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这铺子就被利落地贴上了封条。 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都说是这丝织铺子背后的主家沈家要倒霉了,查封铺子就是第一步,后面就是抄家屠族,没收一切家产。 直到事发第三日,突然有一女子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鸣冤鼓。 这是大理寺的这座鸣冤鼓自设立以来,第一次被人敲响。 百姓们听见声响,纷纷停下脚步,惊愕地望着高阶上站着的女子。 女子白纱遮面,身着一袭长裙,分明看上去柔弱不堪,可鼓锤落在鼓面上的声音却是如此的坚定有力。 一下。 两下。 三下。 第三下鼓声响起时,终于有人从那扇厚重朱门后走了出来。 “何人击鼓?” 沈长宁放下手中沉重的鼓锤,缓缓转身,看向门口身着甲胄的人。 而后屈膝,当着无数百姓的面缓缓跪下,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而坚定:“臣沈长宁,受柳氏所托,为其鸣冤,状告沈氏织行刘掌柜拐卖良家女子,逼良为娼,罪不容诛!”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 他们并非惊讶于沈长宁口中所说的刘茂拐卖良家女子一事,而是讶异于沈长宁口中对自己的称呼。 臣。 她竟然称自己为臣!! 替人诉状,为人鸣冤,在大燕,只有一种官专职此事,众人都沉默不语,只惊愕不已地面面相觑,都能在众人脸上看出彼此的讶异。 她竟然是一名讼师? 不等他们议论,便先有一声厉喝蓦地炸开。 “好大的胆子!” 那甲胄侍卫申请惊愕地盯着沈长宁看了一会,而后蓦然变了脸色。 “谁给你的胆子假扮朝廷命官!来人呐!” 他说着就要叫人上前将沈长宁轰走,却被沈长宁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 “慢着!” 沈长宁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大人称我假扮朝廷命官,总也得拿出证据来吧?否则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岂不让人误会大人包庇嫌犯,无视冤情?” 那侍卫显然也没想到沈长宁竟然敢接他的话,一时间竟也有些惊愕。他抬手屏退正要上前的其余人,上下打量了沈长宁一会,而后哂笑道:“姑娘刚刚自称自己为人申冤,莫不是想说你是一名讼师?” “正是。” 沈长宁点头。 闻言,侍卫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冰冷,他看着沈长宁,片刻后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怕不是疯魔了,大燕从来没有女讼师。” 沈长宁并不意外他的质疑,只直起身看着他而后缓缓从袖中掏出一枚物件。 “臣并未疯魔,也未撒谎,更非假扮,臣乃堂堂正正的民荐讼师,入官府文书,录名册私印,所有疑问,大人可尽管对照查证。” 她如此言之凿凿,那侍卫听着她的话,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原先坚定的内心竟然也逐渐动摇起来。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上捧着的那枚物件上,犹豫许久后,他走上前,惊疑不定地伸手拿起沈长宁手中的那枚金印。 审视打量的目光落上去,片刻后,他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的轻蔑自己不以为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惊愕,讶异,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枚没有半点伪造痕迹,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官印。 这怎么可能?! 大燕从来没有女讼师,眼前人明明只是一个女子,她怎么可能是讼师?! 那侍卫心中仍旧震惊于怀疑交织缠绕,一时间根本比不出个高低,但再开口时语气却明显地比刚才好了许多。 “稍等,我先请示大人。” 沈长宁点点头,看着他拿着她的那枚官印,一改方才的淡定,慌慌张张地往门内跑去。 那些围观的百姓也都未散去,而是好奇不已地等在原地。 这女子竟然说自己是一名讼师,真稀奇,何时女子也能做官了? 片刻后,就在众人翘首以盼时,那侍卫终于去而复返。 只是这一次,他的态度又变了。 金印被规规矩矩地双手奉上,侍卫俯身,单膝跪在了沈长宁面前。 “文书已查看完毕,现归还大人金印,还请大人恕罪。”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那些百姓全然没想到眼前这女子竟然真的是一名讼师?! 沈长宁在那些逐渐变得越来越喧闹的细碎讨论声中面不改色地收了金印,而后缓缓站起来,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无碍。” 不多时,大理寺的大门再次打开,几名长相威严的官员从中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少卿李儒。他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沈长宁身上:“你便是击鼓之人?” 沈长宁再次俯身行礼:“正是下官。” 盯着沈长宁看了一会,李儒眉头一皱,问道:“你可知此地为何地?” “大理寺前。” “那你又可知与人击鼓鸣冤非同小可?若无确凿证据,诬告者反坐其罪。” 沈长宁抬起头,目光如炬:“下官自然知晓,只是下官身在其职,自然要谋其事,下官受柳氏所托,替她申冤,那今日便定要以与刘掌柜当堂对质,还柳氏一个公道!” “可那掌柜乃是你沈家名下一间织行的掌柜,而你又是沈氏如今的家主。” 