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后,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加大。 “嘻嘻…” 阴柔尖细的女声在听筒里响起。 范波‘啊!’了一声,手哆嗦着把电话甩到地上,脸色发青。 “我死了啊…范总…我、死……” 细小到几乎听不清的女声愈来愈尖利,在漆黑寂静的房间里也能听得清晰。 范波用手狂按座机的挂断键,可那键竟失灵了,无论他怎么按,尖锐到刺耳的女人笑声还是不断从听筒里传出。 他只能冲过去把电话捡起来,狠狠砸在墙壁上。 碰撞的巨响把床上的妇人吓得尖叫,她不知何时——也许是听到听筒里诡异女人笑声的那一刻,就从床上跳了下去,离自己丈夫远远的。 座机电话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坏了。 让人头皮发麻的女人笑声也终于戛然而止。 沙发上的顾鹏已经被吓傻了:“鬼!是那个女鬼!!” 他不敢说出心里那个让他恐惧的名字。 这一刻顾鹏疯狂祈祷,为范波做事的风水师真如他说的那样厉害,把他女朋友——陈晓茹的魂魄牢牢镇住! 范波冷汗狂飙,在床上到处摸索:“手机呢?手机拿来我要给刘大师打电话!” 中年妇人后知后觉,慌忙应了两声,把自己的手机拿给他。 解锁屏幕后,幽幽的手机光让屋子里有了些许光源,照亮了范波半边脸 在通讯录找到刘大师的电话,他神情一喜,不停点击。 可反复按了好几下屏幕,手机就像失灵一样,怎么都无法拨通电话! 慌忙之下,范波不停点击其他的联系人,仍然拨不出去:“拨啊!妈的快点拨啊!!这手机……” 就在这时,一团漆黑如墨的影子闯入范波的视线。 影子伸着脑袋,以头对头的形式倒看着他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 范波犹在叱骂的声音戛然而止,像只被人捏住喉咙的鸭子。 他眼睛瞪大,惊惧到瞳孔都在颤抖,一双手哆哆嗦嗦,几乎要拿不住手机。 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颗女人的头颅。 头颅的后脑勺对着他的脸,面朝下,垂下的长发乌黑发亮——这样浓密的长发绝对不是他妻子能有的。 她似乎也对范波手里的手机很好奇,保持这个姿势看了许久。 范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远处的妻子已经吓得哭出声,和沙发上的姘头死死抱在一起 “嘎吱——” 令人牙酸的扭曲声,在寂静的黑夜响起。 声音的来源,就是横在范波眼前的脑袋。 她的脖颈像生锈的门闸,僵硬而缓慢地转动,最终扭曲成180度,把一张惨白无色的脸正对着范波,露出个僵硬而诡异的笑容: “范总…” 范波终于忍不住了。 他大叫一声,甩开手机往客厅门的方向跑,却被一把从后制住喉咙,只能费力挣扎,脸憋的涨红, 那张脸飘飘忽忽凑到他的耳边,他眼角的余光能看到,长发女鬼的脸皮在迅速腐烂剥落,烂城浓浆的眼球从眼眶中脱出: “你跑什么呀,范总?” 女鬼声音尖细,“你以前不是最爱和我待在一起,还说绝不可能放跑我……”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声音变得扭曲狠厉,手下用力把范博掐的两眼翻白。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 范波的声音断断续续,哀求着身后的女鬼。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绞尽脑汁为自己开脱,语无伦次: “我那时、太喜欢你了,你反抗的厉害……我一直都很后悔…” 女鬼声音一顿,像是信了他的说辞。 见状范波以为有戏,更是声泪俱下、言辞恳切地忏悔,一张肥胖的脸糊着眼泪鼻涕。 他听到女鬼凑到耳边,细声细语:“范总…你说你喜欢我才那么对我?” 范波疯狂点头。 “那你说…我是谁?” 他涨红的脸僵住,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腐烂的脸,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别说从这张可怖的脸上他看不出是谁,就算脸完好无损能看清五官,他大抵也认不出来。 这女鬼或许姓张,或许性王。 可能叫莹莹,也可能叫欣欣…… 他玩儿过那么多女人,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清?! ‘你’了半天,范波急得脑门冒汗也说不出来话。 女鬼抖着身体狂笑,腐烂融化的面庞上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你个畜生不如的老东西,害过的女生连你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吧?!” 范波的眼珠都快被颈部的大力掐得爆出,迅速充血,他想抓挠脖子上的手臂,却根本抓不到女鬼的魂体。 不远处的沙发位,顾鹏和中年妇人紧紧抱在一起,神情惊惧,看着范波和女鬼的位置。 见来索命的不是陈晓茹,顾鹏狠狠松了口气,甚至还很幸灾乐祸,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被女鬼死死掐住、快要憋死的范波。 狗b玩意儿,活该被掐死! 顾鹏心里愤愤,压低声音在中年妇人的耳边小声说道: “宝宝,女鬼是来索范波的命,和咱们没关系,咱们快点跑吧!” 中年妇女只犹豫了一瞬,便做出决定 她点点头:“好!” 于是这一男一女贴着墙根,偷偷摸摸往房间门走去,看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倒真像对苦命鸳鸯。 