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谁这么大胆 出了帐子,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顶上形成一团黑云。
御军们举着火把来来回回,宫人忙着打水灭火,乱作一团。
谢庭玉环顾四周,瞧见了同样钻出营帐探情况的沈云之。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着对方走去。
沈云之眉头紧皱,面上还带着被人扰了清梦的恼怒,“二郎,这是怎么回事?”
谢庭玉摇摇头,盯着不远处着火的帐子,低声道,“不知,我也才出来,只听见说是太子营帐走水了。”
“欸,你且等等。”沈云之拦住一旁的御军,皱眉问道,“营帐走水,太子可安好?”
御军愣了愣,瞧了二人一眼,才沉声道,“太子殿下沉睡不醒,还是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突然惊醒,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太子拖出去,虽性命没有威胁,可烧伤了半个身子,正发脾气呢,连徐太医都一筹莫展。”
闻言,沈云之微微颔首,低声道,“知道了,去吧。”
谢庭玉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走罢,躲是躲不过,我瞧着好些人都过去了。”
沈云之点点头,“不到场的确不合适。”
容暨斜躺在床,一身焦味,甚是刺鼻。
“圣上,太子烧伤严重,如今只能静养,即便用了再贵的药,也就是如此了。”
徐太医无奈摇头,长叹一声。
“你胡说!”容暨接受无能,想抄起一旁的茶盏砸过去,可奈何身子一动,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父皇……父皇您救救儿臣……”
皇帝瞧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紧皱,沉声道,“徐泽,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
徐太医摇摇头,神色认真,“圣上,蒙骗天子是欺君之罪,就算是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说瞎话,太子烧伤了半边身子,皮肉之间粘连严重,臣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是屠些药膏静静养着。”
皇帝闭上眼,脸色阴沉,俨然是在盛怒的边缘,“好端端的,营帐为何会失火?”
“对……”容暨如梦初醒,大声叫嚷道,“父皇,若是寻常走水,儿臣一定会察觉提前醒来,怎会一睡不醒,让小丁子给背出来?”
“你闭嘴,省省力气吧!”皇帝瞪他一眼,沉声道,“你的事,朕自然会替你做主。”
“敢在皇家围场里动手脚,朕看那贼人是活腻歪了!”
皇帝大手一挥,扬声道,“来人,封锁围场,谁也不准放出去,给朕一个一个的查!”
“是。”
另一侧,谢锦华坐在椅子上,怔怔瞧着帐外,一言不发。
“老爷……”卫氏递上一盏浓茶,小声道,“妾身见您心不在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锦华蓦地回神,抬眼瞧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来,低声道,“无事,你多心了。”
卫氏半眯起眼睛,走到他身旁坐下,拉住了他的大手,皱眉问道,“老爷,妾身嫁给你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料错的时候。”
“老爷只说一句实话,外头的事……与你相不相干?”
谢锦华愣住,不可置信的瞧了她一眼。
卫氏神色平静,轻声道,“妾身与夫君荣辱一体,您要做大事,妾身不反对,只求一点,不要瞒着家里,免得日后会有不一样的声音。”
谢锦华长叹一声,败下阵来,“此事与我无关。”
卫氏自然不信,静静盯着他。
“真的,这是实话。”谢锦华反握住她的手,刻意放轻了声音,“我们与郎君一心,确实想有所动作,可我也只是想在围猎时派人动手,谁料太子不知去了何处,压根没上马。”
“本想着明日瞧瞧状况再下手,可突然又出来了这么一茬。”
谢锦华头痛欲裂,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究竟是谁会赶在我们前头动手呢……”
卫氏也傻了眼,不知里头还有这些事在,急忙问道,“会不会是……郎君动的手?”
“必不可能。”谢锦华摇摇头,神色坚决,“我们都商议好了,既然决心为郎君卖命,就要不遗余力的保下他,这种事怎么可能叫他亲自去做?万一露出了马脚,那不是功亏一篑么?”
