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从前面传来,章韵宜拿笔写上名字后就卡住了。 一题一题地审题,如果现在谁能听到她的心声,她肯定在哀嚎: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 还有更苦的在后头。 这种测验就是让学生做题,开卷闭卷全靠自觉,但她不自觉,她时不时翻一下书,扎马尾的发圈都被她薅了下来,一节晚自习结束,她有气无力地去洗手间。 她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否则很难不被人怀疑她尿急尿频。 不然怎么会有人每节课都要往洗手间冲呢?跟去厕所打卡似的。 入夜后,洗手间两边也没教室,光线有些昏暗,走出几步,听到还算熟悉的男声,她才察觉到,前面离她很近的男生是老板陈阔。 “江老师怎么回事。”一道带笑的男声传来,“是不是把卷子搞错了,题都好简单,没意思,浪费时间。” 章韵宜:“?” 陈阔兴致不太高,但也应道:“可能知道我们还没收心。” 章韵宜:“??” 哈哈哈哈哈! 跟你们拼啦,豆沙了!! “怎么了?” 陈阔单手插着裤袋,摸到了那根脆鲨鲨,肩膀一顿,“没什么。” 最多也就是有点好奇,她究竟找他办多大的事。 请一节早自习,还是晚自习的假? 高三了,最好有像样点的理由,不要像以前一样,只会面色红润地说“我不舒服”。
第8章 在老师讲题的时候,章韵宜只庆幸这只是随堂测验,如果是月考或者期中考试,她在班上一定垫底。 十点十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 上学不一定积极,但放学如果不积极,那就是态度有问题。章韵宜后来当社畜的那一年里,即便陈阔还有几个高层领导尚且保留一丝光辉人性,加班给加班工资,可她也不太情愿赚这个钱,还好加班的次数不多,公司氛围很好,都是年轻人,年轻人早已经看穿了,离下午六点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始着手准备下班事宜。 在公司多待一分钟,都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治愈自己。 放学也一样。 就算是戴佳这样的乖乖学霸也不乐意在教室里久坐,收拾好课本,跟章韵宜挤在人群中,如一尾鱼般灵活,从楼梯间出来,跟比赛似的往宿舍跑。 宿舍有独立卫浴,但六人间。 如果排在最后一个,等上床时可能都快十一点了! 章韵宜都没发现,她其实进入到学生的状态很快。二十四小时不到,她虽然还是满腹怨言,但已经不再做能回到二十七岁的梦了。 “慢了一步!” 两人奔进宿舍,洗手间的门是关着的,章韵宜扼腕不已。 戴佳拧开水壶,喝了口水顺气,“肯定是周安琪。” 如果是周安琪,她们也只能甘拜下风。 这姐高中三年每次运动会都会报名女子八百米长跑,次次都会捧回奖状来。 章韵宜和戴佳歇了会儿,身体自动进入争分夺秒模式,来到水池前刷牙洗脸,戴佳还很小心地将刘海打湿,挤了点洗发水在掌心搓洗,高中生就是这样,洗一次头管大半个星期,油了就把刘海洗洗,还可以再撑两天。 周安琪很讲武德,没几分钟,带着一身水汽推开了门,“热死了!” 洗个澡跟蒸桑拿没区别! 戴佳还在冲刘海,含糊不清地说道:“章韵宜,你先洗。” “嗯嗯!”章韵宜拿起睡衣就往里钻。 周安琪站在阳台晒洗好的内衣内裤,“什么时候能凉快呀,受不了了。” 戴佳失笑:“估计要国庆之后啦。” 章韵宜拿着莲蓬头,任由热水冲刷一天的疲倦。快乐是需要痛苦来衬托的,她想人们为什么后来会怀念高三,大概就是这样的时刻显得弥足珍贵,比如食堂香喷喷的饭菜,比如广播里的流行歌曲,又比如这一刻。 人的阈值不断提高。 二十七岁的她也过得快乐,但需要特别特别快乐的事,才会让她升起如同此时一般的感受—— 好幸福哦。 她的沐浴露的香气比起十年后用的,显得廉价,过于甜腻,这窄窄的洗手间,都像极了被捏爆的水蜜桃。 想着宿舍还有四个人没洗澡,她及时地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水珠,飞快套上睡裙。 她出来,戴佳进去。 热水器发动的声音一直没停,别想歇一秒。 章韵宜坐在桌子前擦乳液,顺便看了眼手机。她这部手机是她妈淘汰下来的,内存不大,不过该有的功能都有,而且它很坚固,摔了好几次,依然毫发无损。 现在的手机对她来说吸引力不大。 直到她看到李嘉越发来的消息—— 【怎么不理我?】 【要不要吃泡芙,还是可可曲奇味的?】 【手机丢在宿舍了吗?】 【想你[亲亲]】 章韵宜皱眉:“……” 她都快忘记这一出了,是啊,回到十七岁,除了怎么写都写不完的试卷还有很久没见面的老同学以外,她的“过去”仍是“进行时”。 高二时有次她跟好朋友约着去玩卡丁车,在那儿认识了李嘉越。 他是另一所高中的学生,跟她同龄,学习成绩一般,但个子高,五官端正俊朗,人也很热心,她当时开的车差点跟他撞了,还好他反应迅速。 他本来有些恼火,取下头盔,大步来到她这边。 她也被吓到,赶忙道歉。 他却愣住,脸红了,“不不不不不!我的错,是我眼瞎没看路!” 