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山野记事(种田)
作者:照夜卿
简介:
【这是一个孤女跟着丈夫到大山里生活的故事,他们感受了西南大山的民族文化,也帮助山民过得更好。】
本土女X重生男
自嫁给夫君之后,岑嫣就觉得夫君有些奇怪,直到救了一位西南山林出来闯荡的“洞族”女子,丈夫就说要去西南的山林里住。
可是西南的山林那么多,山连着山,进去了根本跑不出来,夫君这是疯了吗?
直到后来,村里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他们一家人跟着去了山里才发现,山里就是好啊。
每天去山里采各种各样的野菜:洋荷、折耳根、蚂蚁菜
夫君不仅会打猎,还会教书...
她也不闲着,研制了许多不同种类的香膏,还造出了竹纸...
山民从开始的不接纳他们,到后面经常邀请他们,山民每天都在过节,穿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吃着各种各样的美食:烤稻花鱼、酸汤鱼、牛瘪火锅...
【提示】:
1.架空种田文。
2.本土男女主与民族文化之间的碰撞
3.男女主都是慢慢成长的,不是一开始就很强,他们在慢慢跟人学,跟书学,最后变成更好的自己。
4.日久生情,男主孔武有力,护短。
内容标签:田园种田文 成长日常非遗开荒
主角:董伯年|视角:岑嫣|配角:许慧
其它:山野,少数民族
一句话简介:用双手创造美好生活
立意:山野之间就是惬意,民族文化交融
第1章 命硬的孤女
三月暮春,岸边的垂柳轻轻地在水面上涤荡,泛起阵阵涟漪。河岸边铺就了青石板,方便附近人家洗菜、洗衣裳。
岑嫣将衣裳搓洗过后,放入水里过一遍,才开始用棒槌敲打衣裳,青石板一阵一阵地晃荡。
此刻的她,虽然在干着活计,思绪却飘远了。
她来投奔舅父也有两年了,如今的她已然十四岁,舅母早看她不顺眼,说她吃的多。
为此,她每顿饭只吃个半饱,生怕多吃一点,就挨了舅母的骂。
本以为这日子就这样熬将过去,她能够长大些,嫁出去就好了。
没想到前些日子,在学堂读书的表哥摔伤了腿,在家将养。
她在给表哥送汤药时,表哥似是对她起了心思,对她动手动脚的。
好人家的女儿,谁是婚前就跟男人拉扯的呢?
她遇到这等事情,自是要激烈反抗。这时,舅父和舅母恰好回家,看到表哥拉扯她......
舅母说她不规矩,小小年纪就学着一些狐媚手段勾引男人,就连表哥也开始反咬一口,说是她主动勾引,还说是她克得表哥摔伤了腿,她百口莫辩。
舅母说她命硬,妨到舅父一家,所以舅父才屡试不中,表哥才伤了腿...总之,一切不好的事情都是她克的。
好在,舅父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家妻儿是个什么样子。
只是,舅父夹在中间也难做,还同舅母大吵了一架,舅父被挠花了脸,连门都不敢出,这两日友人叫他,他也推脱不去。
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到哪都不讨喜,若是她父母还在......
岑嫣苦笑,若是没有战乱,她也不必寄人篱下,此时的她,定然还是大家小姐,环绕父母膝下,十指不沾阳春水。
想到这里,她抬起手看了一眼,双手冻的通红,上面有几道疤痕,有一道疤痕还是昨日砍柴的时候不小心,新添的伤。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我道你干嘛去了,原来是在这偷懒呢,洗个衣裳磨磨蹭蹭。怎么,你是等着让我做好饭伺候你呢?”
说话的这人正是岑嫣的舅母刘秀,此时她正瞪着岑嫣。
岑嫣惊恐万分,回道:“舅母,我这就洗好,马上回家。”
说着,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中途还不小心捶到自己的手,痛的她眼泪立马就落下了一大滴。
她顾不得哭,快速将衣裳洗干净回了家。
等她到家了才知家里来了客人,那妇人长着一张圆脸,看着极有福气的模样,脸上还抹了许多香粉口脂,让人看了眼前一亮。
只是,那妇人的眼睛总是滴溜溜地打量她,让她觉得极其不舒服。
不过,她要去厨房做午饭,也顾不得那许多,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把这肉做了,拿来炒白菜,再用鸡蛋和枸杞尖打个汤。”说话间,舅母刘秀就将鸡蛋放在篓子里。
“哎。”岑嫣乖巧应了。
杜婉宁走到门框边,见母亲走远了,才扭头对着岑嫣道:“阿姐,我同你说,那余婆子是来给你说亲事的。”
岑嫣闻言,面色有些难看,她揪了揪衣角,到底没说什么,只是那眼角似乎蓄着泪。
余婆子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她做媒做的好,附近的人都极喜欢找她做媒。她从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了对方。
刘秀这边则是一脸喜色地招待起余婆子,就连寻常时候不舍得吃的糕点也拿了出来。
余婆子先是对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对着刘秀道:“你这外甥女倒是能干。”
“可不嘛,家里的活计都是她在料,若不是家里困难,我也不会现在就给她说亲。”说着,刘秀拿出腋下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余婆子了然,她从前也听说过一些杜家的事,如今有了机会,可不就得仔细问问。
“听说这姑娘还识字呢?”余婆子抓起旁边的点心就往嘴里塞,可把刘秀看的肉疼。
“可不嘛,我那外甥女的母家,以前也是富贵人家,只是因着战乱,家里死的死逃的逃,最后竟只剩她一个投奔到咱们这。”
原来的岑家,虽是世家旁支,但家族的底蕴和教养可是不差的,岑嫣若不是遇上了战乱,家财也尽数丢失,等她跑到舅家之时,已然是只剩下一口气在了。
原来是个父母双亡的,余婆子干笑,现在的人说亲,可是都存着忌讳,这姑娘命硬,再说了,这闺女若是嫁了人,恐怕没什么嫁妆。
这门亲可不好做!
“我先跟你说好,她这条件可找不到什么好的亲事!”
刘秀有些尴尬,随后深明大义道:“只要能踏实过日子的就成,也不拘是哪里的,城里乡下都成。”若是能早些甩掉这个拖油瓶,她还能剩下些饭钱,刘秀如是想。
说着,刘秀又用手比了个数:“聘礼我只要二两银子,到时候给你两百文。”
没嫁妆,还要二两银子,这要求算是有些高的了,余婆子到底还是应下了,脑子里想着符合条件的人家。
能在城里住,大都条件不差,城里娶媳妇,自然是不要岑嫣这般的,只看附近几个乡镇有没有了。
她给人做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这刘秀不待见外甥女,只她到底是个外人,到时候拿了谢媒钱就没她什么事了。
吃过午饭,余婆子便离开。
岑嫣心中愁绪万千,难道自己就要被安排命运了么,她想去找舅舅探问,只最终还是没去。
无他,这么大的事情,舅舅又不是不知道这回事,他们一家人还同余婆子吃过饭,舅舅怎么会不知呢?只是装聋作哑罢了,想着自己到底也是叨扰舅家许久。
若自己真被嫁出去,命运还不知如何呢。
她从前也想过要逃,只她一个孤身女子,能逃哪里去?从前逃难的路上,她可没少看到女子被男子欺辱。若真独自一人跑出去,恐怕没跑多远她就被抓去卖了。
自岑嫣来舅家,家务活计都让她包圆了,起初她不会,还时常被舅母打骂。为此,她还吃了不少苦头。她整日整日地做活计,每日累的直不起腰,时间倒是消磨地比常人快些。
如何逃脱这个困境?
贿赂余婆子?让对方帮忙找个好些的人家?可她一文钱都没有。
没过几日,余婆子又来了。
这次她带来了好消息,堂安城附近的乡下正好有几户人家在找媳妇,一户是姓吴的庄户人家,家中有十亩地,说亲的人是家中的小儿子,家里有两个兄长都在城里上工,想找个城里姑娘,他今后想来城里谋生。
还有一户是姓董的庄户人家,家中种着三亩地,说亲的是大儿子,如今正在读书,他家中还有两个年岁小些的弟弟妹妹。
听完这条件,刘秀稍一踌躇,就开口问:“第一户人家,可曾有什么要求?”
余婆子心道:这婆娘倒是奸猾,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问到了点子上。
“这第一户人家的小儿子自然是希望到时候他来城里,岳家能帮上些忙,这...”
还没等余婆子把话说完,刘秀就炸了起来。她只想捞回些钱,快些把外甥女嫁出去,以后可不想再有什么多的来往。
“这家不行!我家可没那么多地方!”
作为媒人,余婆子惯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能猜到刘秀的心思,她也不点破,附和道:“是啊,所以我说第二户人家就很好,还是读书人!读书人好啊,日后说不得还能中个秀才回来。”
说到读书人,岑嫣的舅舅杜谦便是一名读书人,他科考多年,仍旧是童生。
刘秀打心底里不信这些考秀才的鬼话,只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将岑嫣嫁给读书人,丈夫倒是不会多说什么。
因此,岑嫣的亲事就被定了下来,女方着急,男方也着急,不出几日,婚礼流程就走完了。
附近不明情况的邻居还觉得奇怪,一般嫁娶流程繁琐,没几个月是走不完的。
杜家嫁女,活像是把人送去冲喜的。
岑嫣不知这些街坊邻居的闲话,此时她正承受开脸带来的痛楚。历来的婚礼便是如此,临嫁之日,要将女子久蓄未剃的额发修去。
待到全福人开脸之后,便给她簪上红艳艳的绢花,面上抹上胭脂,便算作是梳妆完毕。
随后,岑嫣便到正堂去拜别亲长,按她该在此大哭,可不知为何,她竟连一滴泪也哭不出来,只用自己粗粝的手擦了擦眼角以示难过。
这时,外面开始吹吹打打——是新郎来接新娘子了。
岑嫣抬眼环顾四周,打量起周围的亲朋,打量起周围的屋子。
心中暗道:如今竟真要离开了么?心中竟并无不舍。
就在这时,泪流满面的杜婉宁跑上前抱住岑嫣:“嫣表姐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说着,杜婉宁偷偷地把手中的糕点放到她手上。
岑嫣心中大为感动,在舅家这两年,也就只有这表妹最是关心她了。
这时,杜谦似有不舍,又嘱咐了岑嫣两句:“嫁过去做人家媳妇要好好的,出嫁从夫,孝顺公婆,你可明白?”
“嫣娘明白。”此时岑嫣有些哽咽,舅父这是让她以后少回来呢。
旁边有人给新娘子盖上红盖头。
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人道:“今日新郎有事,由新郎的弟弟代为接亲。”
不知为何,岑嫣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只旁边有人催她出门,她也顾不得那许多。
外面迎亲的鼓乐喧天,喜气洋洋,杜黎背着岑嫣上了牛车。因着县城离男方家有些远,坐牛车最省心省力,男方家就包下四辆牛车。
眼看着岑嫣坐的牛车走远了,男人们吹吹打打地出了巷子,刘秀心中的大石才彻底落了地,总算送走了那个扫把星,还赚了二两银子和街坊的礼钱,她喜得压不住嘴角,旁人还当她是因着今儿的喜事开心。
堂安县城与花溪村离了有两个时辰,牛车在路上也就不过多停留,只快速赶路。
等到花溪村时,已经是下午时分。
颠簸了一路,岑嫣此时有些困倦,到底她还记得自个是新娘子,拖着疲惫的身子拜堂。
只是到了拜堂时分,仍不见新郎来,公婆只让小叔子抱着公鸡同她拜了堂,此刻的她即便再傻也明白,自己怕是嫁过来冲喜的。
果然,等她被送入洞房,并没有闹洞房的动静。她虽披着红盖头,但也能隐约看到红色的帐幔上躺着一个人。
岑嫣揭开红盖头,就看到穿着红衣的新郎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看着极为渗人。
她苦笑,自己永远都是倒霉的那个,先是因着战乱家破人亡,如今又是嫁给别人家冲喜。能如何呢,不过被动接受罢了。
想了许久,直到肚子咕咕地开始抗议,她才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糕点吃起来。
吃饱之后,她也想的更明白些,她如今这个境地,也只好继续做人家的媳妇,大不了以后守寡就是了。
妇人的身份比姑娘好用些,她得自立自强些才好。
从前是大家小姐的她,难道知道自己以后会做诸多家务活计么?她不也活过来了?
她抬眼看了旁边的男子一眼,眼神已经变得平静。
第2章 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渐暗,就有一人拿了油灯进屋,灯火摇曳间,岑嫣看到了一张干巴的脸,岁月在妇人的脸上留下许多痕迹。
她猜测,这人约莫是新郎的母亲。
果然,妇人定定打量她之后才道:“真是周正的一个好人物,就是瘦了些,以后你在我家只管安心住下。”
说着,许慧就说明了情况,原来这男子叫董伯年,家里种地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读书,故而他铤而走险,跟着村里的猎户上山打猎。
起初他倒是小赚了一些银钱,家里生活也松快了一些时日,只是好景不长,去年腊月进山时,他不小心掉入一道深涧里伤了腿,就这般断断续续治了两个多月也不见好。
许慧愁得头发都白了许多,银钱流水一般地砸进去,她儿病情没有起色,就有人同她说到冲喜的法子,她原先对求仙问道等事是嗤之以鼻,那时也顾不得那许多,立马就用家里为数不多的银钱去找媳妇冲喜。
只是,那好人家如何会允许自家闺女嫁一个“死人”呢,寻摸许久,才听说城里有人家要嫁女,也不求男方家的条件,她这才让媒婆帮忙张罗亲事,快速将媳妇娶进门。
许慧露出了笑,拉起岑嫣的手:“嫣娘,你也别怕,你既嫁进门,那便是我家的人,定不叫你比寻常人短一截。”
说着,许慧又擦了擦眼,看了躺在床上的董伯年一眼:“哪怕大郎他真...你也还是我家的媳妇,我把你当亲闺女。”
岑嫣明白对方这是来安她的心,也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寻常闺女必定接受不了,只她也是没得选。
她今后顶着个寡妇的身份,也不用担心再被嫁人,仿若浮萍一般到处漂泊。
“哎,媳妇明白。”岑嫣低下头。
看了儿媳妇的乖顺模样,许慧也放心下来,她原以为对方要闹上一番,没想到竟是如此平静。
对方知情识趣,她也和缓了语气:“你且在屋里待着,照看好伯年就成,我去给你弄些吃食过来。”
夜,渐渐地深了,外面宾客的声音也渐渐消散,旁边的油灯忽闪忽闪的,好似岑嫣的命运一般,看不清未来。
这一夜,董伯年发了高热,许慧见状,立马把煨了许久的药喂给董伯年,随后熟练地端了一盆水进屋让岑嫣给董伯年擦身。
起初,岑嫣面色羞红,她只在书上见过人体模样,从未真正见过男子脱光衣裳的模样,做事都慢了许多。
董伯年虽是读书人,却因着常年打猎,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古铜色的皮肤上浸着点点滴滴的汗水。
给董伯年擦身子的她忽地灵光一闪:“娘,咱家平时给夫君退热,用过酒吗?”
“酒?”许慧疑惑,随后继续开口:“这倒是没用过,酒可是金贵物件,谁家用酒来糟蹋啊~”
许慧刚想说媳妇想法稀奇,正准备教导媳妇今后的持家之道,忽的又顿住了。
当初是个路过的老道士跟她说儿子这病得冲喜,还说冲喜的媳妇带好运,莫不是这媳妇说的真有用?
她看了一眼媳妇,随后狐疑地出门去拿酒。
果然,等许慧拿了酒给董伯年擦身之后,他虽身上变得通红,那股子热气仿佛瞬间降下去了,她自是喜不自胜,忙看向正在旁边收拾桌子的岑嫣。
“嫣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个巧宗的,竟真的有用。”
从前董伯年只要发烧,家里人可是要跟着兵荒马乱一夜,才堪堪让董伯年退热。
岑嫣此时也把桌子收拾好,才走到床前,苦笑道:“不过是从前看的杂书多,凑巧看到这个罢了。”
屋子里有些昏暗,许慧并没有察觉岑嫣的脸色,只喜:“咱们家娶了你,可真是我家的大福气!”
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话可信,许慧絮絮叨叨地,没一会儿就迷迷瞪瞪地靠着床沿睡了。
岑嫣觉得婆母有些好笑,到底没将她叫醒,只在旁边的柜子找了一床薄被给她盖上,自己也靠着床铺眯了起来。
半夜她醒了好几次,用手探过董伯年的额头都是温的,再没有发过热。
等到鸡鸣时分,董伯年率先醒了,他眼神从混沌变得愈发清明,他忍不住爬起身,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有些疑惑,叛军屠村烧杀抢掠的时候,自己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过来了?
当他发愣之时,却没注意到旁边倚靠着的许慧已经醒来,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儿啊,你醒了!”
岑嫣也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忙爬起身,看着床上陌生的男子,两人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里看到陌生。
......
