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的市舶司向来不盈利,甚至要赔进去更多,所以当时先帝将明州作为封地赐给容王时,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谁曾想短短五年,明州市舶司就在容王手里变了样,成了连朝廷都觊觎的香饽饽了呢。 庆和帝紧紧盯着萧桓衍,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他真得就这样放手? 萧桓衍还真舍得:“皇上不追究臣的错处,臣已经捡了天大的便宜,还有什么好不满的,这样最好不过,也省的有心之人挑拨天家亲情。” 庆和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舍得?” 萧桓衍笑得毫无芥蒂:“皇上有皇上的难处,我等为人臣子的,自当为君分忧,更何况正如皇上所说,臣是皇上的侄子,皇上还会亏待臣不成?” 庆和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你就在京城安心住一段日子。也正好称这个机会,将你的婚事办了……苏家的确不是什么好门户,只是当年先帝是下了明旨的,朕也不能违背先帝的旨意,左不过是个女子,娶回来放着就是了,以后若是遇到了你看得上的人家,朕再做主给你赐婚。” “谢皇上关心,这门婚事是皇祖父定下的,臣没有任何不满,”说到这萧桓衍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前几天钦安伯邀臣去府上做客,臣偶然看见过钦安伯大小姐……” “哈哈哈……”庆和帝听出了萧桓衍的意思,开怀笑道:“这样最好不过,朕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待会儿朕就给礼部传旨,让他们好好筹备,你在京城完婚,婚礼自然不能马虎,让他们替你好好操办。” “臣萧桓衍,谢主隆恩!”萧桓衍再次叩谢皇恩。 皇帝满意颔首。 虽说容王这么容易就答应交出明州赋税,事出反常必有后招,但庆和帝还是很高兴,毕竟削藩势在必行,无论容王打的什么主意,再想办法制住他就是了,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做什么皇帝。 庆和对着容王越发和熙:“时辰差不多了,正好去用膳吧……曹忠!传膳!” 一直候在殿门外的曹忠奉口谕退下。 萧桓衍跟在庆和帝身后出了殿阁,面无表情。 —— 出了皇宫,卫成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萧桓衍大步上了马车,对卫成道:“回府。” 卫成作为萧桓衍的亲卫,虽说武功高强,却不如孔思弗老谋深算,也比不上刘如意心思细腻,但跟在萧桓衍身边多年多少学会一些察言观色。 此时他看出自家主子兴致不高,没有多话,命车夫赶车,自己则骑马护卫在侧,一行人回了容王府。 萧桓衍回到寝殿就召来刘如意:“过些天会有礼部的人上门,你和他们商量着,把亲事准备起来。” 虽说这门亲事早已板上钉钉,可真到来临的这一刻,刘如意心里还是有些发堵。 他是沈皇后精心挑选出来伺候容王的人,自幼跟在容王身边,知道容王儿时在宫中的艰难,更知道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沈皇后选自民间,封后之后沈家虽封了伯爵,却空有爵位无甚权势,加之沈皇后一直不得宠,恭敏亲王薨逝后,沈皇后企图为自己的孙儿争夺储位,可惜最后还是输给了苏贵妃和二皇子穆王。 沈皇后久病多年,经此一遭彻底倒下了,先帝便暗示左右将皇后药食服御裁剪大半,有意无意地想要让沈皇后病逝,还是容王想办法偷偷从宫外弄了药进来,才不至于让皇后病情恶化。 群臣知道先帝要等中宫病逝,好立苏氏为后。 沈皇后自己也知道,被先帝和苏氏欺压了二十多年,失去储位已经是她平生一恨,她绝不可能再将她的位置拱手让给那个女人。 沈皇后凭着一口气撑了下来,苏贵妃却和已经被立为太子的穆王翻脸了,太子抢在苏氏向先帝请旨之前替自己的两个儿子定了亲。 彼时先帝已是高龄,苏贵妃却还年轻,她想要苏家富贵得以延续,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皇室联姻。 萧氏王朝到了先帝这一代已经子嗣凋零,除了病逝的皇长子和苏贵妃早夭的两个小皇子,成年且身体健康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是二皇子穆王,一个是三皇子留王,二皇子穆王有二子,年龄与苏家的几个女孩相当,留王家只有几个女儿,一直没有生出儿子来,这也是留王没有角逐储位而是早早去了封地就藩的原因。 然而穆王成为太子后,立马翻脸不认人,偏偏苏贵妃还有苦说不出。 苏贵妃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宗室上,偏偏先帝几个兄弟的子嗣不是不成器就是没有适龄的婚配对象。 苏贵妃病急乱投医下想到了沈皇后的孙子,时年十二岁的萧桓衍。这个孩子如一株将将长成的小树苗,挺拔秀丽,生机勃勃。 听讲学的师傅们说,皇孙的书读的很好,骑射也十分出众。 苏贵妃心中百转千回,她独得圣宠,偏偏两个儿子都没留住,皇后无宠,中年丧子,却还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孙儿。 沈皇后活着一日,苏贵妃就不可能让皇孙夺得储位。可今时不同往日,苏贵妃和苏家都没得选。 容王失了储位,不能对苏家做什么,但皇家的权势和富贵仍在,而穆王登基后,若要保住一世英名,也只能好吃好喝地养着长兄的儿子。 