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糊涂啊!”王官家忍不住道,“君小姐再美,也只能活一年半载,您这是在做什么?你父亲当年为了避皇城之祸带你来到临城,如今少爷你却要自己撞上去!” “她不会只活一年半载,”束元洲拧着眉头,“王叔,不用多说,我意已决。” 束元洲看了下摆了半桌的羮肴,面色和缓了些:“王叔,我真心喜欢君小姐。天色不早,这餐您用吧,我去君宅熬药了。” 说完,束元洲不顾王叔劝阻,收拾东西径自走出了束宅。 雪还下着,小了一些。束元洲看着这白茫的天色,心头一层喜一层凉。 君宅。 和昭得知阿忘答应了束元洲的求娶后,一直不停地怒骂着束元洲。 阿忘听得倦了:“为何你这般讨厌他?束大夫长相好、心地好,哪有你口中那般不堪?” “小姐是贵人,”和昭咬牙恨道,“哪是一个乡野村夫能求娶的?陛下还在皇宫里等您,小姐,你不要相信了束元洲的花言巧语,那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懦夫。” “等我?”阿忘没忍住笑了出来,带着几分讽意,“和昭,你是说姬伏吟?” “我不会回去了,和昭。”阿忘收敛了笑意,轻轻地叹了一声,“我既然离开了皇宫,就不会再回去。我快死了,剩下的日子里我不想考虑太多,想做也就做了。” “小姐怎么会死?”和昭不甘道,“明明有法子,明明有法子,那束元洲全无真心!让他捉妖不肯,求娶倒跳得挺快,只要有妖丹,小姐就不会死!” 和昭激动愤怒之下,连一直隐瞒的事都脱口而出。等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面色一白立即转了话题,但阿忘已经注意到了。 她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和昭:“什么妖丹?” 和昭嘴里还说着其他话,但阿忘一直默默看着她,和昭说不下去了,安静了。 她看着阿忘,她一直照顾着的小姐,心里有迷茫、慌乱,也有说不清的恨铁不成钢,她最后将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陛下送小姐出宫的真正原因是为了给她续命。 “皇城波云诡谲,时局稳定之下酝酿着祸乱,陛下担心他一时不察叫恶人害了小姐,只能送小姐离开皇城暂避风头。临城有前国师,捉来妖剥了妖丹好给小姐续命……” 阿忘默默听着,嘴角笑意隐隐约约,不像是欣喜,倒像是觉得滑稽。 什么苦衷什么言不由衷,什么为了她好,她本人倒是不知道。 “所以续命的方式……”阿忘轻声道,“是叫我变成食人的妖怪?” “和昭,”阿忘极轻地叹息,“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就算你心里猜到我不愿,依然要我变成妖怪吗?” “小姐……”和昭双眼含泪,跪了下来,“我只是没办法想象你会死去,你还这么年轻,你今年才十八啊,我没办法……小姐……我没办法……” 阿忘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疼得她站不稳踉跄地退到了床榻边,阿忘摸索着被褥倒了上去。头疼,好疼,心口也疼。 “小姐!”和昭连忙爬到床榻旁,按住阿忘的肩,“你怎么了,哪里疼?” 阿忘喘息半晌,浅浅地笑了下,看着和昭道:“和昭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等我死了,你拿着我剩下的积蓄离开这里,不要回皇城,回你的故乡去。” 阿忘抬手抚向和昭泪流不止的眼眶:“我没把你当仆人,和昭,你就像我姐姐一样,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阿忘轻声道,“我不会成妖,更不会吞什么妖丹,我怎样来到这个世界,就怎样离开。” “答应我,”阿忘握住和昭的手,“不要去寻什么妖,也不要偷偷喂我妖丹,我不想变成怪物,到时候连你也想吃掉。” “小姐……”和昭泪如雨下,连小姐的面容也看不清了,模糊、遥远、不真切,“小姐……” “答应我。”阿忘抚着和昭的鬓角,轻柔地替她将碎发顺到耳后。 “答应我好吗,和昭?” 和昭没办法,她没办法拒绝她的小姐,她低低地痛苦地说了一声:“好。” 束元洲到的时候,这兵荒马乱的一切已经过去。 他熬好药端到阿忘房中,和昭不在,服侍阿忘的是另一个婢女。 瞧见束元洲目光,阿忘叫婢女先退下去,而后轻声道:“你们竟都瞒着我,妖丹的事我知道了。束大夫,和昭说的话你都忘了吧,无论以后她要求你做什么,不要答应。” 束元洲放下药碗:“你知道了。和昭也是好心,只是成妖并不美好。” 阿忘笑了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元洲,你不答应是对的。我不会成妖,不想食人,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定要作为人离开。” “不说了,都是些不开心的事。”阿忘招招手,“过来,抱抱我。” 束元洲喉头哽咽,闭上眼将情绪压了下去:“好。” 阿忘躺在束元洲怀里,轻声道:“你比被褥暖和多了,元洲,你说什么时候这雪才会融,冰化为水,溪流解冻,鱼儿开始欢游,荷花开了,秋叶落,冬又来……一切都是轮回,我不怕,我也不要身边的人忧愁。” 束元洲强忍悲凉,扯着嘴角笑:“很快春天就来了,到时候万物复苏,我俩成婚,一起看夏秋与冬。” 阿忘轻声道:“好,说定了。” 束元洲沉声答:“嗯,说定了。” 