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见曹壬着一身银灰色锦袍,披着纯色白狐毛斗篷立在门口,抬首间与陆萸四目相对。 未待陆萸回过神来,之前不知躲在何处的掌柜一脸热情地迎了上去“贵客至,有失远迎。” 曹壬却只是淡淡点点头后,看着陆萸:“阿萸来买笔墨?” 在这里偶遇曹壬,陆萸先是惊讶,然后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原来是你呀!” 不等二人继续寒暄,掌柜忙热情地对陆萸道:“女公子要什么不用自己找,让小的去找就行。” 小二也被曹壬惊呆了,眼前的贵公子真是太干净出尘,仿佛他出现在这样狭小的店铺内都是一种错误。 “愣什么,还不去备茶”掌柜对着小二骂道。 虽然可以狐假虎威,陆萸却忙摇头:“不用茶水,我只买画。” 掌柜不敢离开,看着曹壬示下。 曹壬轻咳一声后,淡淡开口:“听小友的。” 掌柜退下,陆萸忙走向曹壬,关切道:“大冷天的,你还出门做什么?” “许久不出门,闷得慌”曹壬笑回。 “再如何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陆萸不赞同的看着他。 明明是个病秧子,还喜欢在大冷天瞎折腾,她真是无法理解现在的王孙贵族。 今日的陆萸穿一身杏黄色襦裙,外披嫩绿色带毛领斗篷,头上戴的是黄色的迎春花绢花,曹壬见了,又想起了青团。 将帕子收回袖中,他问:“你的画选好了吗?” 陆萸摇摇头,颓然道:“为了买一竿翁的画,我把前几年生辰收到的红包都压在这里了,如今竟和我说没货,这不是戏弄人么?眼看长兄生辰将至,我如何还能备出新的礼物。” 再次捂嘴咳嗽几声,曹壬才回:“他的画,我可以送你一幅。” “当真?”真是瞌睡遇到枕头,陆萸一脸惊喜的看着曹壬。 她的双眸太过明亮,曹壬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微微怔住,少顷,才笑回:“当真。” 虽心中欢喜找到了画,陆萸仍觉得收别人这么重的礼有些不合适,忙道:“要不你开个价吧,我向你买。” “这画是友人相赠之物,如今借花献佛而已”曹壬笑回。 陆萸萸听了,便不再纠结,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至柜台前,伸出手看着掌柜:“把定金还我。” 小二忙把银两点好赔着一脸的笑递给陆萸。 细细点验后,陆萸不悦道:“被压在这里一年多,就没有点利息?” 书肆定金还算利息?闻所未闻呀,小二被吓懵了。 掌柜却是识趣的,忙加了十几个五铢钱,眼前二人一看就是贵人,做生意讲究细水长流。 陆萸这才心满意足的把钱收回小袋子揣入怀中,笑话,她日后可是打算躺平的,银钱之事如何能马虎。 因出身王府,曹壬对金钱向来没有什么概念,以前他觉得谈钱太俗气,如今见到如此生动的陆萸,突然间觉得很有烟火气。 见曹壬在发愣,陆萸以为是方才的举动吓到了他,她轻咳一声掩饰后,笑道:“如今有钱了,我可以带你去吃点好东西。” 江澈嘴边那句“少主不吃外食”还未出口。 曹壬就已抢先笑回:“好!” 于是,江澈只能抬头看着天,无奈地跟上二人,回去后他肯定又要被方言骂了。 搞定了生辰礼物,陆萸心里高兴,就想大方一回,于是带着曹壬直奔书肆斜对面的陈记点心铺,待付过两份米糕的钱后,才想起还有江澈。 她转身问:“大叔可要一起尝尝?” 江澈笑笑:“那东西太甜,卑职不爱吃。” 陆萸也不再客套,把一份米糕递给曹壬:“你快些去车里吃,这东西趁热吃才美味。” 接过带着温度的米糕,曹壬问:“你呢?” 陆萸小心翼翼地把米糕揣入怀中后,笑回:“我要带回去和阿姊一起吃。” 曹壬见状,觉着手中的米糕有些烫手,看她那般珍惜,或许真的很贵,心底犹豫着要不要让江澈买份送还给她? 陆萸却催促道:“外面这样冷,快些上车吧。” 曹壬无奈,回到车内,低头怔怔地看着米糕,自幼锦衣玉食的他,对吃食没有特别偏好,加之常年随着祖母礼佛,口味非常清淡,自从顽疾缠身后更是从未吃过外面的食物。 犹豫了一下,想到方才陆萸那番珍视之举,他用手指夹起一小块放入口中。 还未尝到是何滋味,窗帘突然被掀起,紧接着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进来,双丫髻上的迎春绢花像真的一样,绽放在窗口,俏生生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陆萸把下巴搭在窗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如何?美味吗?” 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米糕卡在喉间,让曹壬止不住咳嗽起来,忙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下后,他红着脸回:“极美味!” “是吧?建业城最好吃的点心就是这个”陆萸晃着脑袋回。 她踮着脚才能够到窗口,着实有些费力,于是笑道:“君期,下次见!” “下次见”曹壬笑回。 窗帘被放下,曹壬重新看着米糕,他方才根本没吃出味道,却不由自主地撒了谎,许是她的双眸太亮太美好,他不忍在里面看到失望。 