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句话,更让穆雨烟羞惭,穆雨烟回想起自己曾经因为妒意,差点向沈忌告密,她哭到声泪俱下:“王妃……” 沈青筠听这两个字听的浑身别扭:“雨烟,你我之前同在菱月阁陪伴嘉宜公主,你还是和那时一样,唤我青筠姐姐吧。” 穆雨烟抹了把泪,她点了点头:“青筠姐姐,我……” 她咬了咬唇,说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本无颜见你,可是我想,我也许一辈子都回不到京城了,所以我还是想当面对你表达谢意。” 她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秀丽的脸上满是泪痕:“青筠姐姐,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应该和定王殿下有很好的结局,往事种种, 都是雨烟不好,但定王殿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对雨烟有过半点心思,他喜欢的,只有王妃一人。” 穆雨烟是在说今生,也在说前世,沈青筠听出来了,她看着跪在她面前,熟悉,又陌生的穆雨烟,心中感慨万千。 穆雨烟前世,一切都从齐冷救风尘开始,可其实,这段救风尘,沉沦的,只有穆雨烟一人,齐冷没有像戏文里一样,因救风尘对她由怜生爱,反而是她对齐冷从感激,到依赖,再到深爱,渐渐沉沦。 她因为沉沦,将自己一生都困于宫室之中,沈青筠是不知晓齐冷驾崩之后,穆雨烟去了哪里,但想必,她的结局,定然也是不太好的。 今生,穆雨烟回忆起了前世,她从不甘心,到屡次纠缠齐冷,再到从这段感情中挣脱,又谈何容易? 沈青筠本来的确是不太喜欢穆雨烟的,是穆雨烟让她前世对齐冷彻底死心,也是穆雨烟在前世屡次挑衅她,她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以她不喜欢穆雨烟。 但如今,穆雨烟已经决定抛开过往,前往西北,她身子柔弱,此去西北,生死未知,沈青筠突然觉得,前世今生,她和穆雨烟那些恩恩怨怨,还有什么抛不开呢?更何况,穆雨烟也不是什么多坏的人。 沈青筠回首,瞥向自己刚做好的绣品,她取下绣架上的绣品,递给穆雨烟。 那是一块帕子,帕子上,绣着万里碧霄,还有飞鸟展翅翱翔,沈青筠道:“雨烟妹妹,你此行我没什么可送你的,就送你这块我亲手绣的帕子吧,我将它命名为‘天高任鸟飞’。” 穆雨烟喃喃道:“天高任鸟飞?” 沈青筠颔首:“你以前在菱月阁的时候,因为贿赂吕贵妃进宫被贵女嘲笑,那时你跟我说,虽然大家都看不起你,但是你还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你不觉得这有错,我回答你,是没有错,如今我还是回答你,的确没有错。” 穆雨烟怔了下,她苦笑:“争论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我马上要去西北了,那些嘲笑我的贵女肯定心想,穆雨烟再怎么心比天高,还不是要去那偏远之地,她到底还是输了。” 沈青筠道:“不,你没有输。” 她娓娓道来:“雨烟妹妹,我知晓你一直想替你的兄长,还有替你自己争口气,你想让所有人都瞧得起你们,但其实,让人瞧得起,不是靠你嫁给谁,而是,要靠你自己。” 穆雨烟迷惘:“靠我自己?” 沈青筠点了点头:“唐代的平阳昭公主受人尊敬,不是靠她公主的身份,也不是靠她是柴绍的妻子,而是靠她组建义军,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还有文成公主、金城公主,她们被人记住,不是因为她们丈夫是谁,而是她们不避艰险,促进了两国和平,她们能做到,你也可以。” 穆雨烟苦笑道:“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我怎么能和她们相比?” 沈青筠道:“当日你兄长蒙冤,你星夜赶来定王府,苦苦哀求,向定王求救,若非你及时求救,你兄长恐怕已被屈打成招了,你也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切勿妄自菲薄。” 穆雨烟绞着手指,她喃喃道:“青筠姐姐,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跟我说,我很了不起……”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胆怯卑微的女子,她眼界很低,除了成为皇后,她想不起其他让她和兄长扬眉吐气的法子,所以她想起前世的事情后,苦苦纠缠齐冷不放,但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可以靠自己,赢得别人尊重。 虽然她对如何靠自己,还是有些迷惘,但她好像发现了一条从未想过的道路。 她的人生,除了靠嫁人争口气,似乎还有另一种可能。 沈青筠将帕子递给她,道:“天高任鸟飞,雨烟妹妹,此去西北,珍重。” 穆雨烟接过帕子,她咬着唇,眸中闪烁着泪光,她重重点了点头,答应道:“我会的。” - 车轮滚滚,穆雨烟离开了京城,马车中,她一直捧着沈青筠送她的帕子,视若珍宝。 穆麟撩起车帘,瞥到帕子,调侃道:“还以为这帕子是定王送给你的呢,原来是定王妃。” 穆雨烟只是笑了笑,然后将帕子细心折好,她道:“定王妃是一个很好的人,能结识她,是我的幸运。” 她抬眸,又道:“兄长,如果我能活着去西北,你就不要再费心给我张罗婚事了吧。” “为何?” 