没过半个月,花溪村民都知道董家娶媳妇冲喜之后,那董家大郎竟真的活过来了,甚至已经能下地走动,村人纷纷称奇。
当事人董伯年此时正在院子里拄着拐杖走动,他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回到一年之前,却也坦然接受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实,只是这等怪力乱神之事,说出去也没人信,他也就选择沉默,想着如何带着家人规避那场屠杀。
看着在灶房忙碌的妻子,他叹了口气,对方是个苦命人,被舅家嫁过来冲喜,这些日子多亏对方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的身子才能快速好转。
上一世那场祸事,小妻子也没能幸免。
只希望他能快些好起来,带着家人想好应对之法才是,他怔怔地出神。
岑嫣此时正在淘米,米里有些细碎的谷子和黑色猫屎需要细心地挑出来,她侧着脸,仔细淘米翻找上面的杂质,没多会儿,便找到了一小把,放在白色搪瓷碗里,待会儿就拿去喂鸡。
她这里刚把米放到漏斗状的铁锅里,旁边才八岁的枝娘就走上前对着岑嫣道:“嫂嫂,我拿这碗谷子去喂鸡。”
看着对方睁着湿濡的大眼睛,看着可爱极了,岑嫣点了点头,随即忍不住笑道:“枝娘真乖。”
枝娘年岁虽小,却也知道主动帮家里干活,特别是大哥生病之后,她帮家里干活的劲头变得更大。
听到嫂嫂夸自己,枝娘乐呵呵地抱着搪瓷碗跑远了,心中暗想,她一定要把鸡喂的肥肥的,日后能多下几个鸡蛋给嫂嫂吃。娘说了,嫂嫂瘦,还得照顾大哥,得多补补才成。
看着枝娘蹬蹬跑出去的背影,岑嫣又回过头来,把木制的锅盖盖上,随后又把煮饭用的抹布围在锅沿边,把锅堵的严严实实。
这时,去屋后园子摘菜的许慧进了灶房,她提着一篮子洗好的菜,里面有丝瓜、苋菜、韭菜和豌豆。
“今日咱们做个韭菜炒鸡蛋,正好能给咱们补补。”说着,许慧就把竹制的菜篮放在灶上,随后从米缸里拿出几个鸡蛋打到碗里搅散。
岑嫣极有眼色地把丝瓜削了,随后把饭锅旁边的灶火点燃,婆媳两人配合的相得益彰。没多会儿,就做好了二菜一汤。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说话声,岑嫣往外一看,小叔子正提着一桶鱼进厨房。她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三条肥美的鲤鱼。
董仲清察觉到娘亲和嫂嫂的目光,笑道:“在河里钓了三条大肥鱼,今儿的晚饭有着落了。”
农家人难得见荤腥,有鱼加餐自然是大喜事,只是许慧却严肃地瞪了董仲清一眼。
“你没偷偷下河去玩水吧?”
岑嫣原本以为婆母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小叔子在听到母亲的盘问后,眼神开始躲闪,她哪还不明白,心中暗忖:都说知子莫若母,今日一看,果然不错。
“爹在旁边看着,我,我哪里敢下河玩水呢?”说着,董仲清挤出一个比鬼哭还难看的笑。
“好啊,老娘的话你都敢不听,今后若是娶了媳妇,你还不反了天?”说着,许慧左右看了看,提起旁边的扫把就开始打儿子,母子俩满院子跑。
这般热闹的场面,就连猪圈里的肥猪都停下了吃食的声响,探头探脑地透过门缝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董仲清也知是自己不对,连连讨饶:“娘,我错了,您别打了。我今后一定不去河边玩水,以后娶媳妇儿一定娶个嫂嫂那般贤惠的,指定不会忘了您。”
这话倒是让厨房里的岑嫣羞红了脸,就连耳朵根也染上绯色。
说话间,院里的董仲清又挨了一扫把。
“哎哟,娘啊,您可是我亲娘啊!别打了!”
就在这时,董仲清注意到坐在院子里的大哥,忙躲在他身后。
身后追着许慧见状,也忙刹住手中的扫把,大儿子病才刚好呢,可别又给儿子添新伤。
董伯年也适时站出来说话:“娘,饭菜都做好了罢?也到吃饭时间了,既然小弟已经受了教训,想必也长了几分记性。”
“是啊,仲清也已经知错,教训也吃了,你就别同孩子计较了吧。”
“你还说?都是你惯的!”许慧瞪了董承志一眼。
董承志把手背到身后,语气软了下来:“男孩子就该粗糙些,下水学泅水并无坏处,况且我还在旁边看着呢。”
“哼,就怕下次他自个儿去水里玩,再说了,淹死的都是会泅水的。”
许慧这话一出,几人俱不敢再发声。
董仲清才闷闷道:“知道了,娘亲,我一定不自个儿去泅水。”
他话音才落,许慧感觉手又开始痒了。
就在这时,岑嫣冲院子里喊了一声:“饭菜都好了,咱们可以吃饭。”
许慧只好放下手中的扫把,儿媳的面子不能不给,回头她再好好收拾那个臭小子。
以为逃过一劫的董仲清长舒了一口气,可他却不知,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被许慧盯死了,根本没机会再去河边耍。
第3章 夫君的白月光
昨夜才下了小雨,山上的白雾弥漫,路边的枝叶上还挂着水珠。
青山绿水环绕着花溪村,远远地就能看到几乎人家炊烟袅袅地升起,时不时传来几道鸡鸣狗吠的声响。
岑嫣此时已经跟着婆婆许慧上山采野菜,捡菌子。
正是夏初时分,再加上近日来的好天气,山里的野味指定不少,婆媳两人今日起的格外早,身后背着一个大背篓,手上提着小竹篮。
村人靠山吃山,自然也有许多人也在这时候上山采野菜,岑嫣就在路上遇到许多不认识的村人。
有几名相熟的大娘跟她们一起走,跟刘慧聊村里的八卦趣事。
“慧娘,你听说了吗?”林阿巧笑眯眯地。
“啥?”这些时日,许慧照顾家里,很少出门,对村里的事情自然不大熟悉。
“春桃说人家了,听说还是城里的富户大少爷!可有钱了!”
岑娘对村人不熟悉,这八卦也听的一头雾水,她只默默跟在后头,听着几名妇人在前头八卦。
许慧冲后头的岑嫣看了一眼,才道:“富户好,日后她日子过得好,咱家也高兴。”
旁边的孙腊梅也跟着应和:“哎,你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春桃是如何歪缠你家大郎的,你家大郎这才病了多久,她这就找好婆家了,真是丧良心!”
“就是啊,这闺女德行有亏,幸亏你没娶进家门!”林阿巧说着,又转头拍了拍岑嫣的手,“闺女,伯年是这十里八乡难得的俊后生,你是个有福气的,以后日子一定能过的红火!”
岑嫣听完几人的话,哪还不明白,她心中微恼,原来夫君早就有了谈婚论嫁的小青梅,若不是出了意外,恐怕这时候当他儿媳妇的,就是那位青梅了!
只她面上不显,乖巧应道:“多谢婶子,嫣娘明白。”
婆婆许慧原本还忧心儿媳妇不高兴,如今见儿媳妇脸色并无变化,这才放下心来,扯着旁边的两位妇人聊起别的事情来。
走了大半个时辰的山路,才终于到了目的地,几人这时候也不八卦了,各自分散寻找菌子的踪迹。
岑嫣第一次跟着上山,认识的菌子有限,跟着婆母学了一会儿,好在她天生聪慧,很快就知道找菌子的诀窍。
她岁数小,眼神也不错,隔着老远就能看到菌子的踪迹。不多时,她手上提着的篮子就装满了各色的菌子。眼见篮子满了,她才小心地把菌子倒进身后的背篓中。
林子很大,没一会儿,岑嫣就走远了,她看到一片不同寻常的菌子,灰白色,像一朵朵的小伞。
她猜,这菌子约莫就是鸡枞菌,只长在蚁穴附近。逡巡周围,她见到一根枯枝,忙捡起来挖鸡枞菌,果然发现这菌子长得格外长些。
许慧这边许久不见儿媳妇的踪影,心中有些担忧,儿媳妇第一次上山,若是迷了路,往深山里走,那可如何是好?
她边捡菌边往儿儿媳妇刚刚的方向走去,果然就看到了儿媳妇蹲在地上,不知在挖些什么,她好奇地走上前才发现儿媳妇是在挖鸡枞菌,旁边还有个黑色小葫芦。
“嫣娘,你这挖的是鸡枞啊!”许慧有些激动,上山捡菌遇到鸡枞菌,那可是看运气的,她内心愈发相信儿媳妇身上带福气的说法。
岑嫣正聚精会神地挖菌,猛然听到旁边有人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
“娘,原来是你啊。”岑嫣松了口气,坐下歇气,随后掏出怀中的帕子擦汗。
“你认识鸡枞?”许慧记得自己没教儿媳妇认鸡枞啊。
“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看这菌子的模样有些像,想着待会儿拿给娘您看,没想到您就直接过来了。”说着,岑嫣又捡起旁边的黑色小葫芦。
“娘,您可认识这个?”
看着黑不溜秋的玩意,许慧有些疑惑,到底还是接到手上端详了一会儿。
“这是什么?”许慧连鸡枞都很少遇到,更何况这黑不溜秋的东西。
见婆母不认识,岑嫣才道:“这大概就是乌灵参了,听说白蚁巢穴容易长鸡枞菌和乌灵参,如今我也算运气好,都遇上了。”
这时的许慧才愣愣反应过来,自家儿媳妇似乎话里话外都是书,连她不懂的东西都知道,果然还是读书有用。她之前倒是略微听说过,自家儿媳妇原先家里是,只是家里遭难才逃到此地。
要不然,自家儿子定然配不上这样的姑娘,果然还是上天牵的线,许慧越想越觉得有道,心中对儿媳妇的欢喜更添了几分。
婆媳两人一同把鸡枞给挖了,此时远处的太阳已经升起,阳光透过树林的叶片形成一道道光柱洒落在林子里,让阴冷潮湿的林子增加了些许暖气。
“这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往回走罢。”
“哎。”岑嫣应了一声,小心把鸡枞和乌灵参捡进背篓里,此时她的背篓也捡满了,笑的合不拢嘴。
她才走几步,就听身后的许慧叫了一声:“嫣娘,你等一下。”
“娘,怎么了?”
正疑惑呢,就见许慧三两步走上前,伸手往她头上探去,扯下几根松针。
约莫是岑嫣捡菌时太专注,没注意到这些,她不由地冲许慧道谢。
许慧听了,就有些不高兴:“谢什么,咱们是一家人。”
岑嫣心知婆母这是体贴自己,让自己别太拘谨,乖巧地应下。
下山比上山难许多,山路湿滑,更容易摔倒,婆媳两人小心地注意脚下,边捡菌边往山下走去。
在密林中穿梭,婆媳两人还时不时能看到山蕨菜,也就顺手摘了,直到靠近山脚下,才渐停下来。
今日村里捡菌的村人也有许多在此刻到了山脚下,许慧带着岑嫣跟村里人打招呼。
董家新娶的媳妇不常出门,但村人都对新媳妇好奇,隔着老远就开始交头接耳,随后逗弄起新媳妇,倒是让岑嫣闹了个大红脸。
这时许慧自然得出来打圆场:“新媳妇才嫁到咱们村呢,还请诸位以后多多关照,回头我带她去串门。”
人家婆母都这般说了,众人见状,也不好再打趣,纷纷邀请许慧带着媳妇去自家串门,这场面又热闹了好一阵。
等到进村,众人各回各家,这才消停下来。
婆媳两人才进院子,就看到一个粉面桃腮的女子,她此时正往院外走,迎面撞上了婆媳两人,才堪堪停下脚步,问了声好。
岑嫣自投奔舅家以来,还没见过如此标致的人儿,正疑惑对方是谁呢,就听婆母许慧说话。
“原来是春桃啊,你咋上门来了?”许慧笑眯眯地,只那笑意不达眼底。
“婶子好,听说伯年哥身子大好了,我,我是来瞧瞧他的。”春桃杏眼微红,似是哭过,自有一番我见犹怜的韵味。
岑嫣这时也反应过来,今儿早上那几个婶子同婆母说的,不就是春桃么?
“呀,我们家伯年啊,这也是多亏了我家嫣娘的照顾,这才能好的这么快。只是他这病还没好全呢,如今还是不太方便见人。”许慧说话时,头也仰的高高的。
忽地,许慧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听说你已经定亲了,要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吧?这些日子还是在家里安心备嫁,少出门才好。”
春桃知道许慧是在点她,眼睛忍不住又有些湿热,用帕子捂着脸就往门外冲,再顾不得什么了。
她心中有些难过,她自小就喜欢伯年哥,又都是一个村里的,原本双方父母都默认了他们之间的事,哪知去年伯年哥出了事......她也不想的,可是她真的要跟一个死人成亲吗?
院子内的婆媳自然不懂春桃的内心想法,婆媳两人放下背篓,许慧就拍了拍儿媳妇的手,把董伯年与李春桃的事情说了,末了她还道:“嫣娘你放心,若是伯年犯浑,我一定抽他。”
“哎,娘,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
“娘,您和嫂嫂回来了?”枝娘和提着洗好菜的小篮子走进灶房。
许慧脸色有些难看,问道:“你二哥呢?”
“二哥?他不是在院子里吗?许是在大哥那吧。”董繁枝不明所以,把菜篮放到灶上。
许慧刚想走进大儿子的屋查看,就看到董仲清从茅房的方向过来,她哪还不明白?
“我才出去一个早上,你们一个二个的,都不在家。若是家里进贼了,咱们都没地儿哭去!”
“进贼了?哪呢!”董仲清开始打量起院子,又准备进屋去看。
许慧这才没好气道:“刚才那李春桃到咱家来,你们也不拦着,一天到晚屎尿多。”
这时,院中的几人才知道,原来许慧是为这事,立马都嘘了声,跑进屋子。
没多会儿,烟囱里的炊烟也冉冉升起,岑嫣几人开始做午饭,因着还有鲤鱼,岑嫣立马就有了想法。
她先把鱼鳞刮了,用酒和姜腌制了一会儿,随后放入锅中炸,炸至两面金黄才放入开水和香料,盖上锅盖熬煮。
许慧在旁边打下手还跟着夸:“你做菜竟还挺讲究,拿酒来做菜,我从前竟是没见过,待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想着前些时日儿媳妇做的菜倒是味道不错,她心中倒是升腾起一股子希望,儿媳妇手巧,必定好吃。
鲤鱼带着一股子特有的土腥味,若不是极想吃肉,村里人倒是不大去捞那玩意儿,想着自己昨夜煎的鱼,许慧升起一阵恶寒。
等到午饭时分,地里干活的董承志也回家了,刚进屋,他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忙问:“今儿个是做了什么好吃的吃食?我待会儿一定要多吃一碗饭!”
饭菜端上桌时,董家六口人坐在堂屋看着桌上浓白的鱼汤,忍不住胃口大开,纷纷舀起鱼汤喝了起来。
喝了一口汤之后,董承志才道:“今儿这菜是谁做的,竟如此香。”
许慧噗嗤一笑,给男人夹了一筷子菜:“还能是谁?嫣娘做的呗,我手艺可没这么好。”
说着,许慧又给岑嫣夹了一块鱼肉,嘱咐道:“多吃些,再长胖些才好。”
“谢谢娘,您也吃。”岑嫣投桃报李,也给婆婆夹了一块鱼肉。
一家子其乐融融,都乐呵呵的。
董伯年也跟着笑,温柔地看向岑嫣,媳妇真好,心灵手巧的。
只是董伯年这眼神有些直白,岑嫣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就低头默默扒饭,耳根却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许慧自然也注意到大儿子的眼神,没好气道:“今后好好跟嫣娘过日子,别想别的,明白不?”
随后,苦大仇深地甩了一筷子韭菜到儿子碗里。
董伯年无奈,他自然知道娘亲是因着什么说这话,只淡淡地应了。
第4章 解释
眼看着眼前的几盘菜将将吃尽,董仲清有些不满。
“都怪嫂嫂把菜做的太好吃了,吃了还想再吃,我都还没吃饱呢,要是嫂嫂早些过门就好了。”
岑嫣有些脸热,头埋的更低了。
许慧斜倪了一眼小儿子,到底没说什么,只在心中气闷,这话不就是点她平日里做的东西是猪食不成?
她砸吧了一口菜,看了一眼儿媳妇,不过这菜确实比往日里好吃多了。
饭后,许慧让大儿子回房休息,又让儿媳妇给大儿子端了药回屋,之后才把小儿子叫到厨房洗婉。
被叫去洗婉的董仲清有些不满,碍于母亲的淫威,他不得不从,不情不愿地用抹布在淘米水中洗起婉来。
淘米水既能去油,待会儿还能把洗过碗的淘米水拿去喂猪,给猪添些荤腥。
岑嫣这边则是把药放凉,小心地递到董仲年手里,哪知对方在接过药碗之后,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辛苦你了。”
岑嫣微微点头,道:“快喝药罢,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见到小妻子这般殷切,他把手中的药一口干了,才道:“我跟李春桃没什么的。”
岑嫣愣住,看了一眼董伯年,瞳孔微缩,良久才道:“听说当初你们快议亲了。”
董伯年有些着急,坐起身:“过去只是父母之命罢了,若当初我没有坠落山崖,或许会同她成亲。但你既嫁了我,咱们便是一辈子的夫妻,生同衾,死同穴。”
“今日李春桃过来,只是同我道别,我没同她多说。”说着,他似是怕岑嫣不信,焦急地拉过岑嫣的手,只是他没控制好力道,岑嫣一时不察,竟被拉扯过去,扑到他的胸膛上。
董伯年闷哼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岑嫣听到对方的心跳声:“砰,砰,砰...”
