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持续性安静,突然响起一道温柔的嗓音:“好,劳烦 嬷嬷了。” 嬷嬷绕过屏风只见少女穿了个七七八八,下裙的腰带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欲掉不掉的边缘,唯有上衣倒是穿戴整齐。 她捧着腰带,满脸羞赧:“抱歉,这套衣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繁琐,我……”没说完的话里,充斥着她无法言说的赧然。 嬷嬷笑着接过她不知道该怎么佩戴的腰带,安慰道:“大姑娘不用惭疚,您身边有宫女侍奉,不过一套衣裙罢了,若是还要您亲自穿,那要我们这些做奴才干什么。” 她解开系的乱七八糟的带子,半开玩笑道:“岂不是白拿工钱。” 孟怀瑜垂着眼,目光淡淡地看着那双在她腰间走动的手,粗糙的手背是层层堆积的褶皱,昭示着主人的年纪。 “现下几时了,嬷嬷。” “戌时过半。”嬷嬷微笑道,“一会儿老奴找几个可靠的宫女,送大姑娘回东宫。” 孟怀瑜弯起唇角,面上是温软的笑意,她轻轻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姑娘了,嬷嬷不用再唤以前的尊称。” 嬷嬷低着头将腰带两侧扣起来,闻言,笑言道:“在老奴心里,您永远是大姑娘,等日后殿下不再是殿下,老奴还得唤大姑娘一声娘娘呢。” 孟怀瑜没说话,她神情自然的拨弄了下腰带上悬挂的一排小铃铛,叮铃铃的清脆声响蔓延开,像是寒风中的雪,落在树枝上又簌簌坠地的声音。 穿戴整齐后,嬷嬷看着脱下摆放在一侧的鞋子,银月色绣花鞋表面满是泥土,连花纹都瞧不清分毫,倒是鞋尖上毛绒的球还有几分形状。 像个泥团子。 “稍等,老奴去取双鞋来。” 嬷嬷说着掌心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她似乎很困倦,从进入屏风后就一直在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眉心的疲倦占满了脸庞,仿佛一眨眼就会睡着。 “嬷嬷乏了吗。”孟怀瑜忽然问道。 强烈的困倦让嬷嬷愣了片刻,她像是忽然从瞌睡里醒来,双手轻拍脸颊,讪笑道:“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了,大姑娘稍等。” 她边说着边往屏风外走,脚步蹒跚,偶尔还会踉跄一下。 孟怀瑜百般无聊地拨弄着小铃铛,下一瞬,重物倒地的撞击声响起,她停下晃动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屏风,目光仿佛能穿透屏风直直地看到外边。 没有新鞋子穿,她继续穿上那双被嫌弃的沾满泥土的鞋子,走出屏风。 视线内,嬷嬷仰头躺在衣柜旁,后脑勺似乎磕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体,血缓慢地从斑白的头发里向外蔓延。 柜门打开了一半,露出层层叠叠的衣裙。 底层摆放着不同材质的鞋,干净整洁,每一只鞋头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点缀着不同的宝石和玛瑙,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如此对比,她脚上曾在泥地里跋涉打滚过的鞋子,简直入不了台面。
第106章 她目光转向案上的香炉, 白雾从镂空的花纹里袅袅升起,到一定高度后飘散在空中,无形中充斥占据着内室的每一寸空气。 寂静的空气里还有一道微弱的呼吸。 她抬脚走到软榻边, 俯视着陷入昏迷的皇后,矮桌上的茶壶被打翻, 茶水渗入薄毯洇出一大片水渍。 孟怀瑜将宽大的大袖撩到手肘处,小臂上赫然是红绳绑着的匕首, 金属紧贴着肌肤, 将本该冰凉的匕首焐的温热。 她解开红绳,任由它滑落到地,继而是鞘砸在地板的沉闷声响。 这把从祁乾身上得来的匕首,小巧又精致,漂亮得像一件供人观赏的工艺品, 刀刃却锋利的仿佛能斩世间一切。 孟怀瑜指尖轻触了下刀尖, 一颗饱满的血珠从指腹钻出来,摇摇欲坠。 疼痛来得很慢, 她把手指放进嘴里,舔掉血珠, 那股皮肤被破开的痛意才姗姗来迟。 孟怀瑜眼睫半垂, 空洞洞的眸子望着皇后很久,然后缓慢地弯腰, 将她凌乱的遮盖面容的发丝撩开。 皇后同母亲的年纪相差无几,近四十岁的女人,眼角已生出了不少纹路,纵然保养得再好也能看出属于这个年纪疲态, 更何况,她小产过三次, 身体的损伤,是多少昂贵的药材也补不回来的。 她指尖顺着脸颊滑向领口,停留在纤细的脖子里打转。 “真好看啊,怪不得他们都喜欢掐我的脖子。”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安静。 皇后呼吸绵长,睡得深沉,即使孟怀瑜真的用了几分力气,她也没醒来。 孟怀瑜偏了偏头,看着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觉得恶心又无趣。 若是小姑娘在就好了。 热闹温暖。 如同悬挂在天上的太阳。 她把刀架在皇后纤细的脖子里,没有丝毫犹豫,死死地往下压,猩红的血争先恐后地从裂缝里涌出,喷了她一脸,炽热又黏稠。 巨大的疼痛终于把皇后惊醒,她猛地瞪大眼睛,放大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血红且惊悚的脸。 “呵,咔……” 她想说话,但喉咙已然被割断大半,呼哧呼哧的只有源源不断的血从嘴巴里涌出来,用尽力气抬起手好不容易抓住了少女的手腕,却因为失力而毫无作用。 