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就定在八月吧。”亨利二世道,威廉对此提出微弱的抗议,“其实可以晚几年,莱昂诺尔才八岁,等到她十二岁再结婚也不要紧..... .” 莱昂诺尔是西班牙语的埃莉诺,确定婚约后,埃莉诺公主就开始学习西班牙语,她的哥哥们也开始用这个名字称呼她。 “结婚不代表圆房,阿方索八世承诺了等莱昂诺尔十八岁再正式完成婚姻仪式,在此之前她作为卡斯提利亚王后难道不应该提前适应卡斯提利亚的宫廷和风俗,如果她想念我们,我们也可以抽空去看她。”亨利二世忽然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他看着威廉,像一个真正的慈父,但他现在的慈爱只会让威廉头皮发麻,“而且比起你妹妹们的婚约,你好像应该操心一下你自己的婚事。玛格丽特公主已经年满十二岁,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我们应该快点坐实你的婚约,确保维克桑掌控在我们手里。” “行,行吧。”威廉回答道。迟早要来的,他想,他得结婚,得在中世纪组建家庭,尴尬的地方在于法兰西的玛格丽特在历史上是小亨利的妻子还和威廉·马歇尔有绯闻,不过随着时间线的变动,这样的尴尬只会越来越多,他最好早点习惯。 在亨利二世看来,他要求履行婚约实在再正当不过了,当年的婚约白纸黑字,而玛格丽特公主年龄已经足够大,且由于异母弟弟的出生不再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路易七世没有理由拖延婚期。事实上,路易七世也并没有拖延,他答应将玛格丽特公主送到英格兰,但他同时还提出了一个令亨利二世暴怒的要求:他要求托马斯·贝克特为这对新人主婚,并且由他将威廉和玛格丽特加冕为英格兰国王和英格兰王后。
第31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克拉伦登宪法》在亨利二世的领地已经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尽管还有些教士对其不满,但在得不到教皇支持的前提下他们的声音无足轻重。路易七世这个时候又把托马斯·贝克特提出来,目的显然不是阻挠亨利二世的法改,而是为了给他添堵。 虽然他已经有了儿子, 他的大女儿也生下了外孙, 但路易七世显然还对当年被迫签订婚约耿耿于怀,更不希望威廉通过和玛格丽特公主的婚姻彻底掌控维克桑。 “这都是你的错!”亨利二世阴冷道,威廉知道这件事确实是他理亏, 因此只能小心翼翼道,“我们可以延后婚期,或者等圣座仲裁...... ” 虽然亚历山大三世内心深处可能更支持路易七世和托马斯·贝克特, 但亨利二世现阶段在他面前的印象也不错, 况且亨利二世只是要求履行儿子的婚约, 亚历山大三世有很大概率会和稀泥让路易七世乖乖嫁女,但亨利二世显然不满足于此。 “我要求履行婚约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审判叛国的罪人更是我的基本权利,路易既然拿托马斯·贝克特做幌子给我添堵,他就要付出代价!”他忽然看向威廉,目光冷酷而警惕, “他已经彻底投靠了路易七世,他不再是你的老师,不论他是否还参与接下来的斗争,你都不要再心慈手软做出损害我们利益的事!” “是的, 父亲。”威廉说, 面对愤怒的亨利二世,他默默后退一步:他知道, 他爹又要作妖了。 , 在路易七世提出那个明显是为了给亨利二世添堵的决议时,他或许只是为了让婚事不那么顺利地推进(毕竟他的儿子还未度过容易夭折的幼年期,他不想给亨利二世任何干预王位继承的借口),而婚约一日不履行,维克桑这一战略要地就还有回旋的余地,但令路易七世没有想到的是,面对他的要求,亨利二世直接暴怒地宣称路易七世违背了他们的婚约协议,并以收复诺曼底公爵传统领地为由直接进军维克桑。 众所周知,路易七世在战场上几乎就没什么好运,而如果亨利二世占据了维克桑,谁能信他对巴黎和法国王位就真的没有图谋? 乖乖嫁女儿和被迫签订城下之盟嫁女儿完全是两个概念,因此在亨利二世的军队抵达维克桑后,双方便重新展开了谈判,当看到路易七世身边的托马斯·贝克特后,亨利二世的脸色顿时铁青,看到亨利二世的表现,路易七世心中收获了微妙的平衡,他抬起脸,傲慢地瞪着亨利二世,表现得像个真正的国王:“你来了,公爵。” “诺曼底公爵当然有权巡视他的领地。”亨利二世漠然道,路易七世的脸色白了白,但很快恢复镇定,他早已不像昔年一般软弱了,“若你真认为维克桑是你的传统领地,又为何要承认这里是玛格丽特的嫁妆?婚约是你可以随意撕毁和漠视的吗?” “漠视婚约的是你,国王,我的儿子就在这里,你的女儿离这里也就几十里的距离,何不把她接过来结婚呢?”亨利二世嘲讽道,“别在给你的畏惧找借口了,你害怕我得到维克桑,害怕我的儿子威胁你的儿子,因此你像只猴子一样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地叫嚣------你真的值得这顶王冠吗,真的值得我效忠的誓言吗,若非我还恪守着诺曼底公爵对国王的忠诚,我才不会用联姻掩饰你的先祖侵吞我土地的事实,而你已经占了如此之多的便宜,还恬不知耻地想要索取更多!” 亨利二世的专横对家人是一种伤害,但对外人是一种武器,虽然比亨利二世年长十余岁,但常年在英法之争中处于下风的路易七世早已变得自卑敏感,有时候这样的心态会以极度的自负出现:“可你毕竟对我发下过效忠誓言,作为你的封君,我宽恕你的无礼,可并不代表我能完全漠视你的行为。”