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那敢情好,我正缺银子呢。” 三人皆笑了起来。 林秋曼忽然觉得,在这里的日子越过越有滋味了。 她毕竟是晋王捞出来的,自然要去晋王府谢礼。 李珣散值回来见她在府里,笑着打趣道:“短短几日,倒长规矩了。” 林秋曼服侍他更换便服,试探问:“请愿书可在殿下这里?” 李珣:“桌上的。” 林秋曼好奇地去看,有很大一卷。 华阳的字迹她认识,后面的签字她一个个念,念到任采兰时,她自言自语道:“这是休夫案的任娘子。” 每念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她都能记起她们的案情内容。 见她认真专注的模样,李珣走到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附到她的耳边道:“你倒是长出息了。” 林秋曼没有说话。 李珣嗅她的发香,不得不承认专注搞事业的女人是最吸引人的,对她多了几分敬重。 不过林秋曼心里头还是不大痛快,韩三郎作祟两次,都是致命打击。她明明可以借力打力,却总是因为其他因素而忍耐,心里头多少不舒坦。 李珣察觉到她的不快,问道:“怎么?” 林秋曼也不遮掩,“不高兴。” 李珣收拢腰肢,“不高兴什么?” 林秋曼:“韩三郎,奴忍不下他。” 李珣失笑,附到她耳边道:“那今年,便灭了韩家。” 听到这话,林秋曼的眼皮子狂跳不已。
第170章 一夜荒唐。 晨钟响起时,李珣还在犯懒。 林秋曼缩在薄被里看他的睡颜,藏在发间的半张脸祥和而安宁,细致的眉眼,纤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 她偷偷撩起他的发,李珣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翻身背对着她。 林秋曼戳他的肩膀,他蠕动了两下,呓语道:“困。” 林秋曼爬起身摇他,“该起床了。” 李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咕隆声,拉被子把头盖住。 林秋曼被他的举动逗乐了,钻进去弄醒他。 二人在床上扭缠了会儿,李珣才捂着脸坐起身,一个劲说困。 夏日天亮得早,他腻歪了许久才去洗了个澡,更衣用早食。 临走前又叮嘱林秋曼在府里陪他几日,她应了。 给了足够的宽松自由,林秋曼不再像以前那般有逆反心理,待得无比自在舒心。 有时候她会和朱大娘等女仆吃瓜八卦,聊的皆是家长里短。 她们也喜欢跟她谈天说地,因为接地气。 待到莲心从狱里偷梁换柱回来了,林秋曼去看她。 她现在的身份是忠叔子女,一个良家子,除了暂时不能外出招眼外,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莲心对目前的情形是满意的。 林秋曼握住她的手,“委屈你了。” 莲心高兴道:“奴婢不委屈,只要小娘子好好的,奴婢就不委屈。” 林秋曼沉默,有时候她觉得她傻得可爱。转念一想,离了自己,她便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人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平安度过了这一劫,林秋曼变得更加谨慎,之后的一段时日她皆是小心翼翼,变得稳重不少。跟李珣的关系也更融洽,甚至有时候两人会讨论一些以前不曾去讨论的东西。 要是以往,李珣是不屑的。 现在却不一样,因为她用实际行动来展示她的见解是可行的,并且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她的言语更有分量,李珣也会试着去换位思考。 有时候林秋曼会用客观的态度去审视他,刨除他的权势地位,仅用人格魅力去评判这个人,意外发现他是具有包容性的,见识广阔,满腹才华,很有帝王资质。 或许吴嬷嬷说得不错,她对他带有偏见。 现在屏弃偏见,剥掉他的权势,把他丢到现代社会,他依旧是优秀的。 那种优秀是由常年累月的教导沉淀的,他有自己的格调,也有自己的脾性。办事雷厉风行,执行力强,也听得进言语,懂得自己的坚持。 这样的人,丢到哪里都不会太差。 在某一瞬间,林秋曼不禁生出几分自卑。 她能获得他的好感,无非是仗着思想高度超出了他数千年,一旦把他剥离时代局限扔进现代社会,这个人是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的。 因为他们的阶层会完全不一样。 林秋曼忽然觉得心里头不舒服,那种患得患失的不舒服。 见她盯着某个角落发呆,翻找书籍的李珣问:“怎么不说了?” 林秋曼回过神儿,似想起了什么,说道:“殿下去年在翠微湖好像弹过一首曲子,那曲子叫什么来着?”顿了顿,“就是奴投湖时弹的那曲子。” 李珣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回答道:“渭城曲,我阿娘最喜欢的一首曲子。” 林秋曼严肃道:“殿下能再弹一次吗?” 李珣:“???” 林秋曼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奴就想试试,奴会不会一下子就不见了。” 听了这话,李珣不由得想起她讲过的鬼故事,破天荒地生出了几分忌讳,“你死了这条心,这辈子我都不弹渭城曲。” 林秋曼:“……” 李珣警惕地盯着她看,“你又在瞎琢磨什么呢?” 