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他早起练剑归来会坐在廊下认真地看着蚂蚁搬家,蛐蛐打斗。 到了秋季,赏秋观月,是他每日辛劳后入睡前的莫大慰藉。 他眼中的世间万物充满了生机,和寻常人无法发现的美好。 明明他自幼饱受磨难,接连失去父亲母亲后,背井离乡寄人篱下,过着在刀尖下讨日子极为辛苦的生活。 可他似乎半点都不在意,他身上仿佛永远带着少年人的真诚与朝气,这曾经被她所厌恶的人世间,于他而言甚是美好。 许明舒觉得,邓砚尘身上的朝气似乎是感染了她。 一直到夜里她回房休息,都觉得心情极好,看见什么都开心。 就连沁竹捧着热水进来帮她洗漱时,都忍不住问了她好几次,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开心事。 许明舒没有告诉沁竹,她一个人守着心里那点小秘密,抱着怀里的月儿枕沉沉入睡。 次日一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房间时,许明舒便已经醒了。 她昨个儿夜里睡得好,一夜无梦,醒来便觉得浑身轻松。 推开窗时,见盛怀和沁竹正在院子里打扫。 听见动静,二人同时扭头道:“姑娘醒了?” 沁竹擦了擦手上的水,从袖带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她面前。 “小邓公子早起经过咱们院把这个送了过来,说是帮姑娘修好了簪子,叫您看看可还满意。” 许明舒伸手将那枚簪子接过来,正如前世那般断裂的祥云位置被他替换成了一截金色的树枝,托举着这轮明月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许明舒没有犹豫,开心地将修好的新簪子插在头上。 正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时,听见盛怀小声嘀咕着什么。 “姑娘这簪子上的树枝,同邓公子脖子上带着的吊坠好像一模一样......” 许明舒皱眉,“什么吊坠?” “就是邓公子用红绳穿起来一直戴在身上的那个。” 许明舒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好几次在邓砚尘脖颈上看见一抹红色,却不知下面挂着个什么样的东西。 她也曾问过邓砚尘,戴着的是什么。 他告诉她,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将来叫他送给他的心上人。 当时的许明舒怕触及邓砚尘伤心事没有继续追问,此时此刻她看着铜镜里的簪子,心口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一截金色的树枝,早在上一世她摔断了他送的簪子时,邓砚尘就用它修补好,再次送给了她。 在她满心欢喜的想要嫁给萧珩时, 在她为了萧珩同他多次争吵,不顾往日情分时, 在她成婚当日,她凤冠霞帔从府里出来,他满身疲乏躲在墙角不愿上前送她时。 许明舒双手颤抖着,前世邓砚尘说过的许多话此时在她脑海中格外清晰。 辗转两辈子,原来从一开始,他喜欢的人就是她。 许明舒在沁竹和盛怀惊讶的眼神中提起裙摆跑了出去,她一路飞奔,直到看见练武场那个熟悉的身影方才停歇下来。 许明舒缓步靠近邓砚尘,明明是几步的距离,如同走了一辈子般漫长。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稳住剧烈跳动的心脏,朝他开口。 “邓砚尘。” 闻声,少年扭回头略带惊讶的看着她。 “你喜欢的人,是我吧。”
第43章 许明舒不等他回答, 径直问道:“你在信上说,回京有要紧的事做,亦有想见的人……” 她顿了顿, 对上邓砚尘那双清亮的眼, 一字一字道,“你想见的人...是我吗?” 这话一经出口, 饶是许明舒活了两辈子也不免觉得面红耳赤。 她眼神慌乱, 一时间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语无伦次道:“抱歉, 我这样问可能有点冒失。但是邓砚尘...我是真的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邓砚尘紧绷着的神情在听见她的话后放松下来,他伸手挠了挠头,眉眼带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他叹了一口气, 看向她, “其实在返程之前, 我也已经做好同你表明我心意的准备。可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病了……” “你该早点告诉我的,邓砚尘。”许明舒打断他的话,眸光带着晶莹。 许明舒望向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心口涌上的酸涩蔓延至五脏六腑, 声音里都是带着无法掩饰的委屈。 再早一点, 要是她能再早一点知道的话, 要是她能多点耐心, 而不是一门心思的扑在萧珩身上,多留意身边人, 身边事, 兴许上一世就不会有那么不幸的,事发生了...... 怎么办啊许明舒, 那么好的邓砚尘,那般真心待你的邓砚尘,你却误了他一辈子。 “你说得对。” 邓砚尘认真地看着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上前几步,替那姑娘温柔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他语气突然放得很轻,“因为我之前,总是有一些顾虑。” 许明舒抬眼问道:“什么?” 邓砚尘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很多,但自古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又何况是在京城这样看重出身地位的地方。