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芷萝说不上宸贵妃究竟是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她是宸贵妃刚宫时就被内廷司分配到昭华宫服侍的。 宸贵妃虽是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又出身高贵, 可经一遭丧夫, 顶着二嫁女的名号被册封为贵妃,不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时的她初入宫闱生怕哪里行差踏错惹人非议,给光承帝带来麻烦,事事都同皇帝商议, 光承帝也耐着性子一件接着一件的替她讲解。 宸贵妃入宫这几年, 同光承帝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让人艳羡, 时候久了甚少再有人提起宸贵妃过往嫁过人的事。 只是自打那次的事后, 芷萝发现,宸贵妃依旧会对光承帝笑意相迎, 恭敬又谦顺, 但却不会再主动出现在皇帝面前。 平日里她除了到皇后那里坐一坐,就是整个人闷在自己宫里看些游记话本。 芷萝不知宸贵妃心中所想, 许明舒倒是能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甚至觉得自己姑母这样的状态也挺好的,及时清醒,看清为帝王者内在的薄情寡义,不至于日后陷入光承帝给她编织的美梦,伤心一场。 昨日刚过完上元佳节,昭华宫门前还挂着几个精致漂亮的灯。 许明舒看见熟悉地宫门,提着裙摆欢快地走了进去。 宸贵妃爱花,即便这个冬天已经快要结束了,她院子里的白梅也开得格外茂盛。 许明舒伸手摸了摸白梅花瓣,世人都说她同她姑母最为相像,但实则她们无论是喜好还是性格都是不一样的。 宸贵妃喜静,从前在家中时一整天赏花看书也不觉得乏味。 许明舒喜欢热闹,靖安侯府内子嗣少,她从小在长辈的宠溺下长大,爬树逗鸟,上房揭瓦是她年少时打发无聊日子的方法。 就连喜欢的审美也全然不同,宸贵妃喜欢苏素淡雅致的白梅,而许明舒偏爱大朵大朵盛放的红色山茶花。 女官芷萝撩开了厚重的门帘,带着她进到房间里。 方才一进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许明舒眸光一亮忙小步跑过去暖手。 女官同沁竹相视一笑,道:“姑娘先在这里暖和一会儿,奴婢去请娘娘过来。” 沁竹看着芷萝离开的身影,小步凑上前道:“娘娘这宫里燃得是什么香,真好闻。” 许明舒吸了吸鼻子,仔细分辨着,檀香中似乎还带着一种似有似无的果香,缓解了冬日里的阴闷。 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从前姑母房里没用过这样的香。” “咱们娘娘这么受宠,肯定是御赐的宝贝!” 许明舒笑了笑,没有说话。 沁竹摸了摸许明舒放在一旁的手炉,道:“姑娘,你手炉凉了吧,我去寻宫里的姐姐们要些炭饼来。” “外面冷,快去快回。” 烤了半晌的火,许明舒身子一点点暖过来。 她围着姑母的屏风晃荡着,看见书案上放着看了半本的话本。 讲的是一些民间传奇,许明舒觉得有趣便顺势坐在一旁椅凳上看了起来。 书册方才翻动了四五页,叩门声响起。 “进来吧。” 话本正讲到精彩之处,被高中状元辜负的糟糠妻化为厉鬼前来索命,许明舒没舍得抬头,只分神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身边人没说话,一盏茶水摆放在许明舒手边,杯底触碰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动声。 许明舒探手过去接,指尖除了触碰到光滑的杯壁,似乎还擦到了什么干燥略有些粗糙的肌肤。 沁竹的手不是这样的, 许明舒忙一回头,同身边人对视的时只觉得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上来,全身都被冻得僵硬。 萧珩就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 片刻后,许明舒回神慌乱起身间带翻了杯盏。 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许明舒身上,萧珩似乎是想要伸手拉她,许明舒却敏锐地后退了两步,同他保持着距离。 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恭敬朝萧珩行礼:“给七皇子殿下请安。” 萧珩低眸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幽幽开口道:“你很怕我?” 不知怎么地,之前一见到萧珩她便控制不住紧张,可如今站在他面前不过两步的距离,她倒是一点点平静下来。 许明舒开口道:“臣女方才在看灵异传说,正看到紧张之处,以为是自己身边的婢女回来,并不知道是殿下您到访,一时失礼还望殿下见谅。” 闻言,萧珩缓缓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书册。 的确是本灵异题材的话本,寻常姑娘家看了害怕也是正常。 可许明舒见了自己那般抵触的模样还是刺痛了他,这不是第一次了,明明她同身边人都是相谈甚欢笑靥如花。 气氛有一丝的凝固,萧珩并未再开口说话,许明舒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低着头没有起身。 宸贵妃被女官搀扶着走进来时,就看见他们二人这样一副画面,她心一惊还以为是许明舒同萧珩吵架,忙上前道:“这是怎么了?” 女官芷萝上前搀扶许明舒起身,不动声色地将她挡在自己身后。 萧珩朝宸贵妃行礼,和颜悦色道:“宸娘娘,是儿臣的不是,突然出来吓到了许姑娘。” 