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凡灵干巴巴道:“……奶奶好,是傅应呈非要我来吃饭的。” 傅应呈瞥了她一眼,唇角勾起。 行。 上来就把他给卖了。 傅老夫人站起身,走了过来,冷冰冰地给了傅应呈一个眼神,然后对钟姨说:“她第一次来,可以带她去院子里看看。” “不用,我带她去。”傅应呈换鞋。 “去什么去,我有话和你说。”傅老夫人冷斥。 季凡灵看了眼他俩,只好老实地跟着钟姨走了,忍不住小声问:“他们不会吵架吧?” “不用担心,”钟姨微笑,“他们经常吵架呢。” 季凡灵:“……” * 楼下隔音的茶室。 傅老夫人毫不客气地开门见山:“你以为把人带来,我就不能说你了?” “人是正经带来给您见的,” 傅应呈坐下来,一边斟茶,一边淡淡道,“您想说什么就说。” “你真能耐,藏了两年,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去了你家,我还不知道你竟然做了这种大好事!” “没藏。”傅应呈说,“只是您不知道。” “两年前她才多大?十六?十七?”傅老夫人声色俱厉,“她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你把她养在家里面?!你什么居心?!” 傅应呈语气很平:“她无处可去,我给她提供住处。” “她无处可去,你送她一栋房子我也不说什么。”傅老夫人冷怒道,“你敢说你接她回家,不是因为喜欢她?” 傅应呈忽然笑了声,掀起眼帘:“那当然是因为喜欢她,早就喜欢她了。” 傅老夫人血压骤增:“她多大你就喜欢她?你有什么脸喜欢她?!” “具体原因不便解释,说了您也不会信。” 傅应呈不紧不慢道,“从认识她到现在,我做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犯不着给任何人交代。” 傅老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当年她和傅老爷子相互扶持,白手起家,共同建立了九州集团,却因为业务繁忙,忽视了对儿子的管教。 等他们回过神,傅致远已经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最终败坏家业,害人害己,锒铛入狱,死不足惜。 傅老夫人看着当时还只有七岁的孙子遭遇巨变,一夜间没了家,在外人人喊打,遭受欺凌,整日沉默寡言。 她没有一句安慰,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有时傅应呈浑身脏污地回来,脸上带着伤,明知他在外受了委屈,傅老夫人也只冷冷斥责一句:“去洗干净。” 她就是要让他牢牢记住教训。 她就是要他严于律己,处处守矩,做这世上最干净的人。 她太怕养出第二个傅致远。 或许是有点矫枉过正,把傅应呈养得太刻板,太冷傲,太孤独,以至于不善言辞,身边连亲近的人都没有。 但至少是个好人,至少事业有成。 结果她眼看着傅应呈和九州都走上正轨,好不容易放了心,正准备颐养天年,现在竟然…… 傅老夫人急火交加,顺手抄起手边的茶杯泼了上去:“你问心无愧!你在家养着一个高中生!你跟我说问心无愧!你不是畜生是什么?!” 傅应呈没有躲闪,只是闭了闭眼。 热烫的茶水混着茶叶从他漆黑的额发和脸颊滑落,浸透了胸前的衣服。 “您要非这么说,那我就是畜生吧,” 男人睁开眼,睫毛上落着水,眼神沉冷:“但这个婚我是结定了。” “……什么?结什么婚?” 傅老夫人梗了一下,没想到都到这种程度了,嗓音更急,“她才多大,她能结婚吗?!” “等她二十岁就结。” 傅应呈平静地抬手,手背抹去下颌上的水,“她不愿意,我这辈子也不会娶第二个人,她愿意,任何人反对都没用,包括您。” 傅老夫人胸膛起伏,审视着盯着他,看他这样油盐不进、寸步不让的态度,反而气消了一点。 至少。 他是认真的。 傅老夫人冷冷道:“……去楼上换身衣服,别让人小姑娘看了笑话。” * 傅应呈不能忍受身上有别的气味,上楼去自己的房间找了件旧衣服,然后直接进浴室洗澡。 他在洗澡的时候,傅老夫人一个人出了门,顺着石子路走进后院。 瑟瑟的秋风吹动着架子上垂下的葡萄藤。 女孩把大衣衣角仔细抱在怀里,蹲在地上,用小铲子刨红薯,钟姨在她旁边拎着小篮子,还在动作指导:“对对,那个大,用力挖,挖断了也没事。” 听到脚步声,季凡灵回头看见她,有点局促地仰着头,捧着红薯:“奶奶,我挖了两个您的红薯。” 女孩头发有点乱了,扬起的小脸巴掌大一点,在冷风里显得格外苍白,骨架小小的,人又纤瘦,看起来病恹恹的。 ……感觉会被她孙子狠狠欺负。 傅老夫人越打量她,越觉得她像被拐骗的小可怜。 眼看着傅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冷,季凡灵站起身,艰难地解释:“我不吃,我就挖出来看看……要不我塞回去?” 傅老夫人看了眼钟姨:“你去把红薯烤了。” 