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道:“小郎君说的好,我这就回家试一试。” 就着红烧肘子小酌两杯。 沈持又看了几家做的凉拌菜,这里没有专门卖凉拌菜的摊位,都是搭配着肉菜一起卖的,看着卖得好的小菜,他记在心里。 有几样不花时间又省钱的,他特地买了两碟子来,尝尝味道,也当今日的哺食了。 一圈转下来差不多花了一个半时辰,走得鞋底子都薄了,沈持赶紧煮碗米饭——配着买来的两样小菜吃饭。 凉拌菜的味道很一般,苦味没拔掉,还不如他奶老刘氏的手艺呢,沈持头一次剩菜。 因而他只吃了五分饱。 回到宿舍,天光还亮着,他倚在窗边看了会儿书,许是走路走累了,傍晚自己去烧水洗脚,而后躺下很快睡着。 尽管床板硌得背疼。 早上跟往常一样的点醒来,书院里落了一阵初雪,地上有鸿爪的印记。神清气爽,他温了几页《千字文》。 晨起没有什么可做的,沈持花几个铜板在外面买了稀饭和包子,也不算好吃,大概自古美食都藏在深深的巷子里,容易找到的都不怎么好吃,好吃的都要花费一番心思去寻找。 回到书院又洗了把手脸。 沈持拿书本去教室,走到前院的时候,听到一阵哄笑声。 他加快脚步去凑热闹,看了一眼蒙住头立刻跑,不好,鸫风快递来了。他们正气势汹汹地盘旋在空中,追着一个蒙童飞,尾翼微张,随时准备执行。 那个倒霉孩子正是江载雪。
第22章 沈持跑了几步又掉头回来,拿方巾扔进被几只黑鸫低空盘旋围着的江载雪:“包住头,快跑。” 江载雪那个后悔又狼狈啊。 怪他没听沈持的话,黑鸫果然记住他了,还摇来几只同伴一起甩秽物给他。他今天一出门就被这群黑鸫给盯上了,一路尾随,还专门等到他进书院才开始甩,故意要他在同窗面前丢丑。 这鸟太坏了,他屏住气蒙住头往水井边上跑。 沈持等他跑了,赶忙去捉了一把虫子往天上撒,嘴里念叨:黑兄,看在美食的份上咱消消气好不好? 黑鸫见他乖巧懂事,吃下虫子才收住武器,没有发癫攻击他。 “我以后每日捉虫孝敬你们好不好。”沈持低声下气地哄鸟儿。 黑鸫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围绕着他叽叽喳喳,吃完他手里的最后一条虫子,一只两只犹带着怨气地飞走了。 沈持如遇大赦,眼前一黑,险些激动得晕过去。 周渔笑得前仰后合:“沈持,江载雪,你们没事招惹它做什么?” 书院还是头一次被黑鸫找上门复仇,他好稀奇,忍不住大笑。 沈持:“……” 江载雪简单冲洗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不要了,而是回去取了一套熏香的换上,饶是隔着大老远都闻到他身上香囊的味道了,他还是受了刺激一般一会儿低头嗅嗅自己身上,一会儿嗅嗅。 沈持:“江兄,你现在很香的。” 黑鸫也没有甩到他身上,今天大概率是来吓唬人的。没动真格的,大概江载雪是被他先入为主给吓到了。 这老实孩子。 “黑鸫很聪明的,它们这次是来谈判的。”沈持说道:“它们想跟我们和谐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它们一支或是几支在青瓦书院繁衍生息好几年了,不会轻易跟这里的师生结仇,深知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就是来吓唬吓唬江载雪,警示孩童们不要手欠动他们的窝。 江载雪小心眼地说道:“哼,看我不找几只狸奴来抓它们撕了吃了。” 没怎么吃过亏的富家公子气不过,实在是太气不过了。 “江兄万万不可,”沈持被他的豪言壮语给吓到了:“猫咪,狸奴也不敢惹它们。”黑大佬不是白叫的。 岑稚在一旁拱火:“那这次就白被它们吓着?” “你们跟它一个鸟儿计较什么。”沈持:“过几日我炖个酱肘子请你吃,怎样?”他昨日去巷子里逛了一逛,也馋酱猪肘了,等省几日花销攒下铜板买一个生猪肘子来,佐些冰糖、香料、豆瓣酱炖了,与巷子里排大长队的比高低。 这才把江载雪哄好。 次日他鬼鬼祟祟遮着脸进的书院,看见沈持往他身后一躲:“沈兄,今天黑鸫不……不来了吧?” 沈持:“我晨起孝敬了他们几条虫子,看样子很满意,应该不来找我们了。” 江载雪捂着心口:“甚好甚好。” 那件事可算是过去了,他以后看见鸟窝,哪怕是金子搭建的,他都得绕着走。 路过的同窗笑得声音很大。 …… 得知他住宿后,岑稚两眼微微放出光泽:“我每日放学走的晚,可以和你作伴。” 沈持亦很高兴:“说起来,我总算有机会向岑兄请教学问了呢。” 作为礼尚往来,他邀请岑稚在书院同他搭伙吃哺食。岑稚自然一口应下。 这日放学后,两人一道去宿舍。 沈持:“夫子说我的字还没有风骨,要练,岑兄能否帮我指点?”岑稚的字写得极好,他瞧了瞧沈持的书法,说道:“你写字的时间太短,尚没找到火候。” “还要多练?”沈持有点毛躁地问。 岑稚:“你们夫子去藏书阁借名家名帖来看了吗?” 沈持:“还没有。” “临书得其笔意,摹书得起间架,”岑稚说道:“我看你的字,还是看得名家名帖少了些,不如多去藏书阁看看,多看多悟或许能飞速进益。” 