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边伺候的徐嬷嬷见她醒来,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走到她身边,将她的脚抱起来放回床上。 “公主觉得身体爽利了,也得好好保重。咱们女儿家,不好光着脚在地上踩的。您这会儿不觉得,将来长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无双的内心十分激动,不过她本就是处变不惊的性子,所以只是有些愣愣地看着徐嬷嬷,问道:“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嬷嬷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将无双床上两边的帘子挂到钩子上:“快到卯时了。公主要传膳么?今日晚膳慢了些。方才见公主睡得舒坦,就没忍心叫您起来。” 无双本意是想问她现在是哪一年。但徐嬷嬷不知,只以为她是在问什么时辰。 徐嬷嬷是她的奶嬷嬷,早年跟在她身边,后来因为她带兵打仗,也无法近身照顾,无双便请了弟弟的旨意,放她出了宫,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作为奶嬷嬷,徐嬷嬷对宴无双可以算是尽心尽力,万事周全。 甚至比起无双的父母,徐嬷嬷待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更长。 无双对徐嬷嬷是有依恋的,在见到徐嬷嬷的时候,还以为是在做梦。 但是方才脚底冰凉的触感,又是如此的真实。 看着自己屋内的装饰,再看看嬷嬷的穿搭。倒有些像是她十七八岁时候的样子。 想到这里,无双的身子不禁颤了一下。 “是身子还不大舒服么?”徐嬷嬷最先察觉到了无双的动作。她走到无双的身边,十分自然地将手放在了无双的额头。 无双带军这么多年,手上沾了不少血,人也变化很大。虽不至于冷血,却变得不喜与人亲近。 徐嬷嬷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无双的身体变得僵硬。 徐嬷嬷却没有察觉她的不习惯,只是感觉无双没有发烧后,说道:“落水之后还是要注意些的,用过了晚膳后再歇息两日吧,明儿找太医再来瞧瞧。” 落水? 是了。 无双勾起落到胸前的头发,将其勾到脑后,苍白的脸色却减少不了她一身的皇家贵气。 就在她十七岁那年秋天,她曾经贪玩,闹着要到池子中拔莲子吃。 最后不慎落水,原本身体健康的她,难得发了三天高烧,修养了小半个月才被父皇允许出殿门。 她是被父皇当做男儿养到十来岁的,直到她亲弟弟长到五岁,母后身体渐渐衰弱,父皇才开始将心思从她身上转移到了弟弟那里去。 毕竟,再像男儿,她终究还是没办法接父皇的班。 十岁之后,她被要求不再习武。她喜欢这些文韬武略的东西,自然大闹一场。 母后偏帮着她,这才能够有机会学习到十六岁。 只是十六岁那年,皇后因病去世。她也就不能再练习武术。 虽然能够强身健体,但在父皇看来,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公主。 纵然姜国无人敢说无双公主一句不是,但她父皇觉得常年练武影响女子身形。 她本身就身长七尺,比许多在朝男子都要高。 父皇怕她再长下去便不像个女儿家了,便让她的老师不再教习。 无双本来不是那么任性的人,那日偏要去采莲子,也多是因为习武不被允许,也不能再请教老师兵法,所以才闹了脾气。 谁想,那天大概是没看黄历,就是不走运,连老天都不帮她,闹得她大病一场。 可是现在看来...... “焉知非福?”无双看着殿内熟悉而陌生的一切,喃喃道。
第三章 ◎金龙,青龙◎ 见无双没有回应,徐嬷嬷便觉得她这是默认了要传膳,于是出去吩咐宫女们上晚膳。 趁此时,无双却再次将脚落回到了地面,拿起了自己的衣服。 此时正是各宫用膳或者已经用完膳的时候,宫人们都在忙碌,无双穿戴好衣裳便穿上一双短靴走出。 她床前的摆设简单,黄花梨的衣柜,旁边放着一个双面穿衣铜镜,一个硕大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铜镜,兰草,一些常用的胭脂。 贵重的头饰这些都已经放在柜子里面锁好。 掀了纱帘走出,左边窗棂前放着一张榻,榻边是个大书柜,上有菊花点缀,旁边还放着两盆绿植。 右边一墙上放着三把宝剑,层叠有序排放,光看剑鞘便已经知道是价值不菲的了。 这是她经常要把玩的宝贝,每日都有人来擦拭。 墙边放着一张案机,案上摆着笔墨纸砚,上头有她未完成不许人乱动的画作。 隔断是个几扇门大的屏风,上边儿绘着花鸟图。透过屏风,隐隐能瞧见外头有人在忙碌。 从屏风前出去,就是一个大圆桌,桌边两旁摆着许多各样花瓶、宝鼎。 往这走出去,是一个刻了花草的罩,上面同样有帘子,掀了帘子出去,才算是走到殿门口了。 入殿内就能瞧见一副巨大的山水墨画,旁边一副行书对联,下面是简单桌椅搭配,罩边放着葳蕤绿植。 无双走了好一会儿,从殿内出来,才直朝着姜帝寝殿而去。 她生活在这宫中十来年,自然还是十分熟悉。 “公主!” “殿下!” “殿下要去哪儿?” 她在宫中青砖上行走,身后跟着一帮追上来的人。 