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让尘道:“我考虑过此事,只是我出面退婚,恐怕也会对三小姐有影响。” “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余锦安说:“总不能一直拖下去。” 沈让尘颔首,“我已知晓。” 余锦安松了口气,既然沈让尘说知晓,那就是把这事提上日程的意思。 他忙冲着沈让尘深深一揖,“那就先谢过二公子了。” “不必言谢,告辞。”沈让尘放下帘子。 马车驶出余府的那条巷子,澹风在车辕上打哈欠,“这个余大人,看着迂腐得很,倒是很为三小姐着想。” 马车里没有回音,澹风仔细听了片刻,以为公子已睡了。 此刻沈让尘在黑暗中睁着眼,他在想退婚的事,确如余锦安所言,宜早不宜迟。 他没有娶亲的计划,退婚与否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但那只生着犟骨的狐狸已然到了年岁,怕是等不得。 …… 沈让尘下朝回家,国公夫人送客出来,脸上倒不见有欢喜。 国公夫人姓张名亭兰,出自曲江张氏,膝下育有二子一女,早夭的长子沈长赢,长女沈明仪及次子沈让尘。 沈让尘待人走了才下马车,走上台阶低头恭敬地喊了一声:“母亲。” 沈夫人见了他,喜笑颜开道:“回来了。” 她喜欢这个儿子,但自他十岁师从天师起,在京中所待时日不多,张亭兰与他是关爱有余,亲近不足。 沈让尘上前,随着沈夫人一同往里走,“有件事想同母亲商量。” “行,那回屋说吧。” 两人相继进入厅中,丫鬟奉了茶便自觉退下。 沈夫人端着茶,“我知你不喜我念叨,你有什么便直说了吧。” 沈让尘早在心中打过几遍腹稿,待他说完退婚的想法,沈夫人脸色不霁。 “你要与余家退婚,可是为了什么人?” 沈让尘莫名,“我退婚是因我无心娶妻,与旁人没有任何关系。” 沈夫人轻哼了一声,“你少拿话来搪塞我,我问你,你昨夜是不是带了个姑娘回来?” 沈让尘一愣。 不等他说话,沈夫人又道:“我可是听说了,你昨夜把人带回来,又是找大夫看病又是送人回家,你说,退婚是不是因为那姑娘。” 沈让尘直觉头大,不带入府中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却不知怎么传到了沈夫人耳中。 沈让尘原本准备解释,想说碰巧遇上带回来诊治,可想到姑娘家半夜在外游荡,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退婚后她还需嫁人,此举行不得。 “母亲。”沈让尘斟酌道:“昨夜只是偶遇一个朋友,伸手搭救而已,还是先谈退婚的事吧。” 沈夫人知道,想从沈让尘口中套出话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暂且打消了念头。 “说起退婚,他余家人都不急,我们急什么?当初他们家老三摔成傻子我们都没退亲,他们现在也不好意思上门。” “哼,他们不开口就是为了左右不得罪人,外头还能留个好名声,我们就不一样了,不知情都只会说你拖累人家姑娘到二十岁。” 沈夫人煞有其事地往椅子里挪了挪,“我就不去,我跟他们磨,看谁沉不住气。” “母亲。”沈让尘忍不住打断,“此事我心意已决,还请母亲替我上门退亲,若母亲不去,那我就只能自己亲自去了。” “你拿捏我?”沈夫人震惊道:“你竟敢拿捏你母亲。” “儿子不敢。” 沈让尘不喜欢与女人打交道,只因与他相熟的女人一个沈明仪,一个沈夫人,谈起事来都是这般难以沟通。 沈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你常年在外,或许是不清楚这汴京城的规矩,名声比命都大,好多世家都落魄了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就比如那个余家。” 沈让尘头疼,“我不为名声而活。”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沈让尘才从沈夫人那里出来,和妇人打交道倒是比写了三篇策论还累。 第 29 章 退婚 回到院中,澹风空手而归,已在门口等候。 沈让尘接了丫鬟呈上的帕子擦手,边走边说:“看你的样子,是又让人跑了?” 澹风懊恼点头,“我们把宋府盯得那么紧,竟还是没抓到人,我猜测人还在宋府。” “那就继续盯。”沈让尘把帕子扔回托盘中,转身看着澹风,“不过我猜也白盯。” 澹风皱着眉,一时半会儿没想出法子。 沈让尘看向院中,院子里那棵青梧等来了最后一阵秋风,仅剩的几张叶片也掉在了地上。 “既然找不到人,那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让她自己来找我们。” 澹风不明所以。 “你找人放个消息出去,就说……”沈让尘思索片刻,继续道:“就说他师兄是死在我手上,别做得太明显。” 澹风一惊,“公子这是拿自己引蛇出洞,那女人功夫了得,太危险了,不可。” 沈让尘侧头看他,“你没信心?” “有!”澹风咬牙说。 沈让尘:“那就行了,去吧。” …… 五日后国公夫人上了余府。 此事沈让尘盯着她,昨儿个还又问了她一次,故而她人虽是来了,但来得不情不愿,国公夫人的架子端得十打十。 “此事我已与让尘通过气了,婚事的事,便作罢了。”国公夫人坐在上坐,慢条斯理地拨着茶盏里的浮末。 “这事吧,外人不知晓,但咱们两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也是我儿心善。” 今儿个余老太太没出面,称病不出,心里知道定然是有些气要受都,因而让林氏去见客。 林氏坐在一侧,听她拈酸了半日,愣是一句话没敢反驳,反倒陪笑道:“夫人说得是,此事还是多亏了夫人与沈二公子。” 国公夫人将茶盏搁下,说:“此事过去,咱们两家也算两两清,来人。” 林氏不明所以,只见几名婢女端着托盘进入厅中一字排开,托盘上全盖着缎布。 国公夫人手一动,婢女当即掀开缎布,盘中赫然是满满的金器玉饰。 林氏一惊,“夫人这是何意?” “咱们家开口退婚,也不能凭白叫外人拿住口舌。”国公夫人慢悠悠道:“既已退婚,往后你们家三姑娘也是要嫁人的,此些物件就算给她的添妆,我国公府也算没亏待人。” 她心中虽不爽,身为国公夫人吃穿不愁,但脸面大过天,既做了就得把事做得漂亮,不能叫人拿住把柄。 单是退婚未免让人背后口舌,说她国公府礼数不周,如此一来,外人也挑不出毛病,这叫舍财免灾。 林氏看着那明晃晃的东西,心说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嘴上推拒一番,“这可怎么使得。” 国公夫人不接她的话,直言道:“将那丫头唤出来看看,退婚的事还是要让她知晓才行。” 若把人唤出来,这些东西就得入余晚之的口袋。 林氏不情不愿,嘴上却说:“可不巧,晚之前几日崴了脚,如今正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动。” “那就罢……”国公夫人原准备说那就罢了,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转头问:“崴了脚?” 林氏不明就里,点头道:“没错。” “何时崴的?” 林氏想了想,说:“五日前。” 国公夫人一拍腿,倒是吓了林氏一跳,“夫人这是怎么了?” 国公夫人指着门外,“叫那丫头来让我瞧瞧。”一顿,又说:“算了,既崴了脚不便走动,那我去瞧瞧她也无妨。” 说罢起身往外走。 国公夫人心一急,脚下步子就大,她身量高挑,四十几岁仍能保持体态轻盈,身材娇小些的林氏得迈着小碎步才能跟上。 “她一个丫头,哪能劳烦夫人亲自去看她。”林氏跟在一旁劝说。 国公夫人没回话,心里想的却是另一茬。 她记得府中的大夫说当夜看诊的是位小姐,也是崴了脚,就连时间也是五日前,这天底下哪有那般巧的事情。 沈让尘虽叮嘱了大夫不许外传,但他哪知道那大夫在国公府待了二十年,自然是听她这个国公夫人的,而不是听十年有九年半都不在家的沈让尘的话。 那大夫医术了得,这才五日,余晚之已经能下地了。 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落叶想事。 杨顺给川连带了口信,楼七已经送出府去了,即便他不带信,余晚之也知道这事杨顺定然会将事情办妥。 楼七待在宋府对杨顺而言就是悬在头顶的刀刃,他巴不得早早的把人送走,余晚之不怕他不尽心。 正想着,院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余晚之侧头看去,见林氏跟在一位夫人后面跨入了院中,那夫人身量高挑纤细,眉目间有几分英气,看着不过四十。 余晚之急忙起身出门相迎,站在门口行了一礼,“晚之见过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略带惊讶,“你认得我?” “未曾见过。”余晚之敛衽答道:“听闻国公夫人今日上门退婚,见夫人气度不凡,当是国公夫人没错了。” 国公夫人听惯了阿谀奉承,但这丫头语气里不带半分谄媚,如在说今日天气晴好一般自然,听起来倒是叫人舒心。 国公夫人打量着她,这身形么,略瘦了些,皮肤略白了些,看上去不够健康,发质倒是乌黑顺滑。 “你抬起头来。” 余晚之依言抬头,眼中尽是坦然。 国公夫人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这模样生得也太出挑了些,却不够正派,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勾人,却不够端庄大方,不是她喜欢的长相。 又转头看了眼一旁鹅蛋脸杏仁眼的林氏,“你与你母亲倒是没有半分相似。” “晚之像她父亲。”林氏赶忙把人往里请,“夫人还是请里边坐吧,外边风大。” 几人相继进入房中,国公夫人和林氏落座,余晚之吩咐丫鬟上茶。 房中陈设简单,不见有什么贵重物品,倒有几分雅致,桌上摆了一大摞书,还有一本是翻开的,应当是她们来之前她正在看书。 国公夫人扫视一圈后收回目光,问道:“你喜欢读书?” 余晚之立在一旁答话,“回夫人的话,不能则学,不知则问①,从前懈怠太多,如今是在亡羊补牢。” 国公夫人“唔”了一声,赞同道:“倒也为时不晚,你读荀子,平日里看的都是这类的书?” “这倒不是。”林氏抢先一步说:“她《女诫》《女训》都读的。” 余晚之看了林氏一眼,如实答道:“各类杂书都读一些。” 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绕到了正题上,“听说你崴了脚,如今看来已然大好。” 余晚之答话,“已好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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