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外头忽然传来了一掌事姑姑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太子微微拧眉:“不是说了都退下吗?什么事?” 那姑姑噗通一声跪在了廊木上,颤颤巍巍的声音从木门中穿透而来:“殿下,万岁爷,崩……了。” 太子撑着桌案,霍然起身:“你说谁?” “万岁爷,”掌事姑姑带着哭腔,“驾崩了。” 深宫中万人齐哭,哀鸣声此起彼伏,在绵长雨夜的凄风中含糊飘远。 重华殿宇的长明灯辉交织如昼,清晰分明地映出了张张悲泣欲绝的脸。 她们在伞下半掩着面,瘦骨清姿摇摆不定,像是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而整个太医院的太医轮流进去诊断后,结论都是,本就心衰的皇帝,因情绪太过高涨,而暴卒身亡。 古往今来,这不是第一个突然死去的皇帝。 但史官仍不知该如何提笔,才能让这位帝王在千古册书上不至于太过名声狼藉,以荒谬收尾。 重华宫,偏殿。 “哭哭哭,平日不见她们有几分真心,如今倒是哭上了!”太子支起臂来摁着眉心,手边贴着盏滚烫的茶,烫得他皮肤红热,也浑然未觉,喝斥道,“不准她们哭了!” 掌事太监跪伏在地:“主子息怒啊,这,这……” 这不合适,太子也心知肚明。 只是皇帝再昏庸,也是与他血脉相连的生父,消息才传来时,他怔愣了许久,内心沉闷无比,有那么一瞬的爱恨交织,很快就延出了无尽的怅然来。 “赵穆呢?” “刚有个小宫女来,把赵大人唤走了。” “他倒是来去自在。” 他们这些仰仗人鼻息生存的,总能快速应对自如:“老奴这就差人去催。” 太子抬了抬手:“不必了,随他去吧,他自有分寸。” 赵穆和小宫女很快来到林秋晴等候的屋前。 “秋晴。”他轻叩了门扉。 声刚落,门就被人从里头迫不及待地拉了开来,纤细瘦小的人影撞进怀里,骨骼相硌,赵穆揽住她的肩,下巴轻轻磕在她头顶,温声道:“别怕,我来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林秋晴贪恋地嗅着熟悉的衣香,不安浮动的心渐渐落了下去,她拿脸蹭了又蹭,正想撒娇两句,余光才看见后头的小宫女还站着,仰头望天,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但侧颜十足十地透露着无措。 小宫女顿觉不好意思,机敏地退开了半步,正了正脸色道:“大人,我听见外头有很多人的声音。” “皇上忽然驾崩,各宫人心惶惶,难免浮躁。”赵穆轻描淡写道了句。 他今夜不应该出现在皇宫,在外抛头露面,很容易被人发现。 没时间跟林秋晴温存,才碰上面,赵穆就带着她匆匆赶往东宫。 太子等来两人时,已经不摁眉心了,换了个姿势正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看见林秋晴,他稍一思索,问道:“礼部还没拟册子,你还不是后宫之人,可自行出宫,不过今夜这一遭后,你也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留在宫中。” 皇帝吃了“仙丹”,想遗百年,没想到突然死了,遗诏压根来不及拟。 但依规,东宫有人,就是东宫之主继位。 那留在宫中能做甚,还不是做新帝的妃子。 林秋晴看了看赵穆,眼看他要发作,心里得意了一番,又朝前走了一步,秀眉稍垂,作礼道:“太子抬爱,民女向来言行无状,恐在殿前失仪,实在不想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还请殿下开恩,容民女继续回掌印府修习礼仪……” 太子也懒得再逗他们,大手一抬:“得了,话都到这份儿上,你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必再瞒着本宫了,等本宫继位后,便给你们赐婚,到时你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林秋晴不知道赵穆说过什么,闻言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但被赐婚?虽然正合她的意,但赵穆还没跟她求婚呢,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 后来,赵穆与林秋晴又在殿中陪太子坐了好一会儿。 等宫门开时,他们坐马车出宫,已是拂晓时分,雨停风止,抬头是新阳从云层间升起,橘红枕着湛蓝如洗的天幕,在这一代又一代的朝代更迭动荡中,亘古不变。 太子派赵穆代替自己扶灵,前往长凌山,一去就是小半月。
第45章 她,她不愿了吗? 太子守丧后登基, 改元昭瑞。 旧朝覆去,新朝更生,自此,争斗不休的各派党羽总算止战,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也随着历史更迭缓缓落下帷幕, 永久成为了过去。 世人皆言, 新拥立的昭瑞天子宽厚仁和,又善于体察民心,再复盛世指日可待。 一连数日, 京中的酒肆茶馆里都聚满了贤能才子,还有曾经踌躇满志却又怀才不遇的学士,他们高谈论阔,举杯共饮, 激昂之声连街边摆摊的小贩都忍不住朝天翻上白眼, 心中暗骂这天降下来的口水。 林秋晴全然没听清这如同开了倍速般的对话, 只觉得热闹非凡,那江山易主前的风声鹤唳,看样子是完全过去了。 同样热闹的,还有掌印府。 赵穆乃天子身边的近臣,同享殊荣。 掌事的大太监早早领旨前来, 宣读完毕后,成箱成箱的赏赐就往府库里搬去。 林秋晴带着如霜才回府, 就见一嬷嬷在府库前清点赏赐,急忙忙走上前去,欢喜说道:“这皇上真是大方。” 未等嬷嬷开口, 她猛然想起来这是赵穆从凌山回来了! 