穆雨烟没有解释,只是道:“总之,不要为我费心了。” “好吧。”穆麟放下车帘:“从定王府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 穆雨烟凝视着那条帕子,她不是奇奇怪怪,她只是想找寻另一种可能。 她又从马车车窗,往马车外望去,冬日天气晴朗,蔚蓝天空,有飞鸟展翅飞过。 她这次,算是彻底放弃齐冷了,也彻底无法成为皇后了。 连前世的贤妃她都做不成了。 但她不后悔,天高任鸟飞,或许在西北,她能找寻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第80章 王妃与殿下真是夫妻情深 龙卫军穆麟被外放到西北,正始帝派了英王掌管龙卫军,但英王志大才疏,对龙卫军武将很是看不起,动辄就是责罚打骂,龙卫军本就因为穆麟被贬愤愤不平,这下更是人心涣散,开始暗中倒戈齐冷。 除了龙卫军,虎翼、捧日军,也在为穆麟抱不平,这天底下,哪有含冤受屈的不但被杖打,还被贬谪,凭什么,就凭穆麟是武人吗?穆麟都已经做到四品都指挥使了,尚能被这样对待,何况他们这些普通士卒? 虎翼、捧日军士卒开始将目光投向齐冷,若要改变武人地位,非定王莫属。 京城四大禁军,神武军本就对齐冷忠心耿耿,龙卫、虎翼、捧日也竞相倒戈,齐冷已尽得底层士卒之心,朝中文臣傲慢骄矜,全然不知他们最鄙弃的武人,也是一个人,也是有心的,齐冷当初为了替穆麟申冤,豁出性命,差点被正始帝勒令自裁谢罪,以平文臣之怒,如此义举,怎能不得武人之心? 沈青筠和齐冷分析:“如果此时逼宫,也许有五分胜算。” 齐冷摇头:“皇宫里面,还有父皇自己的禁军,如果逼宫不能一蹴而就,那驻守在京城外的十万军队就会入京勤王,我们便会功亏一篑。” 沈青筠道:“所以我说五成。” 大齐为了防止出现前朝节度使拥兵自重的情形,采取更戍法,军队分驻京师与外郡,两到三年轮换一次,此外,将领妻儿都被留在京师,以防反叛,故而让外郡的军队也舍弃身家性命支持齐冷,那不太现实。 齐冷道:“况且,这天下并非非黑即白,我也不可能完全不顾文臣,只顾武人利益,如今逼宫,时机还不成熟。” 沈青筠也是这般想的,她道:“因为穆麟一案,很多文臣都对你很是不满,如今你最重要的,还是办好你父皇交代你的事情,让那些文臣觉得,你比昌王和英王都强,大齐交到你的手中,才能国泰民安。” 齐冷颔首,两人商量计策的模样,倒有些像前世,不过比起前世,两人又多了几分心意相通的缱绻情愫。 但这情愫,齐冷向来不避讳表达,沈青筠却一直不愿意面对。 红色寒梅下,沈青筠手中抱着手炉,缓步前行着,齐冷陪在她身侧,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雪,沈青筠云头锦履踩在雪上,留下一个个秀致脚印,她凝视着皑皑白雪,忽道:“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很少下雪,每次下雪,我都会和姐姐做雪灯玩耍。” “雪灯?”齐冷没见过:“那是什么?” “是民间孩童常玩的东西。”沈青筠抿嘴笑道:“你想见识见识么?” 齐冷自然是想的,沈青筠于是蹲下,抓起一团雪,她想做一个雪人,不过冬雪太过寒冷,她身体在相府的七年折腾下,已经不如常人康健了,做了一会,她指尖就冻得发红,齐冷见状,将雪团从她掌心拿过:“我来吧。” “你会?” “不会。”齐冷顿了顿,一语双关:“但是,我可以学。” - 在沈青筠的教授下,齐冷捏了一个小小的雪人,不过这个雪人和其他雪人不太一样,中间是空心的,齐冷捏好后,沈青筠道:“鼻子眼睛还没做呢。” 齐冷问:“怎么做?” 沈青筠噗嗤一笑:“你小时候,连雪人都没做过吗?” 齐冷想了想,摇头道:“没 有。” 他小时候,因为被父皇厌弃,除了太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愿意和他一起玩耍,但太子是储君,十分繁忙,能关照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一直陪他。 所以他的儿时十分孤单,除了读书,就是练武,他从来没有做过雪人。 沈青筠也想到这点,她慢慢收敛了调侃的神色,道:“没做过没关系,我教你做。” 因为这个雪人很小,所以沈青筠没有教齐冷用萝卜做鼻子,而是拿了齐冷送她的蜜饯果子,挑了几个小的,按在雪人的眼睛鼻子部位,又用树枝画了微笑的唇形,一个雪人很快就做好了。 齐冷觉得很是有趣:“那雪灯怎么做?” 沈青筠道:“先进屋。” 齐冷捧着雪人,依言进屋,沈青筠见他身高八尺,气宇轩昂,却小心翼翼捧着一个小雪人的反差模样,不由莞尔想笑,但想到这可能是他此生做的第一个雪人,又觉得笑不出来。 齐冷将雪人放在了桌案上,道:“然后呢?” 沈青筠没答,却关上了门窗,屋内顿时一片昏暗,她吹了根火折子,点了蜡烛,然后将蜡烛放在雪人中间,柔和暖光透过晶莹雪壁,将屋内摆设晕染出一片橙黄。 齐冷笑道:“原来这就是雪灯。” “是不是很漂亮?” “是和其他灯笼不太一样。” 雪灯的烛光,是通过雪壁透出来的,不像其他灯笼是通过灯笼纸张透出来的,雪灯的烛光,格外柔和温馨,沈青筠席地而坐,趴在桌案上,眨着眼睛,看着雪灯,此时的她,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而不是被几经转手贩卖,又被相府折磨了七年、身体心理都不太健康的沈青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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