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是我同学的表哥,在市三医院上班,我去他家玩的时候碰到过,怎么说呢。”他想了一个非常贴合的词,“长得很性冷淡。” 孟萝时:“…………” “你们语文老师知道你先进的遣词造句吗?” 孟玉时没品出她话语里的嘲讽,认真地分析道:“我帮你打听过了,市三是精神专科医院,说明未来姐夫的情绪应该很稳定,和你很配诶。” 孟萝时一脚油门下高架,又在即将汇入主道时,突然踩了一下刹车,孟玉时像根弹簧一样冲出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你会不会开……”质问的话说到一半,余光瞄见孟萝时面无表情的侧脸,默默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人背靠着座椅,坐得笔直又端正。 孟萝时忽地笑了声,意味不明道:“配不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死定了。” 一股久违的被阴冷包裹的恐怖感席卷而来,孟玉时沉默了下,去扒锁上的车门:“我作业还没做完,我追车尾气跑回去。” 孟萝时:“呵。”
第8章 夜晚,孟萝时将昨夜梦境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放进抽屉锁起来后,看着被小狗咬扁的药盒思考。 医院开的药,效果似乎和以前吃的褪黑素大差不差,睡眠更好的同时,梦境也变得更离谱,且第二天难以自然醒。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吃完一盒试试有没有效果。 这次的睡前准备做得很充足,手机插上充电器,小夜灯关掉,安稳地躺上床咽下嘴里变苦的药片,如昨天那样几乎是在睡着的一刹那,她的意识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苏醒。 侯府寿宴结束,原主已返回教坊,戌时三刻,富丽奢靡的教坊在夜色中耀眼夺目,红色泛着层层光晕的灯笼将攘来熙往的人影映照在墙面上。 风吹过便如鬼魅般互相纠缠,扭结。 孟萝时从桌子上支起身,后脑勺仿佛被人敲了闷棍疼得厉害,鼻息间尽是浓烈的酒味。 视线内,桌上的菜已经冰凉,两个空了的酒壶倒在脚边,中途似 乎打翻过一壶酒,以至于她的裙子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房内没有别人,门闩好好地挂着,半开的窗户外时不时传进来吹竹弹丝。 孟萝时疑惑地皱了下眉,按理来说这个时间原主应该在楼下表演,怎么一个人躲在房里喝闷酒,还有……她到底喝了多少。 为什么那个花瓶一直在左右晃。 孟萝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湿答答的衣裙脱掉,只剩贴身的小衣和亵裤,然后赤脚挪到靠着窗户的软榻上,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大脑的眩晕感和身体的难受让她无法冷静思考,出于本能她把洗漱架上的脸盆抱过来放在腿上,然后一动不动地开始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不重不轻的敲门声,伴着叫喊:“孟姑娘,大人要见你。” 孟萝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道:“稍等,我换身衣服。” 酒意还未完全退却,衣裙的复杂程度让本就不是很清醒的她,穿得格外艰难,以至于当她糊里糊涂打开门,前来通知的小厮是震惊的。 结结巴巴道:“姑娘,当真要如此去见大人吗?” 孟萝时站不稳,扶住门框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衣裙,虽然带子系得不是很完美,但衣物一件没少,不该露的也一块都没露出来。 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走吧。” 路上,孟萝时左脚绊右脚,扶着墙面走得非常艰辛,她的视角下所有景物都在摇晃,脚下的地板软绵绵地踩不踏实。 强行压下去的反胃感在一摇一晃中攀升至顶端。 她扶着小厮的肩膀,半眯着眼道:“咱教坊是啥时候搬到船上的,这么晃真的可以做生意吗?” 小厮碍着坊内规矩不敢伸手扶她,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抚开,道:“姑娘要不要先去厨房喝碗醒酒汤再去见大人。” 孟萝时呵呵笑了两声,再次攀上去,拍着他的肩膀如同兄弟般:“我脑子清醒着呢。” 小厮瞥了一眼那只超过社交范围的手,默默在心里点了一根蜡,街头算命说得一点都没错,今晚是个不眠夜。 “姑娘,到了。”小厮离她三丈远,恭敬道,“大人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孟萝时正看着价值不菲的摆件发呆,闻言,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你把这玩意搬回我房间呗。” 小厮:“?这是公家的东西。” 孟萝时笑得更灿烂了:“我知道。” 她指着周围转了一圈,分外高兴:“我观察过了没监控,卖了后,我七你三,别说兄弟亏待你。” “?”小厮的表情几乎要裂开。 孟萝时虽然醉得晕晕乎乎,但还是有礼貌地拍了两下门,直到听到一声低沉的“进”,一脚踹开,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小厮眼疾手快地把弹到门框的门合上,遮住其他人投来的好奇目光。 教坊副使的屋子孟萝时不是第一次来,但以往都是安静的候在门口的位置,听大人的教导和一些歌舞安排。 “怀瑜见过大人。”她四不像地行了礼,然后一头扎在地上。 