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啊。” 在毕业之前的那段时间,所有的大学生都如同初夏时节烦躁不已的蝉鸣一样,在树梢上叫个不停,所有人不关心别的,只关心自己的分配情况。 有的分配回旧籍,有的分配在京城,像他们这样北大的学生,留在京城的概率很高,姜敏的四零八宿舍里,几乎所有人都留在京城。 之前叫嚣着要出国赴日和廖飞燕团聚的陈圆,在去过一次日国后,摇摇头再也不提这件事,而是预备t攒钱去米国留学。 “太压抑了,动不动就鞠躬。” “说得对,这种弹丸小国没什么好去的。” “主要是那些的女子太畏畏缩缩了,我受不了那个仪态,那边的男人都太矮了。” 陈圆虽然觉得日国繁荣,可她性格大大咧咧,爽朗不羁,她一过去日国,就很受不了那边的氛围,她跟廖飞燕是不一样的人,廖飞燕融入的很好,还觉得这边的女性更有“女人味”。 蒋木兰成为法院的办事员,李丝陶在检察院,王师师去一所高校担任教职,王雨晴则和姜敏一样,她放弃了毕业分配,她想重新读电影戏剧学校——她想成为一名编剧。 王雨晴给不少杂志投了稿子,平日里的稿费以及上一次赚的钱,足以支撑她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她买了一套房子,安安心心备考,写作,也经常和姜敏联系,更是成为了一名“实习导游”。 按照她自己所说的,“大学这几年,我看了很多书,我一直在想人生的意义,活着是为了什么?人类在宇宙中如此渺小,过去那些历史伟人,立下了再多的丰功伟绩,也不过是时代的一缕尘埃。” “所以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也许活着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但我想体验更多的东西,我要去各种不同的地方,我想走遍整个国家,我想走遍世界。” “我想把我所探究知道的东西,全都分享给我的读者们,她们也许困在某个乡村,困在某个城市里,我能作为她们的一双眼睛,她们能通过我的故事来了解那个未知的世界。” “做一个探索发现的分享者——这或许就是我活着追寻的意义。” 寝室里其他几人听了她的梦想和打算,并没有泼冷水,而是都捧场地说:“期待姐妹的大作。” 在临近分别之后,整个四零八寝室通宵达旦,所有人都睡不着,都躺在床上幻想着自己的将来,她们马上就要从北大毕业了…… “姑娘们,不如都来分享自己的梦想和打算。” 李丝陶笑眯眯道:“我要当最厉害的女检察官。” 蒋木兰小声道:“我想当最高院的女法官。” 她用着最小最怂的声音说着最霸气的话。 “木兰有志气啊!” “厉害!” 王师师:“以后你们叫我王教授——不,王校长!我以后要回北大当校长。” “去你的!” “京城这么多学校,总有个校长的位置让我来当当……” …… “敏敏呢?” “敏敏你想做什么?” 姜敏双手捧着腮帮子,“讲不清楚,可能是开一家律师事务所?成为一个有钱有闲的大律师,看兴趣接案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工作一百天,休息一百天,学新的兴趣爱好一百天……还有六十五天出国度假?” 她说完之后,寝室里的空气为之一顿。 姜敏挠了挠下巴,她也不过是随便说说,最近接受了很多外国人以及港岛那边的思维,她也觉得人生不应该把时光都花费在工作赚钱的事情上。 她听说很多外国人都是这样,每年都要度假几个月,或是工作一两年,彻底停摆休息一两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去学自己没有学过的东西,去看自己没有看过的风景。 人生苦短,青春的时光不再重来,有一份能够维持生活需要的工作,其他的时间玩弄兴趣爱好,享受生命存在的当下。 古文上也是这么说的——“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每天享受到的阳光、空气,还有那些随处可见的风景,这些看似不值钱的东西,其实才是最宝贵的。 “以后到了冬天,我要去南方的海岛度假,享受日光浴。” 姜敏头枕着双臂,无尽幻想未来,她觉得这些生活的体验,比赚钱成为首富更加吸引她。 “我还是个土俗的女人,我想身上戴满珠宝首饰,最好出去玩有专门的司机,有一个保姆,还有两个保镖……” “我也想。” “我也想……” “敏敏你是真的敢想!” 王师师调侃道:“敏敏,你大冬天跑去南方海岛度假,你们家小张弟弟会哭的。” 姜敏:“……” “啧啧啧——”李丝陶摇了摇头:“真羡慕你俩的感情,这都四五年了吧,还是这么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如胶似漆。” “是啊,你俩结婚,我肯定要掏个大红包!” “真是不可思议,仿佛开学还是昨日之事,没想到咱们竟然都快毕业了。” …… 王师师感慨不已,睡在底下的师妹潘佳好奇道:“姜敏师姐,你对象是干部子弟吧?” “嗯。”姜敏应了声,张骁的家庭条件背景是挺好的,还有一大堆显赫的亲戚,大杂院的邻居都知道,不过京城这个地方,天下掉块饼都能砸到个官儿,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多得是牛逼轰轰的人,照样早上喝一碗豆汁儿,骑着自行车上班,说话和蔼可亲,若非有求于人,还不都是平常心对待。 