感受到对方宽阔而热烈的胸膛,她臊的有些脸红,忙爬起身退后了两步。
“你!”
“你。”
双方同时出声,随后又默契地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董伯年才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我既娶了你,你便是我这一生一世的妻。”
想着上辈子,自家娘子也是贤惠善良的一个人,最后却遭了乱军的毒手。
岑嫣不知道丈夫心中所想,只想着快些逃离这是非之地,她跟董伯年可不熟呢。虽是未婚夫妻,但她跟对方共处一室,总觉得有些古怪。
她抬脚就往外走去,哪知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婆婆许慧正往这屋来。
“娘?”
“哎,水热了,可是要洗澡?”
两人上山采菌,衣裙可是沾了许多泥巴,身上也发了许多汗水,不洗不行。刚到家时,锅里就开始烧上热水了,这时候的水温更好。
只是,董家并没有洗澡的屋子,家里人洗澡都是用木盆在自个屋子里洗的。
想到这事,岑嫣就有些尴尬,她总不能把伤患赶出屋子吧?
见儿媳妇在发愣,许慧挥了挥手:“怎么了,你不想洗啊?这时候正好有热水哩。”
岑嫣没说话,只是冲屋子里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这时候的许慧哪还不知道儿媳妇是啥意思,立马勾唇笑道:“你们是夫妻,这有什么的?”想着儿子儿媳妇没圆房,确实还需要时间亲近,许慧又道:“在屋里拉个帘子,你也自在些。”
董伯年自然也听到门口婆媳的对话,忙爬起身喊道:“我要去上茅房,二郎呢?”
许慧闻言,立马应了一声:“哎!”
转头又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嗓子:“二郎!”
没多会儿,董仲清马不停蹄地跑了过来,询问道:“咋了?”
“你兄长叫你呢,扶你兄长上茅房去!”说着,许慧盯着大儿子,笑的意味深长。
董伯年有些尴尬,也不与母亲对视,在董仲清的帮助下,走出了屋。
见兄弟二人走远了,岑嫣才开始置办洗澡用的木盆,又用木桶提着水往屋子里去。
水汽氤氲,熏的人脸红,岑嫣小心地脱了衣裳,才把水往身上淋,又把皂荚搓出泡泡搓洗身上的脏污。
回想着当时还忧心自己到董家冲喜会有许多的不便,没想到公公婆婆是和善人,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相处,就连董伯年也是个极温柔的人。
她嘴角慢慢勾起,这里的日子可比从前没日没夜的干活好了许多。
只是,做了别人的妻子,难免有些不便。想起从前家里还有净房,丫鬟婆子都在身边伺候...
忽的,门外就有动静传来。
“嫂嫂,娘让我过来问你可要加热水?”说话的是董繁枝,此时的她有些局促。
“不用了,枝娘,这水热乎着呢。”被这么一惊,岑嫣加快了洗澡的动作。
“哎。”
门外的董繁枝一溜烟地跑了,随后跑到院子角落边上说话。
“大哥,嫂嫂不用加热水哩。”因为急速地跑过,董繁枝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像红苹果似的。
“知道了,你去隔壁找罗大丫玩吧。”
“嗯。”董繁枝乖巧地应下,随后往院子外走去。
董伯年此时坐在凳子上,只往自己屋子的方向看,如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自己腿好了,就立刻带着家里人逃难去才好。
只是,该往哪里逃呢?
到时候那些乱军来到堂安县城,附近的城镇都要遭殃,天下早已经开始乱了,哪里都是战乱,烧杀抢掠,民不聊生。
在家里挖地洞?可这战乱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到时候粮食可就成了问题!如今北边的乱军还没打过来,粮价还未变,若是真过来,粮价势必大涨。他们哪怕躲过乱军,也无法在没粮食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只能往南边跑了!”董伯年喃喃道。
就在这时,岑嫣用帕子包着头发,提着一桶水出了门,往院子外的沟里倒水。
董伯年很想上前去帮忙,但他的腿现在还在将养,恐怕难以做大,他深恨自己当初为何会摔下那涯壁,若是他身子还好,必定不用媳妇自己提水。
那木桶本身就沉重,何况装着洗澡水,媳妇那小身板,他真怕会摔着。
就在这时,岑嫣也注意到了院子角落的董伯年。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尴尬。
“你洗好了。”董伯年干巴巴开口。
“嗯,屋里我都收拾好了,你快进屋躺着吧。”岑嫣有些不自在,到底还是考虑到对方是个病患,放下手中的木桶,想上前去扶。
董伯年原本想避开媳妇儿伸过来的手,电光石火间,他的手臂忽地一顿,就被岑嫣扶上了。
他闻着媳妇身上传来的皂角香,抬眼便看到媳妇儿胸前的一抹莹白,呼吸突然加重,耳根子也开始热了起来。顺着媳妇的搀扶,他缓慢地往屋子里挪动,此刻的他,只想让时间再慢些,若是媳妇能一直扶着他就好了。
正这样想着,幻想立马就散了,他被岑嫣扶着倚靠在床上。
此时的岑嫣,头发还未干,只见她将头上包头发的帕子拿下来,拿起梳子梳头,随后就搬了个凳子往院子里走去。
外面的阳光明媚,微风拂过岑嫣的发梢,发丝轻轻飞动。
董伯年感觉鼻子有些热乎乎的,似乎是有什么液体流下来了,他抬手一抹,果然是鼻血。
慌忙找出帕子把鼻子擦了,他这才平静下来。
媳妇儿看着那么瘦,怎么生的那么好,听说还未及笄?嗯,还能再养养,养胖些才好。
岑嫣可不知道夫君心里的小九九,她此时被阳光晒的暖和极了,只是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未干全。
她有些犯困,恨不得找一张床来院子里躺着睡觉。
就在这时,她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叫骂声,断断续续地。
她有些纳闷,正准备过去查看,就看到小姑子董繁枝慌里慌张的跑进院子,似乎有人在追着她。
“枝娘,咋了?”
董繁枝被吓的眼眶微红,差点就要哭出来,乍一见到嫂嫂,立马就扑到嫂嫂怀里。
嘴上还道:“罗家奶奶好可怕,要杀人似的。”
“杀人?”
“嗯,大丫被吓的当场哭了,罗家婶婶带着小妹妹也在哭呢。”回想着刚才的场景,董繁枝还是心有余悸。
听着小姑子混乱的话语,岑嫣知道她是被吓到了,又仔细地问过才知道,原来隔壁的邻居姓罗,前些日子罗大嫂刚生了一个闺女,现在正在家里坐月子。
只是,她这坐月子没多少奶,需要吃些补身子的东西才能有奶,所以便吃了几个南瓜和鸡蛋,就被婆婆骂,听说还跟儿媳妇动起手了。
因着隔壁激烈的吵闹,不仅董家人都惊动了,就连路过的一些村里人也都趴到墙边听罗家院子里的热闹。
“你爹妈没教过你吗?啊!嘴咋这么馋呢,你足足吃了六个南瓜和四个鸡蛋!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吃了这么多,得亏我今日去仓房里查了,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呢。”
说着,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推搡的声音。
罗大嫂气息不足,断断续续道:“娘,我这也是想下奶啊,没奶咋喂孩子,家里又没啥能补身子的,整日的野菜...”
“哟,你还嫌弃上了?咋,当初你嫁给我儿子的时候怎么没说这个事?”罗婆子阴阳怪气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有些耳朵不适。
院子外就有人看不下去了,忙出声帮腔:“不过就是吃几个南瓜,至于吗?罗婆子,你也太小气了!谁家儿媳妇坐月子不是好吃好喝地招乎着?”
罗婆子听着院子外传来的话,顿时有些恼了:“你清高,你过来把她领回去伺候啊!”
“领回去就领回去,到时候她可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可别过来要人!”说话的人是村里有名的张大嘴,她家里好几个儿子,正愁媳妇不好找呢。
罗婆子有些气短,想反驳,一时间有些语塞。
第5章 卖山菌
隔壁的闹剧最终是以罗婆子用扫把赶人结束,村里人虽散了,但还是背地里兴致勃勃地传这事。
没办法,村里平日里可没啥消遣的东西,村里一有啥风吹草动,那可不就成为村人娱乐的谈资了么?
知道闺女因着隔壁的事情被吓到,许慧告诫闺女:“以后跟隔壁少来往些,咱们虽然不怕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媳妇也在旁边,许慧才说起隔壁的事情来。
罗家媳妇原来叫陈大花,是别村嫁过来的,当初年纪还小就被罗老实骗来家里,陈家父母恨铁不成钢,曾经把闺女抓回去过,但陈大花似乎就是认定了罗老实,又找机会跑了出来,之后更是与陈大花断绝母女关系。
起初,罗老实还因为对方背弃父母也要跟着,所以格外心疼心疼陈大花,家里活计都不让陈大花碰,陈大花一看自家男人跟别家男人不一样,欣喜了许久,抢着把家里的活计都干了。想着只要丈夫有爱自己的心,就算自家父母生气也没啥,反正自己是要和自家男人过一辈子的。
直到陈大花怀了孩子开始,罗家才开始鸡飞狗跳,陈大花挺着大肚子,不方便干活,便也就开始不干。
罗婆子自媳妇嫁入家门,安逸了许久,突然媳妇不干了,她心里就开始犯嘀咕,每日干活计时就吵吵嚷嚷,指桑骂槐。起初陈大花觉得自己亏,日子倒是也这么凑合过下去,想着生了孩子就好。
没想到,等她生闺女下罗大丫之后,事情并不像她预料的那般,不仅婆母不待见她,就连罗老实也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不给她好脸色。
她心知是自己没生下儿子,心中有愧,便也就气短了几分,罗婆子见儿媳妇逆来顺受,愈发变本加厉,反正陈大花没有娘家人。
陈大花有时候在想,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跟着男人逃离家,会不会不一样?
可丈夫当初没娶自己之前,对自己也是百依百顺,很多时候都会心疼她,真是因为自己没生儿子的缘故吗?
听了隔壁的事情,岑嫣也跟着感慨,成了亲的女人是没有家的,命运全凭丈夫的喜怒哀乐,她以后也会这样吗?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董伯年所在的方向。
或许不会吧?
若是会呢?
岑嫣想着自己的父母,当初父亲十分敬重母亲,母亲平日里还会用自己的嫁妆打赏丫鬟婆子。
对了,嫁妆!若是当初自己有银钱,也就不必去舅父家做什么苦工,整日挨打受骂,连片刻喘息的机会都不曾有,更别提被送来冲喜了!
若是能给自己挣嫁妆就好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岑嫣就开始心事重重的,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董伯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也约莫能猜到几分,只是他现在不能给妻子什么承诺,以后他要好好对妻子。
这夜,夫妻两人睡的都不太安稳。
......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岑嫣早早地就跟着婆母出门,路边的蟋蟀的叫声不绝于耳,抬眼看着灰蒙蒙露出淡蓝的天,呼吸着新鲜空气中传来花草的清香。
村道两旁的一大片耕田正泛着绿,此时村人还没起床,只有几个赶集的人走在路上三五成群地走着。
花溪村离白云镇不远,只走了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刚走到镇上,就看到道路两旁的楼阁林立,还有小贩的叫卖生。
此时的天已经大亮了,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人们赶集都是赶早了卖,买东西的人也是赶早了抢,毕竟来晚了可就抢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婆媳两人交了摊位费,就自顾自地找了一个地方摆上昨日采的蘑菇。
不多会儿,就有一大群人路过问了价,有些人爽快地付了钱,还有那看鸡枞菌水灵的,想买下鸡枞菌,只是那价格却是往下压的,婆媳两人自然不答应。
开玩笑,昨日她们挖了大半日,费了老些功夫挖这菌,不卖贵些,根本对不起鸡枞菌的价格。
起初还有三两个人问,后来竟连问鸡枞菌的都没有了。
许慧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就开始嘀咕:“莫不是咱们这菌子卖的贵了?”
“娘,不贵,大不了咱们去附近的富户人家问一问。”岑嫣家里也曾富裕过,知道这山菌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哪怕卖的比肉贵些,也是有富贵人家愿意花钱尝这个鲜的。
“能卖出去吗?”许慧有些忐忑,心里想着,若是卖不出去,到时候就留着自家吃,好东西也不能浪费了才好。
“能!娘,要不咱们现在就带着菌去试试。”
许慧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应下。
婆媳两人把菌子收进篮子和背篓里,便开始往东边的街道走去。
来到一户人家的府邸门前,婆媳两人还找了一会子路,才找到人家的侧门。
岑嫣上前敲门,等了片刻,才听到里面有人来开门。
开了门,就见一个年岁不大的黑瘦男子疑惑地盯着两人:“你们有事吗?”
他看门这么久,没见过这两人啊?
许慧年岁大些,刚想说话,嘴巴就开始打起架来,愣是说不出一句话。她差点没哭出来,在村里的时候,她可是没怕过谁的,没想到到了这里,她就紧张到说不出话。
还是岑嫣看出了婆母的不自在,开口道:“小哥好,我们是来问问贵府可是需要山菌,我们昨日采的新鲜蘑菇,正适合现在吃呢。”
说着,她就把手上提着的菌子提起来,让对方查看。
“哦~野山菌啊。”黑瘦小哥的眼神渐渐清明了,随后又道:“你们等会,我去问问咱们家老爷。”
“哎,您去问,我们就在这等着。”许慧此时终于抓到机会说了句囫囵话,差点没咬掉自己舌头。
岑嫣见状,也不多说什么,此时的她,觉得婆母有些可爱呢。
许慧见儿媳妇刚才落落大方,举止娴雅,心里高兴,自家儿媳妇读过书,果然就不是一般人,跟儿子也般配。
若是儿子以后真当上了官,娶一个名门望族的媳妇,她还真有可能招架不住,现在这媳妇就挺好,贴心。
婆媳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不过片刻,宅内就有人出来。
一名穿着宝蓝色暗绸缎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只见他捋了捋胡须道:“你们来卖菌子?都有些什么菌子啊?”
说着,那名中年男子走上前,岑嫣也知情识趣地把菌子递上前,还特意把品相最好的鸡枞菌放在最上面。
管事见状,立马捡起一朵鸡枞菌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随后捻了上面的泥,才道:“你们这菌子倒是新鲜,只是不知怎么卖的?”
“两百文,您也知道,这鸡枞菌不好找,我们碰到这鸡枞菌也是运气好哩。”岑嫣说的一脸诚恳,倒是让男子不好反驳,最近蔬果虽然多了起来,但是这山鲜却很难得。
若是这两个妇人不上门来卖菌,他估计也要到集市上去寻。
“行,你们跟我进院子,把这菌子称一下吧。”
话音落下,婆媳两人就跟着男人走进院子,不同于围墙外的简洁,围墙内的建筑繁杂多样,有繁杂的假山,有碧绿的水潭,角落还种着各色不知名的花草......
许慧看的目不暇接,她虽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这种宅子的价格可不便宜,只瞟了两眼就不再敢乱看。
倒是曾经富贵过的岑嫣对此已然司空见惯,从前她家的宅子比之也不差多少,她甚至还去过嫡支的祖宅,那修建的可是颇有底蕴,单单只看那门口的门档,便可窥见一二。
婆媳二人来到厨房,称好了菌子的重量,又算了价钱。对方把这所有的菌子包圆了,这所有的菌子加起来,足足要一两六钱银子。
那男子把钱拿给两人之后,岑嫣立马从婆母手中抓了一把铜钱递到那中年男子手中。
此时的男子才露出了笑,点点头:“我姓齐,是这里的管事,若是你们今后还有什么稀奇的野味,都能送上门来问问,我已经同门房打过招呼,你们到时候只管过来即可。”
“哎,多谢管事。”
婆媳两人道了谢,就快步离开宅子。
等到出了门走了老远,许慧才道:“嫣娘,你是如何知晓要给那管事铜钱的?我刚才竟也没想到。”
说着,她又拍了拍胸口,大口地喘着气。
“娘,从前我家里也做过一些生意,所以我见过一些,这些管事的,不过就是图一个吉利,看咱们态度好,今后也好提携咱们。”
同等条件下,管事自然更喜欢知情识趣之人。
“这里面的门道可真多啊。”许慧一脸感慨,大户人家的规矩可真多,她竟有些怕,若是那一日再同这些人打交道可得小心些。要不然,自己几时得罪人都不知道,还跟个愣头青似的。
随后,婆媳两人去猪肉摊上割了两斤肉,又买了些盐,岑嫣才同婆母道:“娘,我可以买些彩线回去打络子吗?我从前也学过一些......”
“彩线?”董家是普普通通的农家,就连许慧自个儿的娘家也是,她只会些缝缝补补,从前更是没沾过打络子的事,自然不懂这些。
“嫣娘,你可还会刺绣?”她有些好奇,听说这些都是大户人家闺女必学的。
果然,就听岑嫣答:“学过一些,只是绣的不怎么好。”
“既然你想买,咱们就去买!左右这许多菌子还是你自个儿捡的。”
说着,许慧拉着儿媳妇就往绣坊走。
第6章 巧遇
进了绣坊,就看到柜台上摆着各色的布料和丝线。
掌柜正招呼着买东西的几个客人,见到婆媳两人进门,笑着招呼了一声,随后又跟前面的客人介绍起来。
“这布料是最适合做嫁衣的,还有这匹布,拿来做新妇的常服也很好。”
岑嫣听着前面女客的声音,感觉有些熟悉,侧眼偷偷打量了一下,发现对方还是熟人。
正是昨日刚见过的李春桃,此时的她,正用心地挑选布料,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着富贵的年轻男子。她猜测,那人估计是她的未婚夫。
果然就听李春桃柔柔对着男子道:“这布料还挺好看的,我觉得都不错呢。”
那男子用手拍了拍折扇,一脸宠溺地看着李春桃:“只要你喜欢,咱们都买下来!”