“那能是谁……”卫氏心里头没底,喃喃道,“还有谁会这么大胆……那可不光是掉一个人的脑袋!”
谢锦华眉头紧蹙,犹豫片刻才沉声道,“我也猜不出来,可眼下我们是安全的,切不可露出半点心虚。”
卫氏忙不迭点头应下,小声道,“那夫君的计划……”
谢锦华沉着脸,抿紧嘴唇,“郎君被上头的人打压多年,心存芥蒂,是一定要那些人死的。”
“太子,便是他开的第一刀。”
听到帐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上的人直接翻身坐起,扬声道,“谁!”
下一瞬,沈云之掀开厚重的帘子,探身进来,“夫人,是我。”
见是他,容樊瑛松了口气,轻声问道,“怎折腾了这么久才回来?”
沈云之净了手,用帕子仔细擦过每一个手指,才低声道,“走水有疑,圣上动了大怒,下令严查每一家,我与他们周旋半晌,确定了清白后才放我回来。”
容樊瑛面露狐疑,皱着眉头问道,“我也觉得纳闷,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儿动手……”
“是我。”
容樊瑛愣住,整个人僵在床上,瞧着枕边人的眉眼,喃喃道,“什……什么?”
沈云之眉眼低垂,独自一人站在暗处,温声道,“是我做的。”
“你……”容樊瑛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你为何这么做?谁是你的帮手?”
“今日比赛结束,夫人回到帐中沐浴,全然没发现身后跟着一人吗?”
容樊瑛顿住,眼睛都瞪大了些,后背隐隐发凉。
沈云之神情平静,宛如没事人一般,“夫人也该查查自己身边伺候的婢女究竟忠不忠心,莫要贴身衣物被偷了去还不自知。”
容樊瑛有些恍惚,回忆起日落时分,她嫌弃自己一身的汗,执意要去沐浴更衣才肯出来吃饭。
伺候自己的是开府时从宫中带过来的婢女静雁。
沈云之瞧了她好半晌,低声问道,“太子心悦夫人,罔顾人伦,欲行不轨,烧了他大半个身子都是轻的。”
第174章 不懂爱 容樊瑛呆坐在床上,望着他的容颜失了神。
沈云之微微偏着头,眸色淡淡,从他脸上瞧不出一丝情绪。
“你……”容樊瑛被他一双眸子晃了眼,忙侧过头去,轻声道,“你不必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若是被人查出来,要我如何对得起你。”
沈云之安静站在原地,目光定在她脸上,闷声道,“烂命一条,我自己都不在意,夫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容樊瑛粉唇微启,却不知该对眼前人说些什么。
沈云之垂下眸子,眼神稍黯,“我唤了念禾进来,外头出了这么大的事,按规矩,夫人该去瞧瞧。”
容樊瑛轻轻应了声,没再说话。
沈云之反身离开,不多时,念禾端着木盆进了帐子,“公主,驸马让婢子伺候您洗漱。”
容樊瑛点点头,乖巧起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过了半晌,容樊瑛瞧着铜镜中的容颜,指尖轻抚上自己的脸,柔声道,“念禾……你觉得驸马心里头有没有我?”
帐子在,听到了这话的沈云之猛地僵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念禾不解,小声问道,“公主这话何意?”
容樊瑛压低了声音,将沈云之所作所为说与她听。
念禾险些惊掉了下巴,她一贯跟在主子身侧,是清楚太子那些肮脏心思的,可没想到外表瘦弱文雅的驸马竟能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来。
“驸马他……”念禾第一反应是关心自己主子,低声问道,“他如此行事,若是东窗事发被人揪了出来,可会连累公主?”
“事情倘若败露,我自会去求情,父皇一向疼我,若知驸马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我,再告知容暨的贼心,多半只会小罚沈云之,到不了砍头抄家的地步。”容樊瑛心神恍惚,轻轻咬住下唇,“可我不知……他心里头有没有我。”
念禾抿唇笑开,大大咧咧道,“公主与驸马日夜同处,像连婴一般,怎地还会胡乱猜想这个?”
