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的滋味,时隔多年,他又将再次体会一回。 所幸,如今他身边还有关心爱护他的皇兄萧琅。 刀刃出鞘的声音使萧珩收回思绪,山脚下等候的亲卫已经上来查看情况,刚一见到被挟持的萧珩,纷纷拔刀戒备。 萧珩看向为首的亲卫,递出一个眼色。 不能放任许明舒跟着邓砚尘离开,一旦回了靖安侯府,他再想见到她就难了。 亲卫得到示意,正欲转身追人,裴誉再次一个闪身挡在他们面前,刀剑碰撞之声在山顶骤起。 慧济寺后院,小沙弥洒扫着院里掉落的松针,听见外面的打斗声后,探头出去眺望了片刻。 待看清外面情况后停了动作,转身朝房间内走去。 小沙弥推开门,一位年长的僧人正在打坐,这僧人面容慈善,胡须花白,正敲击着木鱼闭眼默念着佛经。 小沙弥走上前,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师父,寺内有打斗像是有人从山顶摔了下去,可要弟子过去阻拦?” 闻言,木鱼声停止。 年长的僧人缓缓睁开眼,看向院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树枝。 “阿弥陀佛,两世纠葛,难解难解。” 小沙弥不明所以,皱着眉等候着师父的指令。 “今日上山的香客可有离开?” 小沙弥道:“回师父的话,钟声敲响后便都已经离开,按照您的指示,今日不再接待香客。如今外面的那些人......” “万法因缘生,缘谢法还灭,由他们去吧。” 小沙弥似懂非懂,默默地退了出去。 僧人目视前方,像是能透过紧闭的房门看清外面的世界。 他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破旧不堪,上面还染了血迹的平安符,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合眸继续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 许明舒坐在苍梧背上,手抚摸着它柔顺的长毛,背后是邓砚尘宽阔的胸膛。 苍梧今日很乖,专心朝前赶路,不似平常喜欢朝她吐气,围着她闹,安静地就像它身后的主人一样。 自从山顶下来她问什么邓砚尘便答什么,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说。 他今日有心事,许明舒不知该怎么同他开口,思来想去坐在马背上一点点地向后移动,蹭着他热乎乎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邓砚尘的叹息声,“别闹了。” 随即一件氅衣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许明舒从厚重的氅衣里探出一个小脑袋,侧首眨着眼睛看向他。 “你今日,好像有些不开心。” 邓砚尘抬眼看她,许明舒伸手抚过他的眉眼,“你不开心,是因为我吗?” 邓砚尘的眸光涌上一层水汽,唇瓣微动,似是在犹豫。 许明舒还想继续问些什么,身体一轻,整个人被邓砚尘抱着转了个身。人还尚未在马背上坐稳,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紧紧地抱紧怀里。 许明舒靠在他心口,熟悉地清香笼罩着她,隔着厚重的衣物,她听见他阵阵心跳声。 许明舒将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邓砚尘揽着她的双臂再次收紧,“有,” “你和宸贵妃娘娘,为何这样急着筹办我们的婚事?” 许明舒仰头,看着他消瘦的下颚,“你不想快些同我成亲吗?” “我想,” 邓砚尘目光灼灼,满是坚定,“但我更想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想将一切都尽可能做到最好,让你成为全京城女儿家羡慕的对象。” “如此仓促的时间,即便我夜以继日也没办法如想象中做的那般好。” 他望着她,语气里满是柔情,“明舒,我想给你最好的。” 许明舒看着邓砚尘眼下的淡淡地青色,知晓他这段时间为了婚事奔波着十分劳累。 明明是带着伤回京,却一直没能有时间好生休息,身上的钢板也是几日前方才摘下来得,整个人瘦了一圈。 这几年,她总是在催着邓砚尘长大。 她一个十七岁的人,虽重新活一世,面对的也只是年少时的邓砚尘,却无形之中要拿前世的他作比较,甚至想让邓砚尘在诸多方面做的比前世更好。 对于她的话,邓砚尘从来没有任何怨言,也不曾过问理由。 这一世的邓砚尘,干净的不染纤尘。 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好不容易洗脱罪人之子的污名,立下战功,应当有大好的前程和人生。 不能再因为自己,陷入靖安侯府同皇权的斗争,耽误了他一生。 许明舒张了张口,不知该从何提起她与萧珩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怨纠葛。 却也不忍心对他有诸多欺瞒。 思索良久,许明舒缓缓开口:“因为宫里,有人想为我赐婚。” 邓砚尘看着她,目光沉沉,良久后许明舒听见他问,“是七皇子萧珩吗?” 许明舒愣了下,随即点头。 温热的掌心托起许明舒的侧脸,迫使她仰头对上他的视线。 不知是不是许明舒的错觉,她在邓砚尘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心疼。 “你曾经和我说,你时常做一个梦,梦中因为你嫁给了一个不该嫁的人,害的侯府接连出事,亲友不得善终......” 他声音有些颤抖,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那个人是萧珩对吗?” 她曾经满心欢喜喜欢的人,不顾一切想要嫁的人是萧珩吗? 