李春桃则是一脸娇羞,忽的她余光看到旁边熟悉的身影,抬头一看,立马就对上许慧的目光,她被吓的后退了一步。
男人察觉到李春桃的异常,循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破旧的妇人和一名少女。
他疑惑道:“怎么了?”
李春桃怔住了一会儿,才回神道:“没什么,我想看看首饰。”
很显然,她不想多说什么,只想快速离开。
男人见状,虽然不解,但还是顺着李春桃,付钱把刚才的布料给定下,又说明了定制衣裳的细节。
之前听说李春桃定亲,许慧心中是生气的,但更多的还是庆幸。
当初她看这李春桃娇娇柔柔的,十分乖巧听话,她当人家是个好的,没想到她家大郎一出事,李春桃直接没影了,幸好没上当娶进家门来,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找了个富家公子也好,以后再难见到,省的日后在村里闹她的心。
撇过刚才的事,她专心地同儿媳妇挑起丝线来,看着眼前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彩色丝线,许慧看花了眼。好几种颜色相似的丝线摆放在一起,她也不懂,只能看着儿媳妇挑。
“老板,就这几种丝线吗?”岑嫣挑中几种丝线,但中间缺少合适的过渡丝线。
掌柜有些惊讶,要知道他这里可是镇上最大的绣坊,店铺里的布料和丝线的种类也是最多的,这瘦巴巴的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还觉得他家的丝线不多?
“姑娘,我们家的丝线就这些,在柜子上摆着了,你这是来买丝线的把?”掌柜的语气有些不善。
岑嫣见状,也不恼,点了点头:“自然要买,就要这几种丝线吧。”
从前她碰过的丝线,颜色和种类可是比这里的多多了,大概是这里只是个小镇,能够有的东西有限。
许慧虽然不懂这些,但从儿媳妇失望的眼神猜到这买到的东西恐怕不合儿媳妇的心意。
出了门,许慧问:“嫣娘,这店里卖的丝线少吗?”
“嗯,从前我在家时,丝线种类很多,编织物件用接近颜色的丝线过渡一下,编出来的东西也会好看些,这店铺里的丝线种类有限,编出来的东西恐怕没那么好看。”提到父母,她心中又升腾起一阵惋惜。
“害,估计城里丝线的种类多些,等大郎日后好了,就让他给你带。”许慧想,如今儿子是秀才,若是以后再去读书,考上举人啥的,那可真是扬眉吐气。
当初那李春桃不就是看着大郎是读书人,又是秀才,将来的前程大好,这才用她那张狐媚的脸勾引大郎么?
回家的归途,婆媳两人因为赚了钱,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直接找了镇子街口的牛车。
因着牛车还未满,又等了好一会儿。
婆媳两人百无聊赖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啃着手中的玉米饼。
忽的,岑嫣面色凝重起来,她看着大街上有许多穿着破烂的人,精气神极差,看人的眼神似乎也有些不对,隐隐有些熟悉。
她扯了扯许慧的衣角:“娘,咱们白云镇的乞丐有这么多吗?”
“乞丐?”许慧经常来赶集,对街道熟悉许多,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果真有许多破破烂烂的人蹲在角落,只是不同于以往,这乞丐的数量有些多。
“从前似乎没这么多啊,我之前来镇上的时候,没见这么多人啊,许多生面孔。”
许慧有些疑惑,她前几次来赶集,倒是没注意这么多,如今一看,这乞丐确实变多了。
就在这时,赶车的老程头也跟着开口:“最近似乎来了许多逃难的人,也不知是为啥,唉。”
老程头只是普通百姓,对于同样是百姓却衣衫褴褛的百姓自然多了几分解。
被这么一提醒,岑嫣也回想起来,当初她在逃难路上的时候,见到的灾民都是这般。眼底带着绝望,但当你靠近时,有的人会警惕地跑开,有的人则会张开倾盆大口,露出对方的獠牙,直接把他人给吞掉。
回想过去那段记忆,她就开始恐惧,发抖,那段记忆太可怕了。
逃难路上,再懦弱的人,若是不变得凶狠起来,恐怕都会活不下去,变成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回到家时,许慧见儿媳妇神色恍惚,猜到这事可能跟今日那些逃难的难民有关,也就不叫儿媳妇帮忙干活,只让她回屋歇着。
董伯年看到神情放空的媳妇,起初还有些疑惑,以为媳妇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关切地拉了媳妇的手:“怎么了?”
岑嫣此刻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夫君:“咱们这会不会也打起来?”
董伯年心中一惊,媳妇莫不是看出了什么?
“怎么了?你今日去镇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成?”董伯年有些急切,完全不似从前温柔的语气,不过此时的岑嫣却沉浸于今日在镇上遇到的事情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夫君的不一般。
她一五一十地把早上的事情说了,又把自己逃难路上的见闻一一同董伯年解释,之后把自己的猜测点出来。
“按说,现在又不是灾荒年份,只有可能是战乱,既然是战乱,那会是哪里的战乱导致出现难民呢?镇上都有这么些人,堂安城里的难民恐怕更多。”
此时的董伯年的惊讶无以复加,从前他怎么不知道媳妇如此聪慧,竟然能把事情分析的如此清楚,他上一世怎么没有注意到?
还是说,上一世他与媳妇没有那么熟悉,所以才会错过那么多信息?
就在此时,岑嫣注意到手心有些湿润,她慌忙扯开被夫君拉住的手,心中有些恼,夫君怎么总是喜欢拉她的手?
莫不是自己的手很好摸?
董伯年突然手心一空,面色有些尴尬,他微微咳了一声,才道:“我猜,可能是秦王起兵了。”
“秦王,那不是戍守边关的战神吗?那?”岑嫣有些讶异,如今的时局已经变成这样了?连秦王都反了,那天下恐怕要乱吧?
要知道,秦王是唯一的异性王,他当初可是一心为皇上戍守边关,当初要不是他志不在皇位,恐怕这天下就该跟着秦王姓魏了。
“秦王太戍守边关多年,军中将领信重他,皇帝如今日渐年老,疑心病愈发严重,觉得他功高震主,有意打压他...”
脾气再好的人,也忍受不了这猜忌,何况当初皇帝可是跟秦王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更是对好兄弟寒心。
“那?我们?”岑嫣并不关心那些权贵如何,作为老百姓,她现在只想好好生活。
“或许咱们这也不安全。”说着,董伯年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其实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媳妇。
“那咱们是不是要跑?”
才说出这话,岑嫣就后悔了,董伯年到底是没逃过难的,并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贸然说出来,丈夫恐怕会觉得她脑子不清醒。
哪知,董伯年却十分认同:“若是真要到那个地步,咱们自然要跑,只是我这腿还没好利索。”
“也不一定,兴许只是我杞人忧天了呢。”说着,岑嫣到旁边的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董伯年。
“希望吧。”董伯年觑了一眼妻子,心中十分欣喜,自家媳妇似乎不一般啊,才这么一点拨,就把前世的事情猜个七七八八了,自己前世难道是蠢的?
没关系,董伯年自嘲地笑笑,日后自家媳妇生出来的孩子一定是最聪慧的。
只是,看着媳妇的小身板,还是太瘦了,以后要多给媳妇弄些肉吃。
等到午饭时分,董伯年提起集市上的事情,许慧一听,立马把今日镇上遇上难民的事情给说了,末了还道:“咱们日后赶集得小心些,若是有难民跑到咱们这些村里,那可不得了。”
听了老妻的话,董承志有些不高兴:“你可别扯到咱们村,好的不灵坏的灵,万一真让你说中了,那可就是咱们家的罪过了!”
董仲清和董繁枝年岁小,也心有戚戚,想着日后还是少出门为妙。
“娘,您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许慧冷哼:“哪里有这么巧?再说了,我只不过是这么一说罢了,哪里会真的发生?”
她有些不以为意,她要是嘴巴真的灵的话,早就发财了。
看着家里几人讨论这件事,董伯年微微勾唇,他这几个月慢慢给家里人灌输这些事,到时候要是带着家人逃难,他们也不会因为事情太突然而承受不住。
只是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许慧的话还真应验了。
花溪村附近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些难民,村里会有一些难民路过,起初还好好的,后面就开始有几户人家丢了家禽和吃食。
弄得村里人人心惶惶的。
第7章 贼子进村
捡了大半个月的菌子,婆媳两人却不似第一次的好运气,只捡到一些寻常菌子,再加上捡菌子的人多了起来,菌价也在往下降,婆媳两人能赚的钱也就少了许多。
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婆媳两人忙碌了一早上,捡了许多菌子。
“嫣娘,走吧。咱们从这山道绕到河边,那儿有箬叶,咱们采些箬叶做粽子。”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节,包粽子的物件要提前准备好。
这新鲜的箬叶包出来的粽子最香,其中融入了箬叶的清新味道,给一座金山都不换。
“哎。”岑嫣捡起地上的一个鸡油菌,立马就追上婆母下山的脚步。
来到河边,就看到清澈的河里有各色的水草在纷飞拂动,翠蓝色的鸟儿叼起鱼儿就立马隐入河岸边的草丛中。
岑嫣刚想感慨这里的山水景色真不错,就看到婆母停下脚步,在河边的浅滩上采摘东西。
她忙走上前去查看:“娘,您摘什么呢?”
许慧头也不抬:“摘水蕨菜呢,这河岸边的水蕨菜真水灵,拿回家炒着吃,翠嫩可口。”
“水蕨菜?”岑嫣从前只听说过蕨菜,还没听说过水蕨菜呢,好奇地跟着摘了一根水蕨菜,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
水蕨菜不似山上的蕨菜那般,茎秆都是紫色的,水蕨菜的茎杆是绿色的,长开的水蕨菜打了个卷,倒是像翡翠,看着好看极了。
这时候,许慧也跟着继续道:“这水蕨菜长在水边,所以并没有什么苦味,倒是不同于其他野菜。像山蕨菜还得用清水冲泡,这水蕨菜能直接拿回家去炒着吃。”
“这水蕨菜可真多,水边全是呢。”
岑嫣巡视了一遍,发现浅滩上长满了水蕨菜,哪怕她们婆媳的篓子空着,都不够装。
听到媳妇的话,许慧自得地笑道:“这里离咱们村子远了些,所以才能存着这么一大片,咱们村子附近可没这么多水蕨菜,都被人采光了。”
“哦。”岑嫣了然,也开始跟着采摘水蕨菜,不多会儿,两人就采够了一大把。
从浅滩往上走两步,就是一片箬叶生长的地方。
走进那片箬叶,就能闻到一股子箬叶传出来的清香,箬叶很好菜,由茎脉底部折,折的时候咔嚓一声,就能直接断了。
将采摘好的箬叶码放整齐,随后用旁边的茅草捆成一小把,就直接放进背篓里。
箬叶叶片肥大,箬叶丛生长的比较茂密,走在其中密不透风,没一会儿,两人就发了一身的汗水。
“咱们这箬叶也采的差不多了,回家吧!”
“哎,那娘我收拾一下。”说着,岑嫣把刚采好的箬叶捆上,然后摁入背篓里,又用绳子绑好,才放下心来。
今日采摘的东西有些占地方,用绳子绑在上面才能安全些。
婆媳两人满载而归,就是这东西带的有点多,走到离村子不远的地方,岑嫣有些招架不住,有些头脑发晕。
许慧注意到儿媳妇的模样,有些担心:“嫣娘,要不你拿点东西给我拿?”
“不用,婆母,您带的东西也挺多的。”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呢,岑嫣忽的感觉背后一轻,她抬眼一看,高大的董伯年挡住了灼灼的烈日,形成一块她的荫蔽。
“夫君?”
“嗯。”
许慧见状,也不拦着小夫妻说话,识趣地先往家的方向走,顺便把手上提着的篮子拿给董仲清拿。
“娘......”
董仲清还没说出口,就被母亲许慧堵住了嘴,还没等他问为什么,就被拉走了。
许慧此时有些恨铁不成钢,这小儿子莫不是笨蛋,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将来要是娶了媳妇,那可怎么得了?
再看岑嫣这边,她有些担心董伯年的身子,他才好呢,就提这些重物,恐怕不合适吧?
“那背篓还是拿给我背吧?”她试探道。
“不用,这东西不重,我提得动。”从前他跟着猎户练就一身的本事,所以体格和力气也比一般人要大一些,他还扛过大野猪呢,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好,好吧...”岑嫣见拗不过,也就不再争了,横竖她的体力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夫君不是去集市上买糯米了吗?怎么在这里?”
“正好回来早了些,看你们还未归家,就想着过来接你,没想到就在这村口遇上了。”
“集市上怎么样?”
董伯年知道媳妇是在问那些难民的情况,也就如实答了:“听说镇上也有好几户人家被偷了,还有的人家当场抓住了难民,可是那些难民有外应,又都是穷凶极恶之辈,直接把主人家给杀了,现在镇上人心惶惶,就连米粮的价格都涨了不少。”
董家耕田不算多,但自家种的稻谷还是足够吃的,就是糯谷产量太低,所以才去镇上买。也亏得是他们今日去买米,才能知道这么多的消息。
“那咱们这,真的要乱了吗?”岑嫣小声问,问完,她还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她们旁边。
“我估计,应该会。”
夫妻两人自从上一次聊过难民的事情开始,就对对方有着天然的信任,也对难民的事情格外关注。
岑嫣打了个冷战,她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是这些场景就跟当初她遇到的一样,她父母原先觉得只要好好躲躲,官府管好那些难民,不让难民进城就好了。
没想到,城却破了。
哪一个老老实实的老百姓想背井离乡,有些人哪怕是死,都不想离开生养他们的那一片土地,百姓天然对土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那......”此时的岑嫣却没有把话说完。
只是,她虽没有把话说完,董伯年却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这也是夫妻二人这些时日培养出来的默契。
“我会想办法说服爹娘。”
董伯年说完这句话,眼神也变得坚定很多。
“嗯。”不知为何,岑嫣就是天然地信任丈夫,他说的一定能做到。
只是,她才在这里安稳下来,就又要跟着逃难,也不知何处是归途?她只想安稳地生活。
此时,两人也走到家门口,厨房上方的炊烟袅袅,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烟火的气息。
董承志此时也在和家里几人说难民的事情,许慧听了,忙问:“那咱们家要不要守夜?万一真有人潜入家里来,咱们这可不就被别人一锅端了吗?”
“这事,恐怕得跟村长商量。”董承志愁容满面,刚才回村的路上,他确实见到过几个鬼头鬼脑的难民。
“你待会吃完饭就去。”
现在过去,人家村长家恐怕以为他是去蹭饭的。
农户人家都会在中午的时候在家休息,午时的日头太热,容易中暑,正常人家都不会在地里干活。到时候过去,也能好好跟村长说说这事。
“爹,若是这难民变多了,真有啥事,咱们要不要找地方躲躲?”董仲清试探,都说这难民逃难的路上多多少少杀过人,这些人心狠啊,他们寻常人家哪里遭得住?
董承志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手上的旱烟杆拍的门坎邦邦响:“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哪里就会有这么严重?”
被这么一吓,董仲清也不敢再说,只默默闭了嘴。
董伯年见状,跟着道:“爹,二郎说的未必没有道,我今日去打听过了,秦王反了,咱们这里恐怕也要跟着乱!”
“真有事?”董承志愣了愣,小儿子的话,他可能觉得是危言耸听,但是大儿子的话,却让他不得不信。
无他,大儿子是读书人,自然懂得多。
此时,岑嫣也跟着开口:“爹,当初我家就是这样,起先看到许多逃难的难民,我父母也不信。后来就乱了,也亏得是我运道好,才跑到我舅家。”
提起伤心事,岑嫣的心中就忍不住酸涩,就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哽咽。
察觉妻子的情绪,董伯年暗暗握住了岑嫣的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在场的几人听了岑嫣这话,神态各异,董承志和许慧对视了一眼,脸色复杂难辨。
等到午饭之后,董承志果然去了村长家,只是村长觉得董承志说的这是太过于杞人忧天,没有答应。
回到家后的董承志长吁短叹,就连夜里都睡不着觉。
得亏他夜里没睡,夜里院子外有动静,他立马就起床查看,刚出房门,就看到院门的门栓掉到地上,大门直接打开。他见状,立马就反应过来,家里这是进了贼。
“有贼,有贼!”
他边喊边抄家伙,又拍了拍隔壁的房门。听到院子外的大动静,董家人立马就被惊醒,直接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跑出了房门。
院子里的贼被这么一吓,原本还想捞走院子里的鸡,也没那心思了,急忙跑了。
可是,董家这叫喊,还是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他们原本还有些不耐烦,这董承志大半夜不睡觉,在院子里嚎啥?
“吵吵啥啊?”罗老实的话音刚落下,就看到几个黑影从自家院子里跑出,接着就听到罗婆子的哭喊声。
“我的鸡!天杀的,我的鸡没了!夭寿的贼子!”
