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始帝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偏偏昌王还以为正始帝是恼怒齐冷,于是拱手道:“父皇,四哥狼子野心,儿臣不屑与其为伍,父皇秉公处理即可,切勿顾忌儿臣。” 英王也拱手道:“求父皇秉公处理。” 正始帝瞥了沈谦等人一眼:“你们意思呢?” 沈谦老谋深算,只道:“陛下家事,臣不好置喙,然家事也是国事,还望陛下明断。” 沈谦唱红脸,他的门生盐铁使则唱黑脸:“谋逆之罪,非同小可,况且定王掌管神武军,军权在手,还私造武器,恐是早有预谋,望陛下按齐律论处。” 沈谦一派的大臣纷纷唱和,而和沈谦不对付的几个大臣则帮齐冷说话,有的说齐冷如果真心想要谋反,那带神武军在严州平叛的时候就会造反了,如何会束手就擒,单人匹马来这万岁殿? 还有的说齐冷只是锻造了神臂弓,但定王府中,其余盔甲和武器都没有,这根本不像要造反的样子。 殿下大臣争的激烈,齐冷环视一眼,只见沈谦一派的大臣竟然占了一半,结党营私,可见一斑。 齐冷忽笑一声,不慌不忙对正始帝道:“禀父皇,儿臣是在府中豢养余六等人,但只是因为对余六所绘的神臂弓图纸感兴趣,但谁能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日内做出神臂弓……” 齐冷话还没说完,昌王就急不可耐打断他:“你既已承认指使余六做神臂弓,那还不认你是想谋反?” 齐冷嗤了声:“做神臂弓和谋反,这两者到底有何关系?据我所知,六 弟对古籍中的湛卢名剑很感兴趣,特让工匠照古籍形容的样式锻造,剑完成后,六弟将其摆在寝宫,爱不释手,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说,六弟也想谋反?” 昌王瞠目结舌:“我就做一把剑,如何能歪曲到谋反?父皇,请勿听四哥所言!” “那我也只是做一把弓,又如何能歪曲到谋反?” 昌王无言以对了,昌王才能本就平庸,根本说不过齐冷,文人出身的盐铁使于是站了出来:“陛下,湛卢剑和神臂弓,是两码事,昌王手中无兵,锻造湛卢剑顶多算是雅兴大发,可定王手中却有神武军,再锻造神臂弓,是想做什么?” 齐冷道:“手中有兵,锻造神臂弓就是想造反了?那盐铁使还掌管天下盐运和武器锻造呢,照这样说,那盐铁使盐运在手,若造一把宝剑,更是钱财武器尽在你手,那定然是想造反了?” 盐铁使也愣了下:“陛下,定王含血喷人,臣绝无此意!” “好了!”还是正始帝制止了几人争吵,众人眼光齐刷刷都盯向正始帝,齐冷又拱手道:“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未在府中设过军器监,只是结交几个工匠,造神臂弓自娱自乐罢了。儿臣若想谋反,断然不会在平定严州之乱后率兵回京,儿臣行得正,坐得直,望父皇明察。” 正始帝只是面色不善,沉吟不语,沈谦和盐铁使等人都胸有成竹,在场的大臣,无不知晓正始帝的性格,多疑、无情、权欲重,这就是正始帝,他最爱的吕贵妃和魏王,仅仅是因为疑似勾结党项,就一死一废,没人能挑战他的地位,他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沈谦笃定,就算齐冷府中并没有搜出甲胃,但神臂弓这种武器,杀伤力太大,齐冷纠集工匠锻造是证据确凿的,正始帝一定会赐死齐冷。 就算不赐死,正始帝也会将齐冷下狱,严加审问,神武军的亲信,还有定王府的一众人等,一个都逃不过,统统都会下狱。 只要这些人下了狱,沈谦就把握将他们屈打成招,即便齐冷没有谋反,他都能给齐冷造出谋反的证据来,李慎这些神武军骨头硬,不信沈青筠这个娇滴滴的弱女子骨头也硬。 沈谦正胜券在握时,忽听到正始帝道:“定王说的有理,定王府中没有搜到甲胃和其他武器,而且,他如果想谋反,是不会回京的。” 沈谦和昌王等人目瞪口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正始帝在帮齐冷说话?这还是那个多疑猜忌的正始帝吗?如何会性情大变? 昌王还欲劝谏,正始帝却瞪了他一眼,道:“朕也是被谗言冲昏了头脑,定王造一把弓箭而已,和造反有什么关系?还是林卿等人直言不讳,才让朕没有冤杀吾子。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了。” 正始帝直接将弹劾齐冷的札子定为谗言,沈谦等人再不敢进谏了,正始帝还说道:“对了,把余六他们也放了,难得的人才,多几个余六这种如鲁班一样的工匠,何愁大齐不兴盛?” 正始帝一锤定音,沈谦等人不敢再多言,只好悻悻拱手领命。 - 定王府的危机,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消息传到沈忌耳朵,沈忌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会这样? 但当沈谦一派的几个大臣被贬谪出京,正始帝意图设军器监,分盐铁司的权时,沈忌终于恍然大悟。 上当了! 他上了齐冷的当。 沈忌又将整件事细细思索了一遍,如正始帝这样疑心病重的皇帝,能性情大变放过齐冷,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齐冷早就将神臂弓的事情禀报给了正始帝,而且,齐冷可能还提及朝中结党营私,乌烟瘴气,可借神臂弓的事,打击结党之人。 沈忌冷汗涔涔,齐冷这是挖了一个坑,给他跳呢,齐冷是故意让他知道他在定王府设军器监,锻造神臂弓,并且在他准备告发的时候,离开京城,去严州平叛。 齐冷就是在借这几日的功夫,让沈党的大臣竞相出动,攻讦齐冷,而正始帝也会发现,沈谦居然结党营私到了这种地步,四品以上的重臣几乎一半都是他党羽,他说什么,这些党羽都会照做,连皇子都敢陷害。 更可气的是,昌王和英王也被沈谦指使,正始帝都能想到,假如哪一日,他这两个蠢儿子的其中一个登基,那怎么能比得过沈谦的心计,到时候,天下都要姓沈了。 这才是正始帝在万岁殿面色不善的真正原因。 可以说,正始帝从没有性情大变,他的疑心根本没少过,只不过,这次疑心是对着沈谦的。 有时候帝王反感一个臣子,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从军器监的设立,就可以看出正始帝在开始疏远沈谦了。 这才是齐冷计策的真正目的。 沈忌惊出一声冷汗。 假如他没那么冲动,假如他派安插在正始帝身边的道士慢慢打探正始帝心思,他就根本不会中计。 沈忌想起了那日的梅林,马车中沈青筠散乱的鬓发,以及她额上的汗珠,还有颈上的红痕。 他如梦初醒。 原来是沈青筠和齐冷,联手给他下了套,梅林的那场活春宫,是他们故意做给他看的。 而这,定然是沈青筠的主意,只有沈青筠知道他对她占有欲有多深,她是在利用他的嫉妒之心,让他冲昏了头脑,急不可耐踏入这场局。 沈忌恨得几乎咬碎了牙齿,沈青筠,这个贱人! 他会让她付出代价的,一定会!
