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事情很远,但却历历在目。 “皇上给了我一笔钱,允我带着妻儿离开京城。可是,就在我们离开京城不久,便在半途之中遭到截杀,吾妻……不幸身亡,我只能带着一对儿女四处逃窜。” 卢之翰眼睛微红,“追杀我们的人却不肯善罢甘休,我当时也是一头雾水,暗中回京却不得门而入,欲找其他副将求助,可必经之路上却藏满了埋伏,使我寸步难行。” 是有人故意截断他的退路! 第449章 反思 这数年逃亡间,卢之翰也并非没有想过在死前探求真相,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没有力气,最终只能卧病在床。 若不是云景辰出现,卢之翰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竟然会演变成皇帝与王府之间的矛盾! 而这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审视着众人,大声道:“当初我犯下大错,皇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如此名正言顺,也不会留下任何的后患,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放我离开之后再安排人刺杀!” 当初的情形,卢之翰的去向只有皇帝知道而已,皇帝若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卢之翰,如今卢之翰的坟头草只怕都长三丈高了。 众人虽都对皇帝有着警惕与戒心,但却不是傻子。 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多想。 “卢之翰,”白昭昭心平气和道,“把你的伤口给他们看看,大家都是战场杀伐之人,想必对伤势也有自己基本的判断。” 卢之翰感激地看了眼白昭昭,没有多想,便将胳膊上的伤口露了出来。 那伤口留了数年,之前已经有了腐烂的征兆,是卢之翰一次次用刀剜了腐肉,是以伤口往下深深凹了一块。 隔着数步远,众将都能看见那可怖的伤疤,禁不住倒吸口凉气。 灯烛黯淡,月光静静地躺在窗边,狰狞的凹痕中有着凌乱错杂的刀痕,显然是一次又一次下刀才能留下的。 “这……”一人头皮发麻,“这伤口怎的如此深?” 卢之翰道:“因为这伤正是那些死士早年留下,听闻刀刃上的剧毒同王爷所中的剧毒一模一样!那些亡命之徒能够对王爷毫不留情地下杀手,若真是皇帝所为,当初又怎么会放过我?” 这根本不可能! 林铮瞪着那伤口,微微怔住,半信半疑道:“这真是那些死士留下的?” “这不是的话,”卢之翰将袖子放下,反问道,“那王爷几次被人刺杀,也就不是死士组织所为,你们所有的论断,岂不是要全部推翻?” 这…… 林铮顿时被堵得哑口无言,想说这是不是苦肉计,可立刻就又想到先前云景辰所说,忍不住伸手搓了下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不是皇帝所为,死士组织的背后就是另有其人,”云景辰胸口起伏着,眼神微变,“那么一直针对宣城王府的也就是其他的势力。” 而这股势力从当初就存在,一直到今日,行动越发疯狂放肆,那么当初老王爷之死,真凶岂不很大可能另有其人? 林铮脸色微微扭曲,心下虽然将信将疑,可还是对此事抱着浓烈的猜忌,“可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还有谁能够调动这么多人针对我们?” “当朝权贵并非只有皇帝一人,”白昭昭望着林铮,“林将军,你不要忘了,景辰在京城猎场之时,也曾有死士针对过他,甚至还牵连了鞑国公主和王子……林将军以为,皇帝为了对付景辰,竟会拿两国邦交作为代价吗?”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林铮说不出话来。 白昭昭知道他们对皇帝愤恨已久,此刻很难转变看法,况且这种事情也没有证据,种种猜测中都存在着难以抹去的矛盾。 这需要时间。 “今夜发生的事情够多了,”白昭昭望向云景辰,提议道,“景辰,让大家下去休息休息,好好想想吧。” 这场对质并没有理清疑惑,反而为众人增添了越来越多的谜团,就连云景辰也需要静一静。 他点了点头,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白枭看眼林铮等人神色,起身直接带走了卢之翰,众人也没说什么。 白昭昭被下人带到了厢房,莲心、莲翘已经准备好了梳洗之物,知道今夜气氛不对,两人也没有多留,抓紧时间收拾了便默默退了出去。 房间中只剩白昭昭与云景辰两个人。 床帐上垂着素淡的流苏,子时快要过去,墙垣之后传来呼呼的风声,聒噪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云景辰忽然道:“昭昭,你说……我是不是怀疑错了?” 白昭昭就知道他睡不着,她侧过身,在黑暗中凝视着云景辰流畅的侧颊,缓声说:“我不知道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若换了我方才失去父亲,又得到了那样一份告密信,大概我也会感到害怕与愤怒吧。” 人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总是很难控制住自己。 倘使这时候有人为他指出了一条明路,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心神动摇,何况当时的云景辰年纪也并不大。 