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锦安看着两人,心中百感交集。 母亲偏心大家都看得出来,他也明白个中缘由,可是他说不出口。 今夜之事最委屈的人莫过于余晚之,从余锦棠在医馆所见来看,那丫鬟怀的是许少言的种没错了。 余晚之算是帮了余锦棠一个大忙,却受此无妄之灾,母亲没有问明缘由就上门打人,此为偏心,父亲照样没有问明缘由就罚跪,也是偏心。 她说得对,这个家里只有祖母和兄长庇护她了,她从不说,不代表她看不明白,相反,她心如明镜,却不抱怨不记恨,只是在这样受尽委屈的时候向他哭诉一句为什么。 余锦安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晚之。”余锦安在她面前蹲下来,又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问:“这……是母亲打的吗?” 余晚之垂着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余锦安只觉得心疼万分,握住她的手说:“二哥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定不再让你受委屈,这个家有我在的一日就会护你一日,哪怕你不嫁也没关系,二哥养你。” …… 余府四处掌灯,房中一片亮堂。 余锦安送余晚之回院,走之前说好明日定然给她个交待。 楼七拂开坠云,一屁股坐在了床沿,“得了,跪了不到半柱香,揉了这么半天了,没跪麻都得揉麻了。” 余晚之皱眉道:“你有没有良心,我是因为谁才挨的跪?” 楼七无语,“你方才用着这招让你哥心疼你,眼下又用这招让我内疚,骗子。” “也不能说骗。”余晚之竖起食指,“我只是把我受的委屈润色了一番,没哪句是无中生有的吧?” 楼七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是,原来这便是说话的艺术。 一夜一晃而过,余锦棠一早就过来了,只是身边的丫鬟换了个人。 余晚之让她进来,又命坠云看茶。 昨日哭了太久,余锦棠的眼睛到现在还是肿的,让丫鬟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坠云,眯缝着眼看她,“我给你带了东西。” 又补了句,“哼,要不是兄长让我来,我才不乐意来呢。” 余晚之坐在床上看书,没搭理她。 今晨她特地没去给余老夫人请安,眼下还靠坐在床上没起身。 余锦棠等了一会儿,见她不搭理自己,自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喂,余晚之,你的腿是不是废了?” 余晚之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回书上,悠悠道:“我腿没废,但你那双眼睛要哭废了,啧,真丑啊。” “你!”余锦棠每次和她吵架都没讨着过好。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断在生气与自愈之间来回折腾。 余晚之翻过一页,说:“你来找我不是专程为了来找我吵架的吧,有事说事。” 余锦棠这才想起来今日来的目的,她昨天回来只顾着哭和发火,要不是余锦安来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她压根就不知道。 闹剧从她这里开始,本也没什么,问题出在向林氏回话的丫鬟身上。 她平日总说余晚之坏话,丫鬟知道她俩不对付,感觉昨日是找到了机会,于是林氏问话时就挑拣了说,想给余晚之找点麻烦,谁知道事情闹得那么大。 “是我的丫鬟没和母亲说清楚。”余锦棠道:“我罚她了,她挨了板子眼下不能来,但你的丫鬟也不该对母亲动手。” 余晚之看向她,“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感谢、道歉,还是指责?” 余锦棠想了想道,“都有。” “哦。”余晚之说:“知道了,既然都说完了,那回去吧。” 余锦棠一噎,杵在原地没走,一边生着闷气一边欲言又止,可余晚之偏偏又不问。 昨夜她在气头上,对余锦安说的都是气话,冷静下来后又庆幸,若不是余晚之,她所嫁非人这辈子就毁了。 等了半晌,余锦棠实在忍不住了,问:“喂,你那个丫鬟呢?” 余晚之没理她,余锦棠更气了,又过了一会儿又跺脚,“跟你说话呢。” 余晚之抬起头,“啊,我以为你在和‘喂’说话,我又不叫喂。” 余锦棠咬牙,忍了,“三姐,你那个丫鬟呢?” “你问这干嘛?”余晚之合上书。 “你把她借我,我要杀了那个负心汉!”余锦棠咬牙切齿,若非她两眼肿得像核桃,兴许还能挤出两分杀气。 余晚之险些笑出来,“她啊,她跑了,功夫那么好,早跑没影了。” 余锦棠急道:“那你让她回来,兄长已经和母亲谈过,此事原也是母亲先挑起的,你丫鬟的事不再追究。” 余晚之默然,看来余锦安昨夜说的话不是在安抚她,他的的确确做到了护她。 世道如此,不论是何起因,丫鬟推倒主母就该罚,余锦安这样的处理不能说是保护,甚至可以说是在偏袒她了。 正思索,余锦棠又道:“你今早没去给祖母请安,祖母问起来了,这事没瞒过祖母,祖母把母亲和父亲都训斥了一通,说他们不分青红皂白。” 经此一事,余晚之和林氏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林氏怕是对她更加记恨,连表面的平和也难以维持。 这倒也好,不用在林氏面前扮孝女,只要林氏不招惹她,她们就能相安无事。 