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李令月本也没打算瞒着嬴政,她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这还要从秦始皇热衷于寻仙问药说起……” “等等,未来的寡人……始皇帝为何会热衷于寻仙问药?”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一统天下,打下六国之后,他该如何对六国故地进行治理。 他并不理解,未来的他为何会走上寻求长生的道路。 “兴许是因为,始皇帝每日要处理的奏折太多,精力不济,需要服用丹药来激发精力。也可能是因为,始皇帝看清了掩藏在繁华帝国之下的种种危机,他知道,他一旦故去,这些矛盾便会瞬间爆发,所以,他不想死,也不能死。” 李令月道:“这些都是后世之人的猜测。无论如何,始皇帝终归是踏上了寻仙问药之路,因此而被方士所骗,并听信方士之言,疏远了群臣,使自己的行踪变得飘忽不定……” 这也给了赵高可趁之机。 当皇帝与群臣们拉开了距离,他身边的内侍,就成为他的代言人。 否则,赵高和李斯是如何做到让驾崩的帝王咸鱼覆尸,而不引起群臣怀疑的呢? 嬴政静静听李令月讲着始皇帝东巡驾崩之后发生的一幕又一幕,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将自己从“始皇帝”的视角中剥离开来,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事。 赵高伙同丞相李斯一道矫诏,将始皇帝顽劣的幼子送上帝位…… 赵高怂恿秦二世屠杀了他所有的兄弟姐妹…… 赵高构陷李斯,独揽大权,指鹿为马,杀死秦二世,意图自己取而代之…… 原来,帝王过于宠信身边的近侍,竟会让这些原本弱小的近侍进化为噬主的凶兽。 在始皇帝面前不过是一条狗的赵高,竟能肆意残害朝臣,逼死秦二世…… 在嬴政看来,李令月口中的秦二世是自找的,德不配位,必受其祸。 他如今膝下并无子嗣,看这位这传说中的始皇帝幼子犯蠢,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在那儿发癫。 但对于赵高这条噬主的凶犬,嬴政有了新的想法。 不过是一个用得还算顺手的近侍,弃就弃了。 嬴政从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也许现在的赵高还没有起任何异心,但当嬴政判断,留下他的风险远远大于好处之时,他便已经在心中判了赵高的死刑。 却说那赵高主动守在门外,为嬴政和李令月站岗,原是想要表明自己对嬴政的忠心。 谁料,他耳朵太尖,嬴政语气激动之下的只言片语,竟让他听了些进去。 赵高顿时大惊失色。秦王杀伐决断,若决定要他性命,便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思及之前从嬴政处听到的“成蟜不安分”之语,心念电转,决定悄悄逃走,去投奔这位秦王幼弟。 不是不知道嬴成蟜的本事与嬴政相去甚远,可赵高没得选。 唯有投奔嬴成蟜,捧着嬴成蟜上位,他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此时,赵高心中充满了恨意,他尽心尽力伺候嬴政,嬴政却因尚未发生之事而要杀他。 他同样也恨李令月,他做小伏低、战战兢兢地侍奉着秦王,眼看着就要成为秦王的心腹,却被李令月给搅合了。若是李令月一行人没有出现,该有多好……
第023章 赵高逃跑一事,很快便被唐军察觉。 但因赵高自称是奉了秦王的旨意外出为秦王办事,唐军没有第一时间拦住赵高。 很快,这则消息就传到了李令月和嬴政的面前。 “那赵高定是将陛下与孤的对话偷听了去,否则不会这样急着逃跑。”李令月为嬴政斟了一盏茶:“陛下怎么说,可要派人将那赵高给追回来?” 赵高才刚离开营地,若此时派人快马加鞭去追,倒也不是不能将他追回来。 嬴政接过那茶,轻轻嗅了嗅,便觉一股清香充斥在鼻翼间,略略抚平了他心中的烦躁之意。 他不知这是什么茶,想来又是后世之人研制而成的。 “赵高往什么方向逃走了?”嬴政沉声问道。 “似乎是公子成蟜的新封地。”李令月道。 “既如此,寡人派几个人跟着他就是。”嬴政放下茶杯,一双黑眸幽深而又晦暗,明明那般平静,却无端端让人生出了一丝凉意。 为了不让自己的心思轻易被人洞穿,嬴政早已学会了如何克制自己的表情。 他情绪极淡,但从他的眼神中,李令月能够感受到他情绪的细微变化。 一个从未被嬴政放在眼中的近侍,竟敢如此挑衅嬴政的权威,这无疑令这位年轻的秦王感到不快。 但嬴政也不至于因为跑了一个赵高而大动肝火,毕竟,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把赵高给抓回来。 赵高不是重点,兴许嬴成蟜才是。 李令月试探性地开口道:“赵高这等小人,人人得而诛之。陛下若是想要保全公子成蟜,便不该由着赵高接近公子。” 嬴成蟜本就有些小心思,是嬴政临时更换了他的封地,将他在长安乡的势力拔除了大半,他才不得不暂且沉寂下来。 若是任由赵高接近嬴成蟜,赵高为求自保,定会竭尽所能劝嬴成蟜造反。嬴成蟜若成功了,赵高便不必再东躲西藏,即便嬴成蟜失败了,他也可趁乱离开秦国。 