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支着脑袋,只觉得馋虫都被她勾起来了。 景暄和绕来绕去又想到了案子,将鲜嫩的薄羊肉在汤底里涮了一下,说道:“我总觉得,此案的关节便在蛇身上。若是尸体没有蛇咬过的伤口,那蛇腥味到底是从何而出呢?” 阿呆摇摇头道:“老大,能不能别在吃饭的时候讨论案子?你再说,阿呆就吃不下去了。” 景暄和给他夹了块羊肉,“吃吧吃吧,多吃饭,变聪明点。” “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让你开心开心?” 景暄和挑眉一笑,静待他发言。 阿呆端正地坐着,说道:“我以前养过一些小鸡,活蹦乱跳的,其中一只尖嘴母鸡每天生八个蛋,有时我出远门将这鸡托给邻居照顾,它白天在邻居家吃食,晚上又回我家生蛋,十分机敏。 可它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怕老鼠,每次见了老鼠就上蹿下跳。 几年过去了,有天晚上它却没有归家,遍寻无果,最后在村口大婶的门前发现了它,让人惊讶的是,这母鸡竟然断气了,我还以为它是老死的,可事实并非如此。” 景暄和听得津津有味,问道:“那它是怎么死的?” “原来邻居家闹老鼠,邻居大婶将老鼠药洒在门口,那尖嘴母鸡在地上乱啄,竟然啄到了老鼠药。 真是讽刺,它没有被老鼠咬死,却吃了专克老鼠的毒药而死,你说好笑不好笑?”阿呆说完,便兀自笑了起来,捂着肚子前仰后合的。 景暄和翻了个白眼,这呆子的笑点还真奇怪呢。 “慢着!”景暄和撂下筷子,脑中似乎灵光一闪。 阿呆问:“老大,怎么了?” 景暄和眼中先是有些失神,继而勾起一丝笑,道:“既然人可以被蛇咬死,又何尝不可能误食蛇毒而死呢?” “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那蛇腥味是从何而来了。”景暄和的眼中绽开一抹喜色,道:“是了,我们明日再去那夫子的村庄走一遭,定有收获。” *** 梅落村坐落在顺天府的郊外,依山傍水,风景秀雅,村里最有名的便是“春深书院”,取自唐代诗人王贞白的《白鹿洞二首》,诗中云:“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而死者赵夫子正是春深书院的教书先生。 景暄和与阿呆来到书院,只见学生们正在上早课,皆戴四方平定巾,穿玉色的圆领大袖衫,腰围大带,垂下丝绦。 一名扫地翁正在清理庭院,景暄和走近他,道:“老人家,我们是京师衙门的官差,正在查案,可否向您询问一下关于已故赵夫子的事情。” 老者混沌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说道:“赵夫子是一个大好人啊,平日最欣赏的就是学生汪常青了。 赵夫子总说,汪常青才思泉涌,是他教过最出色的学生,假以时日,定能金榜题名,谁知这猪狗不如的畜生,不但不感念夫子的恩德,还下毒加害于他,真是人心叵测啊!” 景暄和摆手,道:“老人家切不可妄下定论,汪常青目前只是疑犯,还没盖棺定论,所以官府才派我二人来探查究竟的。” 老者捋了捋胡子,说:“看二位的样子,似乎对赵夫子的案子十分上心,若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朽吧,老朽在这书院待了十年,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去年我妻子病重,多亏赵夫子为我请大夫,上下打点。若不是他的帮忙,我那老婆子早就命归西天喽。” 听老者的口气,似乎对赵夫子十分崇敬,景暄和问道:“夫子生前可结过什么仇家?” “不曾,赵夫子乐善好施,连踩死一只蚂蚁都自责半天,怎会结下仇家呢?真是上天不公啊,让他猝然离世!”老者用袖子挡着脸,泫然欲泣。 这时,忽听后院传来一阵争吵声。 “狗娘养的杂种,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竟将老子的水井投了毒,今早从水井提水,都是些翻了白肚的死鱼。”一个挑夫打扮的人肩上扛着水桶,愤愤道。 “王二,谁叫你平时得罪人太多,我看是他们看你不爽,故意害你的。”厨子打扮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说:“要不,就是你欠了太多赌债,赌坊的人故意找你麻烦。” “我呸,既然找我麻烦,又何必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我们全家还指望这口井吃水呢!” “也就你把这破井当宝贝。”厨子啐了一口,说道:“五年前,一位刚成亲的新娘子投井自杀,三年前,一位孩童失足掉入井里,半年前……” “得了得了,你一个下里巴人,话怎么这么多?现在南方多地大旱,民不聊生,我们顺天府身处北方,有水吃就是运气来了,你怎么还嫌这嫌那? 我看你啊,应该被送到南方去和那些灾民一起,到时候看你还嫌不嫌我这水井死过人。” “二位请留步!”景暄和朝他们施了一个礼,道,“不知二位是否方便带我去那水井一看,我怀疑此事与赵夫子被害一案有关联。” 王二与厨子停住脚步,见来人虽面容普通,却气质清雅,嘴上一抹笑,给人和蔼可亲之感,打扮又是官府的人,便领着她前去探查。 这井并不在书院里,而是在一座凉亭旁,村里的人都可以来到这里,并无限制。 