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面躺在简易的床板上,卸了甲少年身形略显单薄。 透过营帐, 看向漆黑的苍穹,明月当空,万里无云。 北境不是京城,到了这会儿不会充斥着欢声笑语,更不会有烟花爆竹声此起彼伏。 除夕的这一天,于他们而言同平时并无两样。 无非就是晚上军营的伙食里比平时多了几分肉星。 新岁将至,一晃又是一年。 邓砚尘不知怎么地,心情略显复杂。 他发自内心的感觉日后的每一年都会面临比当下有更多的危机。 可他又无比期待着新岁的到来,这样距离他娶到他心爱的姑娘便能更近了一步。 思及至此,邓砚尘看向方才许明舒寄来的信,心中微沉。 他从回遂城县回来时,许明舒曾生了一场大病,时常陷入梦魇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看着心爱的姑娘饱受折磨,邓砚尘曾经忍不住问她,在梦中究竟梦到了什么会让她如此害怕。 许明舒的话当时的邓砚尘半信半疑,觉得可能是近来发生了诸多事,让她受到了惊吓,心里做一些不好的猜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如今许明舒说的诸多信息一一应验,黎将军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他代替黎将军出征,奔赴北境。 她四叔参与涉足于一场案件,不久后会导致全家被抄家流放。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像许明舒梦见的那般逐步成为现实。 唯一不同的是,诸多事尚有可化解的余地。 邓砚尘悬着的心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因为许明舒在梦里提到了她曾经嫁给一个人。 因为一心想要嫁给这个人,从而害了整个侯府,害得全家所有人不得善终。 当时的邓砚尘曾经问过她,在梦里嫁的人是因为喜欢他吗? 许明舒点了点头。 喜欢,真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比如他喜欢许明舒,心里爱重她愿意包容她一切小脾气,可以尽自己所能满足她所想要的一切要求。 可邓砚尘扪心自问,他没有办法去接受许明舒喜欢别的人。 也没有办法看着许明舒另嫁他人。 或许换成从前的他还能伪装着隐藏好自己的心事,在许明舒看不到的位置,看着她过完自己幸福的一生。 可如今邓砚尘却是做不到了。 常年高悬于天上的明月,一经触碰怎么也不愿再离她而去。 他只想摘下那弯月,放在自己怀里仔细呵护一辈子。 那天夜里,他躺在床榻上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尚未睡到半炷香的时间,只听外面一声巨响。邓砚尘慌忙坐起身穿好衣服,拿起床榻边的长枪冲了出去。 营帐外,其余的将士们听见动静稀稀落落地也从各自的营帐中赶出来。 长青一边系着扣子,一边暗骂道:“该死的蛮人,过个年都不让老子消停。” 邓砚尘翻身上马,还不忘道:“蛮人可不是今日过年。” 长青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去抓身边的玄甲,可刚一伸手,却愣住了。 随即收回了手拎起自己的长枪,牵过青鸾的缰绳翻身上马,追随邓砚尘而去。 没一会儿邓砚尘带领的长枪精锐队集结完毕。 为首的少年将军端坐在白色的骏马上,目光沉沉地打量着前方。 长青牵着马上前半步,问道:“怎么打?” 邓砚尘隔着狼烟,看清远方的形势沉声道:“守着打。” 乌木赫从前对阵的是打法稳重的黎瑄,即便黎瑄他身受重伤但仍旧没叫乌木赫从他手中讨到半分便宜。 黎瑄带领玄甲军队就像是一块顽石,死守在北境边界线线上。 任凭乌木赫狂风暴雨般的进攻,都没有挪动过丝毫。 在黎瑄离开后同乌木赫对阵的则是长青,长青几番同他交手,由于对交战地的不熟悉,面对乌木赫也只能做到自保。 接二连三助长了乌木赫的胆色,才敢趁着中原人过节的日子里大肆进攻。 他这是在挑衅,也是他作为主将应有的勇气与果断。 同以往一样,乌木赫率领的军队分为三类。 为首的是盾甲兵,依次排开逐渐朝玄甲军大营压制。 厚重的盾牌将天边飞来的箭挡了个严严实实,在盾甲兵身后则是一队骑着矮脚马手握铁锤的精锐部队,最后方手握长刀的才是蛮人的主力军。 乌木赫作战的计划十分完备,将士们推着盾牌临近玄甲军大营时,当射来的箭因距离缩短造不成威胁后。 挥舞着铁锤的精锐部队就会一拥而上,拳拳朝向玄甲军将士的面门,击垮他们的防线,随后手握长刀的主力军便会蜂拥而上。 临近防线,城楼上射来的箭已经不再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随着乌木赫一声令下,蛮人开始撞门,沉重的大门发出阵阵闷响。 邓砚尘看着城楼上的玄甲军挥了挥手,燃烧的火石自楼上坠落,四周惨叫声四起,皮肉与衣料烧焦的味道蔓延开来。 在一片烟火中,邓砚尘带着手握长枪轻装上阵的玄甲军,迅速冲出营门。 马蹄踏在门前蛮人的铁盾上一个飞跃,稳稳的落在了后方,径直出现在了乌木赫带领的铁锤精锐部队面前。 为首的乌木赫打量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少年,轻轻笑了一下。 