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刀贯穿他的脖子,露出的一头是断刃。 大殿另一边,封十二掷出断刀,身前空门大开。 剑光如雪,五岳山人的长剑已逼至眼前。 封十二抬起左臂,拼着挨上一记,也要护住胸前要害。 一道白影唰地闪过。 “啊”地一声惨嚎,五岳山人骤然后撤。 他挥舞着长剑,团团转了两圈,伸手往脸上扒拉。 一只雪白小猫从他头顶跳开,留他一脸血肉模糊。 五岳山人完好的那只眼睛血红一片,分不清是眼白泛出的血色还是眼底渗出的鲜血。 他原地一通乱砍,剑风虎虎,毫无章法。 秦时月见状,立即喝人上前:“围住他!” 一群持戟的士兵一拥而上。 五岳山人状似疯魔,挥剑砍在长戟上,只听金铁交击,砰砰乱响,包围圈却越缩越小,将他死死围在当中。 落地的小猫脚下不停,跑到封十二身边。 封十二看到它,下意识捂住身上的伤口。 然而那么多伤口又怎么捂得住。 他顿了下,一把拉过封云兮。 封云兮还没回过神,就见封十二躲到自己身后。 他扭头看看弟弟,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声猫叫唤起他的注意。 他低头看到脚边的小猫,赶紧将它抱了起来。 “十二。” 他转过身,却见小猫张牙舞爪,朝封十二嗬嗬出声,状似极怒。 封云兮愣住。 就见封十二看了小猫一眼:“有伤药吗?” 封云兮再次怔了下,反应回来这是问他,赶紧道:“有。” 他见封十二一身伤痕累累,心中生出愧疚。 “都怪我不会武,拖累了你。” 封十二为了保护他,被五岳山人伤了好几处,加上之前受的伤,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封云兮见秦时月已带兵控制住大殿里的局势,连忙拉着封十二在角落坐下,拿出伤药替他止血。 “剩下的事交给我。” 封十二点点头,看向蹲在一旁的小猫。 他抬手想摸小猫的脑袋,被它避开。 “抱歉,让你担心了。” “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封云兮头也不抬应了声。 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劲。 封十二这口气似乎不像在对他说话? 他朝他望了眼,却见对方盯着一旁的猫,眼中满是温柔。 想到这猫的灵异之处,封云兮忍不住问:“这只猫——” “我也不知。” 封十二像是猜到他想问什么,简短回道。 封云兮语塞。 他一边给封十二上药,一边用余光观察那只小猫。 只见小猫蹲坐在旁,神情格外严肃。 它专心致志盯着封云兮给封十二上药,嘴边的胡须时不时地颤动,仿佛受疼的是它。 它原本蹲得足有两臂远,慢慢地,不知何时挪到近前,将前爪搭上封十二手背。 它眼中流露出一种关切的意味,让封云兮觉得更加怪异。 封十二反过手掌,握住小猫的前爪,轻轻捏了捏。 “我没事。”他说,“睡一觉就好。” 封云兮这下确认,他是在对猫说话。 看着封十二苍白的脸颊,他忽然警觉。 “十二,先别睡!” 然而封十二已闭上眼,像是困了许久的人,脑袋缓缓垂下。 “十二!” 伴着封云兮一声惊呼,殿中最后一个叛党也在府兵的包围中倒下。 地上死的死,伤的伤,鲜血浸透艳红的地毯,将地面变成一片污淖。 有人搬开封玉扬的尸首,将皇帝从他身下解救出来。 皇帝仰面朝天,眼珠滚动了一下,瞳孔中映出满殿烛火,像猩红的河流奔涌而过。 一场厮杀就此落幕。 京城中的百姓对此一无所知。 在远离宫城的地方,夜市中依旧花灯如昼,箫鼓喧天。 对于常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个与往年一样的万寿节,与平日最大的不同只在于,街上的彩棚扎得更高,灯笼点得更亮,游人聚得更多,乐子也变得更多。 只有几家重臣的府邸里传出备马备车的急唤声,而这些在这偌大的京城中,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夜晚终将过去,白日照常到来。 待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半月以后。 方桐坐在矮凳上,半趴在封十二床边,托着腮帮,懒懒翻着一本邸报。 她看了几 页,抬眼看向床上的人。 封十二如以往一般静静睡着,长长的睫毛偶尔抖动两下,像被风吹起的涟漪。
第192章 尾声上 方桐习以为常地伸出食指,放在封十二鼻端试了试。 浅浅的呼吸打在她指尖,带来些许暖意。 还活着就好。 方桐打了个哈欠,把书丢在一旁,将脸枕在手臂上,侧首闭上眼。 夏日的午后既安静又喧闹。 院子里传来聒噪的蝉鸣,偶尔有侍卫经过,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方桐静静听着周遭的响动,没声音的时候,小小的屋子变得像旷野一样。 她在旷野中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回,她又梦到了她的猫。 她一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因为方小花并没出现在她过去的世界,它来到了这里,瑞王府,封十二的房间。 