景暄和命王二从水井里反复打捞,过了许久,终于从井里打捞出一个白瓷瓶。 那白瓷瓶上印有一朵腊梅,花瓣泛黄,摇曳生姿。 景暄和眼睛一亮,用一只手帕包起瓶子,这瓶子没有封口,只闻见刺鼻的蛇毒腥味,她心下已有了主意,这便是杀害赵夫子的毒药了。 凶手将蛇毒倒入桂花糕,得逞后又将瓶子丢入井内,谁想到瓶中有余毒,竟将井里的鱼给毒死了呢?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因此给她留下了证据。 阿呆问道:“老大,既然毒药已经找到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般的药房并不会卖蛇毒,所以我们还需问下王二哥,村中是否有人从事与蛇有关的营生呢?”景暄和的目光落到了王二脸上,透着一股湖水般的平静。 王二见眼前之人虽为官府之人,却管他一介平民叫“哥”,当下也颇为感动,说道:“村中有一户捕蛇人孟华,祖孙三代都是捕蛇出身,现今一人居住,无妻无子,不知你们要找的人,是不是他?” 景暄和点头,从容一笑,她看了眼天色,刚过晌午,离万灵安给的最后期限还有半天。 足够了。 她不自觉地转了下拇指的戒指,那是枚男子式样的骨戒指,样式简洁,无任何装饰,却有素雅之感。 景暄和对阿呆道:“你回衙门多叫几个兄弟前来,是时候开始入户搜查了。” 这一案,她志在必得。 *** 未时三刻。 景暄和带着五名捕快来到了孟华的房前。 这是一处普通的民宅,还有些老旧,门前挂着辣椒、玉米、腊肉,只是还未走近,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蛇腥味。 “就是这里了。”王二指着孟华家的大门,道。 木门上有门神画,左右还贴着一副对联,只是经过风雨的侵蚀,对联上的字已经不清晰了。 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戴斗笠,披蓑衣,手上拎一个竹篓,准备出门。 捕快们将孟华团团围住,孟华见形势不对,讪讪一笑:“各位官老爷,小人一介平民,不知怎么得罪各位了?” 景暄和将剑比在孟华的脖子上:“您多虑了,兄弟们只是看您这民宅清幽,想进去瞧瞧而已。”她的目光陡然冷静下来,对其他捕快扬声道:“进去搜!” “是!” 捕快们立马分头行动。 果然,从孟华的枕头下搜出一个同样的白瓷瓶,也是素色白底,印有腊梅标记,里面还有半瓶蛇毒。 孟华神色一变,强作镇定道:“官老爷,小人冤枉啊!小人出身于捕蛇人家,自然对蛇毒很熟悉,放在枕头下压惊也是合乎常理的。况且小人从未用蛇毒害过人,还请大人明察啊!” “你敢对着这青天白日发誓,你从未用蛇毒害过人么?”景暄和双眼逼视他,道。 “这……”孟华看着这双明亮的眼睛,咽了一口唾沫。 “你不敢。”景暄和冷哼了一声,说道:“不巧,今晨我在村中的一口井中也发现了这瓷瓶,与你宅中的如出一辙,而赵夫子就是误食被蛇毒沾染的桂花糕身亡的,蛇毒本就不易获取,这村里就只有你一家捕蛇,你还敢说和赵夫子之死毫无关系么?” 铁证如山,不容孟华狡辩。 他暗自握紧了拳头,突然,趁景暄和不备,打开了竹篓,往众人扔去。 二十多条蛇从竹篓里掉了出来! 众捕快大惊,面对如此多的毒蛇,分寸大乱。
第5章 蛇毒之谜(3) “景捕快,首辅大人有…… 孟华趁乱打算逃走,景暄和反手就捉住他的肩,将他推向众捕快的方向。 阿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孟华,继续用剑比着他。 电光火石之间,景暄和从袖中拿出银针,指尖用力,银针飞落,将毒蛇尽数钉在了地上,动作一气呵成。 “这般的雕虫小技,也想谋害本捕快?”景暄和摆手道:“带回衙门,听候发落。” 于是,孟华被戴上镣铐,押送到了衙门里。 经过审讯,孟华把一切都招了。 原来,孟华心慕村里一姑娘,本凑齐了彩礼就要到姑娘家提亲,可是姑娘却临时反悔了。 究其原因,姑娘竟喜欢上了旁人,也就是春深书院的大才子汪常青。 可汪常青一向醉心学问,不近女色,是一位潇洒旷达之人,姑娘对汪常青表白了数次,却被拒绝。 姑娘一气之下竟然去尼姑庵出家了,准备伴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孟华十分恼怒,他不气姑娘对自己出尔反尔,只怪汪常青害了姑娘一生! 于是,他偷偷潜入汪家的厨房,将蛇毒倒入汪母所做的桂花糕上,打算毒死汪常青,谁知却被他孝敬了赵夫子。 夫子中毒身亡后,孟华越想越害怕,便将害人的蛇毒扔到井里,又潜入汪家丢下一瓶砒霜,以为这样便能掩人耳目。 只是没想到,百密一疏,家里的半瓶蛇毒成了他的罪证。 …… 一日后,此案尘埃落定。 景暄和回衙门时,堂前的小吏向她通报道:“景捕快,首辅大人有请。” 她一怔,消息竟这么快就传到万灵安的耳朵里了?不过也难怪,万灵安在顺天府权势极大,又深得圣上信任,只是脾气古怪,让人捉摸不透。 面对这样的人,虚张声势是不行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她随小吏来到了万府,这处府宅在她巡街时曾经过无数遍,可是每次只能在外面瞧上一眼,就像一颗只能远观不能近看的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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