云景辰眼波微动,悄然握紧了拳头,“你也觉得皇伯父不是凶手?” 白昭昭迟疑道:“景辰,在我的世界有一个规矩,叫做‘疑罪从无’。” 疑罪从无? 他侧过头,对上白昭昭那双明亮的眼,“因为很多时候,似是而非的线索总会误导我们的目光,所以我们只能看证据。人证、物证,什么证据都要,一定要如山铁证。” 因为日久天长的怀疑,有时候就会形成偏见。 云景辰闭了闭眼,“证据,”他喃喃地说,“我有什么如山铁证,可以证明……是他吗?” 没有。 最初的告密信,后来的死士组织,这一切的一切,看似与皇帝脱不了关系,可正如白昭昭所说,皇室权贵并非皇帝一人。 甚至有的时候,就连皇帝自己,也要受制于人。 就像这些年间,他在临安中声名狼藉,尝因有人拿父亲暴毙之事戏言而心生不满,一路之下竟将那人绑在马后,命下属拖着绕城三圈,生生将人双腿拖废。 那人是当朝官员,他虽是宣城王,但也不过蒙了父荫,在朝实则并未有任何功绩,竟如此苛待臣子,自然惹来了百官朝臣的犀利弹劾。 倘使皇帝对自己有恶意,借此机会名正言顺贬落世袭王位也无不可,京城百姓更是双手称赞。 但他没有,他力抗百官,闹得御史险些血溅朝堂,就连民间都对他颇有微词。 云景辰曾经怨着皇帝不让他建功立业,可白昭昭说得难道不对吗? 第450章 皇帝传口谕 以当时的自己,当真可以上战场,去抗住那厮杀的艰辛吗? 即便是病好后的自己,在战场之上也是举步维艰,何况是那时的自己?他从前不曾见过战场,但如今却比任何人都明白。 若是那时候皇帝真的让自己上了战场,固然可以满足自己的心愿,减轻自己的嫌疑,但……云景辰只怕连活着走到战场都不大可能! 这一桩桩看来,皇帝要对付自己且不留把柄的机会简直比比皆是! 除了这些,更有当初边境小国、贵门世子求娶平阳,就连皇祖母都觉得门当户对,赐婚圣旨已经加盖了宝章,却被平阳力陈婉拒。 违抗圣旨,无异于对天子大不敬,换了旁人,少不得一个申斥、掌嘴,更为严重者,只怕还要削去平阳郡主之尊,贬为庶民。 但是,皇帝对此事却是轻描淡写带过,淡淡一笑道:“平阳心不在此,朕还想留她几年,罢了。” 罢了。 如果皇帝要对付宣城王府,将平阳远远打发出去便是,何必如此纵容? 这许多事情,曾经在他看来,都不过是捧杀之举。 但如果不是呢? 云景辰想到这里,后背竟不由得腾起一片鸡皮疙瘩,若天子所作所为都并未有其他深意,全是自己先入为主,被人误导,几乎将刀尖对准了他,那……自己这算什么? 想到离开进城前与皇帝的面见,云景辰忽然揪紧了被褥,心口刺痛。 这些年,他的病情时常复发,若要取命,机会何止千百?又何须专门调动死士来刺杀? 白昭昭心里最为疑惑的,也不过如此。 在她看来,一个紫外线过敏的病人,要取他性命实在太简单了,可云景辰却平安无事地活到了现在。 难道那皇帝就喜欢没事找事,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辛辛苦苦派遣死士刺杀? 说笑呢吧? 觉察到云景辰混乱的呼吸,白昭昭伸出手,在他胸口安抚了两下,叹道:“这件事皇帝也未必就真的无辜,到底他还有些地方解释不通,你也不必太早给自己下定论。” 旁的不论,皇帝为何不准他们回京探视这件事,就疑点重重。 皇帝或许不是针对宣城王府的人,也不是毒害老宣城王的人,但他心中多半还藏了什么秘密。 云景辰心神不宁,反手抱住了她,声音顿时哑了,“我会查清楚。” 当年的真相,幕后的真凶,他都会查得清清楚楚。 昭昭说得对,怀疑没有任何用处,真相需要证据,如山铁证! 那份告密信来得如此巧合,幕后之人更是迟迟没有现身,倘或对方是存了挑拨离间之心,他一旦起事,此人浑水摸鱼,灾难很可能殃及整个大周,祸及黎民百姓! 他深吸口气,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白昭昭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轻轻道:“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 这一夜过得极为缓慢,整个府院中的将士都如堕五里雾中。 曾经以为的真相有可能不是事实,他们证明不了自己的猜测,却反而被卢之翰证明了他们有可能被人误导。 可他们这么多年留守边境偷练私兵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们正值壮年,难道就要带着这模糊不清的过去,在边陲之地郁郁一生吗? 这沉重而凌乱的现实让他们心神不宁,直至次日天光大亮,众人再度齐聚一堂,也还是提不起任何的精气神来。 林铮坐在边角,昨日的信誓旦旦与怒不可遏被一夜的踌躇闹得似是而非,反生几分焦躁。 “我们老王爷在朝人缘极好,平日里也没有跟什么人结仇,如果有第三股势力从中作梗,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一点端倪啊!” 倘使老宣城王是个异姓王,武将之中有人忌惮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是皇帝亲兄弟,皇家自己人办事办得好,谁敢有说辞? 纵然有,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卢之翰看眼林铮,欲言又止。 “你要说话就说,”林铮一直注意着他,见状嘴角一抽,“没人拦着你。”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83 首页 上一页 2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