征战沙场至今,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毛头小子,更何况他带领的铁锤军曾经击败过玄甲军分营的主将黎瑄,又怎会惧怕面前这一个还没有他年岁大的少年。 上一次,这个姓邓的少年从他手里侥幸带走了黎瑄。 然而这一次,他不会再给他挣扎的机会。 既是天才就应该及时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放任他成长,有了能统帅一方的实力与他对抗的实力。 乌木赫举起手中的铁锤,舒展双臂,随着一声令下他骑着马冲上前去,沉重的铁锤径直砸向面前这个看着单薄瘦弱的少年。 然而在距离那少年一寸的位置时,乌木赫只觉得面前银光一闪,一把冒着寒光的枪从侧面插过来。 他忙侧首一躲,枪身落在他肩膀上,少年借着身下马匹向前冲的力道,将枪身死死的压向他一侧的肩膀,居然就凭着这股巧劲将乌木赫身体从侧边拨开。 铁锤随着乌木赫位置变化,扑了个空。 在那少年身后,几十名握着长枪的轻装上阵的将士也如他一般,巧妙的别避开了铁锤的进攻。 许侯爷高瞻远瞩,早就将黎将军兵败的原因分析的透彻。 玄甲军穿着厚重的甲,虽能抵御刀剑带来的突击,但是由于甲过于笨重行动多有不便,且铁锤又是克制重甲的最好利器。 他们如今组建了一支轻甲的军队,依靠着许家枪法,利用枪身的长度同铁锤在作战中保持一个巧妙的距离。 没了重甲的,他们骑在马上格外的轻盈。相比之下,蛮人握着几十斤重的锤子行动便显得略为迟缓。 许家枪法讲究快准狠,在此情形中优势格外明显。 显然,乌木赫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他打着手势示意身边人先包围了邓砚尘,只要解决了这个小子,其余人不过是一盘散沙。 而他的这一举措正中邓砚尘下怀,邓砚尘顺势带领的长枪精锐队将乌木赫的铁锤军牢牢地牵制住后。 身后那些带着重甲的玄甲军紧随其后,冲向蛮人的主力部队。 玄甲军驻守北境几十年,没了铁锤的蛮人同过去没有丝毫区别。 在这片世代被玄甲军守卫的土地上,失去了优势的蛮人只能节节败退。 仅仅交手几个回合,乌木赫发现他带领的铁锤队伍在长枪造成的实际距离面前,很难发挥出优势。 几番交手后,许多将领被枪刃所刺中自马上坠落下来,被一枪封喉。 铁锤军选拔的都是体格强壮之人,经过多年的培训,能将重大几十斤的铁锤挥舞自如。 培养这样一批军队所花费的心血远远超乎寻常人的想象,此番先后已经损失了十几名铁锤将士,乌木赫必须及时作出反应。 眼见形势不对,他立即决定带着铁锤军后退。 可只要他有想将铁锤军撤回的念头,长青带着的玄甲军就会紧随其后。 乌木赫想赢,想证明自己的心太急切了,他被前几次太过容易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有些急于求成才选择的今晚进行突击。 如今的玄甲军牢牢的占领着今晚这一战的优势,他若执意向前,恐陷入更为被动的困境。 可若是退后,又怎能甘心? 乌木赫死死地盯着为首那个白马银枪的少年,最终咬紧牙关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长青起身就要就要上前追,被邓砚尘拦了下来。 越过面前这条线,就是乌木赫的主场。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雪落无痕,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实则皆是乌木赫留下的陷阱。 今夜一战他们能大获全胜,完全是因为乌木赫草率情敌。 倘若他们在此时追击,陷入布下的陷阱,乌木赫及时调头必然也会给玄甲军再一次的重重一击。 思及至此,被邓砚尘这么一拦,长青忙意识到其中危机。 他策马后退了几步,心里没有得一阵后怕。 蛮人的军队正在快速撤离,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风雪中的。 长青突然声音颤抖着道:“我们这是...打赢了!” 他们抵御住了乌木赫的进攻,没让他从玄甲军手中讨到半分便宜,这是这半年来头一回的事。 压在长青乃至整个玄甲军头上的那一片乌云,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一点点阳光从中透射进来。 身后,有部分玄甲军正在低声庆贺着。 邓砚尘端坐在马上深吸了一口气,侧身拍了拍长青的肩膀道:“走吧,还能回去好好过个年。” 北境得胜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京城,许侯爷听着亲卫的传话,一向严肃的面容上有了隐隐的笑意。 许明舒站在书房门口左顾右盼,直到那个亲卫出来后方才忍不住拦住他,问他邓砚尘有没有带什么信或者东西回来。 那名亲卫笑了笑,恭敬道:“属下是快马加鞭先行回来同侯爷报喜的,小邓将军若是有信寄过来兴许送信官在今明两天就能抵达京城,姑娘且耐心等等。” 许明舒点点头,侧开身给他让了路。 回去的时候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她换上厚重的氅衣,牵好邓砚尘先前给她准备的小马儿打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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