如今这个境况,苏家和容王的亲事竟然成了最好的选择。若是能趁机添把火将沈皇后气死……那真是再好不过。 刘如意清楚地记得那天,他陪着小殿下在偏殿给皇后煎药,突然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传旨。 刘如意略微有些诧异,自从沈皇后搬到偏远的别宫,皇上对这边不闻不问,哪怕小殿下是当今圣上的嫡孙,也不过是年节时在宫宴上给皇祖父磕个头罢了。 这冷不丁的,不知道传的是什么旨。 来传旨的人是曹忠手下的一个随堂太监,皇后无宠,连带着皇帝身边的人都敢怠慢中宫,苏贵妃一应事宜都是曹忠鞍前马后,给皇后传旨却只是随意派了个随堂太监过来。 刘如意饶是看惯了宫里的踩高拜低,还是有些窝火,却又只能忍气吞声。 随堂太监道:“圣旨是给皇孙的,皇上说了,皇后病着,特恩准不用起身听旨。” 刘如意看了眼身旁的皇孙,十二岁的少年已经从容地跪下,刘如意紧跟着跪下。 圣旨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苏氏女赐婚给皇孙,第二件事是封皇孙为容王,封地明州。 随堂太监是在厅堂宣读的旨意,皇后在内室听得清清楚楚,在念到“兹有钦安伯长孙女品貌出众,娴淑大方,特以指婚嫡皇孙为妻……”时,只听内室“啪”的一声,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又清脆。 刘如意满心震颤,又气又怒,可他只是个奴才,什么都做不了。 宣旨的太监略一停顿,咬牙将圣旨读完,然后道:“还请皇孙接旨。” 萧桓衍依然无惊无澜,镇定道:“孙儿接旨。”随后起身示意刘如意拿银子打赏太监,“可否请公公递个话给皇祖父,皇祖母病重,孙儿请准太医来为皇祖母医治。” 那太监略一忖度,同意了,随即快步离开别宫。 萧桓衍转身进入寝殿,沈皇后半边身子探出床榻,药碗被打翻在地,人已经晕了过去。 这次太医来的很快,大概是皇帝对这个孙子听话的一点嘉奖吧。沈皇后在太医的救治下清醒过来后,不顾旁人在场,紧紧抓着萧桓衍的手大骂:“我好歹与他是结发夫妻,他为那个女人作贱我不算,还要作贱我的孙儿,如此刻薄寡恩,我倒要看看是他先死还是我先死!” 刚才治疗的太医还没来得及离开,听闻此言神色大变,忙不迭带着药箱子离开。 身后传来皇孙殿下稚气未脱却出奇冷静的声音:“皇祖母放宽心,孙儿知道该如何做。” 太医不敢久留,甩了甩脑袋,将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甩出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离开了别宫。 后来沈皇后果然拖着一具病躯硬生生熬死了先帝。 先帝重病时,沈皇后也是出气多进气少,憔悴苍老的病容看不出昔日颜色,一双浑浊的眼睛半晌才眨一下,旁人瞧着多少有些瘆人,容王却日夜不辍地服侍着祖母。 等到先帝驾崩的丧钟响起,浑厚悠扬的钟声飘至别宫,沈皇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赢了自己的丈夫,保住了自己的后位,没让苏贵妃踩着她的尸骨向上爬,剩下的日子,衍儿只能依靠自己了。 沈皇后和萧桓衍在宫中的艰难处境全拜苏贵妃所赐,甚至沈皇后病情加重也与这桩婚事有关。 刘如意以为殿下和自己一样对苏家众人深恶痛疾。可是看到萧桓衍在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全不在意的模样,不由有些疑惑,是殿下的情绪隐藏的更好,还是真的不在乎呢?
第11章 定下 刘如意替自家殿下委屈:“殿下,莫非真要迎那苏氏女进门?” 萧桓衍一面抬手由小内侍伺候着褪下亲王服饰,换上轻薄的常服,一面漫不经心道:“先帝的旨意,连当今圣上都不能违抗,你还想本王抗旨不成?” 刘如意腹诽,合着当年您在皇后面前说您知道怎么做其实就是老老实实接受这门亲事吗? “不然呢,连皇祖母都没有办法的事,本王又能怎么做,当年只不过是安皇祖母的心罢了。” 刘如意吓了一跳,连忙捂住的嘴,以为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抬眼看到殿下戏谑的笑,才明白嘴巴没出卖自己,倒是表情出卖了自己。 萧桓衍并未在意,他挥挥手让小内侍退下,踱步到榻边,坐下斜倚在软枕上,才舒服的叹了口气:“与钦安伯府的亲事连今上都乐见其成,因为能杜绝本王与其他士族联姻,他以为这样能断本王一臂,”萧桓衍哼笑一声,“就让他这样以为吧。” 刘如意看到容王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心下一紧,尽管伺候了容王殿下这么多年,每次看到殿下露出这副神情,还是忍不住有些惧意。刘如意恭敬道:“臣知道该怎么做了,这就下去好好张罗婚礼。” “嗯。”萧桓衍以手支额,淡淡道:“至于苏氏女。” 提及苏家女儿的时候,萧桓衍不可避免地想到那日在钦安伯府看到的少女,那芙蓉花一样娇媚的脸庞。 他停顿了一息,才接着道:“娶回来让她乖乖听话就是。” 刘如意从小跟在萧桓衍身边,萧桓衍是个什么意思,他不用多想就明白了,这苏家的女儿嫁进王府,就只能是被拿捏的份了。 刘如意暗喜,心中瞬间闪过一百零八种磋磨苏氏的法子,仿佛这样就能报复苏贵妃,替沈皇后报仇一样。 他开心道:“臣一定替殿下将这亲事操办的风风光光!” 萧桓衍哪能不知道大伴儿在想什么,他懒得多说,只道:“下去吧,本王要午休,别让人来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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