若是公主有事儿,主人不会被罚,他们这些奴才倒是要遭殃。 无双本就身体健朗,这会儿离她落水后几日,其实早就已经病除,加上她腿长。 无双快步走,身后的人就得小跑了。无双一旦跑起来,一时半会儿身后的人还真跟不上。 姜帝也不过是担心无双修养不好,所以才令她在殿内半个月不许出门,却也没有派人看守,所以她很轻易便跑了出来。 就这样,无双在前边儿跑,身后跟着一群慌乱的奴婢,成了风景,跑到了姜帝的清和殿门口。 殿外自然早有人通报,无双得以顺利进入。 无双走入殿内,她因为生病懒怠梳理,此时头发是半散着的,身上衣服倒是穿得整齐,但是比起平时寡淡不少。 不管怎么说,这样突然到来,又以这幅模样来见姜帝,绝对不能算是有礼。 只是这对于无双来说不算是什么大事,谁让她是姜帝最宠爱的大公主呢? 不过是因病失仪,姜帝绝不会因此惩罚她,最多也不过是口头上说两句罢了。 无双早已做好被她父皇责备的准备,却没想到姜帝在见到她的第一面没有指责,而是一脸柔和地对着她道:“怎么就这么来了?莫不是我们双儿做了噩梦了?” 她还在想着姜帝的指责。结果迎来的却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关心。 上辈子的无双这会儿也才十七岁,她更多的关注是在自己本身。因为无法再继续同男子一般学习而感到苦闷。 再加上姜帝刻意隐瞒,所以一直都不曾察觉到姜帝的异常。 直到秋季过后,渐入冬季,姜帝不再有能力天天上朝,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到后来,父皇病逝,两位弟弟接连上任,为了保住这个江山,她才渐渐成长起来。 这时候重生归来,果然在姜帝的脸上看到了沧桑与疲惫。 姜帝是一位文武俱佳的男子,入了中年后身材微胖。 近五十的年纪已经生了许多白发,年轻时原本算是俊美的脸上,此时看起来至多只留下三分青年时的风流。 无双在见到姜帝后,忍不住微微愣神。 她记忆中的姜帝,应当是比这个已经能算是老了的男子不大相同。 可偏偏,此人又确实是她的父皇。 看来现实确实是比她的记忆要残酷许多的。她的父亲老了,在她的记忆中,却还是相当年轻的。 无双的身体微微颤抖,有激动、有孺慕,也有不知所措。 情绪叠加,导致她泪水在眼内翻涌。 “父皇!”最终,她忍不住走到姜帝的床前跪下,扑在床上。 哭她病重的父亲,也哭这个曾经毁在她手里的江山。 纵然她知道,江山陷落不是她一人的错,但是她还是感到无比自责。尤其是在见到父亲的时候。 上辈子她就曾想过,若是在九泉相见,她该怎么同她的父皇交代? 本以为的无法交代,在见到姜帝的那一刻,却全部化成了委屈。 这一刻,她就只是一个满腹委屈,同父亲哭诉的女儿。她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作态。 毕竟姜国的唯一嫡公主,她也是骄傲的。所以从皇后去世之后,她便再没有对人撒过娇,儿女作态。 姜帝见状,先是心疼这个女儿。 毕竟无双是他亲自赐的名字,其余孩子,只有男子他才赐名,公主,都不过是按照顺序,从大公主后,便是二公主,三公主。 无双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她开头之后,才陆陆续续有了这么多孩子,开花结果。 他宠爱这个女儿十多年,将她当做这个国家祥瑞的最高等级,最吉祥能去晦气的一个存在。 从一开始的当做男儿养,到如今宠爱非凡。 现在女儿扑在他怀里哭,怎么能叫他不心痛? “快别哭了。我的儿受什么委屈了,同父亲说说。” 无双愣了愣,泪还在不断落着,思绪却回到了姜帝去世后的那几年。 “我梦见了一条金龙,带我飞上了天,带我浏览了整个姜国。后来一条青龙飞上天空,将金龙一口咬住。然后,金龙便坠落在地,鲜血流入皇宫,宫内一片火海。” 无双自然也不好同姜帝说自己是重生而来的,姜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在时,整个姜国还不至于乱掉。 这个时候告诉他姜国接下来要经历的一切,岂不是要加重他的病情? 而像是这种梦的预兆,可以被称为不详,也可以理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就算不告诉父皇实情,她也得提醒姜帝。在他身陨之前,得有更多的准备。 姜国本是属金,当初她曾祖建国前就是打着看到金龙的说法,才成功称帝的。 她说金龙,带她飞上姜国天空。这金龙很明显便是姜国了。 至于青龙,青龙在东。她想要指的,便是齐国。 青龙咬死金龙,灭姜者齐也。这是她想要传达的意思。 至于她父皇会怎么想,她便不能掌控了。毕竟如今的齐国还是个需要送质子以求大国庇护的小国,她父皇想不到也是正常。 不过这个说法至少完成了一个目的,便是告诉姜帝,姜国将来会有极大的危险。 她的梦,便是一个预兆。是祖宗显灵! 这个梦,若是旁人做的,那可以被当做玩笑,可她是姜国祥瑞,嫡公主宴无双,做的梦自然也是不寻常的。 姜帝闻言,果然脸色从对女儿的关心,变得严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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