想到此处,余晚之看向坠云,说:“你告诉川连,让他请镖局的人盯着许府,这事还没完。” 第 48 章 礼物 禁足自然是解了,前两日川连就带信来,刘寡妇恢复了不少,说是想见她。 大难一场,刘寡妇瘦脱了形,抱被坐在床上,“我花了你那么多银子,我先说好,这钱我可还不上。” 余晚之坐在房中唯一的板凳上,直言道:“我利用你,也为你善后,这事两清。” “哼,我猜到了。”刘寡妇说:“你这人倒是实在,都不编个理由骗我,这些天我想了又想,我一个寡妇,哪能让你为我做到这份上,又怎么会刚好就把我从河里捞起来了呢,你说我是该恨你还是该感激你?” 桌上搁着茶,余晚之端起来拨了拨茶碗,“那你自己是如何想的?” 刘寡妇道:“起先恨,后来想了想,还是该谢你,要怪也是怪杨顺那个黑心肝的东西,也怪我自个儿贪心,等我好全乎了,必然不放过他。” “这恐怕不行。”余晚之搁下茶碗,道:“杨顺此人我还有用,还不能死,等我的事办完,你自己想如何报仇都可以。” 她之所以对刘寡妇直言不讳,是因为如今她已不需要用刘寡妇来牵制杨顺,杨顺已经为她办过事,一旦暴露宋卿时不会放过他,等于是腹背受敌,所以他没有任何选择,为她所用是他如今唯一的出路。 刘寡妇想了想,“那,那也行吧。” 她只是个寡妇,连一个杨顺她都奈何不了,又岂能跟眼前这位小姐斗,况且小姐也的的确确救了她,她多少得感念这份恩情。 余晚之道:“你暂时不用露面,待你好些,我送你出城去住一段时间。” 刘寡妇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好了非得要走吗?” 她偷偷往门外看了看,说:“我就住在这里也行的。” 这话说完,刘寡妇苍白的脸上竟浮起了红晕。 余晚之瞬间了然,一个寡妇,一个鳏夫,恐怕是刘寡妇在大夫的照料下对人家起了心思,至于是单相思还是两情相悦,这都不是她关心的问题。 走出医馆,本就阴沉的天又暗了几分,天空满是阴云,眼看是要下雨的迹象。 川连赶车过来,等她上了车才说:“小姐,今日是镖局传信回来的日子,我先送您回去,回头我再去一趟镖局。” 余晚之也不知为何,今日眼皮总跳,心也慌得很,像是有事要发生似的。 “你直接送我过去吧,不用来回跑了。” 她怕冷,车上放着汤婆子,这会子还没凉透,抱在怀里手心发烫,可后背还是发凉。 马车总算停在了镖局门口,川连扶着她下了马车。 “小姐在此稍候,这里不让马车停留,我得将车赶到后面去,免得把路堵了。” 余晚之点了点头,“我先进去,你稍后再来便是。” 今日坠云没跟着,她交待了别的差事给她,眼看天越来越冷,楼七还没有冬衣,余晚之让坠云带楼七买衣裳去了。 余晚之拢好披风,转身进了镖局。 积了半日的云终于落了下来。 起先是细雨,落着落着又成了茫茫白雪。 澹风赶着马车,一旁的既白不住搓手,“这雪怎么说下就下,汴京比咱们不渡山还冷呢。” 澹风道:“不渡山在南边,汴京靠北,自然更冷。” 既白叹了一声,“我喜欢汴京的春天,我记得前年咱们回来的时候——” 话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澹风问。 既白盯着前方檐下的一个人看,“那人是三小姐吧,她怎么一个人站在那儿,连个丫鬟小厮都没带。” 澹风闻言看去,说:“还真是。” 沈让尘掀帘看去,不知她在风雪中站了多久,鼻尖和脸颊都冻得泛红。 雪似乎又大了些。 余晚之仰头望着天,原来心慌只是预兆,预示着有坏事发生。 镖局总算带回了信州父母的消息,说是已经在两月前变卖家产搬走了,至于搬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直到此刻,余晚之才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无根的人。 父母的离开断掉了她最后的念想,她不知他们搬去了哪里,也不知是否遭遇了不测。 她终于肯承认自己回不去了,甚至就在昨夜她还曾妄想过,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她是不是能够以余晚之的身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一切都没了,消息来得那样突然。 飞雪沾上了眼睫,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乱雪纷飞的天幕已被青伞遮盖。 余晚之转过头,看见了撑伞的人。 他抬高了伞,也在看飞雪的天,留给她一个眉目疏冷的侧脸。 “初雪来了。”沈让尘转头看她。 余晚之隐忍许久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她在泪眼朦胧中从沈让尘眼中看到了类似于震惊的东西,似乎是认定了她这样诡计多端,睚眦必报的人天生就不会落泪。 可她痛啊,她此刻好痛。 对宋卿时的恨意在这一刻终于到达了顶点。 余晚之转头看向天幕,她要将宋卿时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百遍也不解恨。 沈让尘注视着她的双眼,看着她从如同下一刻就要碎掉一般,眼神逐渐变得坚韧,再到恨意浸透了她的双眼。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总归不是他该过问的事。 …… 既白独自坐在车辕上驾车,澹风被丢在了路边,让他去找余晚之的小厮知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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