当时他们分别得匆忙,小半月以来, 林秋晴除了吃喝玩乐,每天都会抽一段时间来想赵穆,只能想一小会儿,再多她该得相思病了。 赵穆回来了,林秋晴不由得想起前不久昭瑞天子的赐婚,耳根子不禁热了起来。 往后便是谁来,也拆散不了他们了。 这可是圣上的旨意,谁敢置喙违抗呢。 林秋晴打发走如霜,拎起裙裳就朝赵穆的书房小跑着奔去。 走过交错纵横的抄手游廊,跨过垂花门,一路拾级而上,忽然听见熟悉的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跑什么?” 她仰起头,就看见了赵穆。 低垂于碧蓝苍穹上的雪白纤云剔透无暇,阳光穿透疏叶,洒落成一地碎金。 赵穆凭栏站着,垂首瞧她。 那些碎金亮得似璀璨珠宝,掉在他身上,仍就熠熠生辉。 “大人!”林秋晴眼眸一亮,几步就踏上了台阶,“皇上赏了许多好东西,你怎么不去看看?” 也不去看看我。 “喜欢什么随便挑,”赵穆说,“都是些身外之物。” 林秋晴平生最讨厌说这句话的人,但换在赵穆身上,她竟觉得贴切极了。 赵穆好像对什么都没有强烈的情感需求,现在恩怨已了,好像变得更加无欲无求了。 可……他们终于能顺利在一起了,又这么久没见,不是应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对吗? 林秋晴发现自己有些近乡情怯,从前她顾着自己的小命,什么都豁得出去,如今一切太平安好,怎么反而有些被束缚住了。 两人隔空凝望,似乎赵穆的眼神也不如从前那版热烈了。 难道没了那些阻碍,他们的感情也跟着没了吗?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林秋晴刻意笑了笑,扯了扯赵穆的衣袖:“大人怎么一回来就窝在书房,这皇帝就逮着你一个人做事啊,你刚替他守灵回来,也不说让你歇歇。” 赵穆眉宇间仍凝着清冷之意,他偏头:“不可妄议君王,跟我进来。” 林秋晴错愕了下,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赵穆的语调像极了两人还没有交心之前的样子,透着淡漠与疏离。 这人莫不是事情定下后,反而害羞上了? 书房内暗香弥漫,置放的挂耳香炉里燃的是百合花,折式屏风后的公案上,书卷垒成小山,整理的,没整理的,通通拢在了一起。 居然公务繁忙到了这个地步。 不行不行,这要是操劳坏了身子,她下半辈子岂不是无幸福可言了。 “大人,”林秋晴轻车熟路地俯在他手旁,细声细语地拖长了尾音,“大人最近是犯了眼疾吗?”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摆在眼前,看不见是吧? “……” 赵穆轻而易举就听出了林秋晴的阴阳,可不仅不反感,还身心都甚是舒快。 但是隐忍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有点怕正眼瞧她,更加不敢坦然宣露自己的心思。 守灵的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思念和思考,眼前的这个女子,他越想她只属于他,越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拥有这一切。 于是赵穆正襟危坐起来:“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秋晴:“???” 她几乎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这幻听也太严重了。 林秋晴简直要气笑了:“你把我叫进来,又问我有什么事,赵大人,你没什么事吧?” 赵穆陡然回神,惊觉自己方才说了自相矛盾的蠢话。 但他丝毫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紧了紧藏在广袖下的拳头,不动声色地隐去了尴尬的羞赧之意。 赵穆清了下嗓子,缓解尴尬:“看你跑的急,以为有什么急事。” 林秋晴撇撇嘴,赵穆对她的脾性倒是了如指掌。 她当然急了,正在热恋中,林秋晴可不像古人这么害羞,葱白手指按在赵穆拈着页角却没翻过面的书卷上,勾着男人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穆按着林秋晴的后肩,加深了这个吻。 隔着薄纱衣料,他指尖绷得又直又紧,生怕自己有下一步的动作,在现在这个时候,显得冒犯。 却又舍不得离开半缕半寸。 许久不见,赵穆的吻技好像精进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梦里反复练习的缘故。他唇色清润,舌却烫得像发烧,林秋晴被吻得身子燥热,顿时就不管不顾了。 掌印大人刚回府,所有下人都在忙碌,也不知何时会有客人到访,光天化日之下,林秋晴竟然抽起了自己和赵穆的衣带。 好在赵穆及时制止了她:“你等等。” 手腕又一次被攥住,林秋晴不由得想起以往的那么多次亲热,赵穆总是收放自如,她总是意犹未尽。 赵穆还始终对她有所戒备,不肯褪去贴身衣物与她坦诚相见。 “等等,”赵穆说,“你还没过门。” 听到过门两个字,气氛顿时就旖旎了起来。 林秋晴早就迫不及待了,虽然赵穆还没有向她求婚,但古人好像都不知道求婚是怎么一回事,没关系,她可以求,这个仪式感由她来完成也是一样的。 林秋晴深吸一口气,伸手挪到浅口茶碗上,捧着赵穆喝过了半杯的茶,仰头一口饮尽。 可明明应该壮了胆才对,不知道为什么,林秋晴感到一阵腿软,想要优雅地单膝跪地,却扑通一声,双腿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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