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人敢通风报信,这便是下场! 公主府知情的旧人每日都在减少,至于他们归宿如何,殷灵栖根本不敢想。 她心底难受得紧,很想大哭一场,眨了眨空洞无神的眼,干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 锣鼓笙乐间交杂的不堪入耳的审判声再度挑起她心底压抑已久的死念。 被囚禁的日日夜夜里殷灵栖不是没想过寻死,每一次,每一次,她在绝望中等待那一阵汹涌的情绪平息,忍痛压下寻死的念头。 她不甘心,她不能这样白白死去。 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要求生。 又行过一道长街,殷灵栖自回忆中挣脱出来,惊觉面上冰凉,竟是有了泪痕。 她会落泪了…… 殷灵栖怔了怔,尝试活动手足。 她想起出嫁前夜,府中仅剩的旧人蒹葭受齐聿白胁迫来为她换药。 蒹葭捧着汤药慢慢走向她,每走一步,泪水便落下一滴。 “这药,公主不服,蒹葭会死。” “公主服下了,蒹葭才有机会活。” 她在殷灵栖面前缓缓跪下。 “盛京人尽皆知,昭懿公主娇纵跋扈,恶名昭著。” “可蒹葭落难时,却只有公主肯出手相救。 “人人高举道德仁义,人人又置若罔闻事不关己。” “公主啊,”她仰起脸,深深望了殷灵栖一眼,“于蒹葭而言,生死之事,不难抉择。” 那碗药,最终没有喂给殷灵栖。 “蒹葭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今夜过后,奴与公主便要阴阳两隔了。蒹葭会死掉的,就像慈姑那样突然死去。” “可是,公主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轻轻牵起殷灵栖病弱清瘦的手:“有一事,蒹葭瞒了公主。蒹葭是萧府的旧人,知公主与摄政王不和,恐惹公主嫌弃,才隐瞒了出身,也因此,长公子在清算公主府仆婢时查清底细,不敢擅动。” 蒹葭本名也不唤作蒹葭,是萧云铮知晓她将要被昭懿公主府收留,后来更改的。 她起初并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择此二字更名。 直至昭懿公主过世后,望着长生殿中那道夜夜供奉香烛的孤寂背影,她忽然忆起陪伴公主诵读过的《诗经》,这才后知后觉明了…… 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于蒹葭者。 蒹葭,情之所寄也。 可望,而不可得。 人之将死总有剪不断的念想,蒹葭陪在殷灵栖身侧说了一宿的话。 直至翌日吉时,拥挤的接亲人潮中蒹葭依依不舍松开了手,低声同她最后道别: “公主一定要醒过来啊……” 余音于耳畔回响,殷灵栖湿了眼眶。 礼官的高声唱颂停止,凤辇稳稳落地。 皇宫已至。 殷灵栖终于能抬起自己的手,扯落眼前那抹刺眼的红。 象征禁锢与枷锁的喜帕自凤冠顶飘落。 眼前倏然明朗。 明灭光影间,殷灵栖重新睁开眼。 这场噩梦该醒了。
第2章 逃婚 “昭懿公主不见了!” “方才落辇时分明端坐其中,活生生一个人怎会凭空消失!” “愣着做甚么!速去报知太后!” 仪仗队伍方寸大乱,甚至惊动了禁军倾巢出动搜捕皇城。 一墙之隔,殷灵栖躲在宫苑角落里揣度禁军巡逻方位,当机立断朝另一个方向奔逃。 齐太后已露出真正面目,她只想促成这桩婚约,根本不会为殷灵栖考虑。偌大的皇宫唯有新登基的皇兄能帮她,若是新君知晓齐聿白为了成婚不择手段囚禁了皇妹,兴许会为她做主。 依礼制,这个时辰新帝应当在正殿祭祖。 殷灵栖躲避追兵一路坎坷,好不容易辨清路线逃至大殿外,却在殿前意外撞见齐太后的仪仗。 她慌忙闪身避至门后。 “皇帝龙体抱恙,今居于行宫休养,大婚祭祖这一项,便由哀家代他。” 唯一能为她做主的皇兄竟然不在宫中! 最后一丝希望灭了,殷灵栖身子一软,几乎站不稳。 齐太后进了一柱香,阖目合掌:“祖宗在上,先皇之幺女昭懿出降齐国公府。礼同掌判,合二姓以嘉姻,诗咏宜家,敦百年之静好【1】。望祖宗庇佑……” 殿外忽而喧嚣声起,打断了齐太后的祭拜。 齐太后皱眉不悦,方欲呵斥,却见身着婚服的齐聿白匆匆入殿。 “姑母,公主不见了。” 齐太后愕然抬头:“昭懿不见了?她不是被你……” 她险些失言,顿了顿,焦急斥道:“禁军呢,派他们去找!哀家不信活生生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传哀家懿旨,能者重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公主带回。” 她攥住齐聿白的手,语重心长:“找到她,抓回来。无论如何,只有完成这场婚仪,你才能顺理成章得到昭懿所继承的一切。” “姑母,”齐聿白看着她,压低了声音,“为保万无一失,侄儿特意命人加了一剂药,公主仅凭自身之力逃脱的可能微乎其微。” “你的意思是……”齐太后若有所思。 “若真是惊动了那处,既来之,不若趁机将其一网打尽。” 齐聿白眼底阴沉如水,话锋蓦地一转,转身朝宫殿后厉声喝道:“何人躲在门后!” 在他出声那刻,一抹灼红身影瞬间飘远,逐渐从余光中消失不见。 “公主……”齐聿白眼底闪过狠戾之色,回过神,号令道: “追!” 披坚执锐的禁军霎时一拥而上,朝既定方向兵分多路包抄围堵。 殷灵栖没命般不管不顾跑着,遇门则入,逢路便逃,根本来不及辨认生路。刚恢复行动能力的腿脚本就虚弱,她又惊惧交加,越跑越无力,仅靠强烈的求生意志吊着游丝般脆弱的一线气息咬牙坚持。 谙练严密的禁军包围圈正在飞速缩小,只待将猎物逼入穷途末路。 满头珠翠碰撞着碎声作响,同殷灵栖摇摇欲坠的身影一般愈来愈凌乱。 她来不及止步,踉跄着转角迎面撞上宫墙。 无路可逃了…… 殷灵栖背靠高墙,虚弱地喘息着,里衣被汗打浸湿透。 眼看着禁军黑压压的一片逐渐逼近的阵仗,殷灵栖心底腾起的绝望若滔天巨浪,快要将她吞噬。 “公主!” 有人唤她。 殷灵栖循声望去,数名身着紫衣的蒙面女子飞檐走壁朝她奔来。 她们当中有人边奔行边张弓搭箭,箭雨齐发,暂时拖延住禁军脚步。 “我等留下阻挡,为公主换得逃生时间。” “你们快带公主走!” 人数式微,她们远不敌数万名训练有素的禁军,留下便注定一死。 “钩吻……”为首之人拽起殷灵栖跃至高墙上,回首深深看了一眼那持弓女子。 “保重!”钩吻朝她笑了笑,转身投入厮杀之中。 其余人护送殷灵栖一路奔逃,不断于半途止步,同围困上来的禁军兵戈相向。 不知不觉,殷灵栖身边便仅剩一人了。 “你是何人,为何要牺牲自己来救我。”殷灵栖紧随她脚步,突然发问。 “险境之中知道的越少,越有利于公主活命。若能逃出生天,属下自会向公主陈明一切。”紫衣女子道。 “公主可知,有何捷径能直通皇宫西北侧?”她问。 殷灵栖略一思索,道:“有,自此往西穿过坤德宫,便可自回廊亭后的石山逃脱。” 这条路径平日里人烟稀少,紫衣女子带着她畅通无阻一路朝西奔去。 “快了,公主,我们就快出去了!” 她语气轻松许多。 峰回路转,蓦地刀光一闪—— “公主小心!”紫衣女子拔剑一挡,两把兵刃正面相交,磋磨得银光直冒,锋利的刀刃震颤着发出嗡鸣。 “臣在此,等候公主多时了。” “齐聿白!”殷灵栖心底一惊。 齐聿白自山石后负手踱步而出。 “臣千算万算也不曾料到公主竟已苏醒,看来是那药出了纰漏。” “齐聿白,你……” 殷灵栖正欲与他斡旋,突然被紫衣女子朝另一条路猛推一把。 “公主快走!” 她执剑连斩齐聿白数名手下,为殷灵栖守住身后路。 “此处有属下阻挡,公主你只管放心走,出了宫就不要再回来!” “走啊!”她在厮杀间隙吼道。 殷灵栖眼眶一热,含泪朝她点点头,转身便跑。 跑着跑着,脚步却逐渐缓了下来。 她听见身后紫衣女子寡不敌众传来的痛呼声。 “公主若再敢逃,臣定叫她生不如死。” 齐聿白神情阴鸷,紧紧盯着那道身影最后消失不见的方位。 “臣知道公主跑不远,现下就藏身附近。臣数三个数,公主若迟来一步,臣便断她一臂,直至砍掉头颅。公主若忍心,只管等着此人丧命之后,臣亲自去抓回公主。” “三。” 殷灵栖避身山石后,身体紧紧蜷缩起来,痛苦地闭上双眼。 “二。” 视线之中不见有人现身,齐聿白冷笑两声,抬手一指,侍卫齐越便将刀猛地钉在紫衣女子手臂旁。 “殷灵栖,她待你可谓一片忠心,你当真如此冷血无情,要眼睁睁看着她送死么。” “休要妄想拿我胁迫公主!” 紫衣女子挺直腰身,面无惧色,眼中带着任务终了的释然,仰面直对刀刃,随时准备赴死。 “齐越,落刀罢。” 饮血长刀高高扬起—— “别伤她!”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紫衣女子慌了神。 “不要回来……”她拼命摇头。 道路中央,殷灵栖的身影终于出现。 “别杀她,此事与她全无关系,放了她,我答应同你回去成婚。” 殷灵栖慢慢走向紫衣女子,满目歉疚:“对不起,你我素不相识,本不该受我牵连。你的同伴皆因我而死,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也丢了性命……” “素不相识?”齐聿白讥笑了声,扯下女子蒙面黑纱,露出颈侧一抹羽状印记。 “她是照影阁左使,牵机。事到如今,公主仍不肯承认么?” 齐聿白唇角的笑凝固了,一字一顿透着危险:“我的公主啊,究竟瞒了为夫多少事。” “你所说之事,本宫不明白。本宫只知,依你方才所言,现在立刻放了她!”殷灵栖寸步不让。 “不要为难公主,她真的不知情!”牵机满目愤慨,恨不能将眼前男子碎尸万段。 “不知情?呵,好一个不知情……”齐聿白眼底闪过杀意,眸光轻飘飘地瞥向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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