顾鹏时刻关注着范波的方向,紧绷着神经,生怕那女鬼扑过来。 好在那鬼似乎对范波恨之入骨,根本就不管他们,成功让他摸到客厅门把手。 他心中大喜,扭开门就要拽着中年妇人出去,却没拽动。 “怎么了宝……” 低声询问猝然停住,顾鹏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吓得双腿一软,背撞在门板上。 中年妇人仍站在靠窗的沙发处,用极为惊恐的眼神盯着他,他们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那自己牵的人是谁?! 顾鹏低头,看到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截纤细紫青色的手臂。 手臂皮肤冰凉,上面布满大大小小的尸斑,溃烂的疮斑被被虫子蛀空血肉…… 最显眼的是手腕处几乎深到要断掉的刀口。 他疯狂甩着手,想把黏着的手臂甩开。 冰冰凉凉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顾鹏还是看到了他最害怕、最不想见到的脸。 “晓茹…晓茹你饶了我吧!!” “我没想害死你,欺负你的人不是我啊!” 陈晓茹居高临下,冷眼看着软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 过去觉得俊秀帅气的脸庞,如今怎么看怎么恶心。 她冷冷一笑,直接扑向顾鹏。 跟着冤魂大部队晚来一步的虞妗妗和祝檀湘,正好看到这一幕。 “赶巧了。”虞妗妗垂眼看看伸着脑袋凑热闹的纸人,一伸手把他抓下来。 祝檀湘的魂魄被从纸人里扯出、踹向目眦欲裂的鬼魂时,懵懵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大人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 要把他当个点心给吃了。 眼前一片白光,祝檀湘被扯入一片光怪陆离的回忆中,模模糊糊时他听到了熟悉而空灵的猫叫。 *** 老旧狭小的房间里,一个约莫十多岁的女孩儿瑟缩着躲在墙角,眼睛里盛满惊恐。 巨大的阴影向她逼近:‘晓茹,到姑父这里来,听话。’ 女孩儿拼命摇头,哭喊着想要姑姑,那格外可怖的阴影却骤然拉下了脸: ‘哭什么哭,姑父只是和你玩儿个游戏,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爹妈死了,除了我家愿意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看还有人会要你吗?’ ‘不听话的话姑父只能让你卷铺盖滚蛋了,我不同意,你喊谁都没用,你看你姑敢不敢留你!听话,过来……’ ‘……’ 意识恍惚,祝檀湘晃了晃脑袋才清醒。 看到眼前的一幕、听着房间里崩溃的哭泣,他整个人浑身僵住,缓缓扭头。 愤怒涌上大脑,他猛地冲向中年男人,挥起攥紧的拳头就往他后脑勺招呼。 “畜生!你放开她!!” 绷紧的拳背由于太过用力,突出筋络,这一拳却挥了个空,拳头穿过男人的身体就像打在空气里。 祝檀湘神色惊愕,仍试图想办法去阻止,一道熟悉的、让人战栗的声音传入他脑袋里。 「没用的,你阻止不了。」 「这些是埋藏在魂魄中的记忆,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后人无法改变它们。」 祝檀湘倏地回头,看到不远处蹲坐的玄黑灵猫。 它习惯性举起一只前爪,撸了下自己的耳朵,一双鎏金色的猫瞳格外明亮。 “大人……” 青年握紧的拳在颤,半晌只能强忍着愤怒,缓缓闭上眼不忍再看。 画面一转,眼前的世界飞快重塑。 一人一猫站在人头攒动的拥挤马路,对面是一座高等学府的门头。 正值开学季,无数亲人父母跨越省份,大包小包送孩子来上学。 但虞妗妗的目光,却落在人流中背影纤细的女孩儿身上。 她独身一人,穿着略旧的衣服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沉默着往学校里走,厚厚刘海下露出张颇为好看的脸。 是陈晓茹。 黑猫起身,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来到宿舍,不过十几平米的屋子里挤满了室友的家属。 他们十分热情,看到女孩独自报道,纷纷询问情况,转脸又和自己的孩子夸起了女孩儿: ‘你看看人家,自己来报道铺床多么独立,你要是有人家一半儿乖巧懂事我都烧高香了!’ ‘可不是么,我家这个跟个祖宗似的,看看还在打游戏呢!’ ‘……’ 一时间,房间内充斥着父母打趣的抱怨,以及室友的撒娇。 陈晓茹默默看着,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同时她内心又冒出酸涩,她好羡慕… 随着军训和日常生活的磨合,四个女孩关系逐渐变得亲近,常常相约外出逛街聚餐。 除了陈晓茹,宿舍其他三个女生家境都不错,这些日常花销对她们来说毫无负担。 她们也知道陈晓茹生活费不够,对她多有照顾。 但在青春期的陈晓茹心里,室友的理解和同情,反而在反复折磨她可怜的自卑。 她买过最贵的口红35元,身上穿的衣服从来不过百,室友口中动辄几百上千的名牌,是她听都没听过的另一个世界。 上大学前,她从没喝过奶茶,更别提咖啡,第一次和室友进咖啡店,她反反复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菜单…… 如此鲜明的对比,划分出两个世界。 由于过去的阴影,陈晓茹抗拒和姑姑家联系,可到了每个月领取生活费,她又不得不摒弃尊严,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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