如今更加引人瞩目的,倒是那些富裕起来的万元户。 “压力大不大啊?人家家长怎么看你的?” 王师师道:“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小张还是个干部子弟,他开学那会儿对敏敏可好了,床是他铺的,蚊帐也是他挂的,我还以为咱们寝室里来了个娇娇大小姐呢。” 姜敏无语凝噎:“……” “他爸是军人,也算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他内务习惯很好,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有点……偏执,太过于整齐了,这种,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 包括晚上那啥啥的时候,他说要抬高六十度,那就是六十度,姜敏说丫的不可能那么精准,然后这家伙真的拿尺子来量了,张骁他说自己必须分毫不差。 也不知道是张骁个人问题,还是男人都喜欢抠细节,姜敏都不太敢跟他开玩笑,这家伙二逼兮兮的,有时候很开得起玩笑,有时候跟他开玩笑,他又很认真。 姜敏调侃他,说体感他变短变小了,这家伙愣是拽她认认真真让她量,说要“凭数据说话”,姜敏则坚称“感觉,这是我的感觉”……两人就会因为这种事情小吵一架。 张骁体贴是体贴,但经常特别小心眼的刨根问底,每次弄乱了的东西,他都要恢复原状,很多家具电器上,小心翼翼地铺上蕾丝防尘罩。 姜敏往桌子上扔一支笔,他都跟狗拿耗子似的,走过去摆弄摆弄,还说倾斜三十度才好看。 “不能理解,除非你详细说说。”李丝陶挤眉弄眼道。 姜敏嘴角一抽:“就这么打比方吧,他讲究个对称,家里的猫屁股后面毛脏了,我懒得清理干净,给它一剪刀剪了一撮毛。” “这家伙见了,忍不住手,拿剪刀把对称另一边的毛剪了。” “你们说他是不是有病?”姜敏翻了个白眼:“我觉得这样对称很呆板,又剪了个弧度。” “这家伙又去把它修平了——他简直要气死我。” …… “你们说他是不是很有病!” 王师师哈哈大笑:“你们家的猫觉得你俩都有病!” 姜敏:“……” 小姜同志忍住了没说这家伙的另外强迫症,就好比他特别喜欢掐整数时间,比如做那个事情,如果做到了四十七分钟,这家伙就不愿意停,总要凑到五十分钟,凑到了五十分钟,他觉得应该凑个一小时。 凑足了数他才甘心。 再比如他锻炼的时候绕着四百米跑道跑圈,跑了二十八圈的时候,他决计不肯停下来,哪怕是姜敏拦住他都不行,他愣是要凑够三十圈。 让他跑二十八圈停下来,他会耿耿于怀。 如果是二十九圈,简直要让他记小本本的不舒服。 …… 姜敏心想,得亏自己比他年长一岁,又多经历了几年,是个有宽容心的好姐姐,要不然怎么受得起这些。 这些年她跟张骁的分歧并不是没有——多亏了她的包容。 这个憨逼弟弟。 蒋木兰出声道:“敏敏姐,你也该反思反思自己。” “你每次说你要看八十页书,你就只看五十页,你说要看五十页,你就看三十页——” 姜敏:“……” 对,这就是她跟张骁的不同之处,她会定下一个更高的目标,事实上能完成一般她就心满意足了。 张骁那家伙,他看八十页书,还会想凑个整。 无语。 王师师也道:“你自己说你要写十本,你就写了六本。” 姜敏扯了毛毯盖上自己,“我承认我身上是有点问题。” 她喜欢卡t“六”这样的数字,或者是“十一”“十二”,超过“五”的倍数,这样有一丢丢多的剩余,会让她感到很舒服。 “可你俩这样的都没吵架哎!” “要是一般人都吵得水火不容吧!” 对啊,姜敏也是这么想到,其实她跟张骁有很多生活习惯不太相贴,就好比她从来不习惯叠被子,睡觉的时候经常不睡枕头,而是把枕头抱在怀里。 张骁这算死板的男人,睡姿也很死板,板板正正躺在床上,别说是抱枕头,他连被子都不抱。 和她睡觉的时候喜欢从背后抱着她,当然,如果他能控制住他的弟弟就更好了。 王师师偷笑道:“肯定是那方面合拍呗——只要那方面好,其他的都没所谓。” “过来人经验。” 姜敏:“……” 可能吧,他们的身体很合拍,每次做了那种事情之后,就好像彼此的心贴得更紧一些,再大的火气都没了。 在这一点上,张骁同志得感谢他小弟弟发力。 姜敏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哑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婚前恐惧症”。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她都给人当了几年的未婚妻,如今快要毕业了,真正踏入婚姻,心里总有几分忐忑……事实上她跟张骁都过好几年老夫老妻的生活。 真正事实上的夫妻啊。 领了证之后,要跟这家伙东拉西扯一辈子,熬到他成个老头子,一米九五的老头子弯腰驼背——他应该不至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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