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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范家庭金雀花

作者:华泱   状态:完结   时间:2024-09-23 06:10:02

  “我很愧疚,我没能劝说我哥哥放下对腓特烈一世的戒备,这是我的过错。”阿黛勒并没有直接回答路易七世的问题,路易七世抬了抬眼皮,似乎想要从中寻找一些漏洞,但他已经疲惫地无法思考了,“他的顾虑合情合理,我宽恕他,只要他保持对我的忠诚,保持对腓力的忠诚......”他忽然抓住阿黛勒的手,眼中迸出急切的光,“我来不及给腓力加冕了,但他是我的继承人,是未来的法兰克国王,让他和埃诺的伊莎贝拉订婚,那女孩的父亲承诺把阿图瓦当成她的嫁妆,有了这块领地,王室的收入将增加三成......”

  “埃诺的伊莎贝拉已经和亨利订婚了,陛下,您想要让您的儿子抢走您外孙的妻子吗?”

  “他们都还是孩子,婚约随时可以更改,错过了这个妻子,亨利以后再和别的女孩结婚就是了。”路易七世急促地喘息道,“等我死后,亨利二世和他的儿子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在他登基后,你和你的哥哥们一定要保护他的王位,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王位......”

  “包括哪些代价呢?”阿黛勒问,“包括我们的财富,士兵,以至于生命吗?”

  “当然!”路易七世不假思索道,他哀求地看着阿黛勒,仿佛不得到她的回答便不会罢休似的,“答应我,阿黛勒,你是我最爱的妻子,你给予了我我所能期望的所有......”

  “真是荣幸呢,我很高兴能够成为陛下认可的妻子,要知道在结婚时,陛下可是连王冠都不愿意为我戴上呢。”阿黛勒轻声道,她微微俯下身,同路易七世四目相对,一瞬间,那个温柔的、顺从的、从不会让他苦恼和失望的妻子像面具一样裂开了,她真正的面目似曾相识,“可陛下,在成为你的妻子,成为你儿子的母亲之前,我首先是香槟家族的女孩。”

  “给陛下做临终告解。”她起身,路易七世只看到她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把王子和教士们都叫过来,陛下最喜欢他们。”

  “你只喜欢那些教士们,还有你的儿子,你那无缘出生的儿子......”过去的回忆又一次占据他脑海,他终于想起了阿黛勒像谁,“埃莉诺......”他喃喃道,他随即向虚空中大吼道,“埃莉诺!埃莉诺!”

  教士们不清楚国王为何会在临终前疾呼前妻的名字,他们只能默契地忽视了这一点,有条不紊地给路易七世做临终弥撒,而腓力王子望着即将去世的父亲,心绪更加复杂:他忽然开始好奇,父亲那憎恨又深爱的第一任妻子到底有怎样的魔力令他一直念念不忘------会像她的儿子一样吗?


第42章

  1173年1月13日, 法兰克国王路易七世去世,他的独子腓力·卡佩成为理所当然的王位继承人,虽然在生前便计划加冕儿子为自己的共治者, 但由于病势沉重,路易七世并没有在生前完成这一计划, 路易七世去世后, 王太后也并未立刻为儿子加冕,而是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哥哥,以及他们的妻子。

  这样的行为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众所周知,小国王的统治会异常艰难,而他所能依靠的助力无非是他的舅舅们,年轻的王太后想要寻求哥哥们的支持也在情理之中。当玛丽·卡佩赶到巴黎时,她的继母兼小姑子已经等待她很久了:“好久不见,玛丽。”阿黛勒对她说,她们的关系向来不错,“不要太悲伤。”

  “您也一样,陛下。”玛丽回答道,面对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阿黛勒她是真的无法将她当成母亲看待,对于阿黛勒的例行慰问,她心中也没有过多的波澜,对刚刚去世的父亲她并没有太多感情,她是被他无视乃至厌恶的存在,“您马上就是国王的母亲了。”

  “结婚时,没有人期待我能够生下儿子。”阿黛勒说,她的目光在玛丽身上幽幽浮动,她似乎在喟叹, “比起荣耀,这个身份的压力更大,况且,如果是荣耀,为什么你不为自己争取这样的荣耀呢?”玛丽脸色剧变,而阿黛勒仍不急不缓,“想成为国王的母亲吗,玛丽?”

  国王的母亲,如果腓力没有出生,那今天继承王位的应该是她的长子亨利,她会是国王的母亲......“您为何要这样做?”她微微瞪大双眼,“结婚之后,你就不再是女儿和妹妹,而是妻子与母亲。”

  “我嫁给路易七世的原因是不想让其他家族得到王后的位置,我的哥哥们不希望我生下儿子,我也同样期望,这样的期望并不会因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改变。”阿黛勒静静道,“如果腓力继位,英格兰国王会立刻进犯,即便亨利二世不会,威廉三世也会,这意味着我们家族需要倾尽全力保卫腓力的统治,可既然注定要为法兰克王位流血,为何不拥戴我们自己的继承人呢?如果为腓力流血,我们能得到什么,小时候,他会依赖我们,尊敬我们,可我们能一辈子让他碰不到国王的权力吗,我们能保证他一辈子都心甘情愿接受我们的帮助吗,我们现在获得的荣耀能够持续多久呢?他的父亲没有来得及给他加冕,他还不是国王,既然如此,不妨让亨利做国王吧,亨利是英格兰王后的外孙,她会很高兴亨利终结卡佩王朝的统治的。”

  他那样想要一个儿子,可如果他费尽心思耗费十几年才得来的儿子也戴不上王冠呢,如果最后继承他王位的是亨利,是她这个被他厌恶的女儿的后代呢. .....这是个机会,一个报复父亲对自己的漠视和母亲昔日痛苦的机会,对此,玛丽感到一阵雀跃的心动,一种澎湃的、操纵权势的野心正在点燃,她迫不及待享用这样的甜蜜了。