说着,罗婆子就抄着一把扫把,往贼人跑的方向追去,边跑边喊:“不要脸的贼,别跑!偷了老娘的鸡,你还想往哪里跑?”
这下子好了,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必睡了,都被罗婆子的叫喊声给吵醒。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开始点起家中的煤油灯,出去查看是什么事。也有那察觉有贼人进家门的人家,直接叫喊出声。
花溪村一时间竟然比白日里还热闹几分。
第8章 处置贼人
晋江首发
村长家里灯火辉煌,院里院外都围满了人。
“满田、清平、三庭......”村长张千华没一会儿就点了十多个人名。
“你们几人现在就绕着村子巡视一圈,看看还有没有贼子躲藏,切记,不可独自行事。”
“是!”
几人答应之后,就抄着家伙,拿着火把绕着村子巡视去了。
这时的村长才有空查看面前被抓住的几个贼人,他忙审问起几人来,起初几人还一脸不情愿,不想交代事实,在挨了村民的几棍子和几名丢鸡妇人的抓挠之后,才开始交代。
原来这几人是从北边逃难过来的,路过各处村庄,他们都会蹲守几日,偷些吃食就跑。
这次他们也在花溪村蹲了好几日,确定了下手的人家,只是他们的运气不好,正好被村里的村民发现,还被嚷出来了,所以才被村民给抓住。
其中一名穿着破烂的难民也是识时务,立马就想扑跪在地上讨饶。
“诸位好汉,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也只是讨些吃食,没想干什么。”
另一名难民也跟着哀求:“我们真的没干什么,就是想弄些吃食,还请诸位放过我们,我们再也不犯了。”
“就是,我们真的不敢了。”
“你们放了我们,我们立马就滚得远远的。”
五名汉子也不顾什么形象,此刻能活下来才是正经,吵吵嚷嚷地哀求个不停。
他们虽然如此说,但村里的村民也不敢相信,张大嘴首先跳出来,上前就给其中一个汉子扇了一巴掌。
“你蒙谁呢?我刚才去找了一下我们家的存钱罐,我家十两银子都不见了,你们几个人得赔!要不然别想走。”
她话音刚落,她家四个儿子立马站上前威胁,她生的几个儿子高高壮壮的,平日里可没少在村里横行霸道,看着就十分吓人。
五名汉子苦笑,他们真的冤啊,这个婆子他们认识,她整日里到处串门聊八卦,嗓门又大,家里还有四个虎背熊腰的儿子,他们直接避开这户人家了,压根就不敢有什么想法。
“你们血口喷人,我们压根就没去过你们家!”几名汉子虽然不道德,但也承受不了这般的侮辱,他们真的没干过啊。
张大嘴叉着腰:“你们几个贼子还不承认?大牛,给我上去打,打到他们认了为止!”
此时,五名汉子十分后悔,他们就不该来。如今的他们,真的比窦娥还冤,脸色也跟天色一般黑。
几人推搡间,大牛几兄弟立马就有了新发现。
“银子,果然是银子!”
“娘,真有银子啊!”
张大嘴见状,心中一喜,这下娶媳妇的银钱有望了。
只是她还没开心多久,就被村长重重的咳嗽声打断。
“你们几个当我是死的不成?把那银子放下!”
“不放,凭什么啊?这可是我给我儿存着娶媳妇的钱!”张大嘴果断拒绝,这可是自己主动扒拉来的银钱,凭什么要放出去?
“你当我不知道,这几个贼人根本不会去你家偷东西,犯不着。”显然,村长这次也跟着聪明了一回。
之后,张大嘴虽然不情愿,但在自家丈夫张顺的威胁下,也不得不把银钱交出去。
在旁边看戏的董仲清同父亲小声道:“爹,白日里您不是还过来找村长说组建村卫队的事情吗?白日他不答应,现下不还是要做?要我说,村长还不如您有远见呢。”
说完话,董仲清一脸鄙夷地看向村长所在的位置,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村长也看了他们一眼,董仲清有些心虚,村长不会知道他刚才说啥了吧?
想到这里,董仲清瑟缩了身子,躲到父亲和兄长身后。
村长刚才也只是看了一眼董家父子所在的方向,随后又收回视线,吩咐村民:“先把这几人放到旁边的柴房里,明日送官府。你们各家都统计一下损失,明日再来报给我,到时候赔偿就从今日收缴的银钱里扣。”
“是!”
“散了吧,你们先回家休息吧。”
在场的人闻言,立马散场回了家,只是发生了今夜的事情,有几人还能睡的安稳?
村长就是其中一人,他白日里听董承志说起这事,当时他没当回事,又加上他忌惮董承志,自然不能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只是到了如今,他还真就得按照董承志说的来做。说实话,他心里有些憋屈。
要说这村长忌惮董承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自从董承志家大郎考中秀才,他在村里的威望隐隐有超过自己的架势。若是董大郎再考上举人进士,那自己的村长之位恐怕也得拱手让人。
就算他不答应也不行,村里人为了让董大郎能更加用心为村里贡献,可不得把董承志扶上去?
若是董承志无能些,那还好说,可这董承志对村里的事务指手画脚,这不是跟他争位置立威望,那能是想干啥?
就这般想着,窗户外渐渐有蓝色的微光透进屋子里,外面的公鸡开始打鸣。
村长叹了口气,爬起床,他着实睡不着。
董家这边。
董伯年也睡不着,他感觉昨日的事是一个机会,若是真能借昨日的事情让自家离开花溪村,或许真的行得通。
想到这里,董伯年忍不住拍了拍岑嫣的肩膀,两人如今睡在一张床上,早已经习惯对方的存在。因着昨夜的惊吓,岑嫣自然也是睡不好的,察觉夫君在叫自己,她幽幽地转身。
“夫君?”
“嫣娘,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说着,董伯年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岑嫣,岑嫣愣了一会儿,才问道:“夫君打算如何做呢?”
“村长跟咱们爹不对付!”董伯年说完,又把事情解释了,岑嫣这才明白其中的缘故。
岑嫣聪慧,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丈夫的意思:“那你是想?让村长更加忌惮咱家?”
“嗯!到时候咱们家若是办路引也能快些!”村长到时候可是恨不得赶他们家走,最好是走的越远越好。
“这战乱也不知道啥时候就来,这还要路引?”岑嫣有些不解,当初她父母就是顾虑太多,怕家里财产不好带,怕这怕那的,所以才没来得及跑。
董伯年沉吟:“那咱们只能往深山老林走了,那路不好走,到时候走的也慢。”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他又继续道:“我先去城里镇上打听打听消息,若是真有啥,咱们就直接跑了。”
忽的,岑嫣笑了起来:“夫君,你莫不是读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傻了?”
“嗯?”董伯年有些不解。
“如今逃难的人愈发多了,法不责众,就算咱们没有路引也没事。”说着,岑嫣停顿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就算有事,恐怕深山老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听到妻子的话,董伯年想了这件事的可行性,竟觉得大有可为。
一般那些叛军都是盯着城镇村庄,可没太多功夫往山林里去。一来深山老林不好走,耗费兵力不值得,他们的时间很宝贵,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找几个村庄抢掠呢。二来,深山老林里容易迷路,还有猛兽,到时候万一因着这事损伤兵力,那后果可就大了。
想明白这些关窍,董伯年也就不纠结这些小事了,又和媳妇商量起村长的事情来。夫妻两人如此这般的商量好未来行事之后,相视一笑。
等到天光大量时分,村长找人送那五名贼子去镇衙署,董伯年作为村里唯一的秀才,也跟着去。
与此同时,岑嫣就跟着婆母四处去串门。
当然,这事是董伯年交代过的,他当时的原话就是:“娘,嫣娘嫁过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对村里的事情还是不太熟悉,您要不让带她去四处串门?”
许慧满口答应。
因着昨夜的事,许慧可真是憋闷坏了,她正好也想找村里的妇人聊聊天。
就这样,村里的妇人们见识了董家新娶的媳妇是如何健谈,说话也极有条的,只是岑嫣说的内容,倒是让她们吓到了。
村里的大榕树下,林阿巧有些好奇:“嫣娘,战乱真有那么可怕吗?”
“可不是嘛,我当时就是逃难过来的,我父母也是在战乱中丧生的。当时,我躲在角落的杂物里,看到一个兵士把别人的脑袋削掉一半,血淋淋的,那人眼珠子还掉在地上蹦了几下,可吓人了!”
“那战乱是如何起的,也跟咱们遇到这些难民一样吗?”另一个妇人也十分好奇。
“是啊,起初我们就是见到许多路过的难民,当时我家里人还不当一回事,可不就...唉。如今我再见这些难民,忍不住想起当初的事情来。”
说着,岑嫣就用手帕拭泪,她也的确是想到伤心的往事,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落下,眼睛都哭肿了。
旁边的妇人心里都有些不落忍,忙安慰起岑嫣来,但她们心中却冒出了一个共同的疑问:“莫不是她们这里也要乱了?”
有那心急的妇人,着急忙慌地赶回家,想着问问家里的当家人,若是这事情真的那么严重,她们是不是也要跟着逃难?
见到围着的村民三三两两的走了,岑嫣心中暗喜,她的目的达到了。
当然,也有些男人不以为意,觉得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董家新媳妇年纪小,见的事不多,自然容易吓着,她的话自然也就成了危险耸听。
许慧今日整日都觉得儿媳妇有些奇怪,往日里容易害羞的小媳妇,如今怎的如此健谈?
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明白。
不过儿媳妇健谈是好事,最好能凶悍些,在村里才能更好立足,要不然那起子见人下菜碟的人,定然闻着味上门欺负。
只是,让许慧不知道的是,岑嫣今日说的话,不出一日就闹的村里人心惶惶。
第9章 自卖自身
“承志啊,你咋连家里的儿媳妇都管教不好?看看这村里都传成什么样了?”村长有些生气,用手啪啪地拍着桌子。
如今村里人心浮动,种地都没那心思了,下田也变得懒散许多。还有那忧心之人,直接找上门来问他这战乱的事,他虽说是村长,知道的消息比寻常人多一些,但也不是事事都知晓。
要他说,这打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之前的动乱,不也只是在北边打起来,压根就殃及不到他们这里。
“张村长,这事也不能怨我儿媳妇,这都是前日那些难民弄的,怎么能怪我儿媳妇?”要是往日董承志被教训,他许是会顺着村长的话往下说,但这两日的事情,可都是以前没遇到过的。
再说了,家里大郎也说这战乱可能要蔓延到他们这,读书人说的,还是有几分可信。
能做到村长这个位置,已经很少能有人顶撞他,如今他被董承志驳了,心里自然不高兴。
他用手指着董承志,久久发不出声音,脸色已经憋成猪肝色,好像下一秒就立马倒地似的。
董承志还是有几分眼力见的,识趣地上前给村长递了茶水。
“村长,您消消气。”
有了台阶,村长自然也不拿乔,接过茶水,随后瞪了董承志一眼,他刚才真觉得自己快气的厥过去了,可不能再生气。
只是这董承志现在已经开始跟他对着干了,以后还是要多打压才好。
董家
明日就是端午,今日便开始包粽子,米是昨夜就泡上的,前几日采摘且清洗处过的箬叶。
岑嫣从前没有包过粽子,哪怕是在舅父家,也只是买粽子,有时舅母心情好,她也能跟着分到一个粽子。
“嫣娘,你就这样折成一个角,握紧了,然后把米放进去,再拿一片叶子这样一折,就这样这样折,一个粽子就能包好了。”
说着,许慧给她做示范,用余下的箬叶边角挨个包起来,随后一个锥形的粽子就成型了。
岑嫣试探性地包,又反复观察许慧包粽子的方式,没一会儿就完成一个粽子,虽然这个粽子比寻常粽子胖了些,但还是可圈可点的。
“包的真好。”许慧忍不住夸,要知道,当初她开始学包粽子的时候,可是学了一天呢,没想到儿媳妇才一会儿就学会了。
“都是娘教的好。”岑嫣之后认真地包粽子,越包越顺手,后面包的粽子,竟比许慧包的还好。
“我的乖乖,你这手真巧,包的粽子精致秀气,若是拿去卖,恐怕别人都争着抢着买!”
本来岑嫣还没往卖东西的方向想,被许慧这一提醒,倒是眼前一亮。
“娘,咱们要不要做些粽子去卖?”
“做去卖?”以前她包的粽子,只算得上一般,拿去卖也没多少卖相,如今这媳妇包的好,倒是可以一试。
只是,家里的糯米恐怕不够,米要提前泡一夜,粽子也要提前一个晚上煮,煮上几个时辰的才能叫粽子。
“娘,要不让夫君去买些糯米回来?”
许慧嗔怪道:“你这孩子,有这主意却不早说。”
岑嫣倒不是不想早说,她最初也不知道自己能包好粽子。再加上这两日的事情繁杂,她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这些。
“娘,我这不是一时之间没想到嘛。”岑嫣有些心虚。
“不过咱们家粽子包的多,倒是可以拿一些去集市上试一试。”董家往年的粽子也包的不少,可以吃好几日。今年增加岑嫣一人,泡的米也多了一些。
“嗯,就让大郎和二郎去买些糯米回来,咱们今日泡上,明日包了再煮给咱们家吃就行。今日包的粽子,明日一早就拿到集市上去卖了试试。”
“哎。”岑嫣喜笑颜开。
现在的岑嫣,对着赚钱有着天然的热情和渴望。一方面是为今后逃离花溪村打下物质基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赚钱真的会变得快乐,婆家人都好,赚了钱也会用来改善家里的生活。
她嫁来一个多月,每日都能吃饱,有时候还能吃上肉,这日子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好日子了。
就连婆婆许慧,小姑子董繁枝都常常说她与从前不一样了,脸色变好看,肤色也变白了,就连体态都比从前丰盈许多。
她也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胸口似乎比往前鼓涨许多,时常酸痛,难受极了。
就在这时,董繁枝从外面跑进屋,气喘吁吁地道:“隔壁罗三丫要把自己卖了,如今对面正在吵呢。”
“啊?”许慧和岑嫣都是一脸震惊。
本朝买卖奴婢之风并不算多严重,寻常人家只要日子过得去,都不会卖儿卖女。
三人快步走出院门,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罗二丫和罗家人说着什么,她背后有一个岁数大些的婆子和一个年轻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人牙子。
“爹,娘,你们不用忧心女儿,等卖了我,咱们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奶也不用整日骂人。”罗二丫眼底很是坚毅。
就在这时,旁边也围了一些看热闹的村民,他们也在旁边指指点点,都说罗婆子做事情不地道,就连孙女都要卖了换钱。
此时的罗婆子险些气厥了,分明是二丫这个死丫头要自己卖自己,哪里成了她的不是了。
她赶忙解释:“这事可不能赖我,是二丫自己想要去大户人家当丫鬟过好日子,我可没说要卖孙女!”
只是她平日里那个尖酸刻薄的模样深入人心,还真没有几个人信她。
就在这时,陈大花流着泪,扑上前抱住闺女:“二丫,别走,娘的二丫!”
“二丫,你真的要丢下我们吗?”罗大丫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留下来做什么呢?爹又挣钱养不了家,奶还时常打骂,我走了,你们拿了银钱,日子还能过得好些。”
这下,旁边的村人也都听明白了,这罗二丫原来是自卖自身。只是,这小姑娘才八岁,她能懂什么呢,一定是家里人逼得太狠了,日子都过不下去,才被迫卖掉自己为家里挣活路。
旁边的罗老实已经站了许久,他也不说话,似乎这里发生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干。
陈大花自然也察觉了,又扑上去拉扯丈夫:“你是她爹啊,闺女都要卖自己了,你不管吗?”
“管?怎么管?都签字画押了。”罗老实嗫嚅道,随后他又补了一句:“再说了,闺女是去大户人家当丫鬟,那是去过好日子的,咱们拦着干啥?”
刚才人牙子拿出来的那十两银子,可是银光闪闪的,他可从没见过品质这么好的银钱。寻常老百姓能见到的银钱,里面的杂质多,银子的光泽也就没那么好。
若是他能拿到那十两银子,再让人在其中掺杂其他的东西,那可就不知十两银子了。
想到这些,他都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旁边的人牙子可不知道面前这几人的心活动,她抬了抬下巴,对着在场的人道:“这小姑娘可是跟我签字画押好的,哪里还有反悔的道?你们要是敢拦着,我是可以报官的。”
说着,牙婆拿出手中画押的单据展示给众人看:“看看,这可是她按字画押的卖身契。”
“天哪!”
陈大花忍不住嚎叫了出来,随后想扑过去抢。
那牙婆也是见惯了这场面的人,身手敏捷地侧过身子,陈大花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罗大丫担心地上前扶起母亲,此时的陈大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想要求助旁边的众人。她疯了一般往人群中扑,想要拉人帮忙,又扑了空。
“帮帮我吧,二丫还是个孩子,她要是被卖了,以后生死不由身,那可怎么办啊?”
旁观的村人也只是看热闹,这等跟官司扯上关系的事情,他们可不敢沾,再说了,罗家可是得了十两银子,他们为什么要帮?谁会做没好处的事。
就算帮了,就凭罗家儿媳妇坐月子吃南瓜都挨骂的事,罗家能给出什么好东西不成。
就在这时,眼尖的陈大花注意到不远处的岑嫣,她想着岑嫣是秀才娘子,又是个新媳妇,一定不好拒绝自己。
岑嫣见到罗家媳妇向自己冲过来,脑中一片空白,她还在思考之前家中买卖奴婢的事情呢,冷不防被人拉住手臂,还被强行拖拽,有些欲哭无泪。
心道:我只是看戏,没想干啥。再说了,我也没那么大的能力啊!
