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儿,亲我一下。”他脱口而出。 陆允慈拳头不由攥得更紧。 宋明康重复了一遍。 她强忍下心头异样,微仰起头,趁四下无人,踮起脚尖在他侧颊落下轻轻一吻。 下一秒,突如其来冲出一人将宋明康重重扯开,拳头毫不留情挥到他身上。 陆允慈快速闪到一旁,冷眼旁观扭打在一起的二人。 她不明白,明明只是发泄与强迫的关系,竟会有如此之强的占有欲,但却没有一个人肯为自己死去的姐姐赎身,这究竟是为何? 其中缘由,她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偌大的动静引来文翰斋一群人围观,二人身份皆尊贵异常,一时竟无人敢拦。 “停下!”杨沫一声令下,自带威严,众人纷纷转头行礼。 宋明康和潭越快速分开,不敢造次。 潭越反应迅速,随口扯道:“杨妃娘娘,我们在练习相扑。” 对此,杨沫点到为止,只是淡淡地说:“都散了吧。” 临走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允慈一眼,对视的刹那,两人暗暗点头,心照不宣。 眼前宋明康和潭越怒目相视,陆允慈一言不发,漠然地看着他们将自己死去的姐姐接当作物件一般争抢。手指不自觉更加用力,纤长的指甲嵌入肉里,她却丝毫不觉疼痛。 宋明康朝她走近,似是还有话要对她说。他身后的潭越暴躁地扯住他的衣领,毫不客气。眼见又要爆发冲突,宋明康及时止损,最后看了沉默的陆允慈一眼,便依依不舍退下。 片刻,陆允慈走出文翰斋,上了马车。 她脸色苍白,身侧的小丫头白芷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都没有应和。 察觉出她情绪不对,白芷及时止声。空气只剩下诡异的沉默,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幕,陆允慈指尖发凉,将自己姐姐拖进泥沼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逼良为娼,到头来惺惺作态。 方才宋明康和潭越打了起来,从这其中,她或许可以讨到一些有利的东西。 心中念头逐渐明朗,于此刻正式成型。 陆允慈睫毛很长,微张眼睛时,能将所有情绪遮盖。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岁试到来。 在这期间,陆允慈一直在文翰斋学习,但无论在哪里,都能听到有关自己的议论声。 宋明康和潭越不知为何对自己的兴趣愈来愈大,时常跟在她身后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她恨这突如其来的探究与好奇。 今年的岁试男女分开考核,女子的考核科目主要是琴艺、弈棋、四书五经、绘画这几大类。 这些技艺通识,陆允慈幼年时便有所接触,当时宫里请来了全京城最好的老师,再加上她早慧机敏,天赋和外部条件均得天独厚,样样精通于她而言并非难事。 岁试出结果的那天,她一举夺魁,让“睇儿”这个名字,真正走到了人前。 一时间,满京城哗然,青楼女子和岁试第一这两个身份,仿佛有着天壤之别,不可能发生在同一人身上。 而陆允慈如愿以偿,走到了风口浪尖。 睇儿,睇儿...... 这是姐姐的小字。 而陆承泽这个名字,和陆允慈一样,暂时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这天傍晚,宋明康叫住了她。 他蹭到她身侧,假装看不到路过之人灼热探究的目光。 她看向他,没有说话。 从前她在寻芳阁,于他而言唾手可得。现在,她恢复了自由之身,又在岁试中一鸣惊人,属实出乎宋明康意料。她离他越来越远了,却比从前更吸引他,可他得不到。 隐隐作祟,欲罢不能。愈演愈烈,暂难将息。 话到嘴边竟觉烫嘴,连面颊都在发烫。 宋明康深吸一口气,“睇儿,后日是我生辰宴,在宝月楼。” “嗯。”她抬头看他。 宋明康愣住,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可究竟哪里出问题了,他也说不清楚。 睇儿是不是还在生气?那日他和潭越一起做的混账事,她是不是根本没有原谅他?可她明明亲口告诉他“不重要了”...... 他是不是不该喜形于色,让心底所想被她猜个彻彻底底。 那件事,确实错在他和潭越,睇儿不原谅他亦是理所应当。想当初,睇儿只是寻芳阁的乐伎,只需歌舞弹唱,但在那种地方,再加上云茜的推波助澜,免不了...... 想到这里,宋明康狠狠瞪了不远处的潭越一眼,随即诚恳地对眼前人道歉。 “睇儿,对不起。” 潭越察觉出宋明康的目光,觉得莫名其妙,看到宋明康又凑到睇儿跟前,心里有些不舒服。 陆允慈直直地看着宋明康,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她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隐隐察觉事情正按照她想要的方式发展。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对宋明康不冷不热的态度是试探,没料到他的道歉会来得这样快。 “那天......主要是潭越......” 话说一半他顿住,觉得此等话术太像是在为自己开脱。 “睇儿,我发誓,我以后不会再勉强你。” 陆允慈暗暗思忖,及时道歉,以退为进,宋明康处理关系真的很有天赋。 “我原谅你了。” 听闻此,宋明康笑了,只一瞬就立刻将笑容压下去。 “那我的生辰宴,睇儿能来吗?” “睇儿......”