林秋曼摆手,“奴没琢磨什么。” 不一会儿老陈进来说贺倪来了,李珣做了个手势,林秋曼退下了。 没隔几天,宫里传来消息说太皇太后的病情愈发严重,几乎半边瘫痪,说话也不利索。 李珣和华阳进宫探望,御医换了好几拨,都束手无策。 皇帝亦是忧心忡忡。 太皇太后在生辰之前就病了许久,时好时坏的,眼下看来是病得愈发厉害了。 华阳坐到床前,默默地望着躺在床上的至亲,神色悲恸。 这些日太皇太后卧病在床,清减得厉害,整个人枯瘦不少。 华阳的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黯然神伤。 许嬷嬷偷偷抹泪,隐隐意识到,太皇太后是熬不过多久的。 李珣站在华阳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华阳无精打采道:“我想好好陪陪阿娘。” 一行人不动声色退下了。 皇帝仰着稚嫩的脸庞问:“五皇叔,皇祖母会好起来的,对吗?” 李珣点头,温和道:“会好起来的。”又道,“她会好起来看着陛下娶妻生子,为皇室开枝散叶。” 皇帝:“朕只想皇祖母能好起来,想听她说话,想听她拿主意。” 李珣语重心长,“可是陛下也要快快长大,你今年十五岁了,已经算半个大人了。” 皇帝默默地望着远处,“朕不想长大,长大了就有很多烦恼。” 看他孤寂的样子,李珣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小时候他可盼望赶紧长大,因为只有长大了才能挣脱皇城这个牢笼。 十五岁还能这般天真,李珣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如果他不是生在皇家,应该是能过无忧无虑的日子的。 此后的半个月,太皇太后病得稀里糊涂,甚至连说话都费力了。 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她召见了一次李平策。 李平策神色凝重地跪礼。 太皇太后挣扎着想起身,却动不了身子。 许嬷嬷忙把她扶了起来,她虚脱地靠到靠背上,喘着粗气,张嘴想说什么,却浑然无力。 李平策起身坐到床沿,关切道:“皇祖母想说什么,策儿都听着。” 太皇太后隔了许久才平息下来,吃力嘶哑道:“叫……叫你父,父亲进进京来……杀杀李李兰生……” 李平策忧虑道:“皇祖母……” “我,熬熬不了多少少日了,不杀李兰生,我死死不瞑目。” “可是……” “宫里头,有有接应,我死后,起起势。” 许嬷嬷抹泪道:“世子莫要犹疑,赶紧给燕王传消息,让他入京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李平策看向太皇太后,她缓缓点头。 “皇祖母且宽心,策儿知道该怎么做。” 太皇太后死死地抓住他的手,“杀,杀李兰生。” 李平策慎重道:“晋王狼子野心,独揽大权,当该诛杀,以震纲纪。” 太皇太后点头,她实在疲乏,多说两句话都吃力。 李平策没逗留多久便离去了。 太皇太后默默地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她又何尝不知燕王同样是一匹恶狼,那便趁他们狗咬狗时都杀光好了。 李平策回府后,命家奴放消息回江都。 这一天,他们等了许久。 隔壁民宅的密室里,春福楼梁九儿自在地饮茶。 稍后李平策从地道过来,他起身行礼,并问道:“听说宫里头的太皇太后病重了,可当真?” 李平策点头,“怕是活不了多少日了。” 梁九儿笑道:“世子可有通知家主?” 李平策:“刚放了消息。”停顿片刻,“皇室憎恨晋王至极,你说太皇太后让父亲奔丧起势,与宫里头里应外合诛杀晋王,有几分真假?” 梁九儿:“甭管真假,世子只需明白,家主是来奔丧受皇室之命诛杀晋王以震朝纲的。龙椅上的那个人不能动,若是把他杀了便是逆反,到时候谁都可以来诛我们,家主要的是名正言顺。” 李平策:“成败在此一举。” 梁九儿:“只等家主进京。” 与此同时,他们口中的狼子野心正在书房里专心致志地抄写经文为太皇太后祈福。 纸上的字迹工整端正,一笔一划皆是诚意。 超度的诚意。 李珣觉得今年的夏天还没开始就完了,雨水也多,感觉还没热两天,气温就降了下来,凉爽无比,连冰鉴都没怎么用。 老陈送来清热的饮子。 李珣搁下笔,端起饮子喝了一口。 老陈站在一旁看桌案上的经文,说道:“郎君诚意十足,真是感天动地。” 李珣被呛了一下,老陈赶紧上前顺他的背脊。 李珣拿手帕擦嘴,洗涮道:“陈叔什么时候学得这般幽默了?” 老陈:“……” 李珣暗搓搓道:“金恒说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能熬个把月呢。” 老陈默了默,“得入秋了。” 李珣意味深长道:“秋猎好。”又道,“入秋是适合收获的季节。” 两人各自沉默,李珣也没抄写经文的心思了,起来活动了一下。 宫里头太皇太后病重,京官们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这不,秦秉南近些日心事重重,寝食难安。 见他这般模样,林清菊也没得法,叹道:“有时候我还挺后悔的,自从上京后,咱们没一天安生的日子过。先是大哥入狱流放,而后又是二娘入狱,这会儿燕王进京,又不知会搞出什么事端来,铁定会动荡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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