可是,作为母亲的陈大花却管不了那么多,她乞求地看向岑嫣:“秀才娘子,求求你,帮帮我,帮我留下我的闺女。”
岑嫣到底心善,问道:“若是那卖身契还未到官府存档,只要把银钱退给你们,官府也管不得这事吧?”
只要卖身契没了,一切就还好说。
陈大花这一生过得并不聪明,只是到了现在,她也难得开窍了一回。
“只要能拿回卖身契,我闺女就没事!”
原本还气定神闲的人牙子也被岑嫣这话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小媳妇竟然懂的还挺多。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不成?”人牙子有些慌,最近难民有些多,他们的人都去办事去了,人手不足。他们今日也是看到这个罗二丫主动上来找他们卖身,这才顺手收了。
没想到,竟然扯出这么多事,真是有些晦气,他们心中也生出几分退意。
只是面上的气势不能输:“要我们放人也可以,只是我们买她是十两银子。你们要来赎她,那可就要十一两银子,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旁边的年轻男子也跟着道:“少一个子都不行,干我们这行,可是时常和官府打交道,你们要是敢玩什么小心思,哼哼!”
说着,他还用手刮了一下下巴,痞里痞气的。
罗婆子一听说自家不仅不赚钱,还要往里面赔钱,还是一两银子,立马嚎起来。
“还要老娘的银子,没门!”她又伸手指向陈大花:“你生的赔钱货,卖了就卖了,还要赎回来,想都别想!”
“就是啊,花儿啊,咱们家不宽裕,这二丫既然想去过好日子,咱们也不能拦着啊。”银子,银子可不能跑了。
罗婆子说什么,其实陈大花并不在意,只是罗老实许久都不曾叫过她名字,如今叫她名字,却是这时候,她也有些寒心。
“没想到,我当初看上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呵呵,呵呵。”陈大花冷笑。
只是她现在也没时间管那么多,她要把她闺女救回来。可她是跟罗老实私奔的,根本就没有嫁妆,这些年她哪怕挣钱补贴家用,也会被罗婆子搜刮走。
原来自己竟过得如此可笑,浑浑噩噩了许多年,她此刻竟是最清醒的。
可笑至极。
“秀才娘子,你,你可不可以借我......”她眼中有乞求,有期盼。
第10章 让我日后也同你一般?
看到罗家媳妇的模样,岑嫣心中有些不落忍,只是她也没这么多银钱。
“我...我也没那么多银钱。”
陈大花一听这话,起初是不信的:“秀才娘子,我真的会还你钱,要不我写个欠条。我,我一定还!”
说着她就要开始发誓。
岑嫣有些尴尬,她这些日子虽然跟着,婆母许慧赚了一些银钱,但大都交给婆母拿着,自己压根就没留下多少。
毕竟之前董伯年看病吃药,可都是欠着一些银钱的。
“我真的没有,不过我倒是有两百文,可以全部都给你。”
这时,许慧也反应过来,走上前道:“可以借你,但是你必须得写个借条。我媳妇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
“谢谢!”
陈大花说着,就立马屈膝想要给岑嫣和许慧跪下,却被眼疾手快的岑嫣拦了,她可受不住这个礼。
旁边看着的村人起先听到岑嫣的那番话,也知道这事情可大可小,既然人牙子都愿意只要一两银钱,他们倒是愿意凑钱。
故此,三三两两的村人凑到一起说话,想着给陈大花凑钱。
有人带头,其他不想凑钱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凑,毕竟他们也不想被人说凉薄。
只是,这边才要处好银钱的事情,罗二丫却不答应了。
“娘,不必赎我!我就是要自卖自身,你把我赎回去干嘛?回去继续跟着你窝窝囊囊的受罪吗?让我日后也同你一般?”
这话虽然有些扎心,但也是事实,罗二丫跟着在母亲身边,以后嫁人也没嫁妆,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以后嫁到别人家,还不是跟陈大花过类似的日子?
父母都对她不好,让她如何指望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对她好?
农村的女人,有谁不是生孩子的?生完孩子之后,就会收获冷漠的丈夫,指桑骂槐的婆母。
有人会说,挨骂两句又没啥,做人媳妇就是这样。
农村女人一生都在挨骂,而不挨骂的男人们呢,则会轻描淡写地对着女人们说:娘说你两句,你就听着,能少块肉?
板子打不到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难听的话骂的不是自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那都是别人受着,别人熬着。
罗二丫想的很明白,她不想受着这些,哪怕是迅速消亡,她也要尝试。
“娘我想去试试,再如何,也好过在这里温水煮青蛙,丧失思想的反抗能力,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说着,罗二丫把手中的十两银子拿给母亲,这是画押之后她就藏好的,生怕一个不察,就被奶奶和爹爹抢走。
“娘。”叫出这一声,罗二丫忍不住哽咽了,眼角落下一滴泪来。
“我还是希望您能离开这个家,您嫁进罗家以来,家里的活计都是您在干。家里的活计是您,下地干活的还是您。这与您自己养自己有何区别,还不如自立门户,省的您挣了钱,还被奶给抢走要好。”
她此时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也憋红了:“女儿言尽于此!”
说完话,她就乖巧地同人牙子离开。
旁观的村人都互相对视,心中五味杂陈。
罗二丫说的话虽然大逆不道,但那话却很在,女人总要为自己争取。
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你凭什么指望别人来帮你?别人来帮你之前,人家也先是自己,人家不需要先保护自己吗?
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她感觉自己的脚跟灌了铅一般沉重,再也抬不起步子去拦。
她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旁边看着的人都有些不落忍,有那看不过眼家中有孩子的媳妇,也跟着用帕子擦眼泪。
场面一度十分低落,岑嫣和婆母走上前扶起她道:“罗家嫂子(媳妇),你还是要保重自己才好,你才出月子多久?得重视自己重视自己。”
“二丫!”陈大花忍不住叫出声。
凑的最近的岑嫣感觉自己的耳膜快碎了,她以后还是少看热闹为妙。
就在这时,罗老实走上前:“花儿,咱们回屋吧,在这外面挺凉的。”
说着,罗老实上前搀扶媳妇,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把岑嫣推开,岑嫣一时不查,身子摇摇欲坠地往后倒,她已经可以预见摔倒在地能有多疼。
“今儿出门定然是没看黄历。”先是被罗家媳妇拖着走,再是被推,她就不该管。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很宽阔,瞬间就将她包裹住,空气中还带有一丝熟悉的清香。
她立马就猜到这人是谁,抬眼一看,果然是自家夫君。
“怎么这么不小心。”董伯年眉眼弯弯,盯着自家媳妇,心中微叹,幸好他赶得及。
“嗯......”岑嫣有些羞涩,微微低下头。
她此刻觉得夫君的声音真温柔,真好听,比之前遇到的任何男子的声音都要好听。胸口也忍不住砰砰直跳,许是刚才被推倒吓的,许是现在。
“夫君采到艾叶了么?”岑嫣此刻还是不敢抬头。
“嗯,落在门口呢。”说着,董伯年用手冲远处一指。
岑嫣顺着董伯年指的方向,就看到不远处的地面上散落着艾叶和菖蒲,以及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有一样是岑嫣认识的,那花叫金银花,开起花来香气扑鼻。
此时,董仲清正在地上着急忙慌地捡草药,一边捡一边还不忘冲兄长这边瞪。
端午被称为毒日,要用草药煮水来给全家人洗澡,董伯年刚才就是同董仲清一同去山上采草药了。
媳妇被欺负,作为夫君的董伯年自然不能忍,他三两步走上前,直接把罗老实的手臂往后一扣,再补上一脚,罗老实立马摔了个狗啃泥。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董伯年踹的,他心中虽然有气,想要发作,秀才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你!”罗老实到底还是有几分疑惑。
“怎么,罗老实,你在家威风也就罢了,还敢对我媳妇动手?”
他隐约想起刚才情急之时,似乎是推了一下董秀才家的娘子。
只是,罗老实此刻也顾不得管那许多,他刚才可是把陈大花手中的银子拿到手上了,银子才是最重要的!他连忙冲董伯年和岑嫣道歉。
这才翻了翻身上,却发现银子不见了,随后罗老实立马就注意到地上的银子,旁人也眼尖,自然注意到这银灿灿的银子,那些看好戏的人见到这银子,眼睛立马就亮了。
刚才他们明明看到陈大花收了银子,如今这银子从罗老实身上掉下来,那可就耐人寻味了。
此时的陈大花也看到这一幕,她想到刚才闺女被卖时,丈夫是那么的冷漠,现在直接把闺女的买命钱给顺了,她立马激动起来,疯了一样地冲向丈夫。
“枉我当初义无反顾地跟着你!那可是你的女儿,你竟只顾着银钱,你还是人吗?”她声嘶力竭地嘶吼,仿佛要将这十多年的怨气给发泄出来。
罗老实有些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不过一个赔钱货罢了!你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破烂玩意儿,还有脸冲我吼?”
说着,罗老实上去就给了陈大花一巴掌,似乎是展现自己作为男人的权威,似乎又是为了出刚才在董伯年那里受的气。
陈大花从未被罗老实这般打过,也从未被罗老实这般说过,她之前一直听着罗老实“宽慰”的话语,以为生了儿子就好了,忍忍熬熬就好了,以后定然能过好。
她费尽心思为自己营造一个美梦,如今这个美梦似乎破了,被这巴掌打破的。
“你竟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给你点颜色,你就开起了染坊!老子是你的天,家里的东西都是我说了算,闺女是,你也是!”村里人都在看着,罗老实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权威,当场打起了老婆。
接下来的闹剧,董伯年却不想让岑嫣再看了。
“咱们回家吧。”董伯年说着,就想拉起岑嫣的手,没想到却被早有防备的岑嫣给躲掉。
“嗯,回去吧,咱们粽子还没包好呢。”
说着,岑嫣转头想叫婆母回家,却不想,婆母和小姑子早就先她一步走回家。
董伯年戏谑一笑:“你看什么呢?”
“没,没看什么。”
夫妻两人进了屋子,才发现家里人都在,家里人正盯着他们二人,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岑嫣见了这笑,有些脸热,立马麻利地洗了手,随后坐到凳子上捡起箬叶,开始专心包粽子。
“嫂嫂,你觉得我大哥咋样?”董繁枝刚才显然看到兄长抱住嫂子的一幕,此时正磕糖呢。
“你大哥,自然是个好人。”刚才还护着她。
“我也觉得!”董繁枝乐呵呵地摇头晃脑,伸手想要跟着包粽子,许慧看着闺女和儿媳妇互动,心里也开心,一家人这样和和美美的就好了。
忽的,许慧又想起买糯米的事情,转而对灶屋里生火的儿子说话:“大郎、二郎,待会儿吃完早饭,你们哥俩去买些糯米回来。”
“糯米?”董仲清忽然回忆起上一次买糯米的场景。
他有些忧心:“娘,那糯米上次似乎涨了两文钱,这次去买,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涨价。”
“应该不会吧。”许慧也跟着嘀咕起来,上次糯米涨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平时米价多少有个几文的变动,倒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当董家人吃过午饭,董伯年两兄弟去买米回来,却带回来两大袋米,看着活像是去进货的。
彼时许慧正和闺女儿媳妇在灶房里看火,见到丈夫和儿子带回来两袋大米,她有些诧异。
“你们买了两袋糯米?”
“不是糯米,娘,这是大米。”董伯年坐在院子里,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第11章 嫣娘,我真的好怕再失去……
“买大米作甚?”
许慧有些不解,董家种着地,平日里节省些,刚好够一家人吃,以前可从未去买过米。
“娘,米价上涨的厉害,我和爹商量,买些在家里备着,万一遇到什么,咱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听完董伯年的话,许慧有些懵,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急忙追问:“怎么不好了?”
董伯年这才将街上的事情一一说了,原来他们父子几人去到镇上,发现镇上的米价飞涨,粮食铺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几人当即就作出判断,也买些粮食回家。
听完大儿子的话,许慧有些忧心。
“别是真有啥事吧?先是难民,再就是米价上涨......若是真如此,咱们...”接下来的话,许慧却说不出口。
“我与伯年商量过,若是真有什么动静,咱们恐怕也要跟着逃难,唉。”
董承志叹了口气,他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是没什么出息。可他生了一个有本事的儿子,儿子不用他忧心,自己打猎挣钱读书,还考上秀才,日后兴许还是举人、进士老爷,可如今遇上战乱,恐怕再没机会。
“逃难?咱们要逃哪里去?”
许慧感觉天都塌了,她一辈子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有时去买些野菜山货补贴家用,一辈子就是这么过来的。突然跟她说真要逃,她对此一无所知。
想到路边的难民,她有些难过,自己以后也要变成那个模样吗?
“往南边逃吧,许是能安全许多。其他消息,我打算去堂安城打听一番,等我在城里打听过再说。”
几人说完话,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岑嫣看着在场众人,包粽子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董伯年似乎是知道妻子的担忧,给了妻子一个安抚的眼神。
夫妻两人对视之后,表情也变得复杂许多,这其中混杂许多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粽子包好之后,直接放入灶屋中的大锅之中,这口锅平日里专门用来烧热水,家里人洗漱之类的就靠这口锅,如今用来煮粽子倒是正好。
炉灶里的柴火熊熊燃烧,柴被烧的噼里啪啦的响,岑嫣只用火钳略微一番,便又往里加上一根干柴。
她转过头看到婆母许慧正在砧板前心不在焉地切着茄子,岑嫣见状,立马上前接过菜刀。
“娘,我来吧。”
许慧的也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回应:“行,那就你来吧。”
岑嫣在心中暗暗叹气,要是在往常,麻利的婆母才不会把正在做的活计让别人来做,也是今日这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婆母,这茄子用来做鱼鳞茄子,您看怎么样?”岑嫣试探。
“行,你的手艺好,做什么都好吃。”说着,许慧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道:“你和枝娘做菜,让她给你打下手,我先回屋一会儿。”
“哎。”
岑嫣和正在摘菜的董繁枝异口同声地应了。
姑嫂两人配合的倒是相得益彰,中途还有董仲清进灶房来帮忙看火。
岑嫣就问小叔子:“爹和你兄长还没回来吗?”
董承志带着董伯年去找村长说今日镇上的事情。
“还没呢。”说完话,董仲清又往门外跑去,在门口的路上望了一会儿,才跑回来。
回道:“嫂嫂,还没回呢,不过看这天色,估摸着也快了。”
“哎!”岑嫣说着,盖上了煮米饭那口锅的锅盖。
她端起米汤问了句:“要喝米汤水不?我给你和枝娘分一分?”
农家柴火灶煮的米饭是要比正常煮饭的比例多许多的,主要是怕米饭煮出来会糊。而且在煮米饭的过程中要经常搅拌,避免受热不均匀。
“我不喝,都给枝娘喝吧,她也能长得快些。”在董仲清看来,这米汤水是用来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如今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就不必再争什么。
“好啊!都给我,待会儿再加上一点儿白糖,那滋味可真好!”董繁枝甜甜地笑了起来。
“美的你。”
岑嫣看着这姐弟两人的互动,也跟着笑,让董仲清把炒菜炉灶的火也给生起来。
此刻,她手上的动作也十分利落,直接把油放入锅中。
就在这时,闲下来的董仲清一脸八卦地道:“你们猜,我刚才出去看到什么了?”
“什么?”
岑嫣头也不抬,把红苋菜给放入锅中,柴火灶的火势很大,蹭蹭地冒着烟和水汽,锅里细小的油星和水花到处飞溅。她早已经做惯了菜,立马用锅铲翻炒。
“隔壁罗家婶子带着两个闺女出门了!”
“啊?”
岑嫣和董繁枝都十分震惊,这天都快黑了,一个女人带着两个闺女能去哪?就算是回娘家也没有这么赶的吧?
“你可知她们要去哪?可是回娘家?”岑嫣这时才看了小叔子一眼,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对呀,大丫她?”董繁枝顿住了话音,心中更多的是担忧。
她跟大丫年纪相仿,家离得近,所以时常来往,也算是好友。好友遭逢大变,她心中更多的是惋惜,刚才还想着明日去找大丫说说话的。如今看来,怕是没机会了。
“刚才路上也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问她是不是回娘家,她说娘家容不下她,她不回。”
“不回?”一个弱女子,跟丈夫吵架,不回娘家,那是去哪?还带着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
“不清楚呢,听说罗老实都没拦着,说是他已经拿了五两银子,准备再找个能生儿子的媳妇呢。”
岑嫣想着罗家媳妇,不免联想到自己。自己也是没有娘家的人,若是日后因为孩子,或者是其他的琐事被夫君嫌弃,也无处可去,那可如何是好?