如果嬴政当真想保这个弟弟,就该将他严格管束起来,不该给他犯错的机会。 嬴政却眯了眯眼:“寡人已经给过嬴成蟜一次机会了。若他这次能不被赵高蛊惑,他从前做的那些事,寡人便既往不咎。若他贼心不死,便和赵高一起上路吧!” “陛下心中有数便好。”秦王如何处置叛变的下属和弟弟,李令月不好插手,她很快就将话题转移了开来:“接下来,陛下还想知道些什么?孤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寡人想知道,在后世之人眼中,大秦因何而亡?仅仅是因为赵高跋扈,秦二世昏庸残暴么?” 因这次话题的主角是赵高,李令月便着重向嬴政讲述了赵高在灭亡秦国国祚一事上的“丰功伟绩”,其他方面甚少提及。 但嬴政却敏锐地察觉到李令月话语中的未尽之意。 秦国自秦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立国以来,至秦朝立,而后二世而亡,国祚延续五百六十三年。 仅仅是一个昏庸的君王与一个跋扈的权臣,便可让秦国五百六十三年的国祚彻底断绝么? 看看隔壁那魏赵韩等国出了多少代昏君,即便他们把国家折腾得乌烟瘴气、国力衰微,亦能苟延残喘那么长时间,为何强悍如斯的大秦在那秦二世手中不过短短三年便亡了? 始皇帝的那个秦朝,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朝代的兴亡是一个很大的话题,后世之人观点不一,孤也只能与陛下分享一下孤的看法。” 李令月道:“君王昏庸,佞臣当道,是秦亡的直观原因,然而根本原因,却在于陛下试图以战时之法,治理大一统之国。” 嬴政愣了愣:“寡人?” “是。”李令月点头:“秦朝灭亡的隐患,从其建立之时,便已埋下。” “世无万世不移之法,秦国上一次变法,是在百余年之前的秦孝公与商君变法。因商君变法致使国强,使秦成为了最终的胜利者,于是始皇帝过于迷信商君之法。” “即便百年后格局与百年前大为不同,即便始皇帝已不再是秦国一国国君,而是天下之主,始皇帝却也没有想过动一动秦法,让秦法更符合当时的大环境。” 当然,秦始皇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任何参照物,犯错在所难免。 只是,这试错成本实在太高了,一着不慎,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李令月心知肚明,即使她现在在这里说得头头是道,也不过是事后诸葛,从结果倒推根源。 他们这些后世之人若是处于当时始皇帝的位置上,未必能做得比始皇帝更好。 因而,她不会仗着自己的“先知”,而产生傲慢之情。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陛下听听就是。” 李令月表示,在这方面,她也是纸上谈兵,只能为嬴政提供一些思路。最终要如何做,还得看嬴政的。毕竟,这秦国,是嬴政的秦国。 “变法……”嬴政喃喃道。 李令月说的话,其实不难理解,战时该有战时的律法,治世自然该与战时不同。 可对于嬴政而言,他从未见过治世,这治世之法,又该是怎样的? 当嬴政往这个方向思考的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倾向于按照李令月所言,再次掀起一场变法风波了。 至于这法究竟是该在灭六国之前变,还是在一统天下之后变,他还需再斟酌一二。 既然已知面前是一条死胡同,嬴政便不会一条道走到黑。 至于变法过程中必然伴随的重重阻碍、血流成河,嬴政并不畏惧。 先祖能够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做到! 嬴政看向李令月,郑重地道:“太女曾言,那取代了秦的汉,承袭秦的制度,国祚却延续了四百余年。不知太女可否将汉的律例罗列一些出来,供寡人参考?” 即使要变法,也总得知道大致该往什么方向变,他才能有个章程。 至于变法的人选,嬴政心中也有了数——在李令月的叙述中,与赵高一起矫诏亡秦的,还有时任丞相的李斯。 既能成为始皇帝的丞相,想来这李斯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将变法之事交由他来办,正好。 嬴政会先定下需要变更之法,李斯只需为他查漏补缺,并贯彻他的意志就是。 若李斯不能证明他的价值——赵高的下场,便也是李斯的下场。 在这方面,嬴政对这二人一视同仁的冷酷。 嬴政绝不会把威胁留在身边,除非这威胁能够给他带来巨大的价值。 …… “王上与太女还未出来么?他们在屋里呆了快三个时辰了吧?” 秦王身边伺候的侍者小心翼翼地问道:“可需要咱们进去为王上添水?” “王上和太女既然没有吩咐,我们继续在外头等着就是。”另一名老成持重的侍者开口道。 他是知道那赵高有多得秦王欢心的,然而,赵高不过为秦王和太女守了一次门,便触怒了秦王,必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他们不比赵高机灵,还是勿要重蹈赵高的覆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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