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万历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就让秦修文背这个黑锅,而到了现在,若是秦修文还在朝堂上的话,想必以他的能力,再加上自己的配合助力,也能轻松解决。 但是现在,秦修文还在辽东养伤,就连李时珍都亲自赶过去了,据说目前还是人事不省的状态,他到底该如何决断? 是和一开始一样,将罪名扣在秦修文头上,弃车保帅;还是坚定支持秦修文? 若是秦修文身体无大碍,万历自然是坚定支持秦修文,可现在情况特殊,若是万一秦修文救不过来……自己这样做,还有任何意义吗?反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万历脑海中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一直压着这些弹劾的奏折,没有在朝堂上表过态,但是许国等人已经是急不可耐了,秦修文此刻没醒是最好的状态,若是将罪名坐实了,就是后面醒过来了,他又能如何? 勾结藩王、海贸走私、结党营私,不管哪一项罪名单拎出来,判一个斩立决那也该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吧! 所以这些奏折的内容,很快就在朝野之中传的沸沸扬扬,许国和周邦彦十分得意,招式不在新,管用就行,他们就是要用舆论来压迫皇帝快点做决断。 万历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些奏折拿到明面上来讨论。 秦党如今在朝堂之上虽然群龙无首,但是却异常团结坚定,宋星达、石飞羽以及徐景山等人纷纷出列,为秦修文陈情。 虽然他们也并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总之脏水是一点都不能泼在他们秦大人身上的,硬要泼脏水的话,那肯定是对方的错! 已经是户部右侍郎的徐景山,平日里在朝堂上也是将自己的摸鱼功夫贯彻到底,从来都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不管别人如何唇枪舌剑,他是向来不参和的。 但是今天,徐景山头一遭出列,语气激烈道:“秦大人在外出生入死,驱逐倭寇,夺回朝鲜国土,保证了我们大明的安危不再受倭国的侵扰,更因为太过惹眼,而让倭国人刺杀于他,如今生死未卜,朝廷上下不说全力救援,居然要在此时定秦大人的罪!何其可笑啊,何其不公啊!换作是在场的任何一位大人,能接受这样的背刺吗?就算要定秦大人的罪,也要等秦大人安然无恙地站在朝堂上,再听秦大人解释吧!” 户部其他官员一起出列,跟着徐景山一起跪了下去:“望陛下,不要让将士寒心,让百官寒心啊!” 许国冷嗤了一声,指着徐景山叱骂道:“陛下怎么会让将士和百官寒心!陛下一向是赏罚分明,秦修文立了功勋,陛下哪次没有赏了?现在他秦修文触犯了律法,自然也要严惩!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秦修文犯法,就不用治罪了?” 周邦彦也马上帮腔:“陛下,现在也分辨不清楚,但是滋事体大,若不然就下令查抄一下秦修文的家吧,若是他果然不曾犯事,那必定是干干净净的,又何惧被查?” 周邦彦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就算抄家抄不出什么,他也有办法弄出点什么。 鸿胪寺卿宋星达是个和事老,平日里和同僚们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今天他却一脸肃穆,语气不容置疑:“启禀陛下,下官敢用头上的官帽作保,秦大人绝不会做通敌叛国、损害大明之事,抄家向来是对罪臣所定的惩罚,如今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秦大人所犯之事,就行抄家之权,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望陛下明察!” 宋星达将自己的官帽直接摘了下来,放在了身侧:“若是陛下执意听信小人之言,下官这官帽,不戴也罢,省的哪天也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给坑害了。” 石星给石飞羽一直在使眼色,眼角都快抽搐了,就是叫他不要掺和其中,但是石飞羽压根没有看他老爹的指示,直接跟在宋星达身后跪了下去,同样将官帽摘下放在身侧,坚定道:“臣附议。” 还没等石星站出来为自己这个傻儿子说出什么有回旋余地的话,自己身后的兵部尚书宋应昌同样站了出来跪下,摘下官帽,深深地磕头下去:“望陛下明鉴,秦大人一心向公,爱国爱民,清誉不容人诋毁。” 石星:……完蛋了! 一个个的,拉也拉不住,非要往坑里跳啊这是!万一秦修文救不回来,我看你们这些人怎么收场!就不能等一等,再观望观望么!话说的这么死干什么! 户部的人受了鸿胪寺人的启发,同样齐齐将官帽摘了下来附议,接着翰林院的人,都察院的人,工部的人,陆陆续续都有官员下跪,摘官帽,气势一波比一波激烈,很快,朝堂上的半数官员居然都表示,若是要抄秦修文的家,他们这官也不做了! 万历大受震撼,原来不知不觉间,秦修文已经可以左右自己的半个朝堂了么? 这人,是不是太可怕了一些? 原本还想站秦修文一边的万历,心里无端有些烦躁了起来。 帝王心思难料,转瞬之间,万历又有些犹豫了。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急匆匆的声音在殿外响起:“两位皇子殿下,里面在早朝,不能进去啊!” 但是显然,这个阻拦并不奏效,很快,两位少年联袂而来,绕过一个个大臣,走到了最前方,对着万历就跪了下来。 “儿臣恳请父皇清除奸佞,还先生以清白!”朱常洛和朱常洵一起朗声道。