想着这些,她不免又难过起来。想着白日的事情,罗家儿媳妇跟她借钱的事,罗家夫妻也因为钱的事情吵起来,就连自己,也是因为银钱被卖......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若是自己能偷偷存下银钱,哪怕日后自己被休弃,也能因为银钱有地方可去,甚至能因为银钱而自己自立生活。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开心,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吃饭的时间。
董伯年看媳妇心不在焉的模样,还当她是被白日的事情吓的,想着夜里要好好安抚妻子。
“村长怎么说的?”许慧有些好奇。
“村长能怎么?又说我是杞人忧天,还说我一把年纪,竟跟寻常鼠辈一般,胆小怕事。”说起这个,董承志就有些生气,他怎么感觉村长时不时地要针对他一下。
他可是秀才公的爹,对方好歹给他个面子啊!真是的。
董伯年看老爹吹葫芦瞪眼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爹,咱们已经将事情跟村长分说过,他不采纳,那就不是咱们的事情了。”
上一世,他也不是没看出什么苗头,但他的想法都被村长给否了,再加上他本人没有决断的勇气,导致他们家丧失了逃生的机会。
如今这一世,他只要求做到能护住自己家人即可,反正他做的任何决定,他只需要告知村人即可。至于他人信不信,那就是他人自己的命了。
他也不必给自己增加什么负担,先护住小家,才能谈天下。家人都没有了,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将没有意义。
“是这个道。”董承志又释然了,反正他说过了。
“我今日翻了翻咱们家存下的银钱,大概有十八两。其中一大半都是我跟儿媳妇卖菌子和野菜得的。”
原来今日做晚饭时,许慧想着逃难必定能用上银钱,所以就直接回房间清点银钱。
董家存下的这笔钱其实并不算多,甚至有些少。要知道,在董伯年未受伤之前,家底可是村有五十多两银钱。似董家这般的,可没几户人家,当初李春桃当初也是因为董家的条件好,所以才缠上董家。
董承志面色有些凝重,家里的银钱都是媳妇管着,他平时对这些也没有概念,如今到真正要用钱的时候了,这银钱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那咱们若是真去逃难,这点银钱恐怕不够吧。”
“爹,您可别忘了,咱们家还有田地和房子,到时候卖了,也是一笔银钱。”
董伯年说着,就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地有三亩,都是上等地,能卖三十两。家里住的这木房子,应该也值三十两银钱。合计起来就是六十两,哪怕到时候有人压价,那也能有四五十两银钱。
“真要卖?”
一说到卖地,董承志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地是他最重视的命根子,他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是从父辈那里传承下来的三亩地啊,如今真的要断送在他手上了?
他真的成了那个不肖子孙?
看着父亲的脸色,董伯年说不出一个字。他知道父亲对土地的重视程度,可卖地是形式所迫。
“爹,儿子只能告诉您,这战乱定然会打到咱们这,咱们非走不可!”说着,董伯年就跟在场众人说起堂安县的地形,易攻难守,一旦发生动乱,百姓一定遭殃。
而普通民众很可能成为军营的储备资源,所以叛军一旦打到这里,一定会把这里给毁了。
这段时日,董伯年和岑嫣时常给家里人灌输战乱相关的思想,如今家里人似乎能坦然接受这件事了。
在场众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董伯年分析现在的局势。
吃过晚饭,岑嫣去灶房里看了一会儿火,才洗漱上床。
她刚爬上床,就被一个宽阔的怀抱包裹住,她想要挣脱,却发现这个怀抱跟铁桶似的,怎么挣都挣不开。
“你!”
岑嫣才说出一个字,就被董伯年打断。
“嫣娘,我真的很怕再失去你们。”
董伯年的嗓音沙哑,语气有些沉重,岑嫣感觉热乎乎的,脑袋也晕乎乎的。
第12章 文兰,呜呜,我只是饿,……
岑嫣觉得,夫君定然是被近段日子的事情给吓住了,所以今日夜里才如此反常。
“夫,夫君,你怎么了?”
“嫣娘,咱们得快些离开才好。这些时日,我看着咱们镇上都多了许多难民。我真怕,我真怕咱们躲不过去。”
听着夫君的声音,岑嫣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夫君也不似白日里看的那般沉稳,竟也会害怕。
“没事,咱们都会好好的。爹娘不是说要离开了么?他们既然不反对,估计咱们很快就能离开。”
岑嫣的话音落下许久,空气中只有两人缓慢的呼吸声。
“其实我也不知道咱们具体要去哪里,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安全的。我只知道,咱们往南方走才是最安全的。”
岑嫣没想到夫君如此坦诚,这种事情说出来,恐怕家里人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慌而停滞不前。
想想也是,夫君今年才十七,才大自己三岁。对未来事迷茫些,也十分正常。
她忐忑:“这事,咱们还是瞒着吧,若是爹娘知道,徒增烦恼。”
其实,他们哪怕不说,董承志和许慧恐怕也隐约能够猜到,只是现在的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留下。
忽的,岑嫣听到屋外有响动。
“夫君,外面...”岑嫣把音量降低。
自从前些日子有难民进屋偷盗,夜里他们睡觉都会比以往更警醒些。
此时的董伯年坐起身,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趴在窗户上观察屋子外的动静。
岑嫣此时也跟着穿上衣裳,悄悄地提起屋内的一根棍子,跟在董伯年身后。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把屋门打开,发现动静是从厨房传出来的,两人轻手轻脚地往厨房走去。
到了厨房门口,发现厨房门果然是打开的,屋内的动静还未停歇,似乎是有人在咀嚼什么东西一般。
董伯年直接往屋内冲,岑嫣则堵在门口,随时准备敲晕屋内跑出来的人。
只是,自董伯年进屋之后,动静并不大,她很快就听到屋内有人求饶的声音。
“求您手下留情,我,我错了!”说话的人是一名女子,腔调稚嫩,似乎年纪并不大。
岑嫣立马进屋用火折子点上油灯,才看到那女子的面孔。
对方穿着破烂,装束着男子的衣裳,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散发着臭味。岑嫣虽然离的远了些,但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味道。
对方虽是一名女子,看起来并无威胁,董伯年还是用绳子绑上她的双手。
“别绑我啊,我老实的,绝对不会搞什么名堂,您放心好了。”说着,那女子盯着灶上的粽子,又道:“能不能让我吃完那个粽子,我已经饿了好些天没吃饱了。”
看着这女子面黄肌瘦的模样不似作伪,岑嫣道:“既如此,我们先问你话,你交代清楚,我们自然会把吃的给你。”
那女子哀叹,到底不再反抗,老老实实地让岑嫣审问。
董伯年则拿着木棍守在门口。
两人审问过那女子才知道,原来这女子是住在西南山林里的洞族女子,前些日子,她原本想出来闯荡,谁知道到走到了章州就碰上了乱军。
她原本以为自己没了,还好她命大,装死躲过了一劫。只是,她的盘缠全都没了,她只能跟着逃难的难民往南方跑。
一个小女子,在乱民之中难以存活,她只能白天跟着人流赶路,快入夜就往山林里跑。她这般的做法虽然赶路会慢些,但胜在安全。
就这样,她一路躲躲藏藏到了花溪村,今夜她闻到家家户户都有一股子粽子的香味,便猜到已经到了端午节,想着随便进一户人家偷几个粽子,就看到院门大开的董家。
“事情就是这样,我只是想要吃的,没有同伙。”若不是她现在的两手被绑着,她是真的想用手擦泪,太惨了。
见对方一脸诚恳,岑嫣竟有些想帮对方解开,她试探地问:“夫君,要不让她先吃东西?我看着她?”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怎么了,我怎么听到厨房有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许慧打着哈欠,她明明已经睡下,又听到厨房有动静,这才起床来看。
忽的,她就发现屋内绑着的人,问道:“又有难民跑进家了?”
她抄起厨房的一根棒子,直接往院子里走。那棒子是平日里吹火的火筒棒,省力,打起人来却很疼。
直接就大声吼起来,似乎是给自己壮胆,又似是给那些暗中观察的人一些恐吓。
“我告诉你们,我可不怕你们,再来一个,我们打一个,明日就把你们送官府!”
忽的,许慧就看到院门口隐约有一个人进屋。她躲到门边,等对方进屋,她直接冲上去给了对方一棍子。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对方的叫唤。
“哎哟!”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许慧喃喃道,像是她家老头子的声音。
那人被敲中后脑,直接应声倒地。这般的声响,自然也惊动岑嫣和董伯年,就连董仲清和董繁枝也走到院中。
“娘,你敲中了人?”岑嫣拿着油灯出了屋,凑上前去看。
“是啊,这人的声音倒是孩儿他爹的声音有些像,若是半夜在屋外叫我们,我们许是会被骗哩。”
董伯年满脸疑惑,真有那么巧的事,他隐隐有些不安,把那人翻过面来查看。
见到那人面孔的许慧吓了一跳:“咋是孩儿他爹,咋回事啊?”
说着,许慧指挥着两个儿子把丈夫扶进屋子,又快速拴上大门。
被扶到床上时,董承志才幽幽转醒。
他虚弱地对着许慧道:“孩儿他娘,你咋敲我啊,还是躲在门边,敲得我好疼。”
许慧有些不知所措,嗫嚅道:“谁知道那人是你,我还以为咱们家又进贼了,那大门都是开的。”
“啊?”董承志也有些疑惑,他记得他是掩着门,没开多大啊。不凑近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掩着门,没开那么大,我回来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呢。”他当时正想事情呢,要不然也不会没注意到有人暗算他。
忽的岑嫣抓住了重点:“爹,大晚上的,出门干啥?”
“对呀,爹,您有啥大事要出门去办?”董仲清也跟着补了一句。
“我这还不是去看田地去了!”原来今日白天,董伯年说要卖房卖地去逃难,董承志心里有些不舍,所以就去夜里就去看田地。
“爹,您白日也可以去看,为啥大晚上去看,没得被人当成了贼!”董仲清总是知道在关键的时候给人扎心。
董承志一听这话,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拿起旁边的枕头就往董仲清所在的方向砸过去。
董仲清正说的开心呢,一时不察就被父亲这样砸到,还好那枕头砸人并不疼。
“爹!”董仲清到底没敢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董伯年从院子外巡视回来,刚进屋,就叫弟弟妹妹回屋睡觉,又让岑嫣去看着那厨房里绑着的女子。
岑嫣知道董伯年这是有话要和公婆说,她识趣地捧着油灯往厨房去。
油灯暗黄,光线也十分柔和,倒是倒映出岑嫣的几分柔美来。
那女子见到岑嫣回来,忍不住夸:“姐姐,你好美!我很少见到像你这般好看的女子呢。”
岑嫣忍不住笑:“你莫不是因为想吃东西,所以才夸我吧?”
那姑娘眼珠子转了转,道:“夸你是真心,想吃东西也是真心。”
说着,她忍不住对着岑嫣撒娇:“姐姐,我真的很饿,我保证乖乖听话。我只是想吃东西,保证不做别的什么。”
岑嫣看着对方的模样,不免就想起当初自己逃难的模样,大抵也是这般:穿着破烂,浑身上下脏兮兮的,看着还面黄肌瘦。
“行,你老实些!我只给你解开一会儿,让你吃东西。”
“哎!”那姑娘乖巧地伸出手,让岑嫣帮忙解开。
当董伯年和父母谈完话之后,回到厨房找媳妇,就看到这样一幕。
媳妇和那女子聊的很开心,那笑容是他两世都未曾见到过的,他有些好奇,这两人在聊些什么。
只听那女子道:“在我们洞族的寨子里,男女会通过唱山歌确定心意,哪怕是父母也要尊重子女的意愿!”
“真是这样吗?之前我还听说西南地区的少数民族会下蛊。”
“下蛊?”那女子顿了顿,又继续道:“蛊虫是苗疆那边的民族才会弄的,我们那里没有蛊虫。”
说着,那女子又道:“我们洞族还有很多节日,三五日就要一起过节喝酒,要不然就是跟着我‘不’‘内’走亲戚,喜酒吃都吃不完。”
“‘不’?”岑嫣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称呼。
“哦,这就是父亲母亲的意思,我们民族就是这样叫父亲母亲的。”
岑嫣了然,对那女子所说的地方生起一片向往之情。
她从前也听说过西南地区,古书上说那里就是蛮夷不毛之地,就连官员贬谪都是往那个地方去,听说那边十分落后。没想到如今听来,那边倒是一个十分丰富多彩的地方。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可不是么,姐姐,我都想带你回我们那去看看了。”
忽的,一阵咳嗽声响起。
岑嫣抬眼一看,就看到门外的漆黑中包裹着一个人
“夫君,你来了?”
“嗯。”董伯年看向那名女子,又道:“你这是?”
“哦。”岑嫣有些尴尬,她开口解释:“刚才我看文兰实在饿,所以给她解了绳子。”
“是啊,你若是要怪,那就怪我吧。”
“刚才你说洞族那边的生活?”
“是啊,怎么了。”吴文兰满脸戒备。
第13章 她真是饿了。没人要的海……
董伯年和熙地笑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们那里欢不欢迎外族人。”
“啊?”吴文兰愣住了。
空气凝滞了约莫一刻,她才回:“你家人要逃难?”
“嗯,我们想往南方去,只是不知道要去南方的哪里,听说洞族人格外热情,不知道我们可不可以......”
听到这话,吴文兰傲娇起来。
“哼,帮我解开绳子再说。”
说着,她伸出被绑住的手和脚。
董伯年和岑嫣两人只好把吴文兰身上的绳子都解开。
“我要吃粽子,你们得让我先吃饱才行。”
岑嫣只好去那口煮粽子的锅里取出一串粽子,因着煮了一晚上,这时候的粽子还十分热乎。
岑嫣帮忙把粽子剥开,放到碗里,又去橱柜里拿了晚饭剩下的菜,直接给吴文兰摆到面前。
夫妻两人就这样看着这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吃了好几个粽子,他们对视一眼,似乎是在说,这小姑娘的话倒不是假的。
她真是饿了。
等到吃饱之后,吴文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饿了这么多天,终于能吃上一顿饱。”
她抬头看向两人:“刚才你们问我我们那里好不好客?”
顿了顿,回想着过去寨子里的场景,她继续道:“自然好客,平日里有人去我们那边做客,我们寨子里的人会一起去寨门口用米酒欢迎,我们把这叫做拦路酒,必须喝完了才能走!”
“这酒收不收钱啊?”莫不是还要收一笔拦路费?搜刮过往路人的银钱?
吴文兰嫌弃地看了一眼董伯年:“怎么会收钱?我们家家户户都酿的有酒,这都是我们自发欢迎客人而举办的仪式。”
“我‘不’特别爱喝酒,我‘内’会特地酿两大坛米酒,三五天喝一点自家酿制的米酒,那味道可真是美味极了。”
提起米酒,吴文兰一脸的怀念,要是她没有离家,此刻应当在家里喝着香醇的米酒,和寨子里的小姐妹穿着洞服,戴着银首饰和花冠去唱歌吧?
“唉,真想现在回到家。我‘不’和我‘内’一定很想我。”
她想念故乡的吊脚楼,想念故乡的腌肉,想念折耳根......
说着说着,她心情开始低落,叹了口气,才道:“若是你们真想去我们寨子,我可以跟我爹说,哪怕他们不欢迎,到底还有我呢。”
“真的吗?”岑嫣惊喜,因着要去哪逃难的问题,她已经看着夫君愁了许久,如今有了去处,倒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嗯,不过你们要快些准备,我逃难来的时候,听说有些村被杀光了。看着他们打仗的方向,估计要是打到这里,恐怕也不会太久。”
逃难的路上,吴文兰才算真正见识了人间疾苦,饿殍遍地。幸好这不是灾年,若是灾年,恐怕死的人更多。
“嗯。”
夫妻两人郑重点头。
既然知道逃跑的地点,董伯年自然不必去堂安城打听消息,但还是写了几封信,让人往堂安城送去。
其中有一封信是送到岑嫣舅父家去,这事岑嫣同董伯年商量过,毕竟岑嫣舅父也算是收留过她,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也算是一份恩情,她能通知他们,也算是报恩了。
只是,舅父舅母听不听的进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关于逃难这事,董父和董母已经达成了一致,他们把家里的房舍田产卖给村里。村长听说这个消息,激动的一宿没睡得着。
终于没人能威胁村长的位置了!
为了方便董家搬家,他还特地给牵了线,就是为了让董家走的安心。
关于逃难这件事,他只觉得董家是脑子出毛病了,董秀才也是读书太多,把脑子读坏了。他家往上数几代人,都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哪怕碰到几个难民又怎么样,根本碍不着什么事。
当然,这村里有一样想法的也不在少数,他们背地里都笑话董家胆小。
还有那等多管闲事的特地找上董家的门劝说,让董父别听风就是雨,把祖宗的基业给败光了。
好在董承志相信自家儿子,并没有对外松口。
董家的田产房舍被村里一户姓罗的人家买下,这户罗家,说起来还跟董家隔壁的罗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他们家才能最早得到董家着急卖田产房舍的消息。
双方讨价还价,罗家想要以五十两买下董家的这些田产房舍,董承志坚持不答应。
“你们这价格也压得太狠了,要知道我们这田产房舍按照市场价卖六十七十两银钱都不止,何况我这地里的东西没收,家里的这些桌椅柜子之类的东西,能买到,那可真是占了大便宜!”
罗老根一想也是这个道,搓了搓手:“倒不是我不愿意出这六十两银钱,只是我家的现银只有这五十两银,多了,我们家也出不起。”
村长一看这场面僵持许久,眼看这生意要黄,他立马道:“罗老根,你不是还有两辆牛车吗?拿一辆牛车抵上不就好了?”