它从门外钻进来,仿佛在自己家一般,摇着蓬松地尾巴,大摇大摆跳上床沿。 方桐呆呆看着它,像头一次见到猫这种生物。 方小花翘起嘴角,连同半边胡须也跟着往上飞扬。 “傻了?”它说。 方桐眨眨眼,一巴掌拍它脑门上。 圆咕隆咚的肥猫落在她手里,像一大捧温暖的流体淌入她怀中。 她使劲揉了揉它。 肥猫挣扎着,如过去一样连蹬带踹从她怀里逃开。 它跳回床上,抖抖身上的毛,埋怨道:“我刚舔好的毛型。” 方桐:“你是方小花?” 肥猫没理她。 “你会说话?” 肥猫瞥她一眼:“不会。” 方桐坐在原地笑。 笑着笑着,她的脸湿了。 “喂,你哭什么?”方小花耷拉的眼皮显得更加下垂,“你男人又没死。” 方桐吸吸鼻子。 “要你管。” 方小花粗壮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床铺:“我不管,你早就死了。” 方桐抹了把眼:“我来这儿,是你干的?” 方小花抬爪舔了舔:“差不多吧。” “我会变猫,也是你干的?” “哦,那是魂力残留的影响,用一次少一次,再过些日子也许就没了。” “为什么?”方桐问。 “什么为什么?”方小花舔完左爪舔右爪,“无数个世界有无数个你,正好这个世界的你死了,就把那个世界的你塞了过来,反正那个世界的你也死了。” “所以……这是科学?” “科什么学,”方小花侧过身子,抬起后爪挠耳朵,“你一个人类,不要问猫这么复杂的问题。” 方桐失笑。 “你一直都在,是吗?” 方小花用力挠着痒痒,浑身肥肉都在发抖,像一片湖水漾起波澜。 “很快就不在了,”它说,“你有了你的世界,我也该去我的世界了。” 方桐盯着它。 方小花被她一直看着,像是着了恼,翻身爬起。 “别太想我,也不许再养和我一样的猫。” 方桐伸手,抱住它的脑袋,低头和它额心顶了顶。 “不会养了。”她喃喃道。 “也是。” 方小花一爪踢在她脸上,柔软温热的爪垫像刚出炉的棉花糖:“你还要养男人,男人比猫难养多了。” 方桐摸摸它的脑袋:“他还会醒吗?” 封十二已经睡了半个月,宫里来了一轮又一轮的御医,就连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都找了个遍,他们的口径出奇一致—— 因失血多过导致昏迷,应该能醒,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方桐陪着他过了好些个明天,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慢慢平静。 她已经开始与明鹤理账,之前布庄卖的那些宠衣销量极好,明鹤与她签了长期合作的订单,她手里又多了一笔银钱。 唯一可惜的是,她新买的宅子又空了下来,绿桃每日会过去替她浇花,打理菜园子,院里的花全都开了一遍,如今插在卧房花瓶里的,就是她让绿桃剪回来的鲜花。 再过些日子她就能吃到自家种的菜,就不知封十二有没有那个口福。 方桐看向沉睡中的男人。 她最近闲来无事,将他的睫毛一根根数了一遍,一共一百七十一根。 方小花跟着她看过去。 “你喜欢他,对吗?”猫从鼻子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哼。 方桐笑笑:“是。” “呵。”大腹便便的肥猫站起来,用与身形截然不同的轻盈跳到封十二身上。 方桐张了张嘴。 算了,这是梦,应该压不死。 方小花在封十二胸口转了一圈,一屁股在他脸上坐下。 方桐:“……” “我走了。”方小花道,“你要幸福。” 它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就像从没来过。 方桐扑过去。 她的手撞在床栏上,疼得她从梦中醒来。 她依旧趴在床沿,半边身子被自己压得麻木。 方桐坐起身,一边揉着酸胀的胳膊,一边止不住地往封十二脸上瞧。 那里没有方小花,却似乎有一撮细小的绒毛。 她探身过去,指尖只碰到封十二的脸。 一点日光映在她手上,仿佛绒毛的影子。 她怅然若失,手指在他脸上轻划了下。 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拨云见日,日出见晴。 方桐望着那双墨玉般的眼瞳,脑海中莫名滑过这八个字。 她看见那双眼睛慢慢聚焦,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身影。 “……你醒了?” 她问出最没有意义的三个字。 他望她半晌,抬手蹭过她湿润的眼角,说出比她更简略的一个字:“嗯。” 方桐在梦里没流完的泪淌了下来。 …… 新帝得到封十二醒来的消息,下朝后穿着朝服就来了王府。 封云兮一进院就见封十二半躺在廊下的小榻上,这情形与他上回来时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这回少了一只猫,多了一个姑娘。 姑娘用银匙舀了一勺樱桃酥酪,贴心地送到封十二嘴边。 封云兮脚下一顿。 他看看自己这身沉重的朝服,再看看一身轻便躺在榻上的十二,忽然觉得自己不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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