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秦馠突然找上他,说仰慕他许久,要跟了自己,他还窃喜,以为这是条待宰的鱼。 “你我两家如此门不当户不对,就算我想抬你做个小妾,我沈家也绝不会要你这样的农户进门!” 眼看着他要抛下自己,秦馠一急,跺脚道:“这块地!房子下这块地可是私产!” 她还记得,自己开绣坊时钱差了一些,是秦娘给她送了银票,说把这块地卖了得的财。 可她却不知道,那是秦娘日夜辛苦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这块地根本不能卖! 果然,此话一出沈鱼便停下脚步:“那还等什么,快问你娘要地契!你若拿到卖些银钱,也算有了嫁妆,我好回家跟长辈商量。” 秦娘毫不犹豫推开院子篱笆门。 “秦馠,你真是娘的好女儿!”她望着她辛苦拉扯大的女儿,“你竟打起了这块地的主意!” 秦馠闻言吓了一跳,往沈鱼身后缩了缩。 上一世秦娘和沈鱼只见过几面,时间久了脑海里只留下了个模糊的影子。 此时这面容才清晰展现在她眼前。 真是一副好皮囊! 他身长八尺,面部轮廓端庄,肤色像女子一样白皙,眉毛细长,一双桃花眼中含着雾水,上唇薄如叶片,下唇却厚如扁舟。 也难怪会迷了馠儿两世! 可她早听相面的人说过,上唇薄是薄情,下唇厚是欲重。 沈鱼抬起手中的扇子随意扇了扇,倒显得他甚是无辜。 他将身后的秦馠推了出来:“快,你娘回来了。” 秦馠咽了下口水,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有些心虚:“这算我借你的!我会赚很多银子,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你!” “你把地拿走抵了银钱,让我和娇娇住哪儿?”秦娘心如死灰。 “只是抵了,你们还住这儿。” “你怎如此天真?”秦娘不敢置信的问,“你会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只要你拿了钱,他们就会把我们赶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卖了去,先回了本再收你利钱!” 秦馠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然而沈鱼一摆手便假装要一走了之:“算了,在下还有要事,秦姑娘后会有期。” “沈郎,相信我!”秦馠将那一丝犹豫压了下去,面露狠色,转身往屋里快步走去“这,是你欠我的!” 她在这儿生活了十多年,自然知道东西放在哪儿。 屋内空空荡荡的,连一个木箱都没有。 不管是挣来的铜板,还是一些稍值钱的物件,都被秦娘压在了床褥下。 秦馠伸手去摸,很快摸到了一张平整的纸。 可惜她不太识字,只见得上边隐约是个“地”字。 她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折了起来,塞入怀中,满目惊喜:“沈郎,我拿到了!” 秦娘冷眼看着她一路小跑出来。 “你放心。”秦馠倒是大方了一回,“我说到做到,明年这个时候我连本带利还你!” 院外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乡民们摇着头,自发痛斥起了这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我早说过,捡来的孩子养不熟!”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为啥?就为了个男子?” “还要地,不知天高地厚!” “让他们拿去卖,看他们能出得了手!” 污言秽语纷纷袭来。 秦馠往地上啐了一口:“你们懂什么!” 说罢拿袖子遮了脸,拉着沈鱼逃走了。 卖地? 秦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恐怕他们只要敢出手,就会被官府盯上。 这些地早不是庄稼人的私产了,包括乡里家家户户住的草屋。 莫说是这个离江城最近的乡郊,就连几十里外的大片村庄,早被城里大户们收了个干净。 连年徭役赋税,庄稼人哪能交得起?只得将这些地全部并入不用缴税的大户,以求得一丝苟延残喘。 秦娘想起上一世自己善意的谎言,一时竟不知自己是对是错。 翌日,秦娘上工,顺带送娇娇到绣坊,出来路口便见到了一出闹剧。 江城真小,到哪儿都能碰到熟人! 此刻秦馠正不可置信的盯着路口艺馆告示,来来回回找遍了角落也没见到自己名字。 不可能! “你们一定是把我漏了!”她急道,“昨日考核,明明师傅说了我是第一!” “这位姑娘,稍安勿躁。”管事的从里边出来,“这位是……是秦馠秦姑娘吧?” 秦馠点头,激动道:“是,你昨日见过我的!我明明得了第一,为什么?是有人使了银钱,换了我的?” 管事的忙要上前捂她的嘴:“姑娘慎言!” 他抬头瞧了瞧看热闹的人群,本想请秦馠进去私下说清楚,这下却不得不公开解释。 “我们有规定,这普通人家学艺,得是良家女,若是贱籍乐户,到城中七乐坊便可。” “这是何意?”秦馠瞪大了眼睛,“我明明是良家!官府有我的户籍!” “这……我们明明去查过了,你是……你是贱籍。”管事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要不然秦姑娘自己上衙门瞧一眼?” 秦馠无助,一时心头慌乱,四下里张望,却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她眼前一亮:“是你!是你对不对?” 秦娘被她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娘,你好狠的心!”秦馠当着众人面掩面哭泣,“竟把我发卖成奴婢!”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这年头虽然卖儿卖女的不少,可被摆到明面上,大家都得来啐一口。 “这还是人吗,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天天净想着把女儿卖了!” “嘿,这还算好的,有的直接卖到秦楼楚馆,那算完了!” 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 秦娘提高嗓门:“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发卖你。” 想起昨日她将户籍证明文书给了沈宅,一种不好的预感萌生在心头。 “不是你还能有谁?”秦馠自然不信,她脸上挂着泪,眼里却露出凶光,“你想让我事事都听你的,如不了你的意就要把人推入火坑,我一个好好的良家子,你却要我一生为奴为婢,这就是你说的为我好?” “先别往我身上推!”秦娘皱眉,“昨日绣坊要娇娇的户籍文书证明,我已将你的送至沈宅,要门房转交于你!我们现在就去沈宅一问!” 离了感情,她清醒了不少。 没想到秦馠却一个字都不信她,言之凿凿道:“谁知道你有没有和门房勾结来骗我?你为了让我一事无成,看我笑话,什么事做不出来?” “去衙门!”秦娘也想弄清楚事情缘由,“这种变更官府一定会有记录。” 秦馠拉住她的衣袖,仿佛害怕下一刻秦娘能溜走似的。 “好,去就去!到时看你还如何推脱!”
