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让她意外的是晴雨说的那棵山茶花,枝干足足有碗口粗,枝叶如伞盖一样撑开,花朵全开的时候也有一个茶碗那样大。 云鹊见宋云棠手中拈着一朵茶花细看,似乎很喜欢的样子,于是开口解释:“听说这棵山茶花是公子的太爷在小时候种下的,现在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竟是这样老了?” 那岂不是比她太奶奶的年纪还要大,宋云棠突然松开这朵茶花,似乎怕碰坏了。 云鹊很是骄傲:“是啊,听孙嬷嬷说,以前公子小时候,每年花开了就一个人坐在这里看书习字,老爷和夫人就在附近的亭子赏花。” 她口中的老爷自然是几年前因为意外去世的工部尚书沈莆,说来也是可惜,如果不是因为沈砚的父亲祖父去世,沈家在京中也算得上是高门。 他祖父是内阁大学士,而父亲是工部尚书,那时候风光得很,沈砚从前也应是京中无忧无虑的少年,与那些世家子弟一般张扬肆意。 哪知道他们二人在八年前相继去世,沈家在京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再无从前风光。 那时候沈砚才十六岁,想到这里,宋云棠突然没有了赏花的兴致。 见宋云棠突然兴致缺缺,云鹊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只好道:“夫人若是闷了,咱们就去那亭子坐坐,想必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 显然她身边的人都误会了她,都以为她是因为沈砚不在身边才会不开心。 在外面宋云棠没必要跟她们解释什么,只跟着云鹊离开了这里前往她说的那个小亭子。 然而快到的时候脚步却停了下来,只见小亭子里面已经有人了。 只见一身月白衣袍的沈砚正坐在亭子中央,他的身前似乎摆着一盘棋局,只是他的对面却没有坐人。 春日的日光透过亭子的帷幔缝隙斑驳地洒他的侧脸,他头上用来束发的发带被风微微吹起在侧脸,只见他右手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枚黑色的棋子,过了一会儿落在了棋盘上。 宋云棠晃了下神,他是在同自己对弈? 正要提着裙子上前,她才发现亭子中还有一个丫鬟在,那丫鬟穿着一身桃色的衣裙,粉面桃腮,看向沈砚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意,从她的角度看来小桃越靠越近,眼看着就要与沈砚挨在一起了。 脚步一顿,她转头问云鹊:“那是谁?” 云鹊眯着眼睛看了一下,这才回答:“这是正院孙嬷嬷的女儿,名叫小桃的。” 未等宋云棠说话,她又奇怪道:“小桃是姑娘院里的丫鬟,这会子不在姑娘身边伺候,怎么跑到公子身边去了。” 她年纪小自是不懂这些,但是沁雪和晴雨在宋府这样的大家族中久了,一看就知道这小桃的心思。 宋云棠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也看出了小桃的意图 晴雨立刻上前对着宋云棠道:“姑娘,可要我去将这小桃带来?” 这样的画面让宋云棠想起前世那位抱着孩子出现在她院子,求她让谢豫给名分的妾室。 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耳边响起无数道嘲笑声,说她连夫君都留不住,直到她死都伴随着她,怎么都甩不掉,尽管她不想听,却依旧钻进了她的耳中...... 亭子中,沈砚正在思考棋局,并未发现不远处的宋云棠,只是察觉到小桃的靠近时才有了反应。 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一脸娇羞的小桃,身体往旁边一歪,拉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 小桃这才知道自己逾矩了,她红着一张脸,这才掐着嗓子道:“姑娘让奴婢来问公子,说是明日要同黄家的二姑娘一道去游湖,公子可应允?” 这些事情原本是要同夫人说的,但是夫人这些年一直都沉浸在过往中,不怎么管府上的事情,就连姑娘的事情也不理,所以有关姑娘的事情她有时需要来问公子,让公子拿主意。 但是她乐此不疲,原本她就对公子存了心思,她娘还说会想办法让公子收了她,且公子性子好,待她们这些下人素来和善,最重要的是公子长得这样好,就算是她娘没有这个意思,她自己也想伺候公子。 沈砚瞥了一眼小桃,见她咬着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他没有纳妾的心思,对方没有太过,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正色道:“她想去便去,让她带两个丫鬟在身边跟着,天黑前须得回来。” 小桃旋即应声:“是。” 说罢他将目光重新放回棋盘之上,黑白两子之间正焦灼着,他思考着下一步白子要落在何处,身边的人并未离开。 过了一会儿,沈砚手中捏着黑子问道:“还有何事?” 小桃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被宋云棠刁难的事情,她便委屈道:“公子,我娘伺候夫人已经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少夫人昨天那样对待我娘,是不是太过分了,而且听说少夫人对家中的吃住都不满意,她现在已经不是宋府的四姑娘了,下人们大多对她不满,少夫人才来第一天就这样,就做出这些让公子为难的事来。” 说完她眼中含了泪,似乎真的在替沈砚感到委屈。 闻言沈砚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脸上温和的神色没了,小桃一看以为是他听了她的话开始对宋云棠不满。 他面色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小桃生出一身冷汗:“她是主子,是非对错轮不到下人评说,背后议论自己主子的是非已然逾矩,我不希望还有下次,谁要是对主子不满,尽管离开,我这容不下。” 小桃看见他眼中的凉意,心也跟着凉了一大截,本来以为昨天她娘说公子护着少夫人是夸张的,如今她算知道,公子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下人放在眼里。 没一会云鹊就见小桃匆匆从亭子里出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疑惑道:“小桃怎么了,瞧着像是哭了。” 这时宋云棠才回神,她稳了下心神,下意识朝着那亭子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清眸,后者在看见她后似乎愣了一下。 沈砚跟谢豫是不同的,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想着来都来了,而且对方也看见了她,这时候不过去打招呼似乎会显得自己很奇怪。 这样想着她便沉着气往亭子走去,走进去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棋局,又抬头明知故问道:“郎君这是在同自己对弈吗?” 她眼中已然没有了他方才看到的惶然,思考了一瞬,他并未正面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她:“会下棋吗?”
