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摸了摸家里的凉床,这是小时候刚分家时过第一个夏天请村子里的老师傅帮忙做的,现在已经快二十年了。原本崭新的凉床变成了黄褐色,虽然还没坏掉,但是轻轻一摁就会发出明显的吱嘎声。 夏天晚上静静地坐着乘凉时还不错,可是躺在上面动起来就不大方便了,可能没折腾几下就会彻底坏掉。 他们赚了那么多钱是时候换一张新的了。 周建霖不同意,厉声道:“好端端的换啥换!别人家的凉床破了洞都还在用,咋就你这么多名堂,知不知道要艰苦朴素。” “我就要,我自己出钱!”周钰也不怕他凶,事关自己的性。福才不管那什么劳子艰苦朴素。 他跑到屋里跟刚起床正在梳妆台梳头发的谭明月说:“小月,我要钱。” 谭明月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对着镜子边扎辫子边问:“买凉床干嘛,旧的那张又没坏,咱们家还有凉席。” “那个不行,一下就弄坏了,要换新的。” “就晚上坐着乘乘凉,小心一点就不会弄坏了。” 见她不答应,周钰凑过去将脸埋在有点窄小的肩膀上就像一只大狗子似的蹭了蹭,“我想摆在咱们屋里头,等再热一些的时候咱们就睡在凉床上,要是弄脏了擦一擦就干净了,不用常常洗床单。” 谭明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好的一张白纸就算因为她添上了颜色,但也只有一点点黄,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么污了。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无师自通? 他又蹭了几下,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耳垂上。 谭明月红着脸,凶巴巴地瞪着他,“不给,不许买!” 周钰脸一下就垮了,闷闷不乐地转身离开屋里。 谭明月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都已经相处这么久了这个大傻子竟然还看不出自己是在不好意思,只要他再蹭一蹭撒撒娇就会忍不住答应了。 哼!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稍微不满足还摆脸色,她也要摆脸色不理他。 …… 周钰离开家里去了李家。 李弄璋马上要摆酒席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对着好兄弟的臭脸也能笑得跟菊花一样灿烂。 “钰哥,这是咋了,愁眉苦脸的。” 周钰低垂着脑袋,随手抓着一根小树枝拨弄地上的蚂蚁。 “小月不让我买凉床,我想买。” 不理解他为啥不高兴,李弄璋笑着说:“那就不买呗!听嫂子的话,凉床又不是多重要的东西,你家不是有一张嘛,至于为了这个跟嫂子闹。” “那张旧了,不经用。” “夏天乘凉要多经用啊!” “我就要!”周钰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好兄弟大多时候挺听话,但是犯倔的时候二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李弄璋只能顺着他,“买买买,我去拿钱,你可别告诉嫂子是我给你的钱。” 免得让嫂子觉得他们两个是一伙的,也生自己的气。 周钰有些疑惑,“那我哪来的?” “就说你自己的。” “我的钱以前都给我娘了,我娘给了小月,没有别的钱。” 也知道自家好兄弟兜里一个子都没有,干净得只剩下空气,李弄璋帮忙找借口,“就说你以前偷偷藏着买糖吃的。” 周钰点头,“好吧!” 李弄璋转身就要回屋里拿钱,走到一半想起凉床的尺寸。 “钰哥,你要做多大的凉床?” 周钰一下就振奋起来了,连说带比划,张开胳膊宛如大鹏展翅般,“越大越好,要跟床一样大。” 李弄璋:“???” 无法想象这么大一张凉床摆在院子里乘凉时的场面,难道一家四口都躺在上面? “你快点!我还要回家!”周钰急躁地催促。 没见过找人要钱还这么着急的,李弄璋无奈,加快脚步进入屋里。 拿了钱出来,他同周钰一起去村里擅长做凉床的方师傅家。 方师傅也是有点懵,做凉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说要做这么大一张凉床。 虽然凉床叫凉床,但没有床那么大,宽度最多一米二三,做得太大了不牢固,一般人家订做的凉床,中午一个人躺着睡睡午觉,晚上一家人在院子里坐着乘乘凉,能用上几十年。 思来想去,只觉得小周家这儿子傻,啥都喜欢大的。 李弄璋也考虑到了牢固性的问题,“方师傅,你在下面多加点竹杠,钱不是问题,多加点工,缺竹子我们可以去砍,下面也不用多好看,牢固就成。” “对!要牢固!”周钰反应过来了,补充道:“越牢固越好,我们有钱。” 有钱就是任性,方师傅还能说啥,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谈好了之后,李弄璋交了一部分定金,等成品出来再付剩下的钱。 知道他们两个不是闹着玩的,方师傅也准备好好设计并制作这张巨大的凉床。 两人离开方家,经过一条小路就要分道扬镳。 李弄璋走前,拍了拍好兄弟的胳膊,嘱咐道:“这才刚歇下来别跟嫂子闹别扭,快回去道个歉。” 周钰也不想闹别扭,想赶快回家里,可自己出门前没有说去哪儿,现在回去肯定会惹她生气的。 还是去山上采着花回来,村里很多姑娘喜欢采花,小月亮应该也会喜欢的。 …… 进入初夏以后昼长夜短,洗完衣服和被单晾好后,温度就有点高了。 估摸着这会已经八点多了,谭明月眉头微蹙。 纪兰妮丢了些菜叶子在角落里给兔子吃,“这么久了咋还不回来?跑哪儿去了?” 这么大个人力气又大不可能出事,谭明月转身进了屋里一屁股坐在床上。 她越想越气,就为了一张凉床跑出去这么久还不回家,哪有这样的,脑子不好真以为自己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还搞离家出走那套。 气了一会,她又忍不住跑到门外去看。 太阳越升越高,她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回都没见到半个人影。 到底不放心他一个人,谭明月对着正在切猪草的纪兰妮说:“娘,我出去转转,很快就会回来的。” 儿媳妇这么关心儿子,纪兰妮心里高兴,“去吧去吧!不着急,午饭我来做。” 得了话,谭明月快步离开家里顶着有点灼热的太阳前往李家。 此时李弄璋正到处借桌椅碗碟为明天的酒席做准备。 东家借一些西家借一些,凑合到一起够用了,这些东西都刻了各家的字,还回去时也好辨认。 见她来了以为好兄弟的谎话被识破了专门过来还钱的,李弄璋有点心虚,讪讪一笑,“嫂子,我没有站在钰哥那边,只是不想你们吵架,你别生气,这本来就不是啥大事别伤了和气。” 一听这话就知道那个大傻子跑过来了,谭明月有些没好气,“我没生气,让他出来。” “啊?”李弄璋一愣,“钰哥还没回去吗?” 谭明月也是一愣。 “……没有回家。” 成为夫妻将近五个月了,突然发现自己对那个大傻子一点也不了解,她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他平时会去哪吗?” 李弄璋也不清楚具体位置,笑了笑,“嫂子,你别担心,钰哥这人没啥心眼儿,想法很简单的,有时心里藏着事的时候会跑到了一个小角落里独自待着,等心里平静下来了就会回家,他应该是怕你生气现在还不敢回去,等到了饭点总要回家的。” 谭明月胡乱地点点头,“你继续忙吧!我先回家了。” 回到家里,周钰还是没有回来,她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 过了好一会,心里还是无法安静下来,反而慌乱得很。 时间仿佛变得很长,每一分都过得跟一年一样,谭明月实在是待不住了,起身准备再出去找人,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惊叫。 “你干啥去了,脚咋成这样了!!!” 她快步跑出去,便看到那人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时,周钰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别在背后的手抬起扬了扬手里红艳艳的映山红,“小月,看,我给你摘了花。” 满肚子的担忧和烦躁顷刻间烟消云散,谭明月快步朝他走过去。 纪兰妮看着那把映山红,眉头微皱。 谭明月没有去接他递过来的花,目光落在右脚上,“脚崴了?” 周钰僵硬地维持着递花的姿势,心虚得很,抿了下嘴,“被夹子夹了。” 捕兽夹子虽然没见过但一定很尖锐很牢固才能捕抓住凶猛的野兽,谭明月心疼得很,又气他不听话,有些凶巴巴地斥骂,“不是说了山上有人放夹子让你别上山,我又没有生气干嘛去摘花,要是成了跛子怎么办?” 周钰听到她说不生气,觉得自己摘花的决定做得很对,虽然这会看起来很凶,但也只是跟亮出小爪子的猫一样,一点也不凶,反而狠可爱。 “我伤得不重,”他还有点小得意,“我把那个夹子掰坏了,轻轻一下就掰开了。” 纪兰妮瞪了傻儿子一眼,要不是儿媳妇在跟前真想狠狠拧这不听话的耳朵,结了婚以后越来越任性了。 谭明月接过他不断凑到自己面前的花,另一只空着的手扶着他的胳膊。 “先进屋里看看脚怎么样,如果严重就去老乡医那治。” 怕又惹她生气,周钰连忙说:“不重的,就夹了脚趾头,只有一下下。” 谭明月扶着人回到屋里,面无表情道:“闭嘴!脱鞋!” 周钰抿了抿唇,老老实实脱掉鞋子。 里面打着补丁的棉纱袜子前端背一片殷红。 谭明月心里猛地一跳。 纵然早就猜到捕兽夹子比较尖锐,他这么皮实的人走路都有些跛脚,受伤肯定很严重,真正看到袜子上流了那么多血时还是心疼得要命。 “你这个大傻子,说了不许上山还要去,伤得这么严重怎么办?” 她急得眼睛发红,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要不是她伤了脚,真想狠狠地暴打不听话的狗头一顿。 周钰见她快要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小月,我没事,一听到动静就缩回了脚,只夹到大脚趾,在山上就止血了,走路回家碰到又流了,真的一点也不严重。” 为了证明自己伤得不重,他把袜子也脱了。 伤的确实不严重,大脚趾前端被夹了一下,养个几天就能好了。 谭明月这才放下心来,气呼呼地说:“以后你要是再敢上山,我就真的不理你了。” 周钰连忙保证,“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子受了一点点小伤,感情跃进一大步。
第31章 虽然伤口不严重,只有一道一厘米左右的小口子,但还是要当心免得患上破伤风,谭明月将映山红放在梳妆台上,来到医疗点跟老乡医说明了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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