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是杨沫在唤她。 她撇下宋明康走至杨沫跟前,行礼,杨沫将手中的字画锦盒递给了她。 “祝贺你岁试夺魁,这是本宫珍藏多年的画作,今日赏给你。” 在杨沫目光的示意下,陆允慈轻轻地将锦盒推开。推至一半,她看到了里面的字条。 ——“宝月楼,生辰宴,江北尘。” 她明白了,迅速将锦盒关闭,“多谢杨妃娘娘。” 杨沫走后,陆允慈走到宋明康身前,告诉他:“我会来的。” 宋明康的笑彻底压不住,他兴致冲冲地将请帖递于她手中。 “后日巳时,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陆允慈打量着手里的请帖,所用纸张还是珍贵的薛涛笺,芙蓉花汁制成。明明只是一场生辰宴,却用这样精致的请帖来宴请客人,宋家的地位与财富,无须多言。 宋明康离开后,潭越又走上前,在她耳畔嘀咕:“你为什么要接?” 她将请帖收好,淡淡地看着他:“你觉得我有办法拒绝吗?” 从前的“睇儿”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去那种地方,但现在有了。 先动心的人永远处于劣势,宋明康的喜欢根本掩饰不住。若她与他是天平的两端,此刻她的那端无疑是被高高翘起。 潭越一时哑然。 其实请帖他也收到了,但不是宋明康给他的,是宋明康的父母寄到了自家府上。 宋家是京城有名的商贾之家,宋明康父亲从商,母亲是当朝太书令张阔的千金,官商联姻,不失为一段佳话。 谭家满门忠烈,当年攻夺京城,改朝换代,立下汗马功劳。 门第相当,利益相恋,这便是两家往来频繁的原因。所以潭越再怎么不满这些天宋明康围在睇儿身侧,也不能真的和他闹翻脸。 宋明康情绪表现得直接,他亦是如此。 想来想去,潭越觉得没什么,反正后日他也会去,都在宝月楼,看住睇儿不是什么难事。 陆允慈看着他,若有所思。这是大好的机会,她怎会不趁机将水搅浑,宋家,谭家,还有这么多年没有见的那位故人——江北尘。
第3章 逢故人 此刻,潭越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这张脸,再联想到宋明康方才殷切的面孔,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念头,他暗自心惊,就算今非昔比,睇儿恢复了自由身,在岁试中一举夺魁名动京城,也掩盖不了她曾在寻芳阁待过的事实。 但即使那样做,他也能承担起后果。潭越有这个自信,毕竟从小到大,只要他好好练功习武,再荒唐的事母亲都会答应他。 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一时顾不得四周来往的人群。 “睇儿,我有话要对你说。” 看着他脸颊微红,陆允慈大概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改日吧。” 他神情复杂,冲动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待到冷静下来,他怕自己真的再也说不出口。 “潭越,你想清楚。” 他浑身一颤,她很少这样唤他的名字,这令他觉得新鲜,他的名字,从她口中唤出,竟可以这样好听。他神差鬼使地应了下来,“好。” 最终,他的话没能说出口,一句也没有。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他竟突然觉得惶恐。 后日上午,宝月楼络绎不绝,不少名流雅士纷纷前来,送上厚礼,以表祝福,门口的礼物匣子快要堆成小山。戍守了不少侍卫加强防护,毕竟今日到场的,还有太子殿下。 路过宝月楼的人无一不发出艳羡,赞一句宋家好大排场。 宋明康左顾右盼,迟迟等不来想见到的人。 宝月楼临水而建,春和景明。宴至一半,忽有笛声从水畔传来,琵琶相伴,浑然天成,戚戚然有故国声。 少顷,水波渐缓,偌大水面,一叶扁舟浮现,随风而动,轻微摇曳,相融天地,如入画中。 一袭青衣翩然而至,将画中平静打破。 霎时寂寥无声,唯见“青鸟”破画而出,又似鱼儿跃然水上,却未惊起一丝水花。 跳舞之人,身量纤纤,若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 从楼上观望,衣袂翩翩,似水墨画中别具匠心的点缀。水上绿荷红菡萏,她处在其中并不显突兀,不间断的旋转动作若行云流水,绿波微微荡漾,一束新荷悄然绽放其间。 她皮肤苍白,腰细如束,即便是素色青衣,仍难掩国色。 洛神突现水上,令人心旌摇曳。 从始至终,陆允慈的目光都落在一个人身上。 江北尘相貌俊朗,鼻梁高挺,攻击性极强。他眼睛极媚,眼尾微微上扬,随意一瞥,便让人顿生鬼气森森的压迫感,不寒而栗。 察觉到陆允慈的注视,他直白地回视,目光不停在她身上打转,似是不相信亦不在乎众多人群中她只盯着他看。 舞终曲毕,宝月楼众宾客桌前,果盘菜肴未更换一碟。 扁舟靠岸,陆允慈缓缓踏上木板,不远处的宋明康起身唤她。 “睇儿。” 话音刚落,宾客席中若炸开般窃窃私语,一传十十传百,“寻芳阁女子 ”“岁试夺魁”......今又受宋明康之邀赴生辰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传奇。 她无视所有流言蜚语,站定后,挺直脊梁,一步步朝今日宝月楼主位——宋明康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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