第86章 美梦(已修) 经此一事,沈谦父子和齐冷是彻底站到了对立面,正始帝还疑惑翁婿之间,怎么僵到这种地步,齐冷的解释是,他和沈青筠是私定终身,沈谦本来就不喜欢他,而他也看不上沈谦挟势弄权。 正始帝若有所思,自古以来,翁婿、父女反目成仇的,最著名的大概就是隋朝文帝夺了女婿的江山,在利益面前,姻亲关系不值一提。 正始帝又问齐冷:“那定王妃呢?” 齐冷只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既然嫁给了儿臣,自然和儿臣一条心。” 正始帝点了点头,但他虽开始疏远沈谦,可沈谦多年来擅于逢迎,还是深得帝心的,正始帝嘱咐道:“沈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你还太年轻,记住,凡事并不是非黑即白。” 沈谦阿谀奉承,结党营私,是一个十足的小人,这些正始帝不是不知道,但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并不要求臣子是没有道德瑕疵的完人,只要求他是一个好用的人即可。 当然,这个好用的人,如果权力大到连帝王都忌惮,那就要敲打一二了。 齐冷自然知晓光凭军器监的事扳不倒沈谦,但无妨,所谓积小流以成江海,积跬步以至千里,只要正始帝心中疑心的种子埋下,就不愁沈谦不坍台。 所以齐冷没有再就此话题进谏,而是转而向正始帝献上神臂弓:“父皇,儿臣此次前去严州平乱,严州匪首穿的乃是党项人的铠甲,传言坚不可摧,但此神臂弓可以轻易穿透铠甲,有此神兵,匪人闻风丧胆,一触即溃,叛乱不到五日就平定了。” 正始帝很是高兴,但他吃多了丹药,手脚无力,神臂弓都没拿起,就差点摔落在地,还是齐冷眼疾手快接住,正始帝咳了两声,干瘦的手拍着齐冷的肩膀,道:“雪弓,你演示给朕看看。” 齐冷颔首,他拿起神臂弓,左手持箭,右手持弓,弓弦拉满,羽箭呼啸而出,穿透箭靶,钉到箭靶后的大树树干。 四周禁军都大声叫好,正始帝也兴奋到灰白浑浊的眼神都明亮起来,齐冷捧着神臂弓,单膝跪下复命,正始帝只是激动道:“好……好……” 齐冷正欲开口,却听到正始帝喃喃说道:“终于不是吃了丹药后才见到此等神兵了,好!好!那个余六,朕要重赏他……” 正始帝激动到语无伦次,齐冷却从他的言语中敏锐捕捉到一些信息,原来正始帝喜好丹药,是在逃避现实。 他在逃避被胡人大败后,吓到不能人道,还要举大齐之力上供岁币的现实,也许只有在嗑食丹药致幻的梦中,他才能变回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帝王。 齐冷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无论前世今生,对正始帝都没有半点父子之情,在他心里,甚至十分鄙视贪恋权力、胆小畏战的这个所谓父亲,但自御楼他制服酒醉的回鹘使臣后,他与正始帝有了更多相处机会,他也渐渐发现,人的确不是非黑即白的,相反,人性极其复杂,即使是本人,也无法全然了 解自己。 - 当齐冷对沈青筠提及此事时,沈青筠却想的是:“或许你父皇心中,也藏着一个收复河山的梦想。” 如果真是这样,那齐冷夺位,能比想象中胜算更大。 筹谋中,除夕夜已经临近。 除夕当晚,齐冷和沈青筠进宫参加家宴,一众妃嫔和皇子公主齐聚一堂,雕梁画栋间,人声鼎沸,丝竹声声,一道道珍馐美馔让人目不暇接,齐冷为沈青筠夹了块花炊鹌子:“多吃些。” 沈青筠点了点头,正在此时,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步履不稳的,往沈青筠这边过来,女娃娃大概一岁多一点,口齿不清的叫着“爹爹”、“娘亲”,朝沈青筠怀中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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