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瑶微微偏头,上下打量,“阿父,你现在这样子,看着也就四十多岁,舅父比你小,都没有你看起来年轻,你只要保持现在的心态,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历史上,汉武帝晚年沉迷鬼神之说,为了长生和治病不知道吃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折腾到七十岁,现在不折腾,超过七十不在话下。 刘彻一噎,“你怎么如此确定?” 刘瑶闻言,抿了抿唇,扭头冷哼道:“那我不肯定!阿父不必信!” 刘彻:…… 这人都这么大了,脾气还是没改,子夫说,近些年他的脾气都温和不少。 “阿瑶,朕累了,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匈奴也赶跑了,西域也臣服了,滇国、卫氏朝鲜也没了,朕一时觉得空落落的。所以……”刘彻声音顿住,欲言又止。 “所以?”刘瑶不解。 所以什么? 此时,飒爽的秋风裹着三四片残叶簇拥过来,将帝王的冕袍吹得鼓鼓的,大袖簌簌作响,像是在催促。 刘彻侧身看着她,目光幽深,“阿瑶,朕打算等太子从幽州回来,退位给他,你觉得如何?” “阿,阿父?”刘瑶怔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觉得有些懵,“你莫要开玩笑。” 刘彻盯了她一会儿,薄唇勾起狡黠的弧度,打趣道:“被你猜对了,朕就是见今日无聊,想与你开个玩笑。” 刘据将幽州考察完毕后,曾经将自己的幽州建设规划给他说过,若是顺利,十年应该能成,可是他担心自己等不到十年。 过两年他就六十了,看看能不能撑到。 他肆意了一辈子,总要为大汉的未来考虑一下。 刘瑶:……
第160章 但若是信了这个,今日儿臣做不了‘国师’,我就找根绳子吊在殿中。 刘瑶嘴上说着开玩笑,心中悬着的心可从未放下。 她目光远眺,看着远处清翠的山松、金黄的银杏、澎湃的云海,山河壮丽,绚丽多彩,她刚刚听到刘彻的“玩笑”时,有惊愕、有惶恐、有忧心,却无一丝高兴。 她自认还是对自家老父亲了解的。 身为一个好大喜功的帝王,即使老了,自家老父亲也不是会自动禅让的主。 无缘无故,啥事都没有发生,不能因为在泰山顶上,因为风大,就将自己骗了。 先到此,她毫不客气地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刘彻无语,“莫不是为太子可惜?” “阿父,你看看我脸上有一丝可惜吗?”刘瑶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刘据目前在幽州,长安有舅父、霍去病他们坐镇,目前来说,完全不用担心形势。 再说,她也没期待这事,只不过刚刚被刘彻吓到了。 “……”刘彻回想,确实是这样,他之前还担心说出这话,让她失望后,如何哄人,谁知人家压根不相信,对此他有些郁闷,“你刚刚真没有一点开心吗?” 刘瑶闻言,眉心纠结了几分,“只不过之前没想过。阿父,你不用考验我与太子,只要你好好的,我们这些子女乐的轻松,天塌下来,有你顶着,再说,你刚刚也说了,等太子从幽州回来,这不是挺好的,你就再劳累个一二十年,好好给大汉挣家业。” 听完她的话,刘彻心情就更加郁闷了,嘴角的笑越发僵硬。 他承认,之前心中有几分猜疑,几分试探之意,但是阿瑶这番直白的话,着实让他有些受伤。 合着他们这群孩子就打算折腾他,压根没打算接他的担子。 刘瑶见他郁闷,又给上了强度,“阿父,大汉还有许多事情还未完成,你也别妄自菲薄,在儿臣心里,六十岁也还年轻,你看公孙弘当初,也是五六十岁才有出息,你现在还不到六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而且,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太子也是,否则他何必这个时候去幽州,不就是因为你现在身体硬朗,他不用担忧。” 刘彻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 合着他做了这么多事,在她心里,还不够有出息。 刘瑶抬眸望天,素手遮着眼帘,佯装不解,“哎呀呀,现在都秋日了,怎么某人的脸色还和六月的天一样,都这么大年纪了,总不会一会儿感动地要哭吧!” “刘瑶!”刘彻嘴角微抽,沉声提醒某人莫要过分了。 他承认被她的话说服了,但是不代表某人可以如此放肆。 他可是帝王,是她的君父,而今在泰山,当着天地皇祗的面,怎能如此说话。 “儿臣失礼!”刘瑶听出不对,乖乖认错。 “……行了,朕已经知道你们的心意,以后不会这样了。”刘彻薄唇微翘,负手眺望苍穹,“阿瑶,你说的不错,朕还未到六十岁,有什么不敢拼的!” 躲在他身后挡风的某“孝顺”公主敷衍点头,“没错,没错,阿父,俗话说,爱拼才会赢,儿臣看好你!” 刘彻听到这话,经不住笑出声,“不错,我儿果然与朕心意相通!朕就好好在为大汉再拼几年。” 簌簌秋风将帝王高亢的笑声送到远方,惊飞了不少躲藏的鸟儿。 刘瑶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安抚了肺腑焦躁的心,唇角经不住翘起,今日这关算是过了。 