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唏嘘, 偌大侯府今后居然要因为这样的事毁在这一代的靖安侯,许昱朗手里。 诸多夸张的,不切实际的传言层出不穷。 许明舒尚在闺阁都能时常听人提起,更不用说她的父亲母亲。 她猜不出许侯爷在看向许明祎对桃木剑爱不释手时的心情,但她想,无论如何终归是开心更多一些。 立冬那日,府里包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黎瑄将军虽然还是未能苏醒,好在身上的除却骨折的地方,其余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面色与呼吸也愈发恢复正常。 兴许也是因为这个,沈凛近来心情好上了许多。 许明舒每每见了她都觉得她不似以往那般心事重重,眉眼间像是永远带着阴郁。 反倒是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偶尔还能寻徐夫人聊聊天,看看话本子。 府中难得热闹,余老太太派人请了三房许昱淮和四房许昱康回府,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饺子。 席间,四房周氏借此机会向余老太太告知了自己有孕的消息,徐夫人也跟着喜出望外,拉着周氏的手一个劲地叮嘱着。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许明舒望着周遭的一片欢声笑语,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余光看到远处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她转过头,对上了邓砚尘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 房间内灯火通明,倒映在邓砚尘眼中似有月光般潋滟。 从她第一眼看见邓砚尘时,便被他的那双明亮不染纤尘的眼睛所吸引。 起初,她并不明白自己的触动来源于何处,只是觉得面前这个苍白清瘦的男孩子生得格外好看。 如果抬起头,甚至能看得见他眼中的蓝天白云,能看得见夜晚的万家灯火。 大概连他自己都不会知晓,因为这双眼睛,给他本就俊朗的面容增添了更多几分的韵味,让人过目不忘。 人在很小的时候都曾拥有过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就像现在她尚在襁褓中的弟弟那般。 像是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新奇,对未来满怀憧憬。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经历的越多懂得的道理越多,人不再单纯,眼神也变得没有幼时那般清澈如水。 活了两辈子,看尽世间人情冷暖,许明舒方才意识到这份清澈的可贵。 就像是长期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阴森房间里,突然有一天被放出来看见头顶湛蓝广阔的苍穹,苍穹并不自知,所见者自然心惊。 明明邓砚尘自幼历经重重磨难,可在他身上仿佛永远都看不见消极与怨愤,她的少年永远如记忆中那般带着朝气。 邓砚尘朝她打了个手势,随即喝完自己杯里的茶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 许明舒在自己位置上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儿,随即寻了个借口朝邓砚尘离开的方向走去。 许明舒离席走到后院时,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得见踩雪的咯吱声。 少年披着氅衣站在院中央的雪地里,长身玉立。 听见动静后,扭回头看向她,眼含笑意。 许明舒迎上他的目光缓步上前,道:“要走了吗?” 邓砚尘点了点头,“人员已经集结完毕,明日该启程了。” 许明舒点点头,没有说话。 胸腔内的那抹酸涩蔓延至整个神经,她甚至觉得方才吃进肚子里的饺子涌上一阵阵苦涩味道。 邓砚尘见她半晌不说话,走上前几步握住她的双肩,低声道:“明舒,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不要委屈着自己。” “北境大营到达京城,有苍梧不过快马加鞭两日而已,你需要我,我随时都能赶得回来。” 许明舒正对分别之苦感到心酸时,听见他这话突然笑了。 “你为什么一直觉得我会冲动行事?” 邓砚尘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前我阿娘常常同我说,时间和距离会将一切误会与猜忌放大,会在彼此不知晓时已经演变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明舒,我心里,有一点担心。” 许明舒不解地看着他,“可我们之间并无猜忌。” 这下换邓砚尘笑了,“没有吗?” 他挑眉,凑近她,“那之前是谁误以为我在慧济寺给别的姑娘求平安的了?” 旧事重提,许明舒恼羞成怒再次朝他打了重重的一拳。 女儿家棉花似的力气,根本不能伤及邓砚尘分毫,他却仍旧乐此不疲地装疼。 “你再笑,我准备的东西可就不给你了!” 许明舒跺脚道。 “你要送我什么东西?”邓砚尘看向她双手,问道。 许明舒作势不给,却听他哄孩子似的道:“大人不记小人过,许大人就别和我一般计较了,我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许明舒踩着他搭好的台阶,傲娇地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蓝色的平安符递到他面前。 邓砚尘在看清那平安符后,眼神亮了一下,高兴地接过去仔细打量着。 “有许大人的庇佑,这一仗必然所向披靡,得胜而归。” 许明舒看了他一眼,道:“别贫了,我阿娘给你置办了此行的衣物,已经叫人送去你房间里了,明早你记得带走。” 