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既然他已知晓自己的来意,也不用再拐弯抹角。 花如锦气定神闲,镇定严肃的禀道:“此事不仅关乎民女,也关乎大人的前程,还望大人三思。” “关乎我前程?” 叶成帏面上渐生怒意:难道我不娶你花家的女儿就没了前程? 真是嚣张跋扈。 他脑海里立时想到了今年刚刚入太医院的舒家老大舒煜宸。 虽不是个什么大官,可好歹是入了宫的。 难不成她还指着这位新进的宫廷御医逮着机会到皇帝面前进谗言诬陷自己? 想到这里,叶成帏顿时勃然大怒:“花家小姐,你欺人太甚,难道本县不如你的意,你还要亲自入京去哭闹不成?” “倒也没这么严重。” 花如锦对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感到一头雾水。 只怕是顾朗熙已经赶在自己前头与他说了些什么。 这种事怎么能偏信一面之辞,得想办法将他拉回正轨: “此事存在太多隐忧,民女觉得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该事事体察入微,处处高瞻远瞩,不能只为眼下微勋而失了长远利益,一旦酿成大祸只会让大人深受其累。” “什么?还存在太多隐忧?” 叶成帏听得更加茫然,不停冷笑:不娶你花家的女儿就存在隐忧了? 这什么逻辑? “当然。” 花如锦慢调不吝的解释道:“窦家父子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大人若仅是为了不开罪前任知县,替县里保住这块贞节牌坊,实在是得不偿失,民女对窦家二郎之事也属迫不得已,还请大人明鉴。” “等等。” 叶成帏这才意识到两人好像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你今日前来是为了窦家之事?” 花如锦眸色微顿,也是一脸的问号:“不然......大人以为呢?”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得了空隙,花如锦随即掏出书写的诉状呈递了上去。 舒瑾玄听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争论了半天,也察觉到叶成帏刚刚赴任怕是还不知晓表妹和窦家的事。 他少时就被送回了生父祖地求学,连他自己这门亲事也仅是知晓个大概,又怎会关心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 担心表妹这封不伦不类的诉状会再惹怒他,舒瑾玄连忙解释道:“三年前,窦家......” 哪知他话音未落,叶成帏看着诉状便欣然点头:“准,准许改嫁,立刻改嫁。” “......” 舒瑾玄呆愣愣的看向叶成帏和花如锦:“当......当真?” “舒公子放心,晚些时候我便差人将官府落印的改嫁执照送往花家,窦家也会有批文送去。” 眼看着离点卯时辰越来越近,叶成帏也不拖泥带水假意挽留,直言道:“我尚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待来日得空再去贵府登门拜见。” “那舒某就恭候成帏兄大驾了。” 舒瑾玄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花如锦心里也是一阵欢喜,没想到此人还是个识得利害的,目光不算短浅。 想着先前与他的争执,也怕他再心存怨恨,忙违心的恭维道:“知县大人英明神断......” “职责所在,花小姐不必……客套。” 叶成帏最是厌烦这种溜须拍马的话,朝她淡淡一笑,顿时转为肃声道:“但愿咱们后会无期,恕不远送。” 噢,谁愿意没事跑到官衙里来与“前任”蹬鼻子上脸。 看着他甚是不耐烦的样子,花如锦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率先出了府衙。 不想理你的人,你上吊人家还以为你在荡秋千。 这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花家稀罕这位新科状元郎,姑奶奶我可不会死乞白赖的去逢迎。
第14章 看得懂就行 望着花如锦和舒瑾玄离去的身影,叶成帏握着手里寥寥数字的状书,迟疑着问汀安:“那花家有几个女儿?” “那可多了去了,花家本有......” 汀安正要详禀,叶成帏不太确定的打断他:“花家......六房?” 大约记得小时候在县衙见过面的是六房的女儿。 只是时隔多年,记忆早已有些模糊。 “噢,好像是两女一子。” 汀安也有些不清楚,老夫人以前来信鲜少提及花家的事。 “与我有过婚约的是哪位?” 叶成帏突然生出些好奇。 “只怕就是这位,我也记得是六房的小姐,方才听老夫人说六房还与窦家结过亲。” 汀安一丝不苟的回道:“可花家六爷另外两个子嗣据说是这两年才出生的,如今不过是个奶娃娃,当初老爷与花家定亲时,二小姐尚未出生呢。” 叶成帏恍然大悟:“那今日去家中……” 看来自己先前错怪了她。 这女子并非为了亲事前去的。 只是她全然没提镜子的事,倒是沉得住气。 汀安茫然的摇着头,俨然不知道先前见到的两人是什么妖魔鬼怪。 相比起来,他倒觉得这位花家小姐比那母女二人顺眼多了。 晃眼间,看到公子手中简短两行的诉状,汀安一脸错愕:“公子,这也算诉状?要格式没格式,要......” “嗯,格式不重要,看得懂就行。” 叶成帏淡然一笑。 虽是初上任,但在京中时也听闻过不少佳话,许多讼师凭着短短数字状书就能将一桩尘埃落定的大案扭转乾坤。 