又过半晌,药再不喝就要凉了,凉了更苦,还会泛起药材的土腥,束元洲端起尚温热的药,喂给阿忘喝。 阿忘笑着摇摇头,自己接过来,一口饮尽。 “确实很苦,束大夫,”阿忘将药碗搁到桌上后,看着束元洲轻柔道,“听话的病人有奖励吗?” 阿忘的目光柔而生媚,束元洲微微垂下眼睫,脸颊轻红,有些不敢瞧她:“蜜、蜜饯。” “傻子,”阿忘笑,“真是没有新意。” “不过,”阿忘抬起手,轻抚束元洲想看她又羞怯的眉眼,轻声道,“傻也有傻的可爱之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束元洲的脸颊越来越红,最后他看向她,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满怀柔情、些微颤栗地看着阿忘。 窗外又下雪了,阿忘却不觉得冷,束元洲跟个火炉子似的,都快要化了…… 在这样的冬日,她喜欢这样的温暖,至于以后的事,那属于以后了。
第10章 妖与美人09 和昭本是不赞同小姐跟束元洲在一起,说是不赞同还轻巧了些,应该是愤怒愤恨强烈不满,但是看着小姐近期心情愉悦了些,也不像过往讳疾忌医不喝药,她渐渐的软了下来。 若是小姐执意不肯服用妖丹,那寿命就只剩两三年,小姐若是喜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况且束元洲并非铁石心肠,真到了危急关头,他真的能够硬下心肠眼看着小姐死去吗? 至于皇城里的陛下,天高皇帝远,他有他的皇后娘娘,小姐身边多个束大夫也没什么不好。至于嫁人的事,前朝不是没有和离的女人嫁给帝王为后的事,虽然罕见,但不是毫无可能。 以后小姐要是不喜欢束元洲了,和离了便是,反正陛下的心一直在小姐这里,和昭不信这天底下没有比束元洲更好的儿郎来配小姐。 想通后和昭不但不再阻拦束元洲,还为小姐打起了掩护。君宅里有陛下的人,陛下来信问和昭那个束大夫到底是何人,也叫和昭瞒过去了,说是小姐在为她相看夫婿,只是做了一些考验与查探的举动,叫护卫们多了心。 君宅流传起将有喜事的谣言,谣言的主人公似乎是和昭与束大夫,管家来问,和昭也只是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不要问东问西。 但护卫们不是傻的,这些谣言能瞒多久和昭也不知道。告诉阿忘后,阿忘想了想:“那就把婚事提前吧,临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里,请柬都要送到。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想阻拦也来不及了。” 阿忘说完,心里划过一道不明显的快意,她或许对于姬伏吟并非毫无怨言,只是平日里身体疲乏,没有心思去思量。如今他娶她人,她也另嫁他人,这样一来也好,两不相欠,各过各的生活。 她没有多少时间可拖延了,这一生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就终结,她想过一次世间其她女子那样举案齐眉的平淡生活。 至于爱不爱束元洲这件事,阿忘只能说她从未爱过任何人,就算心上波动,也不过短暂的欢愉与长久的惆怅罢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阿忘与束元洲来往甚密,叫姜逢枝察觉了出来。 这日阿忘与束元洲在书房写字作画,累了束元洲就给她讲故事,妖妖鬼鬼情仇缘孽,那些他曾经看过的听过的故事他都一一地讲给阿忘听。 他讲得颇为有趣,叫阿忘听入了迷,兴头上时还要束元洲画个大致的妖的模样给她瞧。束元洲幼时跟父亲一起游历过一段时间,见过一些妖,有次要不是父亲及时赶到差点就被妖吃了。 束元洲说到这里,还卖了个关子,问阿忘知道为何他的血能画符吗。 阿忘自是不知,娇嗔地轻瞪了束元洲一眼。 束元洲侃侃而谈的模样破了功,脸颊微红咳了一声,坑坑巴巴好一会儿才恢复那谈笑自如的模样。 原是那次意外后,他父亲寻了难得的药物喂养他足足五年,叫他体内的血能伤妖能画符。要是有不长眼的妖撞上来,开咬第一口就似饮鸩酒毒哑喉肠。 说到心里,束元洲心内微沉,也不知何时才能有父亲的音讯,若是他来,或许能找到治好阿忘的办法。 阿忘瞧出了一些,拉过束元洲的手,让他继续讲故事,她爱听。 束元洲将心底的沉苦压下,浅笑着继续讲了下去。 被差遣去做其他事的姜逢枝并未远离,他靠着书房的门静静地听着,听得不真切不详细听得懵懵懂懂,可心底里脱离掌控的怒意在这样的不真切里愈演愈烈。 君宅说什么和昭要与束元洲成婚,都是谎言,掩盖这君小姐的不安分,掩盖他们偷情的事实。 姜逢枝自以为为了君小姐,都已经敷衍怠慢了燕雪,他自以为已经付出得足够多,已经忍耐得难以抑制,可是阿忘回报给他的是投入别的男人怀抱。 在她不知道他的角落里,他压抑着内心的欲念,不去伤害她,一遍又一遍地劝燕雪等等,再等等。燕雪已经等得快发疯,她的右脸甚至疯得生了脓,废了姜逢枝不少妖力才减缓了苦痛。 一面是疯子一样的怪物,一面是偷情的美人,姜逢枝甚至都有些怜惜自己了,碰上的女人都是这么些不值当的。 他平日里的理智好像叫怒与妒冲得支离破碎,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小雪,这样自以为是地以为君小姐应该在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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