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谣一抬手,隔空强势地将沧月扶了起来。 迎着沧月忐忑的目光,她略显疑惑问道,“你方才还说要带你丈夫回秘境的,这会儿又说要为奴为婢服侍我?怎么服侍?上哪儿服侍?你想带我也去你们的秘境啊?” 呃,她没什么兴趣呢。 “我……” 沧月张张嘴,一时语塞。 江谣看着她,略微挑了下眉,“我知道了,你是想我不过区区人类,就算再怎么修为深厚,顶多也只能活几百年。 你这鲛人怎么的也能比我活得长久,肯定能把我熬没,是吗?” “沧月不敢!” 生怕得罪了大师,沧月语气紧张。 “不必紧张,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江谣浅笑笑,“我这人自在惯了,不习惯身边有人跟进跟出,奴婢就不必了,事后我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便算你报答了。” 沧月恭敬颔首。 这条件,比自己预想得已经好太多太多,自己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交易达成。 江谣点点头,问道:“你丈夫叫什么名字?生卒年,生辰八字。” 沧月没有犹豫,即刻报了上来。 江谣指间快速掐算着,须臾,眉间蹙起。
第446章 你知道他是谁吗? 见大师皱起眉头,沧月不由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停了掐算的动作,她迫不及待追问,“大师,怎么样?” 江谣抬眸,“你确定你没有记错,这是你丈夫的生辰八字?” 沧月极为肯定地点头,“没错的,我跟夫君的婚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那婚书是丈夫亲手一笔一划写的,自己珍爱至极,不时会翻出来看了又看。 上面的内容,她几乎倒背如流,从没有一刻稍忘。 她不可能记错。 “是吗?” 江谣感觉不太对劲,又重新掐算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沧月的丈夫这个八字怎么算怎么是个未冠未婚短折的结果啊。 而照沧月给的生卒年计算,她丈夫死时,已经二十三了,明明已过弱冠之年。 这便不对了。 听见大师所言,沧月也眼露不解,“难道夫君自己弄错了自己的八字?” 她一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毕竟八字这种东西,也是亲长告诉夫君的,可能是长辈先记错了呢。 江谣下意识看向眼前的沧月,习惯性地想从沧月脸上看到点什么。 但鲛人跟人类虽面容相似,相面之术却不怎么相通,何况眼前的沧月,顶的也不是真容。 江谣看不出什么别的来,于是问道:“你有关于你丈夫的东西吗?” 沧月迟疑了下,将脖子上戴着的玉坠子解了下来,小心地拿在手里。 是个美人坠。 美人的下身还长着长长的尾巴。 这是丈夫照着她的样子亲手雕刻的,为了雕这块玉,丈夫还几次伤了手,手上划得一道一道的。 一百多年,这玉坠子从未离开过她,陪她熬过了无数个黑暗的日日夜夜。 上面的每一道刻纹她都烂熟于心。 沧月手指眷恋地摩挲着那玉坠子,才缓步走近,郑重交到大师手中。 江谣握着手里的玉坠子,仔细翻看着,并没看出什么不同。 她于是,阖了眸用灵识感受,良久感应到了某种气息,极淡极淡,几近于无。 要不是江谣敏锐,根本感应不到。 她腾地睁开眼,变了神色,“你说你的丈夫,叫慕北?” 沧月被大师这突然的反应吓得心头一跳,“是啊,怎么了?” 江谣眼波动了动,没急着下判断,“你善丹青吗?” 江谣猜想是会的,在锁妖阵内的石室,有笔墨纸砚,琴棋书画,上面有明显使用过的痕迹。 墙上桌上也有一些画作,不过大部分都没画完整,显然画主人并没有安然作画的心情。 也是,有哪个囚徒能那般泰然处之? 沧月点头。 其实她原本是不擅长的,只是粗通,但她的丈夫慕北,画得一手好丹青,在他的指点下,她自己也进步良多。 及至后来被困的这一百多年,她画艺更加精进,所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她画的最多的,是自己的丈夫。 后来那些画都毁在那人手里,他还警告她,再敢画便洗去她对丈夫的所有记忆。 说这时,那人身影高大暗沉站在石室内,浑身的威压与冷戾令人感到窒息。 沧月知道那人不是吓唬,他说到做到。 她不怕酷刑不怕折磨,唯独怕忘了丈夫,她于是不敢再画出来了,只敢在心里时刻描摹,生怕模糊了爱人的面容。 见沧月点头,江谣掏出符纸,凭空变出笔墨纸,让她画出丈夫的面容。 沧月好奇地望向不露声色的大师,知道大师肯定有她的用意,于是也没有多问,只默默接过东西,认真铺设准备好。 丈夫的面容时刻印在她脑海中,无需思索酝酿,她直接落笔画来。 不用片刻功夫,翩翩君子跃然纸上。 江谣瞟了一眼,星眸瞬时睁大。 饶是她早有所猜测,但真的证实时,还是觉得离谱。 还真是这家伙! 真行! 早知道这家伙做事从来不择手段,没想到居然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 曲谦君! 是的,沧月那所谓救她而无辜惨死的丈夫,根本就是曲谦君! 也就是用锁妖阵困囚了她上百年的人! 慕北,慕北…… 《吕氏春秋·有始》里注解,北方曰玄天! 好家伙,有些人心思都写到脸上了。 沧月怀念地看着画像上的丈夫好一会儿,方抬眸望向大师,却见大师出神不知想到什么。 “大师?” 江谣神色一敛,收回乱飞的心思,指着画作上的面容,“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什,什么人?” 