空气安静了很久,那道于她来说分外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喝酒了?” 孟萝时晕得很,一时间站不起来,便诚实地点了点头:“喝了两坛。” “只是两坛?” 孟萝时歪了下头:“昂。” “三楼的小厮说你自侯府回来后,跟厨房要了六坛桂花酒,整整一日闭门不出,不愿下楼演出,可有此事。” 男人嗓音很好听,像溪水里的石子碰撞,清脆又带着微微的低哑。 就在不久前孟萝时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声音,酒精让她的大脑无法处理太过复杂的信息,于是她直白道:“大人,你有没有考虑过转行。” 她抬起眼看向桌边一袭白衣的男人:“您或许更适合当一个大夫,治癔症。” 房间无比寂静,楼下丝竹幽幽,透过窗户传进两人的耳内。 孟萝时脑子的确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但肾上腺素飙升,酒精麻痹着恐惧,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原主的酒量非常好,好到一桌人全趴下了,她仍能站着。 但这不代表六坛酒下去后,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清醒,她不知道此刻换成原主是什么情景,但她要是继续口无遮拦以下犯上,马上她就可以和这个世界彻底永别。 “我,我说着玩呢,大人别在意。”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容我先去厨房喝碗解酒汤再来聆听大人教诲。” 轻笑声自身侧响起,一只宽大的手扶住她的后颈,如提小鸡般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放在藤椅上。 “以往只知道你的酒量很好,没想到喝醉后倒是别有一番趣意。” 他笑盈盈道:“坐着吧,我让人取醒酒汤来。” 孟萝时调整了一下坐姿:“谢大人。” 趁着他出门的功夫,孟萝时快速扫了一遍屋子里珍贵的摆件,孟家落败后,原主一夜间身无分文。 穷的袜子缝了好几遍舍不得换,一个馒头夹着捡来的菜叶子吃三顿,落魄到差点去住桥洞。 把当时还是上帝视角的她心疼坏了。 因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每当她在教坊瞧见贵重东西,总想偷偷搬回去卖掉,给原主傍身,但九年义务教育和道德告诉她这是不对的。 后来她又开辟了另一条路,忽悠大人们赏赐东西给她,她再悄眯眯地卖给店铺,得来的钱,八成给原主存着,还有两成买好吃的。 副使大人房间里的东西她惦记很久了,就差一个忽悠的机会。 “飞鱼墨玉可是皇上赏给教坊的物件,你就算盯出花来,我也不会赏给你。”蓦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孟萝时一跳。 她从藤椅上弹起来,这才看见副使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大人说笑了,怀瑜见识浅薄,未见过如此高雅之物,好奇多看几眼罢了。” 谢期把手里的醒酒汤递给她:“喝了吧,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孟萝时伸手去拿摇晃的碗,但摸了个空,她沉默了片刻:“大人,你给人喂过汤吗?” 谢期挑眉:“怎么?” 孟萝时讪笑道:“要不要体验一下喂人喝汤是什么感觉。” 谢期:“…………” 少女比自己矮一个头,正在左右打晃,伸出的手完美地错过了他手里的碗,嘴里的话一句比一句不正经。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任何一点端倪。 “张嘴。” 孟萝时乖巧地张开嘴,就看到那碗醒酒汤毫不留情地对准她的嘴缓缓倒了下来。 部分来不及咽下的汤顺着脖颈打湿了领口。 谢期放下碗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她,温声道:“擦擦吧。” 孟萝时:“…………” 你刚才倒汤的时候,要有这么温柔也不至于喝一半漏一半。 “大人先前想同我说什么。”她坐回藤椅,胃里的酒加上这一碗汤,并未减轻她的眩晕,她只感觉撑得慌,有东西在不断地往上返。 谢期见她拒绝了手帕,便转身走到左侧的窗边,高悬于夜空的月亮缺了角,微弱的星光散布在四周,偶尔会有飞禽盘旋。 他视线下移,看向正在演出的前院,缓缓道:“我记得你以前求过我,想要个进宫的法子。” 孟萝时靠着藤椅想了一会儿,没想起来,许是原主没将这段写下来,便含糊地应道:“大人不如说得再直接些。” 谢期回首看向她:“桂花酒给了你以往没有的胆子。” 孟萝时怔住,缓缓坐直身体,努力控制不打晃,颇为认真道:“大人言之有理,怀瑜一会儿就去厨房把粮的酒都砸了。” “这东西不好,不能让客人遭受此等大罪。” 谢期:“…………” 他揉了揉跳动的眉心:“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不计后果地喝那么多酒。” 好问题,她也想知道,孟萝时沉默着摇了摇头。 却在谢期的眼里变成了受伤太深,而无法言说。 “罢了。”他从柜子里取出一枚令牌,放到她的手里,“中秋宫宴,内坊人手不够,从外坊抽调舞姬协助,半月后,会有人来接你们前往皇宫排舞。” 孟萝时把令牌放在眼前仔细地观察:“接我们?” 谢期看着她的斗鸡眼,伸出食指抵着她的额头 往后推,一字一句道:“所有携带令牌的舞姬。” “我们教坊去几个。”孟萝时顺着手指望向谢期。 “加上你一共五个。”谢期收回手,用帕子将指尖的温热擦掉,“为期七天,直到宫宴结束的第二天返回各自教坊。” 孟萝时努力记住,将令牌放进袖内的小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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