第194章 时光总是在孩子身上有着最奇妙的体现。 原本还只是两个小豆丁一样的孩子,如今朱常洛已经十岁,初有少年人的风采,朱常洵也七岁了,板起小脸来,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意思。 好些朝臣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两位皇子了,冷不丁见到了,还有些恍惚。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的两位皇子么?尤其是大皇子朱常洛,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虽然朱常洛是他们这一众臣子之前一心想要推举到太子位置上的皇子,但是有些大臣在私底下讨论的时候,其实对朱常洛也不算特别满意。 只不过他命好,占了一个“长”字,外家也好拿捏,甚至有些人还心里想着,就是要懦弱一点的性子才好,这样成长出来的君王才好掌控。 君权和臣权一直是此消彼长的存在,若是有明君在世,必然是万民之福,但是纵观历史,哪一个有能力的明君会大权旁落?哪一个明君没有一点铁血手腕?哪一个明君是个温和之主? 这么多年和万历吵下来,与其说是国本之争,不如说是朝臣们想给自己选一个更合适的下一任君王。 而至于这个选出来的太子到底资质如何,到底适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其实大家并没有这么在乎。 这是所有人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他们想要推举成为太子的大皇子。 朱常洛小小少年,整个人哪怕是跪在地上,也是背脊挺得笔直,仪态从容,表情不卑不亢,被这么多朝臣和万历盯着,也没有一丝慌乱之态,但是语气认真,态度笃定,要为他的师父洗脱冤屈:“父皇,刚刚儿臣在外面听到,周侍郎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说秦先生勾结藩王,那藩王说的想必就是潞王叔父吧,既如此,先生昏迷不醒,难道叔父也昏迷不醒了么?既然有当事人在,何不让人当堂对峙?” 潞王远在卫辉府,无召不得入宫,为了这样的事情,召来潞王,简直和直接说潞王造反一个意思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支持许国的大臣们心里一慌,他们只想弄倒秦修文,但是并不想和潞王斗啊! 许多人悄悄看向了许国,等他拿主意。 朱常洵哪怕到了现在,也和他皇兄朱常洛照旧不对付,小的时候是受母亲挑唆,长大了一些他自己也清楚了,大皇兄是他想要那个位置的绊脚石,是他的竞争者,两人不可能是友好的关系。 但是先生告诉他们,为君之道,可以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而不可用低贱的阴谋,他们要登上的位置,若是靠阴谋得到了,那么是万万百姓的灾难,是朝堂的灾难,是大明的灾难。 只有靠真本事坐上了那个位置,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天下归心,朝臣顺服。 当时朱常洵就领会了秦修文的意思,他和皇兄可以公平竞争,先生从来不偏向任何一个人,但是若有人用了一些鬼蜮伎俩去加害对方,那么秦先生是一定不会顺服他的。 秦先生带他们学了那么多的知识,跟着秦先生读书,才让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井底之蛙而已,世界广阔,天大地大,规则都是有能力者去打破的,他朱常洵并非只有做皇帝一条路可以选。 这三年来,秦修文不遗余力的教导,教授的并不仅仅只是知识和眼界,更是一个为君者的心胸。 相比于朱常洛和朱常洵展现出来风姿的出人意料,更出人意料的是兄弟二人在此事上的齐心协力,朱常洛话音一落,朱常洵也撩开袍角,跪了下来,恳求道:“父皇,圣人说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还没拿到真凭实据,就要来迫害先生,应该将这些乱臣贼子驱逐出朝堂才是!先生人品高洁,声震寰宇,就连那些倭寇都知道要在万军之中牺牲他们的大将,也要刺杀先生,我们大明不说护着,难道还要如了那些倭国人的愿吗?这么一想,若说私通倭寇者,恐怕是那些想要迫害先生的人才是吧!毕竟他们,才是“志同道合”啊!” 朱常洵小小年纪,说话却犀利的很,甚至因为万历对他的偏爱,讲出来的话更是肆无忌惮,目标直指许国和周邦彦,直接就是将“乱臣贼子”的的帽子,给他们扣了下来。 朱常洵虽然在后宫中受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些官员之中却入不得他们的眼,满朝上下,除了先生是真心待他,其他人恨不得他夭折在襁褓中才好。 所以朱常洵讲话,不像朱常洛,还有所顾忌,他是畅所欲言。 万历的表情有些凝重。 虽然他还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但是朱家的万里江山,百年基业,说到底最后还是传到自己这两个儿子手里,现在就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如此维护秦修文,若是这个时候自己弃了秦修文,父子不睦、兄弟阋墙,恐怕就在眼前。 这是他们兄弟两个第一次联合起来做一件事,也是第一次在朝堂上正式露面,以他们从小所受的教养,不会不知道这里面的政治意义是什么。 但是他们坚定地站在秦修文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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