钟姨应了声,拎着红薯进屋,季凡灵也想跟着一起,傅老夫人叫住了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顶着她老人家的打量,季凡灵在后院的水龙头前,把手上的泥巴仔细洗掉。 她一边洗,一边在心里疯狂打腹稿。 ——她不要五百万。 ——五千万也不要。 ——五个亿得考虑一下。 …… 等她走到亭子里坐下,傅老夫人蹙着眉,语速缓慢地开口:“说说你怎么想的,怎么想跟傅应呈在一起?” 季凡灵心里一凉,把肚子里的腹稿念出来:“奶奶,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我三年后毕业就可以去工作赚钱了,我不会要傅应呈的钱的,而且律师都是越老越值钱……” “钱钱钱,岁数不大怎么脑子里全是钱。” 傅老夫人冷冷打断,“这是钱的问题吗?” 季凡灵:“……那是什么问题?” 傅老夫人直言不讳:“当然是傅应呈太老了。” 季凡灵愣住:“啊?” 竟然不是她不好。 是傅应呈不好。 “你知道他今年二十八了吗?” 傅老夫人毫不留情道,“他上高中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学生。” 不。 他上高中的时候,我也在上高中。 咱俩还是一个班的。 季凡灵:“我不觉得他老。” 傅老夫人:“你们差了十岁。” 女孩抿了抿唇,小声地,试图解释:“奶奶,我只是看起来小,实际上,我和傅应呈差不多……” “是么。”傅老夫人冷冷道:“奶奶是老了,不是瞎了。” 季凡灵:“……” 傅老夫人:“等你老了值钱了,他也死了成灰了。” 季凡灵:“……” 傅老夫人冷笑:“到时候你抱着他的骨灰盒,收拾收拾还有时间再嫁第二个。” 季凡灵:“……” 她现在算是知道傅应呈的嘴是遗传谁了! “……不会的,”女孩低声道。 哪怕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傅应呈的死亡,她心里都很突然地紧了一瞬。 继而是很深的无力和难过。 她此时经历的情绪,傅应呈都曾成百上千倍地经历了十年。 季凡灵下意识地想摸自己的珠串,摸了个空,才想起珠串早已送给了傅应呈。 假如有一天,傅应呈死了,她不得不取回自己的珠串。 她不敢想那个时候。 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沉默了很久,季凡灵开口:“等他死了,我会……” 她说完整句话,亭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只余寂寥的风声,空空荡荡地在檐下呜咽。 过了会,傅老夫人沉沉叹了口气:“你太年轻了,都没有遇到过几个人,别人给你钱,你就以为是爱情,没想到对对方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有你被感动了,万一你以后遇到更喜欢的呢?” 季凡灵愣了下,脸色倏地白了。 小学的时候,傅应呈太小了,都没遇到过几个人。 季凡灵骑车栽了他一程,他就以为是爱情,没想到对季凡灵来说什么都不是,只有傅应呈被感动了。 万一傅应呈以后遇到更喜欢的呢? 傅老夫人没想到她完全跑偏了,还以为她听进去了:“你自己想想吧,如果你有天想走,傅应呈会不会放你走。” “……” 说完,她又冷冷补上:“……他要是敢不放,你就来找我。” 这场谈话就此结束,傅老夫人领她进屋,正好傅应呈洗完澡,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 他上次住在这里,还是高中的时候,所以留在这的都是高中时期的旧衣服。 布料硬挺的黑色冲锋衣,拉链一直拉到顶,显得肩宽而直,插着兜时,带着点冷酷的少年气。 看得季凡灵愣了一下。 好像一晃而过的瞬间看见了那个夏夜,在路上拉住她,对她说“你在流血”的少年。 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竟然还记得那晚傅应呈穿的衣服。 “怎么还换起装了?”坐在餐桌上,季凡灵忍不住凑近低声问。 “回家换身舒服的衣服,不行?”傅应呈没提自己被泼水的事情。 季凡灵突然想起来:“你之前有一天,也是突然穿得像个大学生。” 傅应呈:“……” 季凡灵好奇:“那天是为什么?” 傅应呈冷冰冰道:“怎么,我还需要换装才能像大学生?” 季凡灵刚想揶揄他,就听到对座的傅老夫人发出毫不遮掩的冷冷嘲笑。 傅老夫人掀起眼皮,看向傅应呈:“你什么年纪,自己心里没数吗?” 季凡灵:“……” 傅老夫人讥讽:“你就是鼻子上插两葱装猪,都比腆着脸装大学生更像一点。” 傅应呈嗤笑一声,抬眼和奶奶对视。 饭桌上火药味弥漫,但他出人意料地什么都没说,又垂了眼。 季凡灵忽然有点不乐意了:“他为什么不能当大学生?” 傅老夫人:“……” 季凡灵伸手,捏着傅应呈的下巴,真诚道:“奶奶,他这个脸在A大,不说本科生,装研究生,还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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