刚要再尝一口时,窗帘再次掀开,她的小脑袋又探了进来:“莫要忘了我的画。” “明日便送去给你”曹壬笑回。 得到答复,陆萸满意的点点头,看着点心:“快些吃吧,小心凉了。” 言毕,窗帘再次合上。 此时的曹壬捧着米糕,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帘子,应该,不会再被打扰了吧? 少顷,车外传来江澈的笑声,他边笑边道:“女公子走远了,少主趁热吃吧!” 不知怎么的,向来冷清的曹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低很低,却是发自内心地笑着。 笑过后,他小心将一块米糕送入口中,甜味带着淡淡米香,咀嚼的时候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果真如陆萸所言,美味至极。 却不知,吃东西也和心情有关,多年后再次吃桂花米糕时,他才真正领悟。 确定明天就能收到画,陆萸很开心,担心米糕变冷影响口感,她忙小跑着往回赶。 曹壬也不再回书肆,而是打道回府,待马车行至南安王府的大门口,他才惊觉,一份米糕已被自己吃完。 看着手中包米糕的纸,他刚想随手扔掉,回味着口中似乎残留着米糕的香味,鬼使神差地,他把纸细细捋平,然后叠成小四方收入袖中收纳袋。 回到行云院书房后,他把四方纸小心翼翼的收进了书案旁的木匣子里,长这么大,第一次交到小友,这也算是第一次收到小友的礼物,他得好好珍藏才是。 想起答应陆萸的礼物,他起身将手洗净擦干,然后在书案上摊开纸,快速作了一幅画。 一旁研磨的方言看了眼画,问:“少主何时送去书肆?那边催了一年了。” 放下笔,曹壬道:“晾干后收好,明日送去给阿萸。” 方言还想再问,江澈忙答:“少主作画也累了,剩下的交给卑职吧。” 曹壬又看了看画,觉得没有什么需要加的,才取出印章压下去。 上面赫然印着“一竿翁”。 作者有话说: 新文更新,热乎评论有答谢红包,欢迎大家踊跃评论了
第五章 建初寺 ◎这样超脱出尘的少年,一切繁华喧嚣都不该属于他◎ “一竿翁”就是曹壬,这些年,他不愿意和外界有任何交集,所有的闲暇时间都是用来看书、钓鱼和作画。 某一天,江澈告诉他:“作画水平好坏,只能靠大家验证。” 出于好奇,他让方言将画送去建业城的书肆,因对金钱没什么有概念,一直都是让方言随便卖。 今日,他去书肆不是为买书,而是想问问都是些什么人买一竿翁的画,而掌柜也不知他身份,只是看他通身贵气,便多了几分热情。 想起陆萸今日说一画难求,他问方言:“日后,我也能卖画养活自己吧?” 他的思维太跳跃,方言愣了一下,回:“少主出身富贵,何须考虑这些?” 曹壬却边净手边自语道:“也不知一幅画可以换几份米糕。” 言罢,也不理会屋内二位侍人,径自走了出去。 方言和江澈一时面面相觑,少主突然变得有烟火气了,是不是应该向王太后报喜? 翌日清晨,陆萸刚梳洗好,木槿就报江澈正候在院外。 想到画,陆萸踩着木屐兴奋地奔向门口,“哒哒哒”的声音如此的欢快。 当江澈看到着青绿色衣裙的陆萸,一脸笑意盈盈向自己飞奔而来时,也突然想起了青团。 他拱手行礼:“卑职奉少主之命给女公子送画。”言毕,转身从身后仆从手中拿过木匣递给陆萸。 装画的木匣看不出是什么名贵木材,但盒面雕刻的精美绝伦。 陆萸惊喜道:“君期真是有心了,竟已替我包装好。” 江澈却在心里道:少主根本不知道送的画要先装裱,更别提还要包装。 小心翼翼地接过画,陆萸问:“昨日的米糕,君期可还满意?” 江澈心中想着:满意得恨不得把包装纸都吃了,但只是笑笑:“尚可!” 临行前少主再三交待,让自己想办法让陆萸再找些吃食与他分享,江澈对自家少主这种骗小孩压岁钱买零食的行径有些鄙夷。 特别是这幅画对少主而言轻而易举就能完成,少主却总还惦记着和人家抢零食。 只是尚可?陆萸微微蹙起眉头,除了这个,她一时想不起哪里还有更好吃的零嘴了。 见小女孩一脸纠结,江澈有些不忍,只能低下头等着。 沉吟片刻,陆萸笑道:“这几日,我再问问亲朋好友,若寻到美食,定与君期分享。” “不急,少主每月十五都会陪王太后去建初寺礼佛,您自可去那里寻少主”江澈厚着脸皮替自家少主回道。 “好的,替我向君期道谢,届时我去建初寺找他”陆萸笑着回。 江澈见小女孩一派天真可爱,心中愈发不好意思,抱拳行礼后匆匆离去。 回到芝兰院,银杏看着木匣道:“君期公子真是大方,这般难求的画说送就送了。” 陆萸打开木匣,拿出画细细看过后,边将画卷起边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送画与我。” 木槿和银杏皆愣了一下,才道:“婢子省得。” 把盒子放到书架上后,陆萸叹道:“他说我是他的小友,那就永远只是小友,你们可懂?” 木槿和银杏齐齐点头,世人皆看重身份,君期公子和女公子有如云泥之别,他们如何能不懂。 “一幅画而已,他或许根本不在意,送了就送了,我若为此忘乎所以,那才真是不该”陆萸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开始飘落的雨,呐呐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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