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与钰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摇头,“没用的,没用的。” 沈知澜一呆,重新把袖子挽好,对旁边伺候的仆人说,“我想跟你们大公子单独说说话,你们都出去等候,一个都不留。” 沈与钰充满挣扎,他不想再把澜哥儿牵扯进来,再尊贵的身份扯进来,也会惹的一身腥,更何况澜哥儿还有大好前途呢,他不能这么自私。 他思考时,沈知澜已经板着脸把人都赶走了,甚至站起来巡视,确定屋内窗户一个人都没有,沈知澜才重新坐下,两人靠的很近,声音传不出去,沈知澜低低的声音才传来。 “是寿王府牵扯进夺嫡的事么?所以要惩罚你?” 抛开这些,沈知澜实在想不到更贴切的原因,能让一位亲王的世孙担忧成这样,而王府的长辈也无法提供帮助。 只能是更高一等的皇权才能做到。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寿王和世子造反,也不该牵连到你的身上,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立下过功劳。”沈知澜一边思索一边分析,“要说处罚他们还合情理,处罚你怎么想都不对。” “不行,我得去找宗令爷爷问问,替你求情!” “别去!” 沈与钰扯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顿的强调,“真的别去,这不是你能掺和的事情,否则赔了我,还会再赔了你。” “听话,回去好好休息,准备迎接你的新生活。” 见他还在想主意,沈与钰决绝说,“你想让我永远不安心么?!”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样了!” 沈与钰松开手,“我累了,想休息,你先走吧。”说着用被子盖住头,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沈知澜气的想去掀被子,转念一想钰哥也犯了倔劲,跟他赌咒发誓,钰哥也不会相信,语气红口白眼,不如拿出事实,这样总该信了吧?他假作同意,让沈与钰好好休息,准备去求助。 沈与锐难得这么有礼貌,亲自把客人送到大门口,沈知澜抓紧了他,“你大哥的病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这么严重?” 沈与锐委屈的就哭了,他怎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就知道大哥进了一趟宫后,回来就病了,请了太医院的院正,说我大哥得的是急症,药石无灵,最多就是几日的功夫。”他抽噎着,“我平日里跟大哥不对付,但也不想他过世,你有没有认识的神医游医,都叫过来,什么金银财宝我都愿意给。” “我只要大哥!” “放心,我这就去找“神医”,问问这病到底能不能治。”沈知澜意有所指的说,“等我好消息。” 说罢再不回头,直接朝着宗令府赶。 * 沈与钰眼睛哭红了,用手帕擦的更红,他留恋的望过小院里的一草一木。 从五岁后,他就一直住在这里,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完全符合心意,本来以为要住大半生,没曾想会有离去的一天。 这几日的经历对沈与钰来说,就是一场噩梦,醒不来的噩梦,将他的骄傲,打的七零八落。 他怎么会,不是父亲的孩子呢? 那天在宫里,冷冷的风吹来,吹的他遍地生寒,这寒意还留在他骨子里,沈与钰听到一个极其滑稽的故事,他忍不住抱起自己,试图获取一点温暖。 他居然不是父亲的孩子,当初母亲生产,忙中出错,他居然不小心被调换,才成了王府公子。 最荒唐的话本里,也不会出现比这更荒唐的故事了。 他想了很多,想起了祖父和父亲的看重和寄予厚望,也想起母亲的薄待,想起二弟跟他的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又想起无瑕生活过的贫寒村落,从小就要辛苦劳作,换取一日衣食。 在他嫌弃玫瑰露不适口的时候,无暇正捧着小溪水,努力撇开上面的浮萍和泥水。 这些事情把他的脑子搅的一片混乱,心如刀割,同时充满深深的愧疚。 唉,祝文和轻声叹息,推门而入,想安慰这个从襁褓中就看着长大的孩子,从三尺来长,长到玉树临风,他耗费多少心血,多少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事实像狂风卷过,把所有人都卷的失魂落魄。 寿王去了道观避世,世子妃跑到庄子上待着不肯回来,只留下世子勉力支撑,还不能露出一星半点异样,被外人察觉。 混淆皇室血脉这种事,一旦事发就是斩立决,就是为了震慑所有有异心的人!别打这个主意! 而皇帝愿意让钰哥儿“病逝”,已经是给王府留的情面了。 祝文和想安慰这孩子,却发现自己居然变的笨嘴拙舌,挤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就会这样呢?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留意到外祖父两鬓白发,骤然苍老的容颜,沈与钰破了一个大洞的心,慢慢收拢起来。 就算乱成一锅粥,至少他该收拾好残局,不能让亲人再替他担忧。 沈与钰扬起笑,极力展现自己的平静,“外祖父,再让我继续叫您外祖父吧,此事虽然是意外,但我享受了十来年荣华富贵和最好的教育,始终还是事实。未生而养,百世难还。钰哥儿已经不能偿还你们的养育恩情,不能给他们再添更多的麻烦了。” 一股酸涩涌上来,祝文和再也忍不住,死死抱住了沈与钰。 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辛酸! 