宸贵妃看着一地的茶水,似乎是猜测到了方才发生的事,打趣道:“我家这姑娘就是看着厉害,实际上胆小的很,让殿下见笑了。” 宸贵妃拉着许明舒的手,安抚道:“你衣裳湿了,快去我房里换一件吧。” 许明舒点点头,福身朝萧珩行了一礼,跟在芷萝身后低着头朝内殿走去。 萧珩的眼神追随着那抹倩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中。 芷萝找出一身合适的衣裙递给许明舒后,便返回宸贵妃身前伺候。 许明舒换好了衣服,在屋里待了许久,方才等到宸贵妃回来。 许明舒刚迎上前,宸贵妃便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长时间都不说进宫来看看姑母。” 许明舒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我以后会常来的姑母,你就别怪我了。” 宸贵妃看了许明舒一眼,意味深长。 她拉着许明舒在床榻前落座,突然认真地问道:“你这一年在家闭门不出,各种宴席也都推掉了,可是有心上人了?” 许明舒微微一怔,她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迟早是要和家人讲的,提前一点让她们有个准备,到时候小邓子提亲也不会那么尴尬。 宸贵妃似乎有些惊讶,又试探地问道:“是你黎叔叔认得那个养子?” 许明舒笑着看向宸贵妃,“对,他叫邓砚尘,我同他自小相识,我很是心悦于他。” 宸贵妃眉头微皱,对许明舒口中的这个人心存疑虑。 从前沈凛刚摔断腿后,和黎将军的关系变得很僵,她作为长嫂时长过去安抚沈凛。 正是因此从沈凛口中听到了许多对黎瑄的抱怨,和对这个孩子身世的风言风语。 许明舒是她唯一的侄女,她不期望这个侄女嫁的有多好,但也要门当户对是个配的上她侄女的人。 宸贵妃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和许明舒提起这件事,犹豫良久后还是委婉道:“小舒,嫁人是终身大事,一时的情爱固然可贵,但以后的日子还是过給自己的,你同他在一起,日后就要一同承担些风言风语,姑母不想你过得那样辛苦。” 许明舒从她姑母话中听出了隐晦的深意,猜想姑母是受到京城哪些谣言的误导,只道:“姑母,邓砚尘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也并非京城谣言说的那般。” “他父亲是永德三年的探花郎,曾经教导过太子殿下课业,母亲是官家小姐,随着他父亲调任苏州才一同举家搬了过去。” 宸贵妃缓缓道:“听阿凛说,他母亲和黎瑄......” “他们两家是世交,黎叔叔和邓砚尘母亲亦是旧友。” 宸贵妃点点头,“这样啊。” 许明舒握着她的手,安抚道:“而且他爹爹是被人谋害致死,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和三叔正在调查的就是这个案子,过不了多久就会告知天下,还他父亲一个清白。” 宸贵妃笑了笑,“我听你三叔说起,他替你爹爹出征打了胜仗,如此说来,倒是个心性坚韧的好孩子。” 宸贵妃打量着坐在面前的姑娘,一年未怎么相见,她长高了,模样也出落的愈发明艳漂亮。放眼整个京城,即便是天潢贵胄也是相配的。 宸贵妃叹了口气,还是劝阻道:“小舒,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一辈子很长若是草草定下共度余生之人,兴许以后会后悔。” 这样的话,许明舒不是第一次听见了。 当年她一意孤行非萧珩不嫁时,宸贵妃也是这样劝解她的。 只可惜,当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萧珩,根本听不得其他。 许明舒面上染上一丝落寞,缓缓开口道:“姑母。” “姑母年幼时便同沈世子定下婚约,这么多年可有一刻曾觉得后悔过。” 闻言,宸贵妃面色一凝,她沉默着像是陷入回忆之中,良久后她笑了笑道:“不曾。” 白衣银枪的青年在她记忆里熠熠生辉,时隔多年仍旧挥之不去。 宸贵妃叹息道:“我此生最幸运的事便是能遇见阿屹,又怎会觉得后悔。” “沈世子于姑母,就如同邓砚尘于我。” 许明舒瞧见姑母神色染上一抹不舍,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我是姑母看着长大的,姑母自当最是懂我,若是有机会您见到邓砚尘,必然能明白侄女所言不假。” 宸贵妃看着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笑道:“也罢,你自己喜欢便好,左右他跟在长兄身边这么多年也算知根知底。” “我就知道姑母最疼我了!” 许明舒见好就收,靠在宸贵妃身上甜甜地撒娇。 恍惚间,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直起身问道:“姑母,七皇子今日为何会在姑母宫里。” “来给我请安。” 许明舒不解,上一世的萧珩虽每日晨昏定省一次都不曾少过,但他心里却是极为不情愿的。 他因着生母程贵人的事记恨着宸贵妃,那几年昭华宫一片母慈子孝不过都是萧珩隐忍的一场戏而已。 这一世的萧珩几乎没有同宸贵妃有过交集,没道理过来昭华宫请安。 宸贵妃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年初宫里办家宴,所有皇嗣都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只有我和七皇子,一个无儿无女,一个没了生母,倒也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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