倒没想到花家的女儿也如此聪慧,简练的二十字就道明了要害,可比自己见过的那些惯会耍嘴皮子的讼师高明多了。 汀安却有些担心:“公子,我这几日在城里也听说过窦家的一些事,那位窦员外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大善人,深得柳知县器重,柳知县前两日来恭贺公子,还特意叮嘱了窦家之事,公子如此岂不是要让柳知县为难。” “无缘无故的出手就是上千两银子,他若判得公道何须多此一举,很显然这桩案子他从中作梗了。” 叶成帏回想着前两日与柳橙的接触,县里积压的案子数十起,他桩桩不提唯独提到了窦家这桩亲事,可见他心里藏着鬼。 “公子如此说,我倒也觉得的确蹊跷。” 汀安说道:“今晨我来县衙套马车,就见陆典史带人出去,说是窦员外家的二公子意欲对自己弟妹不轨,被人伤了命根子,这窦员外处处与人为善,却唯独管教不好自己的儿子,那窦二郎如此德行,只怕做老子的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要真是个有善心的,就该大发慈悲,不该强扣着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弱女子在自家守活寡,听说这次还强迫人活殉。” 本以为花家退了与公子的亲事是有了更好的门户,没想到竟是嫁去了窦家,这真是叫人想不通。 叶成帏听着书童絮絮叨叨,双眸却望着诉状出神:妾十三嫁当日孀,翁鳏叔恶,顺逆两难,告归家全节。 真是字字如铁,针针见血。 这样的门户如何能让一个花季女子安心守节? 强扣着人家多半是存有不轨。 正思忖间,忽见县丞唐浩然和典史陆修远领着衙内众小吏匆匆走了进来,繁杂的脚步声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人真是勤勉呀,听说朝阳未升就入了县衙,下官们实在惭愧。” 县丞唐浩然偷偷的斜倪了眼他手里的诉状,笑眯眯的恭维道。 叶成帏不紧不慢的抬眸,轻瞥了眼说话的县丞,温润的眼眸渐转幽深:“县衙积压旧案无数,仅是人口失踪案就达数十起,为人子女又是一方父母官,若不能早些寻回这些幼子少女,本县如何心安。” “大人雷厉风行,短短数日就从抓来的人牙子口中问出了不少失踪人口的下落,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们便能被寻回与家人团聚。” 唐浩然脸上继续保持着谄媚的笑意,谨慎的答道。 “可......仍有十几起少女失踪案毫无下落吧?” 叶成帏面色肃然,随手捡起伏案上的一本案卷,脸色更显幽冷:“还有这桩邻县富商在本县失踪的旧案,听说苦主家眷求告多年一直无果,听起来倒是让人揪心。” 听到这话,众人无不皱起了眉头。 也不知他是在暗指前任知县办案不力,还是在敲打诸位。 见无人答话,堂内气氛也跟着暗沉下来,叶成帏随即变了脸色,和颜悦色的笑道:“窦主簿来得正好,算起来你与咱们县里的名士窦樾窦员外还是本家,就劳你亲自走一趟,将花家女儿改嫁的执照批文分别送往两处。” “这......” 几人都显得格外为难。 唐浩然连忙提醒道:“大人,此事柳知县早有定夺,大人若贸然改判此案,岂不是要让柳知县为难。”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再说,花家那女子可是窦家明媒正娶过去的,按理来说这属于窦家家事,官府不该插手。” “既是明媒正娶,岂有正妻为人活殉的道理?” 叶成帏脸上渐染愠色:“如若开此先例,往后全县上下该添多少被强逼枉死的女子?” 一句话便将人驳得哑口无言。 “再则,即便是节妇烈女也该由人自愿为之,岂有被夫家强迫的道理?” 对此行为,他充满了鄙夷。 “窦家少夫人已为亡夫守满丧期,年不过及笄又无子嗣,是去是留本该由她自己决断,窦家何故凭着一纸婚书将人扣下,如若发生翁媳、叔嫂通奸乱伦,有伤风化的丑事,本县知而不判,到时是摘你县丞大人的乌纱,还是让本县受罚?” 早就听闻这位县丞唐浩然与柳橙关系匪浅,那柳橙官风不正,靠着溜须拍马使银子升了官道,这厮自会袒护。 叶成帏眉峰一闪,愤怒的便将手里诉状甩到了他脸上。 唐浩然目光呆滞的看着那醒目的二十字诉状,心里也是一凛:窦家二郎丑事已是人尽皆知,自己若再心存偏私,到时候果真发生更为恶劣的事情,追究的可就是自己的责任了。 嘴角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意,他捡起诉状恭敬的递回伏案上,谄媚的笑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必会亲自前往窦府,劝诫窦员外依令行事,毕竟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说,我看啦定是有人装神弄鬼的吓唬人。” 随后,朝着主簿窦以恒和典史陆修远示意了眼,领着小吏们一同退了出去。 叶成帏听着他后半段,似乎意有所指。 不过鬼神之类的邪说,他向来不看在眼里,眸光淡淡的看向汀安,询问道:“我要的那些书可采买齐全?” 汀安蹙起了眉头:“我去了好几家书肆,公子列的书单好些书没有。” 叶成帏想了想:“听说城南宁垣书肆书籍最为齐全,待晚些时候我处理完公务,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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