得亏刘据不曾来,这番惊吓不用他受着。 现在看来,果然刘据还是好好在幽州搞建设,日常让刘谕帮他爹拉好感。 也防止刺激到刘彻敏感的帝王心。 …… 从泰山上下来,刘瑶觉得身心一松,连步履都比之前快了两分。 感觉自己这一番折腾,怕是要瘦三斤,也省的纠结瘦身事宜了。 刘彻泰山祭祀之后,没有停留多久,带着人开始巡幸其他地方。 到达河间时,当地官员向刘彻介绍了一名貌美的奇异女子,据说此女子天生双拳紧握不能张开。 刘彻之前就听说燕赵多奇人,就想见一下。 刘瑶听到这乐子,挑了挑眉,最近总感觉时间过得有些快。 当初她派人来燕赵寻人,奈何将自己只知道钩弋夫人姓“赵”。 巧了,燕赵之地就姓“赵”的多,即使相貌姣好者也不少。 为了防止引起他人注意,刘瑶忙了一阵,也就放弃了。 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原则,也就没再折腾。 原以为以现在的情形,钩弋夫人多半不会出现,毕竟自从元封二年的泰山封禅结束后,刘彻对方士、术士的态度大转弯,收拾了不少糊弄人的术士、方士。 她当即拉上刘琼、刘珏、刘闳、刘旦一起去,表示也想去看看。 刘彻允了。 河间行宫中,面容姣好的少女握着双拳怯生生地站在刘彻面前。 一名猴腮脸的河间中年官员谄媚道:“陛下,占卜师说,除非是贵极天下的人,怕是打不开她的手。” “真的吗?”刘彻打量面前的妙龄少女。 河间官员连连点头,“真的,千真万确!” 座位上的刘闳、刘旦也好奇地看着少女,尤其她白嫩嫩的拳头。 刘瑶单手支颐,目露深思。 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白眼了。 就这种程度…… 阿父若是信了,她鄙视他一辈子。 现在看来,当初汉武帝能信,多半是见色起意,顺水推舟。 呃……也不一定。 她又想起早些年,刘彻对上方士、巫师这之类,次次上当,压根没有抵挡能力。 刘彻见她走神,轻咳一声,“阿瑶,你觉得如何?” 刘瑶回过神,皮笑肉不笑道:“阿父,你都这把年纪了,做事随心所欲,儿臣管不了,但若是信了这个,今日儿臣做不了 ‘国师’,我就找根绳子吊在殿中。” 殿内猛地一静,连角落里奏乐的乐师都傻眼了。 刘闳、刘旦大惊失色,“长姐切勿冲动!” 刘彻脸色一黑,“胡说什么!” 河间官员惊骇地看着刘瑶。 场中的少女也是神色大骇,惊惶地望着她,默默将拳藏在了身后。 刘瑶两手一摊,“儿臣可没有开玩笑。” 她扭头看向僵在那里的河间官员,“你说你这个人,编个神仙转世或者入梦降妖这之类,也算是有个脑子,你可知人的拳头如果真的长久掰不开,别说十几年,仅仅一年,这手就废了,关节长久不用,它就变成石头,变成石头的东西可就没有生机。” “这位美人,你若是还坚持,本宫与你打个赌,我将你的手包裹住,一年后你的手还能动,我就承认你的奇异,可行?”刘瑶眉眼弯弯,温声细语,可吐出的话却让人头皮发麻。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公主,唇角控制不住颤动,很快眼眶就蒙上一层水雾。 刘彻蹙眉,“阿瑶,真是这样?” 刘瑶斜了他一眼,“阿父,儿臣的胳膊曾经被伤过,被绑住的感受,儿臣怎能不知!阿父若是不信,可以自己试一下。” 刘彻瞪眼。 说什么呢! 他身份尊贵,就是实验,也是让旁人来试。 刘旦眼珠子转了转,当即一拍桌子,“尔等欺瞒父皇,可治罪!” 河间官员、少女身子一颤,纷纷跪下。 河间官员痛哭流涕,“陛下,臣不敢,陛下,方士说了,赵姬这手,只有得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触碰,才能让其伸展,你试一下,就当解救赵姬。” 少女不语,低头啜泣,哭的梨花带雨,凄婉的声音听得人不忍。 刘彻虽然怜惜美人,但是刘瑶与两个儿子都在面前,而且阿瑶刚刚还那样说了。 他不是没有脑子,听官员这话,他若是打不开,岂不是证明自己不是上天庇佑的真龙天子。 可打开了又怎么样!阿瑶刚刚也立下“豪言”。 可以想象,真按照这人说的如此做,阿瑶可不会对他客气,一哭二闹都是小事,就怕她真的找绳子。 刘彻越想,脸色越拉,觉得面前的美人也不怎么赏心悦目了。 “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可要坚持自己的说法?若是查出欺瞒朕,尔等亲族的命也不用留了。”刘彻面色冷沉,示意左右护卫上前。 河间官员闻言,肩膀一垮,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赵姬咬了咬红唇,看了看上首的刘瑶,对上她淡然的眸子,泪水就控制不住落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亮出双拳,看向刘彻,“陛下,就真的不好奇妾身的拳头里有什么吗?” 刘彻冷着脸,“你这是认罪了?” 河间官员:“陛下,臣……臣也是听方士的占卜,对赵姬之事不……不太清楚!” 刘瑶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用玉箸敲了敲酒杯。 众人听到动静,下意识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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