他的目光投向威廉,“你不觉得,你的儿子已经到了可以戴王冠的年纪了吗?” 亨利二世脸色一变,在他想要动怒之前,他的儿子抢先一步开口:“但是否加冕自己的儿子是由我父亲决定的。”威廉说,“恕我直言,您在干涉英格兰的内政,诺曼底公爵是法兰克国王的封臣,英格兰国王可不是。” 这就是路易七世玩的一个外交陷阱,惯例上,英格兰国王应该由坎特伯雷大主教加冕,而在托马斯·贝克特流亡海外的前提下想要举行加冕礼无疑不可行,从路易七世的角度,即便他不知道亨利二世和埃莉诺的婚变内情(以及威廉在亨利二世底线边缘反复横跳的前科),年富力强的父亲和即将成人的儿子之间也一定会存在冲突,路易七世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想要利用这一点。 破局之策就是跟爹表忠心,和历史上的幼王亨利和理查一世不同,他从一出生就是长子,并且后面没有跟着一个同时拥有母亲偏爱和出众才能得弟弟。亨利二世的脸色缓和些许,不管他的大儿子私底下怎么作妖在敌我矛盾上他还是有分寸的,他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以示父子情深,但路易七世身后的托马斯·贝克特却忽然道:“你真的不想加冕吗,威廉?”他目光热切,“你真的不想让我给你加冕吗?” 这是一个比路易七世的话更加威胁的陷阱,察觉到亨利二世压在头顶的目光,威廉知道他必须快速做出让父亲满意的回答:“如果父亲不同意,我当然不会接受。”他抓住亨利二世的手,努力表现出孺慕之思,“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永远忠诚父亲。” “好孩子。”亨利二世终于满意地笑道,他挑衅地看着路易七世和托马斯·贝克特,志得意满道,“你们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要么把玛格丽特送过来,要么我和威廉过去------这样的求婚方式有点粗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对待我的儿媳,可你们别无选择。” , 回到营帐后,路易七世一直铁青着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分明是一个不付出代价也没有风险的计谋,为何局面会演变到兵戈相向?他的儿子,亨利二世的儿子真的对王冠没有任何想法吗,将要成年的他真的对亨利二世迟迟不肯给他加冕的行为没有不满吗? 埃莉诺给他生了个好儿子,路易七世不无酸涩地想,他不受控制地渴望着如果这是他的儿子,如果他现在也能有一个成年的儿子...... 他很快又制止了他的思绪。他已经有儿子了,即便他很可能活不到腓力成年,他也要为了他的儿子打起精神同亨利二世对抗,而且一个儿子还不够,他要再跟阿黛勒生个儿子。 “你了解普瓦捷伯爵吗,主教?”路易七世忽然问,经历了白天的事后,他觉得他已经可以把注意力分给年轻的王储了,“你曾经是他的老师。” “威廉?”托马斯·贝克特讶异道,他回想起白天威廉的表情,却发现印象是模糊的,自始至终,威廉都只是站在父亲身边,像一个乖顺的影子,想到这一点,他的神情显而易见地黯然下去,“我们曾经亲如父子,但很显然,他已经忘了我了。” 是的,至少从白天的迹象看,国王和王储没有任何矛盾,儿子完全站在父亲一方。 “但至少你们曾经亲密过。”路易七世说,他还是从中看到一丝希望,“加冕或许有些过分,但结婚未必,既然婚事已成定局,不如我们利用这一点,亨利二世总不会宣称给他的继承人证婚的是个叛国者吧。” 洗刷身上的叛国罪,重新回到英格兰......这个前景很诱惑,但托马斯·贝克特很快摇摇头:“不是叛国罪也会是其他罪名,有很多办法都可以除掉一个国王不喜欢的人,有很多人都愿意为了国王这样做。” “那就让他们这么做!”路易七世断然道,他复而渴望地看着托马斯·贝克特,他在引诱他,那目光不像圣徒反而像个恶魔,“叙热院长曾经问你,想不想做一个圣人,主教,你想这样做吗,比起在异国他乡默默无闻地终老,被你曾忠诚和爱过的君主憎恨和遗忘,何不做一个殉难的圣人呢?”
第32章 第二天的谈判中,路易七世一改此前的顽固态度,不再要求让亨利二世给他的儿子加冕,而是只要求由托马斯·贝克特给这对新人证婚。 “你当然可以占据维克桑,甚至进军巴黎。但公爵,你确信这样行为不会惹怒圣座吗,你确信你不会像腓特烈一世一样被绝罚吗?” 面对亨利二世的军事威胁,路易七世显然已经破罐子破摔,“死给你看”,而他的威胁无疑触及到了亨利二世的隐忧,他当然也忌惮着他的威胁行为过火,根本上,他也不想跟路易七世直接对抗,乃至于将他拉下王座,否则他会迎来法兰克其他贵族们的集体反扑,这样的代价对他也是不可承受的------腓特烈一世当年进犯意大利时是何等的“犯我神罗,虽远必诛”,但强势如他也只能狼狈地离开亚平宁半岛,不知何时才能卷土重来。 至于托马斯·贝克特,他当然看这个曾经的挚友、现在的死敌很不顺眼, 但若是托马斯·贝克特一直流亡在外, 路易七世就会一直利用他来给他添堵, 这一次的事件会一次再一次发生,而亚历山大三世也会对此提出警告,他一直希望托马斯·贝克特能重新回到英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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