第7章 宋云棠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在沈砚的对面坐下,见他打乱了方才的棋局,此时正在挑着黑子装到松木制成的罐子里面。 她见状也抬手把上面的白子装进了身边的罐子里,而后才看向沈砚:“听说郎君棋艺高超,京中少有人是郎君的对手,我棋艺不精,望郎君手下留情。” 曾经她听说过沈砚的棋艺厉害之处,就连同大晋中有名的棋圣对弈,也能杀得有来有回,那个时候他才二十岁,已然是难有敌手。 京中的贵女虽然自小就要学习琴棋书画,但是侧重的地方在琴和书上面,她从未听说过众多贵女之中有哪一位小姐的棋艺了得。 她自己也不例外,更因为她贪玩的性格,导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即便她小时候经常被祖父硬拉着一起下棋,但棋艺依旧是差得不行。 棋子全部都收拾好了,沈砚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平常,以为她说的话是自谦,毕竟她祖父宋太傅的棋艺可是就连圣上都称赞过的。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错了。 只见宋云棠手执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一张小脸纠结在了一起,像是在想着该下那一步。 他还是第一次同姑娘家下棋,且对方的棋艺也实在是差到了极点,与他对弈的人要么是奇招诡谲,要么是出招出其不意的。 唯有宋云棠是唯一一个每一步都在送的,如果不是她这幅冥思苦想的样子,他都要怀疑她是故意的。 双手放在膝上,他的右手还执着一枚黑子,耐心等着宋云棠的下一步,其实胜负已经分出来了,她下一步棋不管下在哪里,都是输。 良久,宋云棠终于动了,只见她把白子放在了棋盘的一角,可是还未等沈砚动作,她又重新拿了起来,皱眉道:“等等,我不下这里。” 闻言沈砚眉梢微挑,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悔棋的情况,心里突然有些后悔问她会不会下棋,只是人已经坐在了对面,且对方还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他只好由着对方作弊。 父亲从前总跟他说,下棋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他便心血来潮,想要通过与宋云棠对弈来试探她的深浅,然而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知道对方是个下棋喜欢耍赖的。 很快宋云棠又重新找了个位置放下白子,这一回她脸上有了欢喜的神色,以为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很好。 沈砚执着黑子落在了宋云棠漏洞百出的棋局里,一下就分出了胜负。 “你输了。” “不是说了让郎君手下留情吗!” 宋云棠不高兴了,她撅着一张浅粉色的唇,面上露出一点怒意,这才下了一柱香不到的时间,她就已经败了下来了,从前她跟祖父下的时候可是有来有回的。 少女一张芙蓉面上有些微恼,似乎对身前男子的所作所为生气,可因为她身上有少女独特的娇憨,即使是生气也让人看着觉得可爱,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她。 沈砚身形一滞,被自己心中生出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 他见宋云棠低头捡着棋盘上的白子,嘴里还说着要再来一盘。 “刚才那把不算,咱们再来一局,下一局我一定能赢你!” 这分明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他不禁失笑。 这一声浅笑引得宋云棠抬头看了过去,她歪头对上那双笑眸,并没有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感到不好意思,反而不解地问他:“郎君笑什么,是觉得我在夸大其词吗?” 这副模样是真的没有认清自己的水平,以她的水平,恐怕青堰在她跟前都是高手。 沈砚轻咳一声,脸上还有残留着一丝笑意:“夫人的棋艺自成一派。” 这话说得倒是真心,毕竟能把棋下得漏洞百出,恐怕对方赢不了自己的,这么多年来,他只遇到宋云棠这一个。 这京中怕是难找到第二个她这样的。 宋云棠不知道沈砚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得意地微微扬起精致的下巴,嘴里轻轻哼了一声,绵软的声音也跟着高了一个调:“那是自然,我从前同祖父下棋的时候,祖父都夸我下得好。” 她这副模样换作是别人,沈砚可能觉得娇柔做作,可是她生得好看,所以做起这样的表情也可怜可爱,并未让人看着不舒服。 沈砚轻笑一声,顺着她的话违心道:“宋太傅教出来的,定然不会太差。”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6 首页 上一页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