你是侯爷的掌上明珠,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想,就是天潢贵胄也嫁得的,我对你的那点心思不过是妄念。” “更何况,”他顿了顿,“我在意的是你知道这些事后,心里会怎么想我?” “是会因为我对你生出了觊觎之心,因此疏远我吗。” “是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从此同我不相往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话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它烂在心里,一辈子不被旁人知晓。” 她咬唇,将涌上来的汹涌泪意努力憋了回去。 祥云样式的簪子在摔断后被他细心地修补,替换成了他娘亲留给他的金色树枝。 她曾问过他,这枚簪子叫什么名字,邓砚尘遮遮掩掩了许多次,都未曾透露给她。 可是最后,她还是从工匠那里得知了名字。 明月别枝。 别枝,别枝...... 当时的许明舒只觉得是他一时兴起取得雅称,如今再回首,方才发现,他早在很久之前便用这种方式像她表明心意。 劝她及时回头,不可深入穷巷。 只是当时的许明舒却小人之心地以为,是他误解于萧珩,对萧珩心怀敌意。 前世,闲谈时她不止一次地问起过邓砚尘,日后想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亦或是有没有喜欢的人。 每每问道这些时,邓砚尘的表情似乎有些落寞,从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那个在战场上手握银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做什么都乐观沉着的邓砚尘,偏偏在面对她的事时,总是会陷入重重顾虑之中。 若是她没有重活一世,多了同邓砚尘朝夕相处的机会。 若是她今日没有发现那枚簪子的秘密,没有当场过来质问邓砚尘,她怕就像前世一样,自己始终不知道邓砚尘的心意,不知他一早就曾爱慕于她。 而他,甚至会同上辈子一样,隐藏着自己的秘密,同她保持着妥善的距离。 幸好,老天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这一世,靖安侯府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而他们还有未来许多个日夜能够诉说这些年的相思。 许明舒拉住他的袖子,执着地问道:“那,为什么从苏州府回来就决心同我表明了?” 难不成出去的这段时间,他另有奇遇? 邓砚尘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自嘲地笑了笑:“因为舍不得。” 舍不得看着他捧在手心里的月亮另许他人,无论同她携手一生的人是谁,他都不会放心。 他没办法再压抑他心中对许明舒的渴望,就像是身处荒漠已久的树,无时无刻的不再思念着水源。 无法控制,不能自已。 在遂城县这几个月里,他时常到爹娘坟前陪他们说说话。 从前他们一家三口生活在遂城县时,常常有人问他阿娘,为了个男人背井离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举目无亲的,值得吗? 他阿娘也只是笑笑。 她当然可以留在京城,等着丈夫五年期满从遂城县再次风风光光地调任回京,届时她便是朝廷命妇,风光无两。 可他阿娘却觉得,五年太久了,久到可以一些微小的不被在意的变故会因为时间,因为距离一点点发酵,逐渐酿成无法挽回的过错。 她随着丈夫举家搬至遂城县,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但一家人在一起幸福开心,她心里亦是从不后悔做这个决定。 邓砚尘小时候,父母也时常教导他勤勉用功,珍惜当下。 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即便来了京城,也时刻铭记于心。 他从不是一个话多的人,那段时间在爹娘坟前倒也碎碎念了许多事。 比如他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在边境如何抵御敌寇蛮人、再比如侯爷和夫人待他多么好。 当然,说得最多的便是黎将军和沈夫人。 他们夫妻两个都是要强的性子,谁也不愿意向谁低头。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一点点误会没能在当时得到化解,积怨越来越深,隔阂越来越大。 随军出征的那段时间,邓砚尘时常会看见黎将军晚上坐在营帐里提笔写着什么,或是将沈夫人的回信翻来覆去的看,企图在里面找到一丝柔情与关怀。 邓砚尘很能理解黎将军的心思,黎将军这个人总是说的少做得多,对沈夫人的爱意远远比别人想象的多得多。 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像这对夫妻那般在遗憾和误解互相折磨。 即便许明舒虽尚未到及笄的年纪,可满京城有意同靖安侯府结亲的人家不在少数,这也让邓砚尘察觉到了几分危机。 若非当今太子身体羸弱,凭借宸贵妃同皇后娘娘的关系,一早她就该是命定的太子妃。 他总不能拖到许明舒许配了别人,亦或者是她有了心上人的那一天,方才觉察悔之晚矣。 决心返京时,他做了这个决定,非常果断。 “明舒,我心悦于你,早在很久以前。” 邓砚尘看着她,目光中透着坚定。 “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没有军功在身,没有官职爵位,根本没办法同那些京城亦或者是皇宫里的皇子公子们相比,但我还是想将我的心意告知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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