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儿他们于是就跟她分开了,他们想买两张席子,得再往前去找找。 其实被褥也缺的,不过棉花和布料都是计划内限量供应的,得凭票去供销社买。他们连一尺布票一斤棉花票都没有,暂时就不考虑了。 找了一圈,好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个卖草席的,席子编得倒是挺紧实,沈茉儿抓着席子摩挲了会儿,问:“竹席没有吗?” 天气越来越热,草席不如竹席凉快。 卖席子的是个络腮胡的汉子,打量沈茉儿和沈绍元一眼,说:“是置办嫁妆的吧?竹席贵,买的人少,今天没带来,你们诚心想要,下个集日过来找我。” 他眼珠转了转,忽然压低声音问:“棉花要么,置办嫁妆总得做两床被子吧?” 沈茉儿眼睛一亮,和沈绍元对视一眼,也不否认置办嫁妆了,学着他的样子压着声音问:“棉花也有?” 络腮胡嘿嘿一笑,做了个搓手数钱的动作:“只要钱到位,都有。” 他东张西望了下,飞快将地上的草席卷了,拿扁担挑上就往外走:“跟我来。” 沈茉儿和沈绍元又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是否会有危险,万一此人心怀不轨?” “我打量他下盘虚浮,是个银样镴枪头,无妨,能对付。” 行吧,那就跟上瞧瞧。
第12章 傅知青,好巧 络腮胡挑着草席走在前面,沈茉儿和沈绍元跟在后面,出市场的时候,一个红袖箍把他们拦住了:“干嘛去?” “他们想买竹席,这不我今天只带了草席来,就想领他们家里拿去。”络腮胡显然早就想好了说辞。 红袖箍眯了眯眼,问:“你家就在公社?” 络腮胡笑笑:“哪呀,我姐夫家在公社,东西拿来拿去不方便,寄放在他家呢。” 红袖箍没说话,上下打量了沈茉儿和沈绍元一会儿,见他们都挺镇定,没有流露一丝一毫心虚胆怯的神情,挥挥手:“走吧。” 络腮胡笑道:“好咧。” 一直到走过一个路口,回头再看不见红袖箍,络腮胡松了口气:“你们胆子还挺大,我还怕你们露馅儿呢。” 沈茉儿笑眯眯:“大叔你也没说谎呀,我们这不是确实想买竹席嘛。” 络腮胡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瞪着眼睛:“不是,我也没比你大几岁,你怎么喊我大叔?” 沈茉儿惊讶道:“我不该喊你大叔吗?”瞧着好像比她爹岁数还要大些呀。 沈绍元看络腮胡一眼,也有些诧异:“你瞧着也不比我年轻,我闺女喊你大叔有什么不对?” 络腮胡扭头打量他两眼,一时竟无话反驳。 虽然他显老,是有这把络腮胡的加成,但不可否认,人家脸长得好,好看且显年轻,瞧着不像能有这么大的闺女。 之前他也是偷摸听了几句俩人对话,才敢确定这是父女的,不然说兄妹其实还更像一点。 不过,他就是剃了胡子,好像也不敢说就比对方看着年轻。 络腮胡下意识摸摸胡子,感受到了一丝沧桑。 公社不算大,跟县城肯定没法比,但也不小。柳桥公社有两间社办工厂,公社的原住民加上工厂招进来的工人,人口着实不少,所以居民区加上厂区宿舍,房子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 络腮胡带着沈茉儿他们在公社纺织厂厂区宿舍附近转过来绕过去,绕了半天才终于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小平房。 一进门,沈茉儿就闻到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 房子不大,门口右手边就是灶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烧火,大铁锅上叠着几层蒸笼,香气就是蒸笼里飘出来的。 女人看见陌生人进来,慌忙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神色紧张地看向络腮胡。 都把人领回家了,络腮胡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说:“这是我姐,锅里蒸的是包子,葱肉八分一个,素馅五分一个,价格比国营饭店高一点,不过不要票,也合算的。” 早晨才吃了半个甜瓜,沈茉儿早饿了,就说:“蒸熟了吗,熟了来三个葱肉两个素馅。” 女人忙说:“马上好了。” 络腮胡将人往屋子里让:“等两分钟就好了,先看棉花和竹席。” 说是看棉花和竹席,他将人让进屋里指了两把凳子让他们坐了,自己就从后门出去了。 沈茉儿也不觉奇怪,他们做这种要命的买卖,东西肯定不会大剌剌就放屋里,多半是附近有个隐蔽的藏东西的地儿。 她打量了眼四周,这间屋子里只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沈茉儿猜这里可能是个私底下的食铺,桌子凳子应该是给食客用的。 屋子两边墙上贴了几张时下常见的宣传画报,画报上的人物精神抖擞,斗志昂扬,上面印了“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坚决走与工农兵相结合的道路”等标语口号。 这种画报原主见得多了,沈茉儿自己却是第一次见,发现笔墨技法跟她在大凉见过的十分不同,挺有兴趣地看了半天。 沈绍元也盯着画报看了半晌,悄声说:“这画挺有意思,改日我好好参详参详,照这样子也给你画一幅。” 父女俩不谋而合,都觉得这画报挺有趣。 这时络腮胡回来了,一手拎着个麻袋,一手抱了张卷着的竹席。 “两张竹席确实没有,你们看看这竹席的质量,觉得行就先拿一张去。不是我自卖自夸,你们看这席子多滑溜,编得多密实!” 络腮胡将席子放在地上展开,又把扎着的麻袋解开了:“新棉还没上来,这是去年的。东西是很好的,你们自己看看,这棉花多软和,颜色也白,雪白雪白的。” 沈茉儿心说你这还不够自卖自夸呢,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东西质量确实不错。 竹席三块八毛钱,棉花一斤一块两毛钱,相比正规渠道是贵了不少,不过还是那句话,不要票就还是合算的。麻袋里是八斤棉花,那就是九块六毛钱,加上五个包子三毛四分,一共是十三块七毛四分。 沈茉儿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又将原主父女俩攒的五毛零碎的钱拿出来,数出四分,一起给了络腮胡,络腮胡很快数好找钱还了。 包子已经蒸好,这东西气味大,带着不方便,他们干脆就坐着先把包子吃了。 沈茉儿吃了一个肉包一个素馅包,按着往日的食量给沈绍元买了两个肉包一个素馅包,沈绍元吃完摸摸肚皮,又要了一个素馅包。 沈茉儿恍然想起,她 爹从前是个闲散王爷,整日不事生产的,所以食量并不大。 现在不一样,哪怕滥竽充数,也是下地上工的,就是在家,也得挑水砍柴,食量可不就大了嘛。 吃完包子后,两人拎上麻袋,抱起竹席,正准备往外走。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灶房里的女人应了一声,飞快去开了门。 “巧姐,来三个肉包。” 外间响起男人清润的声音。 沈茉儿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没等细想,那人已经几步进来,大概是察觉到有人,突兀地在里外间的交界处站住了。 两人面对面地,碰了个正着。 看清楚来人,沈茉儿诧异地眨了眨眼,然后又下意识地打量了对方一眼。 她其实早注意到了,这位傅知青衣裳上摞满了补丁,鞋子前头破了个洞,半个脚趾还露在外面,瞧着应该是很穷的……可怎么居然跑到这里来买高价的包子吃,买的还不是素馅包,是肉包。 傅明泽也难得怔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沈茉儿他们。 其实原本傅明泽对这父女俩是没什么印象的,也就那天分粮时看了一场热闹才算记住了人。 傅明泽第一反应和沈茉儿一样,心说他们家不是很穷的吗,不然也不至于被抢了点粮食就差点饿死,怎么今天居然跑到巧姐这里买东西? 然后他很快想到,他们应该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了,跑到私人食铺里偷偷买肉包子吃……傅明泽微微皱眉,这事要传扬出去,恐怕会惹麻烦。 两人沉默了下,沈茉儿因为钱的来路光明正大,明显更有底气,先开口打了招呼:“傅知青,好巧。” 傅明泽看着她点点头:“是挺巧。” 沈茉儿主动解释:“我家房子漏雨,棉被席子都淋湿烂掉了,棉花不好买,只好跟这位大叔换一点。” 哪怕各自心知肚明,明面上肯定不能说是买卖,人民群众间以物换物,这是政策允许的。 傅明泽嗯了声,表示理解,正好这时巧姐拿碗装了三个包子拿过来,傅明泽接过碗筷,莫名感到几分局促,想了想,说:“前两天帮人写信得了几个鸡蛋,听说巧姐这里包子好吃,就过来换几个打打牙祭。” 其实严格来说俩人甚至不算认识,但是此情此景下相遇,愣是不约而同地想要让对方相信,自己是真的很穷,会在这种地方遇见—— 嗯,纯属意外。
第13章 啊啊啊,你你你,你不是死了…… 从巧姐家出来,沈茉儿和沈绍元拎着麻袋抱着竹席先回去找了刘二叔,把东西都放在驴车上,请刘二叔帮着照看后,他们就又去了供销社。 诚然,他们只有钱没有票,不过供销社总归有些东西是不用票就能买到的。 而且,就算不买,瞧瞧也新鲜不是。 供销社挺大,临街六间房,一水儿的玻璃窗,被周围灰突突的小平房一衬托,显得还挺气派。 外墙上用黄铅油写着一行大大的标语:发展经济,保障供给,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沈茉儿对在墙上写标语这事儿已经司空见惯,她家隔壁大队部墙上就写着“永远跟党走,为人民服务”,她对那一排雪亮的玻璃窗更感兴趣,盯着看了好几眼,决定回头家里的新房也要按上这样的玻璃窗。 供销社里商品琳琅满目,沈茉儿一路看去,看到个新奇的东西,略想一想,就能扒拉着原主的记忆明白这是什么了。 前面还好,都是日常吃用的,新鲜,眼馋,但也不至于就垂涎得不行,直到走到靠里面的柜台,看见传说中的“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沈茉儿就走不动道儿了。 沈茉儿倒是有一个玉石底座的圭表,那玉石料子极好,制作也非常精巧,原是她很喜欢的一个物件,可用料再好,也是看时间的,跟这手表一比,就只能算是个华而不实的玩意儿了。 手表直接戴手上,能随时随地掌握时间,多方便! 还有自行车,大队长周满仓就有一辆,两脚一蹬,跑得比驴车还快,是周满仓平时往来公社的大利器,别说沈茉儿了,整个杨柳大队的社员都羡慕。 至于缝纫机,脚踩一踩就能轻松缝制衣裳,多稀奇多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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