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稚脆弱极了,一双手捧他侧颜,感受着他的体温,“你还活着,你怎么还活着?” 少女神情是欢喜的,男人稍稍褪去怒意。 郁稚瞧着他胜券在握的模样,突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你诈死?!!你说回宫后要收拾我父兄,所以你诈死!!” 皇帝死后,鲁国公府的所作所为,足够他诛九族了。 皇帝不屑,“你此时才想明白?” 郁稚:“所以从江南回来以后,你是故意将我关起来,怕我坏你计谋?!” 郁稚:“还有戚离、是你一早命人放了戚离,欲擒故纵,你知道他肯定会教唆我父兄弑君,还有李勋,你知道他必定会参与谋反......你一石三鸟!” 重生回来的萧歧怎么可能轻易死呢?是她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萧歧:“若不是未央宫起火,朕可能还要死一阵子,躲在暗处看戏看得更久一些......” 萧歧:“不过皇后方才那一出戏也很精彩,朕差点以为你被大火烧得失忆了。” “是你救了我么?”郁稚对眼前的男人心服口服,他耍起计谋来,旁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不然还能是你那些旧情人么?” 少女泪光闪烁。 “不过究竟是谁纵火烧你,朕还要查一查。毕竟你再不堪,还是朕的皇后,你的生死必须握在朕手心里!”萧歧幽幽道,他说这话时眼底尽是杀意,“是李檀么?” “不是李檀!不是她!”郁稚否认,“陛下别错怪她,不是的。” 萧歧怎么会相信,像她这样的妖后,会自焚于未央宫殉情呢。 “那是谁?”萧歧问她,“告诉朕。” 郁稚眼神闪烁,“是意外走水了。” “真是这样么?”皇帝显然不信,攥起她的手腕,仔细端详她受伤的指尖,“手怎么伤了?” 因为那时她知道鲁国公要弑君,想从密道离开去通风报信,她砸墙砸得手鲜血淋漓。 “因为火势太旺逃不走,我想起密道,可惜已经被封死了。” “原来如此。”皇帝放下她的手,“留在这儿好好养伤,不许乱走坏朕的事,外面群狼环伺,朕需得借机好好对付!!” 郁稚点点头,她实在没有力气。 “你不担心,朕会如何处置戚离么?” 郁稚摇摇头,她与萧歧才是夫妻,旁的人她管不了了。 ...... 皇帝竟还活着?!这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叫这段时日乱舞的朝臣们各个瑟瑟发抖。 那日夜里,未央宫火光冲天,所有人都以为皇后要烧死在里面了,忽然间一队骑卫神兵天降,为首之人正是本该躺在大殿棺椁的皇帝! 一个即将入葬之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顾危险冲入未央宫救出皇后!!! 李檀不敢相信,在君王寝宫面前等候许久,终于见他出来。 “陛下,陛下?!”李檀百感交集,“陛下还活着!臣妾不知该如何欢喜才好!” 只是皇帝视线落在她身上,李檀的神情僵住。 她立即解释,“没有、不是、不是臣妾纵火!” 萧歧只是留下一句,“朕自会命人查清楚。” ...... 随后几日,郁稚在皇帝寝宫养病,偶尔芍药会带来消息。 比如康王爷被贬为了庶民,比如她的父兄下了大狱。 芍药:“那个戚离与李勋一致口径,说是鲁国公夫子俩派遣杀手埋伏刺杀陛下。” 芍药带来这则消息,实是为郁稚这位皇后担心,父兄弑君,那她的未来一片渺茫凄楚。郁稚倒是很淡然,皇帝演这一出戏,便是为了收拾鲁国公府,他既然容她养伤,并未将她一道丢入大狱,可见自己的下场不会太惨。 只是她不明白,戚离与李勋竟然统一口径?除非他们皆是听从皇帝吩咐,这样想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后来她知道了是萧歧闯入未央宫救她。 若非未央宫起火,他还不打算现身,恐怕要到太子登基那一日才出面收拾那些跳梁小丑。 所以他为了她改变计划。 萧歧对她,终究念着夫妻情意,这一份情意比她所认知的更深刻...... 连续五日,她都困于寝宫养伤,未曾再见萧歧一面,外头消息铺天盖地,她这儿倒是清清静静的。 第六日夜里,她正用膳呢,皇帝出现了。 他看起来心情舒畅,处置了鲁国公府这个心头大患,自然十分快意。 “你不问问朕如何处置你父兄?” 郁稚摇头,“臣妾不想知道。” “那朕告诉你纵火的贼人抓住了,正是悠然宫那个叫纯儿的婢女。” “绝对不是她!”郁稚心急如焚,“陛下弄错了,不是纯儿,纯儿她绝对不会纵火。” “这么肯定?”皇帝将她任何细微的神情都收入眼底,“那皇后告诉朕,是谁要烧死你?” “反正不是纯儿!陛下不要冤枉好人!” “朕不揪出纵火之人,朕寝食难安,郁稚,告诉朕是谁?”萧歧一而再再而三地逼问。 郁稚焦虑不安,她不想让皇帝知道,她做出这样的蠢事! “难道是......皇后自焚?”皇帝深深地望着她,言语试探,可又仿佛心有成竹。 郁稚不得不对上他的视线,眸光脆弱,他猜到了。 他捏起她的手,瞧着还未痊愈的伤,“芍药告诉朕,你这伤并非失火那日砸墙所致,而是要出来向朕通风报信。” “失火那日,你遣开了她与未央宫周围的禁军。”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那日是她自焚未央宫! “为何要自焚?!” “因为......因为我猜测你还活着,想要以此逼你现身。”郁稚想了个借口,“可是火势太大,密道又被墙堵死了,我出不去了。” “那上一世呢?上一世未央宫密道没有封,也出不去么?!” 向来波澜不惊的男人语气急切,他掌心攥着她受伤的手腕,灼灼的眼神里盛着一种叫做心疼的情愫。 郁稚沉默了,无论她想什么理由,都被拆穿了,她这些乱编的理由,在他这儿全不成立! “郁稚,为何要自焚于未央宫?”他语气强硬质问道! 郁稚已经泪流满面,皇帝要听到什么呢?要她说什么呢?!她脑子都乱了。 “臣妾说了、” “朕问你的是,上一世朕死之后,你为何要自焚于未央宫?” “因为我不想遭父兄摆布,做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 萧歧:“你说谎。”上一世她有野心有手段有心腹臣子,怎么可能遭人摆布! “朕再问你一遍,为何要自焚未央宫?!”