就说要先学会欣赏名家的字,知道人家写的好在哪里。“要多看帖,看名家的贴要从一点一画开始,仔细研究和琢磨用笔、章法、韵味,看到眼中,记入心中,才能流出手中,落于纸上。沈兄,共勉吧。” 沈持:“多谢岑兄点拨。” 江载雪听说他们放学后要结伴去练字,自己也痒痒:“横竖我回去也没什么事,也晚些回吧。” 他家离书院很近,只隔两条巷子。 就这样,他放学与江、岑二人结伴,寒冬腊月的天气,点一盆火,在宿舍里写字、念书。沈持还在习启蒙书,背《三千百》,而江、岑入学早,已经学《论语》了。 但免不了数九寒冬手上脚上生了冻疮,一热又痒得难受,后来去找郎中配了点猪胰子洗手,才缓和些。 眨眼宿在青瓦书院已月余,在这期间,沈持不仅书背得好,写字也见精妙。得到徐、周两位夫子夸赞多次。 然而树大了要招风。 同班的冯高和何九鸣愈发瞧沈持不顺眼,在功课上变着法子要压他一头,似有什么大仇一般。 沈持不爱生事,遂韬光避着他们,算是过了一段顺风顺水平静而学业蓬勃向上的日子。 眨眼到了年关二十五,隆冬岁末,该放假了。 当朝的衙门从腊月二十六至来年正月初六放假,叫做“元正”,各地的学子们跟着衙门的日子走,也在这天放假,但他们来年没那么早开学,会放到正月十七。 统共二十来天。 沈持收拾完东西回到没玉村。 镇上的私塾比书院晚几天,到了年二十七,还在开课,晚上沈正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进屋一把鼻涕一把泪,身上的青衿看起来像沐猴而冠,他哭道:“阿娘我学不会,真的学不会,我不要念书了……” 他想去山坡上放牛,比读书好受多了。再也不用挨夫子每天打手心了。 朱氏看着阿二的样子,奉送了杨氏一个“看把孩子逼得太紧了吧”的眼神,杨氏气得嘴都歪了,一把捞起扫帚照着沈正身上打下去:“老子娘不吃不喝送你去上学享福,你说不上就不上了,你怎么对得起我……” 张氏看了眼阿秋,很是满意自己生的儿子:“大嫂子消消气,阿二不过一时懒惰,你把他打坏了,明儿可怎么考秀才呢……” 听上去是在帮着沈正说话,可实际上在拱火,看笑话呢。 “你打死我算了,”沈正听到考秀才之类的话更崩溃了,直接滚在地上:“我死也不去私塾了……” 沈家乱哄哄闹成一团。 沈山叹了口气,喝斥道:“他不爱上学,谁还能逼着他去,老大家的,不要打了。” 杨氏这才停下手。 张氏在一旁说嘴:“横竖有阿池在阿二后头呢,你什么时候见二嫂打他了?不是谁都能跟阿秋一样念书好的……” 朱氏听不下去,拉着沈持和沈月回到屋里,她担忧自家儿子有一天也会闹着退学,说道:“阿池,要是你哪天学不下去了,提早跟娘说,咱们不受那个罪。” 沈持:“放心吧阿娘,我念书念的很好呢。” 下个学年书院考试,说不定他一下子能考到内舍去呢。不过事成之前他不会说出来的,这种好事情,说了别人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考进内舍,两年后就可以县试下场,去科举升级了。 叫他如何不想内舍班。 沈知秋听到沈正说不想念书了浑身发抖,他在苏家私塾里算念书好的,可是一想起苏秀才的戒尺打到别的同学手上,爽脆的“啪”一声,手掌登时肿起老高,每每这时,他总觉得这手板子迟早会落到他手上。 一想到这个,他睡不着觉,哪怕睡着了也不踏实,第二天格外没有精神,苏秀才讲的课,他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记住,已经觉得在功课上力不从心了。 “我的阿秋有文曲星的运,”张氏在耳边絮叨:“看吧,过几年你一定能头一个考中县试。” 沈知秋听了隐隐干呕,他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他看着放假在家里松弛一躺的沈持,不由得心生疑惑,找个机会悄悄问道:“阿池哥,书院的夫子不打人的吗?” 沈持想了想:“打,在书院不好好念书,调皮捣蛋要挨夫子戒尺的。” 蒙童们在青瓦书院依照入学时发放的《学规教条》行事,一旦淘气犯错,也是会挨戒尺的。 不过多数时候,夫子们都以说教为主。 沈知秋想:那可真好,他从来不捣乱,要是在青瓦书院,就不会挨夫子打手板了吧。 很是羡慕。 …… 腊月底赶完两场大集,采办好年货,孩子们揣着糖果一蹦一跳笑开颜的时候——年三十来了。 这一天,家家户户清晨洒扫门庭,贴门神、换桃符,祭祀祖宗,以求新的一年家中人丁旺,六畜肥,升官发财走大运。 禄县当地的风俗,年三十的晌午,县中各村的男丁三五一伙结伴,敲锣击鼓,走街窜巷,热闹到村外的河边、山地上,谓之“埋祟”,即扔掉旧一年的坏运气。 伴随着左邻右舍间爆竹声不断,锣鼓声也响起来,年味儿直冲云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76 首页 上一页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