许明舒没想到他能将她随口说出的梦和现实这般敏锐地联系在一起,事到如今,她该如何同他解释。 是梦吗?那为何梦中的事在现实一一应验了。 可若不是梦,谁又会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 没等到她思索怎么和邓砚尘开口,他再次伸手将她用力地揽入怀中。 许明舒察觉到他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侧。 “你该同我说的,你早该同我说的。” 怪不得她一年来闭门不出,推拒了宫中诸多宴席。 怪不得自他回来,她便一直催促着他尽早提亲。 若是他早些知道是这样的话,又怎么舍得留她一人在京城,独自面对这些风雨。 他没有逼问她同萧珩之间的那些纠葛,而是心疼她孤身一人守着那些荒诞的梦而担惊受怕。 许明舒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连同着眼前也逐渐生出水汽。 回来的这几年,就如同做了一场美梦,许明舒夜里惊醒时都会四处打量,看看自己还是不是活在现世。 一个人背负着秘密实在是太痛苦了,那些不能与外人说的话,那些无助与挣扎,都只能化作没有声响的泪水,流淌在夜里,随着次日太阳升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明舒紧紧地抱着邓砚尘的腰身,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邓砚尘胸前的衣襟。 困在东宫里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日子,看着亲友一个又一个离去的无助感,连同着重活一世对重蹈覆辙的担惊受怕,终于有了宣泄的地方。 她从来不是一个睿智勇敢的姑娘,却不得不谨小慎微,学着做一个坚强的人。 所幸,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邓砚尘将许明舒送到侯府大门后,嘱咐了几句好生休息,看着许明舒离开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他方才牵马转身回去。 他慢步走在回将军府的路上,头顶云层阴郁,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街道上的人很少,微风带着潮湿的寒意,吹得他格外清醒。 今日他在许明舒那里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过去的一些不解的事情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许明舒在很多事情上如有未卜先知之感,总是能提前预料到风雨将至。 他当时问她时,她告诉他,是一个噩梦。 她说什么,他便就信什么。 是梦也好,左右她梦里那些不美好的事,没有在现实里发生。 唯一介怀的是,在她那个梦境中,是因为她满心满意地喜欢萧珩,却因为萧珩落得那么凄惨的结局。 邓砚尘心疼之余,竟生出几分愤怒。 那是他遥望多年,不敢轻易触碰的月亮,是他捧在心口呵护的姑娘,怎能叫旁人这般轻贱。 他心中的思绪很乱,许明舒向他透露的有关梦境的内容还是太少了。 邓砚尘抬头看向天边被乌云遮蔽着的圆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能牵着苍梧先行回府。 宸贵妃的担心没有错,成亲之事越快越好,不能再耽搁下去。 凭他这般出身,又怎能争得过天潢贵胄。 许明舒回府后,一直等到了晚上也没看见裴誉的身影,侯府内的小厮也说没有人和马车再回来。 她心里有些忐忑,按理说凭借裴誉的身手对付几个东宫亲卫不成问题,何至于到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晚膳过后,家中长辈聚在一起闲聊,许明舒在院子里陪正正画画。 小团子这两年长大了不少,随了他父亲许昱淮,小小年纪写字作画比她这个姐姐强上许多。 她坐在廊下,任由正正将一朵俗得要命的大红花插在她头上,一动不动地给他做画画素材。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许明舒腰酸背痛正准备催促第三次时,府中有一亲卫慌忙飞奔至她父亲所在的房间。 见状,许明舒一把摘了头顶的花,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她原本以为是裴誉出了什么事,一只脚刚迈进门,听见亲卫跪在许侯爷面前,声嘶力竭道:“侯爷,朝廷送往沿海交战地的船只出现问题,福建兵败,玄甲军三营损失惨重,杜将军...杜将军被火炮击中了后心,命悬一线!”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照得四周惨白。 闷雷阵阵,京城酝酿已久的大雨将至。 许明舒望向她父亲,看见他握着信件的手微微颤抖。 恍惚间,她似乎觉得记忆里那个无坚不摧的玄甲军主将,征战沙场数十年威名赫赫的靖安侯,再经历诸多创伤后像是矮了许多。
第68章 嘈杂的雨声笼罩着整个靖安侯府, 亲卫讲述沿海一战的详情后,许侯爷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许昱淮接过信看了一眼,蓦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许昱康, 黑沉的眸子半分不错的落在他身上。 此事来得突然, 但也不是没有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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