第4章 被签卖身契 秦馠盯着摆在案几上的卖身契,久久不能言语。 只因这在官府备案的卖身契上,写了“沈”字,她再不识字,也认得这个心爱之人的姓氏。 她抬头瞧了瞧秦娘,红了眼。 “你得了多少?”她问。 秦娘不明:“什么?” “你,把我卖给沈家为奴,得了多少银钱!”她一字一句的问。 秦娘大惊。 她也没想到沈鱼竟做出这畜生之事,给秦馠签了卖身契。 于是她冷冷道:“你好好想想,契约文书都要本人按手印方可作数,我何时逼你签过这种东西?” 秦馠硬撑着压下自己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 她不想也不愿承认,她的沈郎被秦娘说中! “说不准是你趁我睡觉按的手印!”她嘴硬道。 秦娘被这说法气笑:“你几天没在家睡觉了?难不成我偷溜进沈宅,不被一人发现,趁你和你的沈郎睡着时,神不知鬼不觉拿红印泥按了你的手印?这般揣度,不如好好想想你的沈郎何时哄骗你签过什么文书!” “不,不可能……” 秦馠的声越来越小,她猛然想起,前夜沈鱼把她接进那所小院时,说是要把院落放在她名下,给了张房契让她按了个手印…… 难不成……那不是房契? 她脸色惨白。 “怎么,想清楚了?”秦娘道,“你是该回去问问你那个沈郎,好好看清楚他是什么人!” 没等秦娘说完,秦馠已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她一路飞奔,脑海里满是上一世的种种。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那沈愚真如秦娘所说,是个骗子? 转眼到了巷子。 映入眼帘的是在小巷尽头的小院。 这院落就在沈宅后门的小巷子里,说是给秦馠当未过门的住所。 此刻大门正开着,门前种的两颗芭蕉在微风的徐拂中摇摆。 “沈愚!”秦馠几步跨进院里,眼光落在了躺椅上。 只见沈愚正悠闲的躺着,翘着二郎腿,拿一壶酒往嘴里灌。 秦馠走过去一把夺了小酒壶,“啪”的一声,白瓷四分五裂。 “你作甚!”沈鱼跳了起来,抓住她的前襟就要拿拳头砸上去。 直到看清楚来人后,才晃了晃他那晕头转向的脑袋。 “我问你,把我卖给沈家做奴,是不是你做的!”秦馠声音颤抖。 她还抱有一丝幻想。 可马上这份幻想就被沈鱼亲自打碎了,碎的就像地上的玉瓶,四分五裂。 “你、你别生气。”沈鱼有些口齿不清,“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这哪个妾室不是主家的奴婢?” “真的是你……”秦馠的眼里充满绝望。 仿佛被这眼神吓到,沈鱼清醒了几分,忙道:“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你的身份想进沈家的门,我家长辈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因此我才出此下策。” 秦馠咬着下唇,寒声问:“难道做妾也不成?我可是良家!就算不跟你,我也可以随便嫁户平民做正室!” “所以啊!”沈鱼道,“你先以我家家奴的身份,给我做个通房,之后就是妾,我不娶妻只要你一个,日子久了家里必得接受现实,让你做我的夫人!” 听他如此说,秦馠的气已消了大半。 若他真不娶妻,和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何必在此刻如此计较呢? “就算你做不了正室夫人,只要我不娶,家里全是你说了算,这和正室夫人有何区别?”沈鱼见她动摇,忙道。 秦馠收起了伤心,是了,上一世同样是沈家不同意,沈郎为了娶她竟弃了沈家大公子的身份,不远千里上京赶考,最后惨死他乡。 她不该怀疑他的真心! 她突然想起了秦娘口中的商徵。 当初的风流人物,琴艺了得,后沦落为江城的乐工,专门服务于各种伎馆。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0 首页 上一页 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