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韵宜侧头,勉强笑道:“好巧啊。” 这人叫何诺,高一上学期还没分科时,她们一个班,军训还住同个寝室,有段时间关系特别亲近,但分科以后不在一个班,来往少了,可见了面还是会高高兴兴聊天。 “你一个人呀?”何诺问。 “有点闷,洗个脸。” 何诺是文科班的。章韵宜那会儿也特别纠结,不知道究竟是选文还是选理,她不算偏科,每科都很稳,她爸妈也不敢随便拿主意,特意来了学校找到当时的班主任商量。 老师们都很负责,班主任翻了翻她几次月考的成绩,建议她读理科。 在章韵宜看来,都是一刀,没区别。 “天气是蛮热的。”何诺的手背上也有记笔记蹭上的油墨,“你不知道我们班男生臭死了,我要在鼻子下涂清凉油才能顺畅呼吸!” 清凉油? 章韵宜来了精神,“很提神吗?” “冲鼻子,但比汗臭味好闻多了!”何诺抱怨着,“真怀疑男生都不洗澡,脏得要命。” 章韵宜笑,“你跟他们讲啊。” “他们说这是男人味。”何诺很夸张地做呕吐状。 那章韵宜就没办法了。她喜欢的男生也都是爱运动的,但不知道是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好的形象还是本身就爱干净,每回见她都清清爽爽的,她的审美很专一,喜欢头脑简单一点的笨蛋,个高腿长,乐天幽默,直来直往。 她那毒舌的表姐锐评,总结为两个字,草包,扩展开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批。 “章韵宜,走啦~” 何诺的同伴也过来了,两人道别。 章韵宜不记得小超市里有没有清凉油卖,如果没有,她问问别的同学有没有,好心人可以均给她一小罐。上课听不懂没关系,就要逼着自己听,进入学生的状态中! 从洗手间到教室,要绕一圈。 她正在给自己打气,压根没注意到经过别班教室时,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目。 高中每个年级都有很多个班,文理班虽然不至于泾渭分明,但来往不多,消息甚至算得上闭塞,理科班不会关注文科班第一名是谁,文科班也一样。 “刚走过去的美女是谁啊?” 有男生悄悄打听。 “三班的,好像姓张?”几个无所事事的男生对女生品头论足,正要继续八卦,突然某个男生噤声,大家正疑惑,只见一个男生面无表情地走过。 这也就算了。 他在经过他们面前时明显放慢了步子,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们一眼。 青春期的男生很容易就被激起火气来,常常因为别人的一个眼神就恼火。 “他看什么?!” 刚才说话的男声压低语气:“他三班的班长,别说了。” 有一些班长很护短,也有集体荣誉感,他们都在议论三班的女生,还恰好被三班的班长听到…… “无语,他俩在谈?” “那没有……” 尖子生自然都在班主任的心尖上,在最关键的一年,即便有无处安放的心事都会被老师以如来神掌死死摁住。 “那他看个屁啊!” 话说得很牛,脸色却有些虚,几人趁老师来之前散了。 章韵宜回到座位上也没闲着,很郑重其事地拿起笔在纸上写着—— 1、清凉油(放学后跟妈妈发消息让她去药店买,放假回家拿)(放学后打) 2、速溶咖啡和不透明的杯子 3、运动使人清醒,每天晚上或者早上围着操场跑几圈(?)(待定) 想得都很好,在第二节课才开始十分钟后,她犯困了。 徐诗诗一心两用,耳朵在听老师讲题,皱眉做出认真听讲状,实际拿铅笔在纸上素描,笔尖沙沙的,章韵宜的心很快飘到她那儿去了,心想,就看几秒钟。 她后来跟徐诗诗也保持着联络,大概一年会突然聊三四五次。 谁的兴致来了,谁就会主动发一句“宝在吗”。 徐诗诗大学念的是什么专业她不记得了,但跟画画是扯不上半点关系的,毕业后,徐诗诗找了个班上,用她的话说就是“赚点钱维持生命体征罢辽”,上了两年班,她不干了,去了个很偏的城市,用全部积蓄付了小房子的首付,全职画画。 这姐画涩图实在很有一手。 很多人找她约稿,年收入多少她没细说,但养两个男大不成问题。 章韵宜悄悄往她那边靠,偷瞄一眼,心里在斯哈斯哈,体型差杀我! 只有简单的线条,人物没有五官。 男生从背后圈住女生,下巴抵在女生发顶,双手有力地禁锢。 爽死谁了。 徐诗诗感觉到她的视线,抿唇一笑,以气息音道:“还行吧?” “顶!” 如果是十七岁的章韵宜,可能脸会红,毕竟这个时候的她还很单纯,小说里描写男女主角亲密接触只简单写“床头柜上的一杯水中,惊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她都会抿唇偷笑。 现在么,不是上高速的车,她都不稀罕上。 不过有一说一,章韵宜看着这张图也得承认,她对异性的审美受徐诗诗的影响很深,因为没少看徐诗诗画图,她也觉得男生要足够高,肩膀也要宽一些,但又不可以是肌肉男。 后来,她喜欢的男生,找的男朋友也都是这类。 徐诗诗听了章韵宜的话,尽管只有一个字,但已经是最高级别的赞美,她满足地笑了,是被认可的笑。 只是,她也忘了,画画需要采风,要么是影视作品,要么是现实提供的灵感。她刚画人物时,是在高二上学期的体育课上,拿着本子在操场台阶上四处张望,突然视线定格,不远处,有个扎马尾的女生微微仰头,正在跟男生说话,偶尔会传来几句“班长我真的真的很不舒服”“要是跑八百米会晕的”,男生打量她几眼,点了下头,女生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了,演戏都没演全套,溜走时轻盈得很,似是段誉那“凌波微步”的接班人。 彼时的徐诗诗笔尖一顿,试着勾勒。 “不过……”章韵宜谨慎地看了眼数学老师,见她在黑板上写公式,趁着还没转身,语速奇快道:“大胆一点,别下巴抵发顶啦,动作有些死板,埋肩怎么样?” 呼吸喷洒在女生脖颈间什么的嘿嘿嘿。 徐诗诗眼睛一亮:“好耶!”