  “你希望通过我获得我母亲的支持,以及我弟弟们的支持。”她明白了阿黛勒的目的,而阿黛勒微笑着点点头,显然默认了这个猜想,“我会给我母亲写信,法兰克国王要加冕,即便阿基坦公爵已无忠诚誓言约束,诺曼底公爵总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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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莉诺的回信比她们预想得更快,她提议她们在塞纳河的一艘游船上商议此事,以便掩人耳目。

  在香槟家族的军队赶到后,巴黎的秩序已经被香槟家族牢牢掌控,因此王太后想要秘密出行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在她如约赶到船上时,她见到的并不是那位传奇的王后:“我是威廉。”来人说,他摘下兜帽,露出金红色的头发,她的呼吸不易察觉地微窒,这是一位真正的美少年,“很高兴见到您,夫人。”

  “我也是,陛下。”阿黛勒定了定神,他们本意是希望通过埃莉诺得到英格兰的支持,那么威廉三世直接同他们商议无疑更加有效,“相信您已经知晓了路易七世的死讯,我相信,您还没有忘记他曾想要谋杀您的仇恨,现在,您想要报复吗?让他的儿子无法登上王位,而选择您的外甥。”

  “这无关私人恩怨,是英格兰国王必须对付法兰克国王,将其拆食入腹,否则有一天沦为盘中餐的便是英格兰自身。”威廉说,察觉到他的敌意,阿黛勒不禁更加兴奋,“也就是说,您有兴趣加入我们的计划了?”

  “我想您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威廉仍不咸不淡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家族的东方不需要一位法兰克国王。不论是腓力,还是亨利,都不需要。”

  法兰克国王是英格兰国王的敌人,不论腓力还是亨利都是敌人......“如果您对我们的机会毫无兴趣,又为何冒险赴约。”阿黛勒很快从威廉的话中察觉到另一个信息,而随即,她心中涌现出一个胆大的猜想,她禁不住呼吸一窒,“您想要废除法兰克国王,就像哥特人废除罗马皇帝......”

  “既然一个羸弱的王冠会令所有人压抑,何不将其直接融掉呢?我们大可以效仿德意志人的方式,形成一个松散的、所有人都满意的联盟,并且为了预防腓特烈一世这样强势君主的出现,我们一开始就不要推举一位君主,诺曼底公爵,香槟伯爵,佛兰德斯伯爵,巴黎公爵,他们都是这个松散联盟中的一个。”威廉道,“我父亲一直希望取得家族领地的独立,但只要我们的东方还有着一个完整的王国,那威胁就始终存在,一旦我们家族内部发生矛盾,法兰克国王便会趁虚而入,而他的其他封臣也需要承担对抗英格兰国王的义务。可你们能得到什么呢,虚无缥缈的忠诚嘉奖,还是王后的位置和公主的婚约?血缘的联系太脆弱,一两代后便会陌生稀薄,既然如此,何不令我们都从对法兰克国王的效忠誓言中解脱,骑士和士兵应该去东方追求荣耀,而非在这片土地上互相厮杀。”

  “我知道,从法兰克独立也是你们家族的目标,您兄长和我姐姐的婚姻以及您的婚姻是路易七世试图以继承王位的可能安抚你们的结果,可恕我直言,现在的法兰克王冠不算什么好东西,我们家族不会放过这个取得独立的机会,若你们答应了诺曼底公爵,是不是也要答应佛兰德斯伯爵和勃艮第公爵,最后的结果就是你们和卡佩家族一起被军事压力榨干,而战争本可以避免,甚至你们可以分到最多的利益。”威廉最后说,“希望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我们的目标不会变化,谈判桌上不能取得的利益,我们会从战场上取来的。”

  “我会好好想想的。”阿黛勒轻声道,而威廉笑了笑,重新戴上兜帽,和夜色隐为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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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答应了我们的计划。”

  在收到来自巴黎的回信后,威廉对埃莉诺说,他们现在在鲁昂的一座城堡中,无论是联系英格兰、巴黎还是佛兰德斯,这里的地位位置都非常便利:“同时佛兰德斯伯爵也回应了我们的要求,他们一直希望能够保障和英格兰的贸易,而路易七世奉行的敌对策略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香槟家族也承诺说服勃艮第公爵加入我们。”

  从历史上腓力二世即位初期的反叛者名单倒推,他很容易找出对现状不满的潜在盟友,在“礼崩乐坏”的当下,与其费心费力去维持对一个虚弱王室的忠诚,借助幼主在位的机会猛薅一笔才是这些反骨仔们的正常思路。 “真是一个华丽的名单。”埃莉诺感叹道,是的,哪怕除开已经取得独立的阿基坦公爵,法国境内的主要贵族也都参与了这个计划,并且最强大的反叛者们将巴黎围得密不透风,卡佩王室根本别无选择,“但威廉,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是它打破了现有的秩序,我们可以宣布独立,但不能轻易否认国王,这会挑战世人对王权的认知。”

  “秩序是用来打破的。”威廉道,这个时代本就是个混乱的时代,旧秩序开始瓦解,新秩序尚未诞生,在法国境内的大贵族对此都乐见其成的情况下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教皇会不会为此震怒,不过腓特烈一世已经开始厉兵秣马准备下一次南征意大利了,教皇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们的行为大加干涉,大不了就投桃报李先组织一支十字军。

  他面前,他母亲的目光仍然幽深,她已经年过五十,在中世纪是真正意义上的老人,有些机会年轻人看不到,但年长者可以:“可即便要打破秩序,我们也需要给自己制造一个合适的借口,你知道香槟的阿黛勒曾经和你叔叔订过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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