第85章 此生再无分离…… 他一声声地质问她,为何要自焚于未央宫。饶是如此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想不通,他万般宠爱、捧在手心的皇后,怎么会死在未央宫大火之中呢? 回应他的是少女的沉默,以及混杂泪水的缠吻。 她冲动地、毫无章法地吻他,手心贴合男人脸颊,任由苦涩泪水侵入唇齿之间,“萧歧,我错了......” 微弱的嘤咛声从她口中溢出,“我早就后悔了,上一世就后悔了......” 她一双手臂转而紧紧环抱住男人炙热身躯!紧得仿佛要将两副身躯融到一起! “我不该善恶不分,我不该因为瞿氏而恨你那么多年,也不该为了父兄而与你决裂......” “可等我终于醒悟过来时,却听到了你的死讯,我也活不成了......” ...... 男人不动如山,听着少女声声哭诉,感受着她如同藤蔓一般缠裹他的身躯,夜渐深了,她仍是一直哭,一直哭,泪水仿佛流不尽似的,上一世那个倔强的、坏脾气的皇后不见了。 他一直毫无反应,郁稚心中越来越彷徨,或许她的哭泣她的忏悔,在他眼中不过是另外一场欺骗? 他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她是如此卑劣的女人。 郁稚渐渐将人放开,两人相对而坐,她哭得狼狈,一双美目湿润通红,怯怯地望着他。 她觉得自己在皇帝眼中就是像跳梁小丑。 “重生回来以后,你一直央求朕饶了你那些臣子们,戚离......江一城......”他淡淡开口,郁稚感觉自己越发无地自容。 “但朕有时候会想,谁来饶恕朕呢?” 郁稚困惑皇帝的意思。 萧歧顿了顿,似乎知道现在与她说这些,她脑子会越发混沌。 “你说你错了......重生回来以后,朕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啊?郁稚眸光颤动,所以他有在认真听她的话,不把她所说的当笑话?有了这般回应,她的心情也似雀鸟飞跃起来。 “疼不疼?”皇帝轻攥她纤柔手腕。 “啊?不疼的!我手上的伤、” 皇帝眸光认认真真瞧着她,“朕问你前世在未央宫、疼不疼?不许撒谎骗朕。” 她摇摇头,“不疼。”前世的记忆模糊了,疼痛也记不清了,记不清了,那就算做不疼了。“你呢?你前世在战场上......是不是很疼很疼?”她说这话时,止不住地哭腔,泪水又滑落了,万箭穿心,必定是很疼的。 萧歧头一次知道,不可一世的妖后也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朕也不疼。”他用耳语般轻柔声音回应她,唇瓣一点一点吻掉她下颌的泪水...... 两个倔强的灵魂,两副炙热的身躯就此缠绵相拥,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自己骨血...... ...... 随后的时日郁稚一直留在皇帝寝宫安静养伤,不同的是他每一夜都回来。 皇帝下了罪己诏,称自己年少时嗜战不理朝政,不是一位明君,又说皇后年轻,并未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总之长长的一篇,最后承诺将来必定勤于朝政、仁慈爱民,皇后也会担起国母之责。 朝堂上大刀阔斧地整顿,皇帝更是禁了后宫一切歌舞玩乐,有要将皇宫内苑变成一座牢笼的架势,而牢笼里只关他与皇后两人,这就是他向天下人谢罪的方式。 皇帝下令李檀等妃嫔移居行宫。 李檀自然不愿,“臣妾是陛下的妃嫔,哪有陛下还在宫中,臣妾则去行宫享乐的道理?!” 萧歧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李檀太固执。 萧歧:“这两年你掌权治理后宫,能力卓绝,像你这样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囿于宫中。朕允你去行宫,其实你是自由的,天地之大,你可以去任何地方。” “陛下是什么意思?!”李檀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为妃这么多年,皇帝从来、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过他的女人,“陛下不要臣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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