第5章 “都懂了吗?” 数学老师用粉笔重重地点了下黑板,分心的章韵宜下一秒就摒弃乱七八糟的心思,炯炯有神地看向黑板上记忆中熟悉但现在很陌生的公式。 稀稀落落的声音回应:“懂~了~” 章韵宜没办法举手说没听懂。她心里有些急切,下课铃一响,一秒钟都没耽误就往小超市奔。 懂没懂是一回事,态度要摆正。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超市里自然也有清凉油,她从货架上找到,看得出来销量还很不错,从盒子里拿了一罐捏在掌心,高三生的胃口很大,很容易饿,两节课过去,她感觉一碗牛肉粉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干脆又拿了包苏打饼干。 往收银台走时,余光扫见陈阔的背影。 她一拍额头,轻快地追了上去,排在他身后,她笑道:“班长,我来付吧!” 早自习下课那会儿她就说过下次她请,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听着含笑的清脆女声,陈阔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刚刚脑子里还在想提升卷的最后一道大题,压根就没注意周边的人,此刻,从繁复的思绪中缓过神来,“不用。” “要的~” 主动买单跟被动买单情况不一样。 坐在章韵宜旁边工位的女同事就吐槽过,说上一任经理死抠,让人点外卖时帮他点一份,结果外卖香喷喷地吃完了,钱迟迟不给。 章韵宜现在很乐意买单。 巴结未来老板是一回事,早上的饮料本来就是他付的,现在不过是还回去。 章韵宜看向他,“不是都说好了吗?” 陈阔还准备拿一盒薄荷糖的,闻言收回手,看了眼放在收银台上的矿泉水,两块钱一瓶。 他沉默几秒,没再拒绝。 章韵宜将清凉油还有饼干也放了上去,手臂不经意地碰到他的,她没注意,对收银员说:“我跟他一起。” 陈阔往前走了一步。 章韵宜穿的牛仔裤偏紧身,放钱包就会很鼓,所以今天她都是将零钱卷一卷塞在口袋里,三样东西加起来十块钱。 付完钱后,她手握着矿泉水瓶身,笑着递给陈阔,“班长,给。” 陈阔接过,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小超市。尴尬的事情就来了,他们是同班同学,现在都要回教室,并肩走很奇怪,一前一后当陌生人也奇怪。 章韵宜努力回想了一下前世高中时期的种种。 到他们这个年龄都已经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并不拘于学霸只跟学霸玩,不过高中三年,除了极偶尔的那几次她拜托陈阔批假条,他们似乎都没怎么说过话。 如果是真正的十七岁的她在小超市碰到他了,可能最多也就喊一声,绝不会聊闲天。 现在呢? 如果她没重生,在别的地方碰到老板,别说是聊天,连对视都不想有。可情况不一样,陈阔暂时还不是她的老板,她还想跟着他一起混,那是不是要稍微搞好关系呢? 不然完全都不熟,等他大学创业,她突然找他,说要给他打工? 计划不能只是计划,否则就是嘴把式,一定要付出实际行动,成不成另说。章韵宜不再犹豫,在陈阔明显愣怔了几秒的神情中,坦然地来到他身侧,“班长,今天晚自习是要测验吗?” 陈阔:“……” 他心里掠过一丝疑惑,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但看着章韵宜殷切的眼神,他很快有了思路,几次接触,她都是找他请假。 “是。”他点头。 章韵宜印象中晚自习也是这样过来的,老师直接发试卷让他们做,做完以后也不批改直接讲题,这就是一种题海战术。有时候生病请了半天病假,第二天来学校,课桌上少说也有两三张试卷。 还好不是真正的考试。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也提醒她了,一个月后,高三要迎来第一次月考,之后月月都有。她还不知道怎么应对月考,想想她的天空都灰了。 陈阔甚至都能预料到,她马上就会说“班长我今天不舒服晚自习……嗯……行不行呢”,他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班长,”章韵宜完全是没话找话,硬聊,“我今天看到你打球,你是每天上早自习之前就吃早餐吗?” 陈阔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他加快步伐,希望能快点到教室。 章韵宜也紧紧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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