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几秒钟后,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时窈明显不相信,仍然拉着他,“可你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没有理我。” “不肯戴上助听器,还不肯看我。” 言霁顿了顿,抬手将她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拿开,放到桌上,转身从一旁的橱柜中拿出药箱,翻找出碘伏。 他做这些时,时窈始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直到要给她的手上药,言霁迟疑了下,才得体地托住她的手腕,尽量少接触到她的肢体,而后轻轻地消毒、上药、包扎。 过程异常熟练。 时窈的手指偶尔因为伤口突如其来的刺痛稍稍动了动,他便敏锐地停下动作,等到她恢复如常,再继续。 如是上完药已经过去近二十分钟,言霁将药箱拿开,回到餐桌旁,时窈仍在望着他,等着他开口。 言霁拿出纸巾,将助听器擦拭整洁,戴在耳上:“真的没有生气。” 时窈的瞳仁亮了亮,在深夜橘黄的灯光下,映着苍白的脸颊,分外灼人:“那你感动吗?” 这一次言霁没有回答,他无意识地压低视线,避开了她的目光:“为什么?” “嗯?”时窈不解。 “为什么要去帮我拿回助听器?”言霁又问了一遍。 时窈的睫毛颤抖了下,有些心虚地敛起目光:“我说过,因为你好看啊,我不忍心看好看的人被欺负……” “时窈。”言霁打断了她。 时窈抿紧了唇,住了口。 言霁认真看着她,良久再没有追问,只低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时窈猛地抬头:“可是他们那样……” “他们那样对我,是我的事情。” “我会对你负责,可是时窈,你不需要保护我,”言霁的神情难得严肃,默了默,复又正色道,“也不要对我产生任何感情。” 时窈的面色一僵,仅存的血色荡然无存,好一会儿,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变得黯然。 言霁知道自己此时过于严苛,可是他想自己有必要将话说清楚:“时窈,以后你可能会恢复记忆想要离开这里,也可能会遇见不在意你和我发生的事的那个人,那时,我会将你当做我的妹妹一样,送你去找你的幸福。” “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对你负责,但也只是负责而已。” 小小的客厅分外安静,头顶的灯默默照着二人。 时窈低着头,乌黑的发垂在脸畔,良久她轻点了下头,弯了弯唇角,装若无事地笑:“我知道了。” “你……” 见言霁还要说什么,时窈略带匆忙地打了个哈欠,勉强道:“我好累,先上楼休息了。” 说完不等他应,时窈已经快步走上楼梯。 直到转过楼梯口,隔绝了后背的目光,时窈原本黯然的神情逐渐变得淡然。 她懒懒地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嗅着好闻的皂香,想到刚刚言霁的话,不觉哼笑。 妹妹? 他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以后,这位好哥哥最好一直说到做到。 系统早已对宿主成竹在胸的言论深信不疑,此刻不由惊叹:【宿主,你怎么知道言霁今晚一定会增加好感度的?】 时窈挑眉:“很难吗?” “让他的遗憾以一个圆满的形式出现在面前就好了。” 而言霁的遗憾,都在他的那个箱子里。 被家人抛弃后的汽车玩具,唯一的亲人留下的助听器,还有……那幅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画。 此刻,楼下。 言霁看着时窈慌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渐渐收回目光,神情逐渐平静如止水。 刚刚对时窈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看见她不顾自身安危为自己拿回助听器时,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明显越界的感情。 虽然不知真假,可他总归要说清楚些。 他会因为她的行为而感动,却也仅限感动了。 他会对她负责,却不会喜欢她,也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这样想着,言霁摘下助听器,起身去沙发床休息。 * 言霁本以为经过昨晚的交谈,和时窈的关系会冷淡几天。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时窈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笑着对他说“早安”,甚至在他疑惑时,凑到他面前问他怎么了? 言霁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无端地轻松下来。 平心而论,时窈是一个让人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即便没有感情,可之后的相处,他也是希望二人可以像朋友一样和平共处。 余下的一段时间,二人依旧如同以往一样共同生活。 时窈依旧会每天以“监督”的名义陪着言霁去海边,只是言霁发现,最近的时窈开始关注美术界的新闻了。 直到这天,言霁正在画室给孩子们上课,时窈突然兴冲冲地来了,没有打扰他,只一个人坐在最后,等着他结束。 说出“下课”的下一秒,她便已经第一时间走到他面前,翻出手机新闻:“言霁,你看,谁回国了!” 言霁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油画大师林丹青,当代最负盛名的两名国宝级画家之一。 而另一名是冯松,曾经是他最为尊重的老师。 时窈的眼睛亮晶晶的:“据说林老师和冯松二人因为理念与为人处事上的差异,一直有不和的传闻,林老师爱喝酒,邀请他前来的企业特地为他包下了海市最大的红酒庄园,供他居住……” “时窈,”言霁看穿她的用意,“你这段时间,一直在等这个?” “是啊。”时窈不明所以地点头,“明明你才是被冤枉的那个,我想帮你……” “没有必要。”