“这不一样。”容樊瑛摇摇头,轻叹一声,“我们结亲,各有目的,心本就不纯,即便该做的都做了,名正言顺,可话没说清,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念禾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公主,驸马生在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家里,当真清楚什么是爱吗?”
隔着帐帘,沈云之愣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皮耷拉下来,掩下眸底化不开的悲伤。
不愿再听下去,沈云之抬脚离开,正巧错过了容樊瑛的话。
“胡说什么?”容樊瑛瞪了她一眼,神情坚定,“沈家是沈家,他是他,沈云之是个活生生的人,知道该如何去对别人好,这便甩了他爹娘一大截。”
距离帐子几百米开外,沈云之孤身一人坐在草地上,抬头瞧着满天繁星,身旁还放着两壶杜康。
脑海里,那婢子的话与亲生父母的咒骂同时响起,吵得他头痛欲裂。
“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沈云之愣了一瞬,不用回头,他早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勾唇笑笑,“你不在帐子里陪夫人,为何也跑到这来了?”
来人屈膝坐在他身旁,抄起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晚余让我来瞧瞧你,我去了你的帐子,婢女说你不在,我四下闲走,正巧看到你了。”
“弟妹让你来寻我?”沈云之轻挑眉头,低声道,“为何?”
“我也不知缘由。”谢庭玉耸了耸肩,状似无意道,“她只说你闷声干了大事,让我过来问问。”
话落,谢庭玉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小子不够意思,有什么好事也不知道叫着兄弟。”
沈云之睨着他,开口问道,“掉脑袋的好事,你也肯跟着我去吗?”
“肯啊,为什么不肯?”谢庭玉唇边漾着笑,说得轻松,沈云之却不怀疑他的话。
谢庭玉开口,必是真言。
沈云之喝了口酒,,笑意淡淡,“你娶了个很聪慧的夫人。”
“显而易见的事,还用你言语?”谢庭玉勾唇笑着,扬声道,“在我眼中,她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娘。”
“那你爱她吗?”
谢庭玉顿住,眨了眨眼睛,略显迷茫,“什么?”
沈云之转过头瞧着他,低声道,“你爱她吗?”
谢庭玉别过头,笑容不再轻佻,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我也不知。”
“可我能断言,若是身边没了她,我没法子再活下去。”
沈云之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就是爱吗……
谢庭玉耳垂有些红,难为情道,“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沈云之摇摇头,面上闪过一丝自嘲,“无事,只觉得自己是个怪人罢了,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明白,更学不会爱人。”
“谁说的?”谢庭玉神色诧异,沉声道,“你比起我,可强了不少。”
沈云之不解,回眸盯着他瞧,“此话怎讲?”
“你心思敏感,虽孤僻,但总能第一时间探知到旁人的情绪,你讲义气,危难关头永远都能不急不忙想出最稳妥的主意,又有才情,青山书院的先生都很看好你,若你是怪人,那我们又成了什么?”
谢庭玉神色淡然,勾唇笑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从守言嘴里听到你没去科考的消息,整个人又惊又怒,可紧着又听说你成了肃和公主的驸马……”
“气过了头,我竟出奇的冷静下来了。”谢庭玉长叹一声,喃喃道,“有那样的爹娘非你之过,可你却要用如此极端的法子才能摆脱他们,于你而言,成为驸马无疑是最对的选择。”
沈云之垂下头,薄唇紧抿,沉默不语。
谢庭玉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安抚道,“我爹曾教过我,爱分很多种,亲人、至友、妻儿……都需要用爱去维持。”
“你可仔细想想,莫说是我,就说守言和常久,谁提了你不说一个好字?”谢庭玉笑容温和,语气也跟着放软,“我们真心对你的前提是……也感觉到了你的真心。”
沈云之缓缓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久不能言。
谢庭玉忍不住笑,缓缓道了句,“肃和公主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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