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凭几,笑声略停了停。 “你既受了伤,就该好好歇着,有什么事让人通禀一声也就是了,何苦专程跑到这儿来?” 面对皇帝的询问,封十二的回答一板一眼:“儿臣怕一躺下就昏了过去,万一父皇有何疑问,恐怕他人无法作答。” 方桐在旁听到这话,对这位十二皇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他开始述说受伤的来龙去脉,方桐就听出此人条理分明,格外讲究事实。 他将时间、地点、人物与事件经过交待得一清二楚,别无修饰之语,且在伤后还能及时保护证据,足见心思缜密处事果决,若在职场与此人共事,定会效率奇高。 皇帝听了他的话,微微一哂:“罢了,你这较真的性子也不知跟谁学的,先下去吧,好好养伤,朕就算有什么要问的,也不急于一时。” 封十二点了点头:“射中儿臣的箭矢在医官手中,其余凶器皆同尸首埋在鹰嘴峰,我已将地址写明,父皇随时可派人到场勘察。” 说完,他微微垂首,向皇帝行了一礼,退出大帐。 方桐见他说走就走,竟是半句也未掺和太子与平王之事,仿佛他强撑伤体而来只是为了告诉皇帝自己险些遇害,但他出现的时机却又妙极。 他这一来,便有两桩悬案摆在皇帝面前。 一桩是平王状告太子派人刺杀他,另一桩却是有人以平王府的名头暗杀封十二。 平王封 无穷抱着刺客的口供不依不饶,咬死太子祸乱朝纲买凶杀人,封十二却一字未提暗杀他的人是否为封无穷指使,两相对比之下,封十二的冷静显然更令人心服,毕竟这是刺杀皇子的大事,哪能仅凭一面之词便下定论。 可惜封无穷仍是不懂,待封十二走后,他恨恨朝帐门瞪了眼,转向皇帝:“父皇,十二分明是来给太子帮腔,您不要信他。” 皇帝笑了笑:“他进帐之后,为太子说过话?”
第6章 没穿衣裳 封无穷怔了怔:“您才说太子与他亲近,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不是帮腔是什么。” 皇帝笑容和蔼:“朕说过的话,你倒是会拣着听。” “父皇……”封无穷还待再说什么,被皇帝摆手打断。 “朝恩,现在什么时辰了?”皇帝转首问近前伺候的老宦官。 “已到亥时,”老宦官朝恩欠身道,“陛下可是乏了?老奴这就让人伺候陛下洗漱。” “不急,”皇帝发话,“今日晚膳用得早,现在朕有些饿了,你去吩咐膳房,在帐外架几堆篝火,做顿烤鹿宴来。” 朝恩笑道:“既是烤鹿宴,人少了未免冷清,陛下可要多找些人作陪?” 皇帝抬手指指帐中几人:“朕这儿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太子妃,你再去另外几个帐里瞧瞧,把朕的那些子女都叫来,朕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 “是。”朝恩领命而去。 封无穷急了:“父皇,刺客之事还未解决,我哪有心情吃什么饭?” 皇帝瞄他一眼:“你啊,自来就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与你舅舅隋永道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封无穷一愣,就听皇帝又道:“你要解决刺客之事,那就连十二那头一并解决。” 封无穷张了张嘴:“他那边不关我的事,我绝没有派人杀他!” 皇帝笑了声:“太子也说没派人杀你,你说朕若信了你,可也要信他?” 封无穷喉咙一噎,在嘴里咕哝了两声,哑口无言。 方桐趴在秦时月怀里,看着眼前的一幕,轻轻抖了抖耳朵。 她就知道,皇帝不会草率相信封无穷的控诉,同样地,对于封十二遇险一事,皇帝也没打算今晚立即处置。 这个皇帝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沉得住气,人命关天的大事在他眼里,或许还及不上一顿晚宴。 太子封云兮一直静立在旁,此时终于开口:“父皇,今晚临时开宴,难免人多易乱,不如先让禁军彻查营地,待到了白日,再来开宴如何?” 皇帝笑笑:“你们哪,就是胆子太小。朕虽老了,还舞得动刀提得动剑,朕不怕有人找麻烦,就怕他不敢露头。” 封云兮见皇帝心意已决,不再多劝,只让人收拾帐外空地,以备晚宴。 熊熊篝火很快燃烧起来,参加春狩的皇子公主们相继来到,众人向皇帝行过礼后,纷纷落座入席。 铁架上的烤肉在火光下渗出金黄的油脂,伴着滋滋滴落的声响,营地上空弥漫着孜然与辣椒的香气。 众人齐齐举杯敬向皇帝,场面和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方桐趴在太子妃的帐篷里,听着远处传来的热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她早在开宴前就被秦时月送了回来,名叫兰溪的侍女拆了一条貂鼠围脖,给她缝了一个小窝。 方桐喝了半碗热乎乎的羊奶,闻着空气里传来的肉香,悄没声地咽了咽口水。 身为一只猫,许多东西不能吃,尤其重油重甜重盐重辣,想到这儿,方桐就觉奶喝饱了,恹恹地躺在窝里,望着帐顶发呆。 她难道要以猫的形态过一辈子?永远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帐中的侍女都去了前面伺候,四下无人,远处鼎沸的人声像一阵阵浪涛,拍在她耳边又迅速退去,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空寂。 方桐有些惆怅。 她将下巴搁在前爪上,无意识地舔了舔爪尖。 ——呸! 一嘴毛。 