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这么做。 现在的徐帘雾,与地墓中的那个徐帘雾,判若两人。 这时候的他,就像是回到了师姐所说的那个单纯的时候,让她亲手拆穿那些人的手脚,让他失去光,她做不到。 梧溪子却否认了。 “自然不是。” “你应该去保护他,去救他。” 对徐帘雾,小师妹好像总有些拿不定主意,像是刻意保留着一种分寸,明明已经足够喜欢,却还是没有真正进入那个人的世界,没有迈出那一步。 “我初入山门时,师尊就告诉过我,入了海棠门,最该要好好琢磨的是自己的心,而不是修为。” “剑修爱剑,他们的心坚如磐石,也软如草芥。” “你以茅山术入道,又在外比他多走了许多路,对世事认知,全已然能单凭本心。” “今日徐帘雾与你相隔陌路,未尝就是一件坏事。你陪他走过这段难走的路,让他走,你也走,走的累了,疼了,都没关系。” 至少互相陪着。 至于到最后,徐帘雾能不能真正迈过去,她不知道。 官晏:???? 为何阿吉讲的这些道,她听不懂。 “师姐,我怕他不自由。” 五师姐说的这些,她大约是明白的。 她就是怕,怕自己做了什么而改变了徐帘雾的路,会让他觉得她在支配他的生活,她太喜欢自由,所以也不想强迫徐帘雾一丝一毫。 “你又如何知道他自由与不自由,喜欢还是不喜欢,接受还是不接受?” 裴裹儿:! 扎心了,她真的不知道。 见她面色,梧溪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官晏都惊了,若说海棠门中心态最好的便属阿吉了,她都叹了气,这人到底是有多难搞。 她想说,不要管这件事了,随她去自生自灭。 可梧溪子又笑了。 “他失忆了,小师妹难道不想让他重新想起来吗?” 怎么不想。 只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当时她们破庙相遇,她也没做什么,二人就熟稔起来了,如今一旦清零,让她主动接近,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 “这还不简单?” “想要人喜欢你,自然是展现你的魅力,孔雀都天生会开屏,你好歹也入了海棠门,学过半月的课,若这些都不知道如何去做,是真蠢。” 官晏在一旁随口说出来,甚是没走心,单纯的不想让阿吉为这傻子费心。 魅力? 手里的茶杯扔在桌上,裴裹儿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梧溪子无奈地看了眼打马虎眼的官晏,正想再多说几句,便见原本如癞猫的小师妹像是打了鸡血,斗志冲冲。 不如便这样罢…… ………………………………………… 试炼前夕 明霖峰,雾居 徐帘雾坐在榻上全身心打坐,护身阵法蔓延至院门外,甚是严密,像是特意在防着什么人。 “大师兄,我想见你一面。我有话跟你说,就只是想见你一面。” 楚琢玉被拦在门外,只能锲而不舍得求。 他利用舍缚铃和栓灵链,好不容易将宁焘和那个女人从徐帘雾心里彻底抽走,又为他塑造新的记忆。 徐帘雾本该认为他们是相爱的,是天生该在一起的。 可一切都错了,全都错了。 他反而离他更远。 “你如今躲着我,那从前说的话算什么?” “你告诉我,不能这样骗我。” 室内的徐帘雾早已睁开了眼眸,灵气运行的速度逐渐变慢收拢,他听着来人在外胡言乱语,眉心蹙得死紧,眼神里尽是烦躁。 忍了许久,听他说的话越来越放肆,他打开了结界阵法。 楚琢玉以为他回心转意,步履飞快地想快些与他说些话。 这些日子,徐帘雾忘记了那些讨厌的人,却又待他更为冷淡,他琢磨不透,问过昆仑镜,也想用舍缚铃再试一次,可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徐帘雾防着他,不见他,躲着他,还决绝地拒绝他。 等楚琢玉冲进内室,见到的只是背对他的人。 “大师兄……” 徐帘雾没有回头,只是听到楚琢玉的声音,他便开始心痛,那是一种下意识地排斥和生性厌恶。 寻不到原因,也得不到答案。 至于楚琢玉提到的那些话,那些他自己说过的心悦之言,陌生而又让他恐惧。 “苍生道内禁谈其他,回去罢,那些话也不用再说。” 楚琢玉大踏步地靠近他,额上青筋跳动。 “大师兄,你认真的?” 听到他的脚步声,徐帘雾比他更快,瞬移至了院门外,始终保持着三米的距离,足够踏实,也会让他的心跳得慢些,而不是即将猝死、濒临窒息的疼痛。 “是。” “此言当真。” “修真者当以大爱为心,不顾小情小爱,一生为苍生,不敢有违。” “呵—” 楚琢玉自嘲一声,不敢有违? 想起在地墓中昆仑镜中出现的那张脸,整张脸都布上了一层狰狞。 对那个女人就是情不知所起。 对他就是不敢有违? “大师兄,我陪了你二十年,你当真要以这一句来诓我?” 无情无义的人,徐帘雾也自认为自己不是。 可面对眼前这个小师弟,面对这个曾经的自己说过心悦的人,面对从小到大一直当家人的人变了身份,面对心中下意识的疼,他想,没有结果的事,终究不必纠缠。 