沧月没来由地感到慌张,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大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颠覆她的世界。 江谣一脸正色,“你不用再费心寻找丈夫了,其实这些年,他从未离开过你。” “从未离开?”沧月不敢置信。 明知不可能,但她眼底仍升起希冀的光,“大师是说夫君的魂魄一直跟着我?” 江谣纠正,“不是魂魄,是人。” “人?” 沧月蹙眉。 被困一百多年,她所能见到的人不过寥寥,超不出三根手指,除了那人的手下,就是那人了。 难道…… 沧月脑子里迅速闪过从不真面目示人的曲谦君,当场骇得面色煞白。 不,那不可能! 瞧她这反应,江谣知道她猜到了,“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沧月定在当场,双唇发颤。 “你的所谓丈夫,就是曲谦君,那个将你擒住幽囚起来的,曲谦君!” 江谣眼露同情,在心里将曲谦君狠狠鄙视一顿。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这手段,未免太卑鄙了! 沧月如遭雷殛,但闻脑中“轰”的一声,瞬间空白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脑子里只剩下大师说的那句。 ——你的所谓丈夫,就是曲谦君。 沧月定定眼望着眼前的大师,神色正经,不见半点玩笑之意。 温文尔雅善眉善眼的丈夫,阴鸷冷酷狠辣无情的曲谦君……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沧月唇瓣发颤,极力摇头,拒绝相信这样残忍的事实,脑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曲谦君跟丈夫同样高大的身形……
第447章 从一开始就是算计 “不会的!不可能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沧月跌跌撞撞,一路狂奔。 周围都是过往的行人,一看沧月两手捂耳神情狂乱,嘴里念念有词的疯癫模样,大家吓得退避三舍之余,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沧月不管不顾他人探究的目光,一路狂奔,脑子里不住回放着跟丈夫相爱相识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阴翳可怕的曲谦君…… 如果丈夫真的是曲谦君,她这些年,又算是什么? 沧月眼眶急遽发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跑出去多远,及至脚下绊了一跤,摔倒在一片草地上。 这一跤摔得挺重,沧月胸肋处直接砸在地上,摔得她生疼。 摔痛的她干脆趴在地上,借机宣泄着情绪。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异响。 沧月顿住,头颅微侧,眼角余光对上不怀好意靠近的人。 是那人派来搜捕自己的人! 还不少。 想是自己方才一路太过张扬,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沧月冷冷地看着呈现包围姿态围上来的人,既无波澜,也无动作。 其实她已非吴下阿蒙,这一百多年里,她修为精进许多,只要不是对上曲谦君本人,对付这些底下人,哪怕他们人多,她也未见得一定没有逃脱的机会。 但这一刻,她却升不起任何想跑的念头。 半晌,沧月原地站了起来,扫视着一群追捕者,漠着声,“我要见曲谦君,你们的长老!” 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 这话说的就是她。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不死心,非得亲眼看见才甘愿。 为此,甚至不惜拿自己去冒险。 老天眷顾她一次,不会眷顾她第二次了,再落到那人手里,她这辈子都别想逃出生天。 沧月阖了眸,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如此失去理智。 如果她还有一丝理智在,她该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有多愚蠢。 如果曲谦君不是慕北,自己此举无疑是自投罗网。 而如果曲谦君就是慕北,自己更是蠢到不可救药,明知道那人从一开始就是算计,还傻乎乎地重新钻回去被对方利用。 可明知道如此,她还是控制不住,她就是要亲眼看看,亲口问问,求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否则她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我要见曲谦君!” 沧月咬牙,双眼赤红,望着一堆愣在当场的人,“告诉他,要是他不来见我,我就自杀,他以后再也别想得到鲛人血!” …… 沧月被带到了一间位置偏僻隐秘的屋子。 屋内陈设奢华,珍宝美器,无一不是精品,价值不菲,沧月没有任何心思欣赏,颓然坐在原处,等着那人。 直到天色彻底黑透,那人才终于姗姗来迟。 这一次,他竟未遮真容,直接以真面目示人。 如江谣所说的,曲谦君这人长得,跟他的名字一样,都是白瞎。 明明是心黑手狠的家伙,偏偏长得一副端方君子的样子,玉质金相,风度翩翩,书卷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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