沈长宁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她仰头看着李儒,义正言辞地说道:“下官定然不会行包庇之私。” 李儒闻言沉默了片刻,终于再没话说。而后他点了点头:“既如此,便随本官入堂陈述冤情。若你所言属实,大理寺自会秉公处理;若有不实,休怪律法无情。” 沈长宁叩首拜谢,随后起身,跟随李儒步入大理寺。 第94章 戏台刘茂就那样撞死在了公堂的柱子上…… 因为陆景行的特意回避,于 是按照惯例坐在长案之后的人便换成了李儒这个大理寺少卿。 可怜李大人寒窗苦读十年,一生刚正不阿,绝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在公堂上受人所托关照人的一天。 他看着台下的女子,又想到自家大人那句古怪且不明其意的嘱托,一时间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 但好在并没有人发现他的不自在。 因为整个大理寺的人都在暗中打量这个第一次登门他们这里敲鸣冤鼓的人。 是个姑娘,还是个女讼师!多稀奇,一个由百姓推举,真正被官府记录在册的女官! 李儒终于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周围那些打量的目光,他咳了咳,收敛了一下神色,说道:“讼师沈长宁,你为何人辩讼申冤,又状告何人?” 沈长宁俯身,深深一拜。 “启禀大人,下官为云汨籍女子柳氏辩讼申冤,状告京城沈氏织行掌柜刘茂,拐卖妇女,逼良为娼,手段恶劣,目无王法。” 李儒冲一旁的人点点头。 “现呈上诉状。” “是。” 沈长宁从袖中掏出提前写好的状纸。 李儒从下属手中拿过状纸,目光落上去,在看了几行后,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蓦地凝住,脸色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女子做官,天下第一奇闻。 李儒虽并无轻视之意,可终究也并未多么重视,直到他开始阅读这份出自沈长宁之手的诉状。 条理清晰,用字犀利,直指要害,字字珠玑,句句铿锵,这一纸诉状中,大燕律法被其用得炉火纯青,其逻辑之严密,对律法之得心应手,甚至胜过那些为人辩讼多年的老讼师。 他继续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 这诉状中结合柳氏的证词,详细列举了刘茂的罪行,包括如何趁着她试衣时将她打晕,又是如何与人商量将她卖给他人,害得她被逼为娼,以身作陪。 这诉状写得泣人泪下,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间仿佛都是那女子的血泪,让人看得满心激愤。 李儒越往下读便越觉得心惊,他为官多年,很快意识到此案非同小可。在看到最后上面列出来的那一连串证人证词时,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如此多的女子失踪,却从来没有官府上报,除了因为失踪的都是外地户籍的女子以外。更可见那买主背后是何等的滔天权势,有备而来。 李儒为官多年,早已隐隐嗅到其中的另外一些不可说的东西。 他垂眸盯着那状纸看了许久,终于抬头看向沈长宁,沉声道:“沈讼师,此案关系重大,你可有把握?” 沈长宁听他说话,便明白自己这状纸确实是被好好读过了的。 她神色坚定,目光如炬,那双清凌凌的猫眼落在李儒眼中亮的惊人:“大人,下官既然敢接下此案,自然有十足的把握。柳氏无辜受害,刘茂罪大恶极,若不严惩,何以正国法、平民愤?” 李儒盯着她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心中终于隐隐生出钦佩之情。随后他看向堂下站着的衙役,吩咐道:“即刻传唤刘茂到堂,不得有误!” 衙役领命而去,堂内一时陷入沉寂。 一旁观案的大理寺众人虽然都不敢说话,但却都从彼此的对视中看出相同的惊愕。 他们还是第一次在李儒脸上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案子到底有多棘手? 不多时,刘茂被带到堂上。 只见他一脸平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李儒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片刻后冷笑道:“刘茂,你可知罪?” 刘茂俯身跪拜,沉声道:“大人明鉴,小人数日前被人莫名其妙抓来这里,如今又被带上公堂,着实是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罪。!” 李儒冷哼一声,将:“好一个莫名其妙,好一个着实不知,今有人状告你拐卖妇女,逼良为娼,证人证词,样样兼备,你还敢狡辩?” 李儒说完便让下属将状纸拿给他。 刘茂颤抖着手接过诉状,越看脸色便越苍白。过了许久,他猛地将纸张丢开,转头看向沈长宁,一双眼中满是怨毒:“是你!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 沈长宁不为所动,只目光冰冷地看着她:“证人证词兼备,我要如何陷害你?你是我沈氏织行的掌柜,我为何要为了一陌生女子陷害你?” 刘茂无言以对,他颤抖着盯着沈长宁许久,片刻后蓦地弯起嘴角,嘶哑着声音笑道:“证人证词?你既在状纸中说她们都是与那柳氏一般为我所害,那便做不得证。” 说着他猛地俯身,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冲着李儒深深一拜,连忙求道:“大人,她们都是一伙的,那证词偏颇至此,不能信啊!” 沈长宁的眸光蓦地一暗,李儒闻言也沉下了脸。 这话确实没错。 凡同案有涉者,不得彼此作证。 他看向沈长宁,心里正为难着,却突然和她对上了视线。女子隐晦地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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