除此以外,他还非要请喝奶茶赔礼,一来二去,她被缠上,就这样你来我往了一个学期,两人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事实上,在高考后,他们也确实在一起了。 李嘉越对她很好,然而他太黏人,上大学后经常翘课来找她,怎么说都不听,因为缺课太多,他差点被劝退。还总担心她会被别人勾走,偷偷摸摸检查她的手机,恨不得将所有的异性全删掉。 当时有个摄影师找她拍照,对方其实是个女生,但名字乍一看会让人误会是男人,他不分青红皂白,记下号码,警告那人离她远一点,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绿箭在想什么,天天眼馋别人老婆,下贱! 摄影师收到短信觉得莫名其妙,以为有什么误会,找到她,私下将短信给她看,她当时都气懵了。 就算那是个异性,是个男人,这事也不能这样干! 争过,吵过,她提了分手,他多次挽回,她也没答应复合,最后不了了之,有的感情就像便利店限定的商品,只能存在于校园。 … 那么现在呢? 她可以确定,自己对李嘉越早已经没了当年的心思,绝不可能再走一遍之前的路。翻着之前的聊天记录,她立即做了决定,给李嘉越回了消息:【课很多,没时间看手机,有空的话我们周六见一面。】 无论如何,有些事情当面说清楚会更好。 李嘉越秒回:【能接电话吗?】 章韵宜想起来,上辈子这时候他经常会跟她煲电话粥,也真是难为她的亲亲室友们了,决定星期天下午返校时买蛋挞给她们吃。 章韵宜回复:【要熄灯睡觉了,周六聊。】 李嘉越的文字里都透着满满的失望:【好吧,晚安[月亮]】 等没那么热了,章韵宜爬上上铺,她准备定一个闹钟,表情犹豫,手指再三游移,在五点四十跟五点四十五之间纠结不已,最后安慰自己,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循序渐进,细水长流,慢慢来。 闹钟定在五点四十五分。 她们都很珍惜睡觉时间,多睡一分钟就是赚到,十一点钟不到,洗手间也安静下来,室友们陆陆续续上床。黑暗中,章韵宜听她们闲聊,没几分钟,声音越来越轻,不知道是谁结束了话题,缓缓入睡。 清晨,章韵宜被枕头下手机的和弦乐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用惯了十年后的手机,现在这个还有点操作不熟练,没法闭着眼睛一秒钟关掉闹钟,等她将这该死的铃声摁灭后,人也清醒了。 “……”做足了心理建设后,章韵宜挣扎,认命,还好现在不是寒冬腊月,起床没那么难受。 她尽量放轻动作,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匆忙拿上课本走出宿舍。 戴佳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干嘛?” 章韵宜嘘了声,“我去操场。” 戴佳嘟囔了一句“你疯了吧”后又躺回床上。 确实是疯了,疯得可怕。章韵宜都在感慨,高考在明年,可月考就在眼前,现在不赶紧临时抱佛脚,她怕她爸妈看了她的成绩单心肌梗塞。 走出宿舍楼时,她伸了个懒腰。 男生宿舍跟女生宿舍离得不算远,她走下台阶,见时间还早,准备先围着操场溜达半圈,没走出几步,竟然在小道上碰到了陈阔,他应该也是刚从宿舍出来,戴着耳机往这边走。 “班长早上好~” 章韵宜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定睛一瞧,跟她要死不活的精神状态完全不同,他简直称得上神采奕奕。 这让她想起了后来,江州举办马拉松比赛,鼓励市民参加,据说陈阔跑完了全程,拿了奖牌回来。 十年后的他明明做出了不小的成绩,依然谦逊低调,别人抽烟他跑步,别人喝酒他喝牛奶,就连费世杰都说,陈阔将克制与自律刻进了骨子里,是个变态。 陈阔脚步顿住。但他此时的第一反应是,他的手表该不会是坏了吧,不然怎么会碰到她? 在他疑虑时,章韵宜也在打量他。 好像不管是十七八岁,还是十年后,他穿得最多的就是运动裤,要么黑色,要么灰色,脚上的鞋子也很干净,更令她惊讶的是,他手里拿的牛奶。 这是江州本地的品牌,包装简朴,多年都没更换过。 之前在公司茶歇区偶然碰到他时,他都是随意倚在一边喝牛奶。 她没想到,十年前的老板喝的也是这款牛奶。 该有多好喝啊? 陈阔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难得的茫然几秒,也没想太多,伸手,将牛奶递给她,“你要喝的话,给你。” 今天如果他碰到的是其他同学,他也会这样做,就当是还她那根脆脆鲨。 章韵宜连连摆手,“不,不用啦,只是有点好奇,发现你好像总是喝这个牌子的牛奶,很好喝吗?” 她这个本地人自然也喝过,坦白说没有家乡滤镜,它平平无奇。 还是说她没有尝出它的特别来? 一向对别的问题都能游刃有余回答上来的陈阔也愣住了,心里顿生几分不自在,“还行,习惯了。” 就这? 就这?? 章韵宜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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