理寺邀请来的破案能手,都在专门安排的客栈里休息,睡得香甜。 但画像组的几人, 被慌里慌张的敲门声给闹醒了。 老前辈齐见晨早上本就浅眠,还没等有人敲他的房门,就被外面的动静给闹醒了。 他睁眼看看外面的天色,亮了,但还没大亮,应当还不到平日里去大理寺的时辰才对。 “小董,外面出什么事了?”齐老前辈掀开被褥,坐起身来穿鞋。 董方是他这次带来的弟子, 也算得了他几分真传, 但也暂时还不够格参加攻坚会,倒是可以来混个脸熟,日后多条人脉。 “师父, 好像是听说狄大人的马车刚刚过去了, 怕是已经快到大理寺了!”董方年纪不大, 但此刻语气却有些着急。 齐老哈哈笑道:“你这么着急作甚?他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这大理寺又没定上衙时间,咱和他这个年轻小子较什么劲儿?” “师父不是!!刚刚李画师带来的书童备着晨起的物事, 刚好遇到狄大人的马车了,说是昨日让他拿去的那几幅画, 全都给改完了!”董方急忙解释。 又说:“他还让那书童进来问问, 说要是有起得早的, 就先去大理寺,趁着时间早抽空一起交流交流。” 昨天晚上, 见狄昭忽然朝他们走过来, 他们有点如临大敌的感觉, 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啥也没发生。 狄昭就表示想与大伙交流一番,浅浅聊了几句,又关心了一下他们入京后有没有不习惯的,最后就带走了几幅失败的画。 这几天狄昭昭在龙虎榜上突飞猛进,他们几个搞画像的也不是什么成果都没有,画出了好些画像,不过有些通过了大理寺的复核,在龙虎榜上记了一笔,有些则失败了,搁置在一旁。 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即使分给他们画像组的,全都是卷宗里有适宜画像条件的,但没有哪个画师能保证,自己能准确的画出每一个案件目击者口中的嫌疑人。 “全都改完了?”齐老前辈愣了一下,“昨天可是天都黑了咱们才散的。你确定没听错?或者那书童没传错话?” 董方顿了顿,还是说:“应该不会吧?我肯定不会听错,还特地去看了下,周围几间房的前辈都在更衣洗漱了,应该不大可能弄错。” 齐见晨一下清醒了:“打水来!” 他看看外面天色,想到某种可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穿衣服的动作都无意识变快了。 狄昭怕是特意来这一遭的,这要是去晚了,岂不是一屋子同僚都要看他们出糗了? 被叫做小董的小年轻还没反应过来,边端着装着温水的铜盆和毛巾进屋,边问:“师父,真有人能做到这般程度?这一晚上时间,刨去睡觉的工夫,连卷宗都不一定能看完吧?” 齐老:“你懂什么,人家那水平,哪里需要看全卷宗?”见小董还是想不通,就说,“你就想想,为师平日教你的时候,挑个错处,指点两下,还需要特意准备吗?” 董方:“……” 这么一说他就懂了,平日里师父骂骂咧咧说他“朽木不可雕”的时候,压根就不需要准备,随口就能说出一堆。 但狄昭可比他年纪还小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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