不管曾经的他怎么样说出那一句话,如今的他就是觉得不心悦,不想在一起,不想与他亲近,也不想和他说话。 这种感觉不是模糊不清的,而是根深蒂固的,就像是有什么无形又无声的东西在提醒着他,他并不喜欢眼前这个人。 “没有真不真,假不假。” “我说的,就是我想做的。”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单独见你,日后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是同门,是师弟,其他的,便恕我从前是说错了。” 说完这最后一句,徐帘雾用力关上了大门,将这一切隔绝在外,道歉的话他说过了,想要自罚也罚过了,补偿也给过了,一句错的话,已经清了。 楚琢玉不知第多少次被孤零零地关在院门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喜欢不会让一个人变得更暖,而是让他如同变了一个人。 手里还未曾用出的舍缚铃被他狠狠地攥着,锋利的边缘划花了他的手,一滴滴在地上留下血花。 察觉到外面的人走了,徐帘雾如同卸力一般背脊松了下来,长发划到桌案上,他看着桌上冷冰冰的茶水,回忆起这段时日的不对劲,苦恼万分。 他的记忆告诉他,他喜欢楚琢玉。 他的心告诉他,想到喜欢会疼。 这种割裂感,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不同的人合二为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喜欢。 本一开始,就只是师弟而已。 ………………………………………………… 苍生道,内门。 徐帘雾忘记了宁焘,可裴裹儿却不能不寻。 她随手抓了几个弟子,几乎每一个都是摇头,然后快步离开。 仿佛宁焘这个人,如凭空蒸发了一般。 但,她们每一个人说话时都眼神闪烁,离开时异常匆忙慌乱。 很不对。 裴裹儿放弃了从这些普通弟子身上找寻答案,她直接找到了苍生道此次参赛弟子的住址。 依旧是徐帘雾带队,但去时他正巧不在。 “你是何宗子弟,这里是苍生道住处,速速离开。” 裴裹儿来时打听的清楚,苍生道这次参赛者有五人,男三女二。 眼前这位白发蓝衣,颈间、袖口、腰间满是银饰的少年,最为好认。 “我来找你。” 纪宿斓:你谁??? 裴裹儿不动声色地夸,“你不是南疆第一,蛊师大人纪宿斓?” 纪宿斓: (ΩДΩ) ??(ò_óˇ)?? (?? ??° ?????? ??°)?? “正是在下。” 看着眼前说话赤诚,扮相超美,冷着脸夸人都超飒的美女,纪宿斓可耻地承认了。 “我找一个人,他负了我师姐,却悄无声迹跑了,为抱私仇,我要找他约战,听说纪道友才貌双绝,秉性极佳,我想请你帮忙找到他。” 裴裹儿想起今日与玉师姐问她,为何不曾见到宁焘,随口当个借口就说了。 纪宿斓星星眼:原来他人这么好。 “师妹你说,我定然帮你。” 裴裹儿抿抿唇,眼神奇怪,“师妹?” 纪宿斓愣住,不该喊师妹吗? “我今年二十有五。” 二十五,怎么会是二十五? 这明明是个小美女。 之后,尴尬之下,一个坚决不做妹妹,一个坚决不做弟弟,二人决定以大名互称。 “那……你要找谁?” “宁焘。” 纪宿斓色变,宁师兄? “你怕是问不到了。” “为何?”裴裹儿不明白,她问的是一个人,又不是什么密辛。 纪宿斓抓了抓头,也很懊恼,实话实说他对宗门的处置颇有怨言,但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弟子能决定的。 “宁师兄他入魔了你知道吧?”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说,总归这世间能记挂宁师兄的本就不多,这名所谓师姐能知道且还记得他,宁师兄也不会那般凄惨地无人问津。 这偌大的苍生道,门徒鼎沸,可惜说不提,就真的忘了这么一个人了。 “宗门将他关起来了,我师父是三长老木槐,这事还是我缠了许久他才告诉我的。” “二师兄入魔,大师兄极力要求留他修为,但苍生道门规在,不容魔修,不得不将他除名,幽禁在了后山禁地绝命池。” “大师兄因为这件事刺激忘记了一些东西,长老院就决定此后苍生道内不得议论此事。” “对了,我说与你,你千万别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转头。 裴裹儿回去遇到了玉生烟,“纪宿斓告诉我,苍生道把宁焘除名了,关在了后山禁地。” 玉生烟呼吸暂停片刻,听到她说完了所有来龙去脉,脸上不动生色,可左手已经有了要掏锤子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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