言霁垂下眼帘,“你不用做这些。” “为什么没必要?”时窈睁大双眼,“你本来该是干净的,为什么要背负着污浊过一生?” “因为我试过,”言霁看着她的眼睛,“时窈,我试过。” 结果显而易见。 不会有人愿意为了未知的未来,去得罪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人生。 时窈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时窈望着他,眼尾微扬,“现在,你有我了。” 言霁看着眼前的女人,刚刚有一瞬间,他觉得她仿佛有哪里不一样,笃定、妩媚、高高在上。 莫名的令人信服。 可不过一瞬间,她便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言霁,我们再试一次?” 言霁看着她,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碰了壁,她就会知难而退了。 而事实也果然和言霁预料到的那样。 二人去了庄园,在别墅外,却连林丹青的面都没有见到,只有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转达了他的话:“我虽然瞧不上冯松的为人处事,但也只是私下不和,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知名的人物赌上这一把。” 预料之中的回答。 言霁的神情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到甚至连失落这样的情绪都不会产生,仿佛早已接受这样的命运。 他淡淡地回到金平岛,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却越发沉默。 时窈则轻松得多,第二天便以去海市买衣服为由,重新返回红酒庄园。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直到走进别墅二层,时窈见到了林丹青,后者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是什么人?保安呢?” 时窈笑眯眯道:“林老师,我昨天来过的。” 林丹青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不耐烦道:“昨天我已经说过了,不会帮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呆呆地看着时窈的眼睛。 几分钟后,时窈慢悠悠地走出别墅,边走边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系统:宿主,为什么要让林丹青在七天后才答应啊?】 时窈笑:“因为那天是个雨天,还有……” 【系统:还有什么?】 “言霁很负责。” 【系统:?】 * 言霁发现,这几天的时窈格外忙碌。 每天清晨早早便不见了踪影,直到夜幕降临才坐最后一班轮渡回来。 言霁询问她,她也只笑着说:“因为岛上太无聊了啊,还是海市好玩。” 言霁看着她不像撒谎的模样,再没有追问,只在第二天她去海市时,将自己的钱包留给了她。 时窈毫不客气地收下,并再没有归还。 言霁也没有在意,只是偶尔回家,看着空荡荡的二层小楼、漆黑的客厅,会觉得莫名的孤单。 可很快他便将这股情绪抛之脑后。 从年幼时抛下他的父亲,到后来的时思思,他其实早就做好了不会有人选择他的准备。 一个人孤独终老,是他注定的结局。 既然这样,他就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习惯另一个人存在的幻想里。 再者说,是他亲自提的,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他会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 直到这天,一大早天便阴沉沉的,乌云聚集在整座城市的上空。 中午十二点,大雨倾盆而下。 言霁没有去写生,只坐在门前,静静地看着大雨,眉头轻蹙。 今早时窈依旧去了海市,连伞都没有拿。 想到这几天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今早下楼时甚至险些摔倒,如果不是自己扶了一把,只怕她已经从楼梯上栽了下来。 可即便这样,她仍匆匆忙忙地赶着最早的轮渡离开。 就算她有了喜欢的人,着急去约会,可到底她还没有与他说开,还是他的责任,于情于理都应该询问一下。 言霁戴上助听器,拨通了时窈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终于被接听,时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轻颤,雨声格外明显:“言霁?” 言霁一愣:“你在哪儿?” 时窈安静了一会儿,才笑了一声:“我在外面玩啊。” “时窈……”言霁还要说些什么,便听见那边有中年男人的声音:“时小姐,您……” 后面的声音大概由于时窈捂住听筒的缘故,言霁没有听清,只有时窈一声飞快的一句:“我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听筒里便只剩下“嘟嘟”声。 言霁凝眉,或许从小听不见,当助听器能帮助他听清这个世界上,他格外珍惜入耳的每一道声音,听过后便自动有了记忆。 而刚刚那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听着分外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言霁不断思索着,无数张脸在脑海中闪回,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张。 林丹青的助理。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脑海中滋生,言霁只是想到,都觉得格外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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