闻言,邓砚尘神情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声道:“侯爷和夫人的恩情,我此生难以为报。” 许明舒看向他,宽慰道:“你能带着玄甲军的将士们平安无事,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了。”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总担心你离开后我会同你有什么误会隔阂。” 邓砚尘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从前跟在黎叔叔身边久了,看着他和沈夫人彼此心中都有着对方,却倔强着谁也不肯低头,所以总是觉得惋惜吧。” 亦或者,是许明舒之前同他讲述的,和他曾经梦见的有一个共同点。 她许配给了别人,在他远在北境不能返京的日子里。 邓砚尘上前几步,牵住许明舒的手道:“你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做事先考虑别人勉强自己,今后无论遇见什么事,都要同我商议,好吗?” 许明舒看着少年温柔地眉眼,认真地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邓砚尘穿上自己的灰色铠甲,带着集结好的长枪精锐队于武场内集结。 靖安侯府内的众人前来为他送行,许侯爷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少年,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万事小心一路保重,若遇艰险及时调头不必为难自己。” 邓砚尘点点头,旋即向连同许侯爷在内的侯府众人郑重地行了一礼。 他起身,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翻身上马。 白马银甲,少年端坐在上方神色平缓,已经略有了几分主将的模样。 随着许侯爷一声令下,军队有秩序地朝府门外走出。 邓砚尘跟在最后,正欲牵马离开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沈凛缓步上前,看向马背上的邓砚尘,沉声道:“你的枪没有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邓砚尘呼吸一凝,还是道:“我的没有了,军营里还有其他兄弟剩的,只要是枪,能杀敌,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沈凛道:“一些破铜烂铁,连铁锤一下恐怕都扛不住,拿着这样的枪你怎么当的了主将。” 见沈凛言辞犀利,周围人纷纷看向她。 徐夫人暗自拉了拉沈凛的衣袖,道:“妹妹,砚尘今日出征,你别......” 沈凛没等徐夫人把话说完,从身后小厮手上接过一个细长的木制盒子,抛给了马背上的邓砚尘。 她虽是抛过来的,但身边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盒子一路上是两个小厮抬过来的,看着他们气喘吁吁的模样也知道份量不轻。 邓砚尘握住盒身时,也觉得身体猛地一沉。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那盒子,里面摆放着一把极其精致漂亮的银枪。 尚未等他问出口,身边一阵惊呼声。 那把枪,在场诸位都认得。 是沈国公世子,沈凛一母同胞的兄长沈屹生前用的亮银枪。 是先帝为沈屹量身打造,彰显着沈国公府的赫赫战功的无价之宝。 枪刃锋利削铁如泥,枪身由椆木和纯银制成,比寻常长枪重上许多,除了沈屹寻常人难以自如使用。 沈屹殉国后,这把枪一直由放置在国公府,他的灵位前。 所有人都诧异地瞪大双眼,谁也想象不到,沈凛今日会将沈屹的枪取出来送给她一向不喜的邓砚尘。 沈凛对周围的惊呼声置若罔闻,她抬头看向邓砚尘,依旧严肃道:“这把枪生前的主人从未打过一场败仗,今日送与你,希望你别辱没了他的荣耀。”
第51章 京城接连下了几日的雪, 寒风凛冽。 许明舒披着厚重的氅衣走进佛堂内,丫鬟替她掀起帘子,风雪顺势吹了进来。 许明舒站在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 双手揉搓着冻得通红的耳垂, 问道:“祖母呢?” 身边丫鬟道:“老夫人正在里间礼佛。” 许明舒脱了氅衣交到身后的沁竹手中,道:“那我们先在这儿等等。” 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玉珠沏了热茶递给她们道:“姑娘先喝盏茶暖暖身子。” 佛堂内檀香味浓郁, 许明舒吸了吸冻僵的鼻子, 捧着热茶道:“今年真冷啊。” 玉珠抬眼看向窗外纷纷而下的大雪,似乎根本没有停的意思, 不由得感慨道:“幸好今年侯爷不必去北境御敌,北境本就天寒地冻,这样冷的一年必然是要叫侯爷旧疾复发。” 许明舒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她想起那个一年四季总是穿得十分单薄的少年, 也不知道他远在千里之外有没有听她的话, 好好吃饭,好好穿衣。 正思索时,里间传来一阵响动,玉珠忙走过去从里面将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扶了出来。 见状, 许明舒站起身向走上前行礼, 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余老太太面容慈善, 望向许明舒时眼里含着笑意, 缓缓走过去开口道:“小舒今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有什么急事想同祖母说吗?” 许明舒接过余老太太的手,搀扶着她在榻上落座, 一边替余老太太倒了盏茶一边道, “有些心里话想同祖母说,这边清净便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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