沈与钰控制住自己的哭音,慢慢说着,“我去了之后,二弟也能继承一切,他性子别扭,先前不用承担世孙的责任,有些长歪了,好在现在扭过来还来得及,还请外祖父细心教导他,引导他,他没有基础学起来慢些,您千万别急,慢慢教。” “好,我慢慢教。” “至于父亲和母亲,他们肯定会伤心一段日子,若是出言不善,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别让她闷在心里,让她早些走出阴影。他们同样也是受害者。” “还有无瑕……”沈与钰心口一窒,想起曾经不得诉说的绮思和念头,还有对她难言的愧疚,终于说了出来,“这事不能宣扬出来,是为了保全寿王府的脸面,也就不能给无瑕应有的补偿,回归她该有的身份。您觉得我意外被换无辜,请记得她也一样无辜,我们都是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被扭转了一辈子的命运。” “您认无瑕作为养孙女,从头开始教导她,让她余生顺遂平安,也能稍微弥补我的遗憾。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说到这里沈与钰努力勾起一个笑容,“她还是您的外孙女,天赋肯定不差的,只要肯用心,没准也能成为一代文字大家呢!” “别说了别说了,钰哥儿,你为什么不恨呢!为什么不怨恨这无常的命运,你本来是天之骄子,前途似锦,骤然落到这样的境地,你怨啊!怨恨捉弄你的命运,怨恨不小心把你们调换的仆人啊,怨恨从来没发现事实的父母啊!你为什么要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给别人铺路!” 沈与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也想怨恨啊,怨恨别人真的轻松许多,能让我心安理得!但是您从小教导我什么是礼义廉耻,什么是忠孝仁义,我更明白什么是大是大非,推脱责任可以让心里一时好过,但不承认错误,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还辜负您多年的教导!” “我可以不再姓沈,但是我记得您给我取的名字,希望我长大后,君子如玉,温润而泽,我不想辜负这个“钰”字。” 沈与钰轻轻依偎在外祖父怀里,这也是最后一次亲近,“失去王府世孙的富贵,我不悔,没有继承王府的机会,我不恨,我只怨,我为什么不能是您的亲生血脉呢!” 他是祝文和亲自教养长大,也承袭了同样的骄傲。 “你就是,你永远都是,是我衣钵的继承人。” 祝文和老泪纵横,泪眼朦胧,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他有了这么好的弟子继承衣钵,也永远的失去了他。 命运为什么这么爱捉弄人呢! 沈与钰终于展露出笑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 早点了断这事吧,长痛不如短痛,别让亲人再伤心了。 * 沈知澜憋着一口气,扭头就朝宗人府跑,结果到了地方,通禀的人说,宗令出门办事,不在。 “沈岩大人呢?” “也没在,您找他有事?” “当然有事,我留个纸条,麻烦你转交给两位大人。” 沈知澜不疑有他,留了字条后,焦虑的准备再去找人打听打听消息。 他前脚刚走,后脚宗令就出隔壁房间转出来,对着仆人说:“下次他再找,还是说我不在。” “是,王爷。” 宗令望着大门的方向,唉,这事怎么会闹成这样呢,多好的孩子啊。 想到三日前宫里那场审案,他难以呼吸,心痛难耐。 他不敢再去见寿王府一干人等,甚至不敢去看沈知澜,生怕这孩子冲动行事,也是避开自己的心伤。 仿佛逃避,就能躲过这件事。 沈知澜撞了南墙,问了许多人,只言片语都没问到,而他返程时,意外看到宗令从宗人府出来,直接回王府了。 他眼睛一眯,察觉到不对劲,怎么有点像是躲着他的模样。 躲他干什么? 沈知澜自认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更没管什么大事,而宗令作为宗室长辈,一府郡王,尊避卑,简直倒反天罡! 越是反常,越是可能有大事。 沈知澜一大早就蹲在宗令王府门口,第一时间把人挡着。 宗令和颜悦色说,“我还忙着处理宗室事务,有事等我忙完再说,先等等吧。” “好。” 宗令寻思,下次直接走后门回家!得躲开。 沈知澜看他答应的爽快,更生疑惑,从路上找了一个小孩帮他守着王府正门,自己躲在后门,同样守着。 心里升起一丝茫然,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宗令这么避如蛇蝎啊?还跟寿王,寿王世子无关,只跟沈与钰有关。 而最近唯一的大事就是跟青花教有关,难道沈与钰突变关底大boss,跟青花教扯上干系,成了青花教造反大业唯一指定继承人? 越是迷茫,他越是想弄清真相。 他反而不希望真在后门看到宗令爷爷,那说明这事连宗令也解决不了,沈知澜又能求助谁呢? 他低头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 他还有一道杀手锏,没有用过。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第241章 日暮时分,宗令终于办完公事,从外头回府,想起白天的事,他特意绕路到后门,准备低调回家。 却不想后门也蹲着一个人,见他回来扬起笑容,“宗令爷爷,您总算回来了。” 看模样,至少等了好几个时辰,宗令不禁哀叹,何必呢!何必要戳穿真相,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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