孟怀瑜瞧见她醒了,忽然欣喜地笑了起来。 她弯起眼尾,月牙般的眼眸里满是对此的热忱:“你醒了,我很高兴。” 皇后眼睛瞪得极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张着嘴表情狰狞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绝望地看着笑容灿烂的少女穿着她的衣裙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连一句为什么都问不出口。 孟怀瑜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想说什么?”她停顿了下,嘴角的笑意越发大,“哦,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杀你吧,其实很简单呀。” 她笑眼弯弯的俯身,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吐气如兰:“因为你太不听话了。” 这是方才皇后光明正大地对着孟怀瑜说的冷嘲热讽,现在她一模一样的还给她。 喉咙里涌出的血实在太多了,皇后急促地呼吸着,抓着孟怀瑜的手微微带着些力气,她想说话,求生的意志让她急切地想说话。 孟怀瑜冷漠地看着她为了求生而展现出的卑微,狼狈,低贱…… “午夜梦回的时候,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有这一天?”她神色渐渐冷下来,那抹忽然升起的喜悦像是湖面的明月,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化为了烟消云散。 皇后的瞳孔不断扩大散开,她在那漆黑又巨大的瞳孔里看见了悬梁自尽的孟母,一条白绫,粗长的横梁,随风而动的母亲。 烛火摇晃间,又变成了千疮百孔的孟父,满是破洞的草席,钻来游去的蛆虫,腐烂的只剩半个身子的父亲。 孟怀瑜扯起唇,一字一句道:“下辈子记得要斩草除根。” 她握着匕首的手用力往下压,刀刃似乎碰到了骨头,她便又换了方式,像是切割物体般,将骨头硬生生地磨断,直到后颈的最后一层皮肤也彻底断开。 一颗与身体分离的脑袋在她的手中诞生。 她抓住脑袋上的头发,把这颗脑袋放在眼前仔细地端详,皇后死前的痛苦和惊恐被完美地停留。 孟怀瑜觉得这是世间最好看,最美丽的艺术品。 是要被放在皇位上展览的。 她要把这颗脑袋带到爹娘的坟前,让他们也瞧瞧。 想至此,她拿起薄毯将脑袋草草地裹起来,随后又去衣柜里找了件宽大的斗篷,临走前才想起来还要处理自己身上的血迹。 皇后还未就寝,定然也未洗漱,内室没有可以供她清洗的水。 她目光转了一圈看向了桌上的茶壶,一壶水加上无数的衣料堪堪把脸上的血洗干净。 然而这时,她困倦地打起了哈欠。 —— “要是怀瑜这个时候在杀皇后,报仇雪恨,我现在过去岂不是坏事。”孟萝时抱着沙发上的靠枕,头摇得似拨浪鼓,“不行不行,我不去。” 谢期坐在单人沙发里, 垂眸望着手机屏幕,聊天软件的提醒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不见为净的暗灭屏幕,抬头看向全身都在抗拒的孟萝时:“你告诉孟怀瑜具体的出逃计划了吗?” 孟萝时诚实地摇了摇头。 “按最开始定好的计划,你找到皇后并离开古代世界,留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的时间,让孟怀瑜亲手斩杀皇后报仇,然后你再进入古代世界占据她的身体出逃。” 谢期缓慢地转着手机,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如此一来,京州局势将泾渭分明,宗辉皇帝病重,皇后死亡,祁乾继承大统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猜既不知道出逃路线也不知道接应点的孟怀瑜,是趁热打铁继续杀人彻底毁了皇室,还是偃旗息鼓出逃?” 孟萝时屈起膝盖,下巴靠着抱枕,按他的思路想了片刻,坦诚道:“趁热打铁。” 怀瑜的救生欲靠着充斥在心底日日夜夜的仇恨支撑,杀了帝后毁了皇室,搅的京州宛若地狱,是她这么多年来的妄想。 现在妄想要成真了,没有人会中途放弃。 “如果真的能……”她轻轻地开口。 “太天真了。”话语遽然被打断,谢期从沙发里坐直,神情严肃了几分:“若真说的那般容易,你们的预知梦里孟怀瑜为何会被砍掉脑袋。” “你别忘了,那是皇城,拥有无数死士和禁卫军的皇城。” 孟萝时半张着的嘴缓缓合上,她抿着唇,整张脸都埋进了抱枕里,嗓音闷得厉害,问谢期道:“你知道怀瑜为什么一定要报仇吗?” 谢期看着受到打击后萎靡不振的脑袋,轻叹了口气:“一星半点。” 他对孟怀瑜的了解大多数都来自谢承安留下的信件,因而十分片面。 少女在圆形的舞台上翩翩起舞的身姿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不得不说,孟怀瑜在舞蹈上非常有天分,她若生在这个时代,定能成为举世闻名的舞蹈家。 偏偏是对女子最为拘囿的时代,又偏偏让他们瞧见。 孟萝时等了片刻,没等到那句一星半点后的话,疑惑地抬起脑袋看他,却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眉心是深深的沟壑。 “你在想什么?” 谢期一怔,偏头回视,眼眸直直地对上孟萝时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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