方桐吐出舌头,将黏在舌尖的绒毛甩掉。 她在小窝里伸了个懒腰,张开四肢爬起来。 事已至此,发愁也没用,既来之则安之,她先到处转转,熟悉一下这个世界,以后的事情以后再作打算。 方桐跳出小窝,从帘门钻了出去。 沿途随时可见士兵巡逻,人人负甲持戟,神情严肃,方桐心知,皇帝摆宴归摆宴,该有的戒备一点儿不少。 她钻进草丛,蹑手蹑脚一路潜行,来到有人声的帐篷。 今晚皇帝大摆烤鹿宴,皇族中人能去的都去了,唯一一个不能去的,只剩那位重伤的十二殿下。 方桐来的正是他的营帐。 她在这儿没什么认识的人,太子妃秦时月还在烤鹿宴上,她只能来封十二这边逛逛,顺便看看他的伤势。 她听说封十二刚从皇帝那儿出来就倒下了,侍卫们将他送回帐篷,也不知此时状况如何。 这人好歹救过她一命,有他在的地方,总觉得比别处更安全。 方桐来到帐外,就听里面传来封十二的声音—— “人都活着吗?” “都活着。”另一人道,“他们杀了那头老虎,崔胜和陆英一个伤了头,一个伤了脏腑,医官说需得卧床静养,另外三个或多或少受些外伤,好在没落下残疾。” 封十二静了半刻:“明早你送他们回去,让他们在府里好生休养。” “殿下放心,”回话那人道,“依卑职看,您最好也跟着回城,不然这荒郊野外如何养伤?” “陛下无旨,我不便擅动。” “可您都伤成这样了。” “无妨。”封十二道,“我留在这儿正好牵制平王,你回去告诉卫百川,让他查一查最**王府的动向。” “白鸟阁呢?”那人问,“可要一起查?” “不必,”封十二道,“陛下定会严查白鸟阁,若与咱们的人撞上,反而不妥。” “是,”那人应道,“我这就去准备明日回城之事,殿下,医官说您失血过多,快躺下歇着吧。”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人出来,是个娃娃脸的年轻侍卫,他朝帐外值守的侍卫们嘱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方桐等人走后,用爪子在帐底扒出一条缝隙,悄悄钻了进去。 帐内一灯如豆,一张矮榻设在角落里,模糊的光线映出一人平躺的身影。 方桐跑到榻边,轻轻一跃,跳上榻沿。 床上的人似乎被她惊动,紧合的双眼睁开,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方桐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想起她现在是猫,既然是猫,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朝封十二轻轻“喵”了声,晃晃尾巴。 封十二盯着她看了许久,像是终于认出她来,眼中的警惕散了些许。 他抬手在她头顶轻抚了下,重新闭上眼。 方桐听得他呼吸渐渐绵长,想起娃娃脸侍卫说他失血过多,此刻怕是体力透支昏睡了过去。 她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阵,确认他只是昏睡,伤情没有恶化,才放心地跳回地上。 她刚一落地,猛地打了个寒颤。 帐门捂得严严实实,分明无风,这股寒意又从何而来? 方桐正自纳闷,忽觉哪里不对。 她低头往身下一看,瞳孔猛缩! 光洁的肌肤,修长的腿—— 她怎么又变成了人! 变成人就罢了,她还没穿衣裳!
第7章 谁在偷他的衣裳 方桐并拢双腿跪坐在地,抬起双手捂住胸口,紧张地向周围扫了眼。 还好,帐中除了她和一个昏迷的伤员,再无他人。 她听着帐外不断传来的巡逻脚步声,心跳得飞快。 她得先找衣服穿上。 她的目光落在榻尾的木架,那上面搭着一套靛青色的崭新衣袍,想是封十二的衣裳。 她顾不得多想,探过去抓起衣裳躲进角落。 男子的衣袍十分宽大,又是古人衣着,穿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方桐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折腾,却不知榻上的人早已睁开双眼。 封十二一向警醒,即便昏沉之中也不忘聆听周遭动静。 他隐约察觉帐内似乎多了一人,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朝发出响动的地方望去。 幽暗的角落里,一个纤细的人影若隐若现。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那人背后,随着那人的动作,不时露出光裸的背脊。 看身形,那应是一名女子。 可他帐中又哪来的女子? 封十二抬起半身,正欲凝神细看,却一阵头晕目眩,再也撑不住地倒回枕上。 黑暗彻底将他淹没,失去神智前,他只来得及想到一件事,那女子似乎在偷他的衣裳。 方桐好不容易缠紧腰带,赤足从地上站起。 她扯扯袖子,愁眉苦脸。 这套衣裳被她穿得七零八落,别说不合身,单要以这副样子走出去就是个难题。 帐外守着侍卫,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方桐四下看看,在盥洗的木架上找到一个镜台。 她提起裤脚,踮着脚尖走到镜前,借着微光打量镜中的自己。 这一眼就让她惊住。 镜中的人脸竟和现代的她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她穿过来不是没有理由,这算是平行世界或是她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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