罗老根一想,对呀他那牛车也值二十两银子,若是抵上牛车,那就只需要拿出四十两银子就成。哪怕是六十两银钱买下董家的这些东西,他都是赚大发了。
要知道,董家也算得上是村里的富裕人家,家里的衣柜桌椅这些家具,都是用的比较好的材料。若是真的拿出去倒手卖掉,他都能赚上一笔。就算是留着给儿孙们做新房,这屋子靠近溪边,平时挑水洗菜洗衣裳都十分方便,直接住上,那可真是舒服。
想到这里,罗老根恨不得直接就住进董家的房子。
“行!那就抵押上我家的一辆牛车,折合纹银二十两,我再出四十两银钱。”
对于能新加一辆牛车的事情,董承志没有异议。牛车可以驮运行礼,到时候他家也可以用得上。
双方意见一致,村长立马帮忙订立契约,当日又火速往衙门赶,想把这事快点定下来。
当拿到官府签字盖章的契纸时,三方都彻底放下心来。
既然拿到银钱,董家人直接上街采购生活用品。
许慧带着闺女董繁枝去布庄买够一家人做衣裳的棉布,岑嫣和董伯年则带着董仲清与吴文兰两人去采买吃食和药品。
走到药铺门口,岑嫣带着吴文兰与董伯年兄弟两人分道扬镳。
考虑到已经是五月里了,再往后的天气肯定格外热,若是在路上中暑生病,那可真得不偿失。岑嫣让大夫帮忙开些清热解暑的药材,又让根据可能的病症,让大夫开了一些预防疾病的药。
等到药开好了之后,那名大夫似乎叮嘱道:“年轻人可别乱吃药啊!”
这话倒是让岑嫣和吴文兰有些不好意思,药材又不是糖豆,她们没事吃那些东西干嘛。
刚出门,两人就看到挑着扁担在路上叫卖,吴文兰好奇道:“姐姐,海带是什么啊?”
“海带?”从前岑嫣在家中时,倒是听说过海带的名字,托了行商友人的福,她也跟着吃过几次海带。她记得,那海带的味道鲜美极了。
她又问:“哪里有海带?”
“那里啊,那个货郎似乎在卖海带,看着他担子上的贝壳倒是好看,奇形怪状的,还有许多种色彩。”
说着,吴文兰往一个方向指去。
岑嫣一见到货郎担子上黑乎乎的条状物,立马就拉着吴文兰往那个方向走。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卖海带的小贩挑着担子,额头上冒了许多汗水。
他想,若是再没人买,他就真的要回家去躺着了,这海带到时候留着自家吃吧,这次真砸手里了。
“小哥,小哥,你这海带卖吗?”岑嫣三五步就赶上小贩的脚步。
“卖,自然卖,不知客官要买多少?”小贩情绪有些激动,这么多日的叫卖,这是第一个问他买海带的人。
“价钱几何?若是多买,可会便宜些?”岑嫣伸手翻看小贩担子里的海带,成色都还不错。
“一斤十八文,您若是多买,我算您最低一斤十五文。”小贩刚回答完岑嫣的话,也不等岑嫣回,又继续道:“这十五文是我的成本价,再不能少了。”
说着,小贩又叹了口气:“客官,这海带我也算是砸手里了,不能低了。您可别看这东西少,您拿回家一泡,那可不比去集市上的菜少,关键这海带煮汤格外鲜。”
岑嫣微微点头,勾唇笑道:“我知道的,你这海带一斤十五文,我全要了!”
“全要?”小贩有些不可置信,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得到岑嫣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才放下心来。
小贩用秤称了两边担子的海带约莫四十斤,总计六百文钱,岑嫣直接从荷包里掏钱,把钱给付了。
从小贩拿到钱的那一刻起,他脸上就挂上了欣喜若狂的神情,他道:“客官可需要我帮忙送上门?”
岑嫣看了看担子上的东西,感觉确实有些多了,便让小贩跟上,她们采买的东西也快拿不住了,要拿去镇口的牛车上放。
董承志此刻正蹲在地上抽旱烟,忽的,他见到儿媳妇带着一个小贩过来,他立马站起身。
“嫣娘,你这是买了什么啊?”他看着黑褐色的条状物,有些不解,这东西是啥?儿媳妇怎么买了这么个东西?
“是一种菜,可用水泡发,方便携带,味道也极不错。”
“哦。”董承志了然,也不多问了,既然这菜方便携带,带着到路上去吃倒是方便,果然还是读书人懂得多。
身后的小贩自然也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想:还得是懂行的人才会买这东西,只是懂行的人少啊,以后他还是不卖这个了,卖贝壳还挺好,海边一捡,那就是无本的买卖。
小贩临走之前,还送了几块贝壳给岑嫣和吴文兰,小姑娘就喜欢这种多姿多彩又精致秀气的东西,平日里摆着看就挺不错。
第14章 这汤真好喝,好吃不过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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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海带真的好吃吗?”
许慧从未见过海带,望着木盆里泡的黑绿黑绿的海带,有些好奇。
岑嫣把董仲清刚去溪边洗好的猪脚放到砧板上,用砍骨头的刀把猪脚跺成小块,才把猪脚放入漏斗状的锅中,开始熬煮。
“娘,您就等着吃吧。之前我在家时,吃过这海带做的汤,那味道鲜美极了,再加上今日买回来的猪脚一起炖,必定能让您连舌头都咬掉。”
“行,既然你这般说了,我们就等着你给我们做好吃的,你只管吩咐我们给你打下手。”
其实,只要是肉做的吃食,味道就极不错,何况加上带有海鲜味道的东西?
炉灶里的火焰升腾,燃烧的更旺,这次估计就是董家离开前最丰盛的一顿餐食。
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水已经滚开,猪蹄肉因着高温而变得发白许多。岑嫣撇去锅沿水面的浮沫,才把煮过一遍的猪脚肉捞进木盆里,用凉水清洗。等到清洗过一遍之后,她又把猪蹄肉放入锅中,放入凉水姜片等物熬煮,盖上木质锅盖。
这时候的岑嫣也有空闲来把海带撕成小块,就在这时,董繁枝和吴文兰也带着一篮子洗好的菜进屋。
她们见到岑嫣在处海带,连忙抢着把海带处了。
“嫂嫂,这些小事就让我来做吧。”
“姐姐,你真的心灵手巧。”吴文兰由衷地夸岑嫣,她在家的时候,其实厨艺一般。也因为这事,常常被母亲训斥,说她以后万一嫁了人,那可怎么得了?
她当时就在想,她读了书,有学识,人生不应该只追求嫁给别人,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好媳妇。她也可以像男子一般,追求外面广阔的天地,甚至独立的生活。
想到这里,她看了岑嫣一眼,心道:像这个姐姐这般,倒也不错,她会做那么多的吃食,她竟也想跟着学。
岑嫣并不知道吴文兰的心思,哪怕她知道,恐怕也会无奈笑笑,岑嫣沦落到嫁人,那也是迫不得已,并不能完全主宰命运。
她现在能生活的那么好,不过是家中的的公婆和善,丈夫关心,小叔子听话,小姑子乖巧罢了。
岑嫣现下又出了厨房的门,房子旁边的枸杞树上掐嫩芽,枸杞树丛靠近溪水边,长得也格外脆嫩。旁边的溪水叮铃叮铃地,倒是与这周边的景色相辅相成,构成一幅画。
她顺手就在溪边把枸杞芽洗了,随后走进院子,就看到许慧往烤炉里加木屑,整个院子都烟熏火燎的,格外呛人。
既然是要走远路,家里的牲畜自然不能赶着去的,董家人就想到把家禽都杀了,制成肉干,倒是便宜许多,在路上也能吃上一些荤腥。
男人们则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把东西码放清楚,就等着到时候直接放上车。
除去罗家抵押的牛车,昨日董伯年又去集市上买了一头牛,配上家里本来就有的推车,改装一番就能增加一辆牛车。
董承志从前也跟在木工旁边瞧过一些门道,他便负责改造推车。
看着一家人都在努力,为离去做准备,岑嫣会心一笑,直接往厨房走去。
吴文兰此时正在给炉灶加柴火,看到岑嫣进来,忙问:“姐姐,你们这里也爱吃枸杞嫩芽啊?”
“嗯,我也是嫁到这里才知道枸杞嫩芽能吃,并且味道还极好。”
“这枸杞芽有些苦,我从前不怎么爱吃。”吴文兰在家时,家里的父亲总是喜欢去摘一大把,让母亲用鸡蛋煮汤。枸杞煮蛋汤,那汤会变成淡淡的黑色。
“苦吗?”岑嫣淡淡地笑了,又继续道:“我倒是不觉得呢,许是从前吃过更苦的东西了。”
其实,她逃难路上,就连路边随便一把野草都吃过。可以说,她那次逃难把一辈子不曾吃过的苦都吃过了,也把一辈子不曾流过的泪水也流了个干净。
自那以后,她就明白,哭泣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是能够让人宣泄情绪罢了。等到情绪宣泄之后,她还要走,还要向前。
掀起锅盖,岑嫣用锅铲划了一下猪蹄肉,发现肉已经开始软烂。她这才从旁边的木盆捞起海带加进锅中,她的动作很快,双手抓了几下,盆里的海带就捞干净了。
海带放入锅中只需要煮一小会儿,锅中的汤就变得萤白,格外好看,就连散发出去的味道也很香。
原先整个院子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有这海带汤的加入,竟也觉得那烟熏味儿不那么浓郁了。
更有甚者,直接跑进厨房来看。
“嫂嫂,这就是你做的海带猪蹄汤吗?真香啊!”说着,董仲清定定地盯着锅中的汤,仿佛下一秒,他就能扑上去,连汤带锅给吞掉。
岑嫣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笑道:“正好你来了,我要把这菜舀出来,你帮我把菜端到堂屋桌子上去。”
“得嘞!”
董仲清觉得,自从嫂嫂嫁到他们家之后,他家的伙食都变好了。哪怕是极素的菜,嫂嫂都能做出不同的滋味来。他都觉得自己最近吃的壮了许多,也格外有力气些。
看着董仲清伸手端海带炖猪蹄,岑嫣就提醒:“小心些,用干抹布端,别烫着。”
“哎!”董仲清蹑手蹑脚地把汤端出去,生怕一个不察,菜就真的洒了,这可是他今夜的主食呢。
岑嫣看着对方出了门,又迅速把枸杞嫩芽放入锅中跟刚才剩下的底汤一起煮,炉火烧的旺,这菜也熟的快,底汤烫了一会儿,才把枸杞汤捞出。
之后,她又做一个清炒苋菜、一道闷豆角、一道青椒炒肉才,吴文兰和董繁枝则帮忙端菜。
菜都做好之后,一家子人聚在桌上吃饭。
“这汤看着真不错,娘子辛苦。”说着,董伯年给岑嫣舀了一碗海带汤。
他这举动,倒是让岑嫣羞红了脸,她快速抬眼看了桌上众人一眼又飞速低下头。
她夫君如此明目张胆给她舀汤,她心里暖洋洋的,自然高兴,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婆母会不会不高兴?
正想着这事呢,就听董承志道:“老婆子,我也给你舀一碗海带汤,儿媳妇做的这汤,真是不错。”
这一番举动,轻易就化解了岑嫣的尴尬。
只是许慧有些不高兴:“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一紧,媳妇(娘,婶子)这不会是生气了吧?
就听她继续道:“我老吗?我才三十多岁,顶多算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哪里老了?”
董承志知道自己说错话,连忙打嘴,道:“哎哟,瞧我这张嘴,娘子,你快喝汤,再不喝就凉了。”
“哼!”许慧这才端起汤碗喝起汤来,小样,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都觉得她会吃媳妇的醋。
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儿媳妇是冲喜嫁进来的,麻利能干,还是那么可怜的身世,她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为这些小事闹脾气,那可太小看她许慧了吧?
看到许慧喝汤,众人也跟着挨个舀汤喝起来,期间董承志还招呼吴文兰别客气,吴文兰连连应下。
喝过海带汤之后,众人才知道,世间竟然有如此鲜美的食物,又频繁舀起汤来,不多会儿,汤就见底了。
董仲清作为主力军,正在猛烈地干饭,连吃了好几大碗米饭,疯狂啃着骨头。他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饭量比寻常人大了好几倍。
旁边的岑嫣看的心惊,若是小叔子撑死了,她是不是就成了间接杀人凶手?她刚想开口,就被婆母许慧抢先。
“你慢点吃,我们亏不了你,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平日里我也没短你吃喝啊,你咋就刹不住呢?”
董仲清嘴里正含着饭,说话也嘟嘟囔囔个不停,若不是熟悉他,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好...嫂...好...吃。”
岑嫣忍不住想扶额,她倒是想起当初在话本里看过的一句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要是在寻常时候听到这句话,别人还不一定怎么想呢。
岑嫣真这般想呢,董伯年就瞪了董仲清一眼:“嘴里含着饭就不要说话,说的不清不楚的,没有一点礼仪体统。”
被大哥训斥,董仲清这才噤了声,他平时连爹娘都不怕,就怕这个兄长。无他,惟压迫尔。
第一,论武力值,兄长常年进山打猎,又比他年长几岁,他自然打不过。第二,论智力,兄长读过许多书,他讲道更是说不过兄长。
岑嫣暗暗扯了下董伯年的衣角,那意思似乎在说:吃饭呢,怎么还教训人,吃饭都不安心。
感受到妻子的动静,董伯年侧身看妻子,微微勾唇,安抚地拍了拍妻子的手。
通过这次吃海带,众人也意识到海带的好处,既方便携带,还十分美味,这东西可是居家远行的必备食品。
若不是忙着收拾和处家里的东西,许慧必定要让儿媳妇再去镇上找那个小贩买一些海带。
没过几日,董家人就踏上前往西南的旅程,吴文兰这时候也安下心,有人同她一起回家,也算有一个照应。
她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跑那么远,甚至还能保证人身安全,她这次的归途可看到不少人吃人,人杀人的场景。那些打家劫舍,**妇人的人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寻常太平日子也不见这些恶人啊?
难道说,战争还能把人性最深的恶放出来不成?
她摇了摇头,决定不再想这事,专心跟着董家人赶路。毕竟这路上的难民也有许多,她也要跟着保持警醒才是。
第15章 枝娘:嫂嫂做什么,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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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咯吱咯吱地响,董家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官道两旁都是连绵不断的青山。
夏日的阳光灼烧着大地,岑嫣的脖子上冒了许多汗珠,她边走边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拭身上的汗水。
都说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如今这世道乱了,路上也似乎有些不安全。她们也赶了好几日的路程,看到道路上的许多乱民,这路上的乱民数量,可比她们在花溪村时遇到的多了好几倍。
路旁的耕田似乎也是受乱民的影响,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行至一个路旁的简陋茶舍,董家人才停下来歇息片刻。
“刚才路旁的那些庄稼似乎都被人采过,唉!幸亏还要几个月,稻谷才能成熟,若是现在是稻谷成熟的季节,恐怕农人颗粒无收。”
作为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的董承志来说,耕田和庄稼就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东西,看着别人的庄稼被祸害,他心里也有些不落忍。
就在这时,茶舍小二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立马就道:“可不是嘛,我的种的田地就在前面那一块,不知道是谁,把我种的菜全偷了。”
说着,那小二似乎又冒出了火,连着数了好几道路过难民的罪状。
例如有些人连夜守在庄稼旁边还被人殴打,现在还没下得了床。
听到小二说的,岑嫣就有些唏嘘,从前这些事,她也是见过的,只是她那时候离得远,根本不敢凑近。
“那你现在?”许慧有些好奇,在路边摆茶摊,怕是有些不安全,他不会是在这里看庄稼吧?
小二见许慧问,也不藏着,道:“客官,您还不知道吧?”
“什么?”众人也被小二这花头给提起心思。
“最近路过的富裕人家还多哩,听说是北边打起来,各地叛军也跟着揭竿而起,这世道似乎要乱。”
“啊?”
听到这话的众人有些害怕,但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他们早早地就跑了。
只是,不知道前路会不会遇上叛军军队。
就在这时,岑嫣也好奇地往小二的方向打量:“那你如何还在这开店?”
“我也想跑啊,但跑也需要本钱,我如今正在攒钱,等我再攒一段时日,就带着我老母亲离开。”
旁边桌子的其他客人也偷偷听着这边的动静,快速喝完茶水后迅速离开。
董家人一听这消息,也立马在茶舍这打了饮用水,随后快速离开。没办法,现在这形式,似乎有些严峻,他们得快些赶路才是。
走的越晚,就越不安全。
牛车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董繁枝年纪小,早上又跟着走了一早上的路,此时已经累的睁不开眼。
许慧见状,立马就让闺女到牛车上去休息,末了她又看了岑嫣一眼。
问道:“嫣娘,你要不要也去牛车上休息。”
“娘,我不累,还能走。我看您比我们还辛苦些,还是您上牛车去坐会儿吧?”
婆媳两人互相推拒,还是董伯年插进来打断,婆媳两人这才停下争执。
“娘和嫣娘都上牛车去休息一会儿吧,你们女人身子娇弱些,比不得我们男人能吃苦。”
婆媳两人要是在平时听到这话,指定要给董伯年甩脸子,但是在如今这情况下,却感觉心里暖洋洋的。
就这样,两个女人坐上了牛车。
此时虽然骄阳火热,但吴文兰却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就活该是那个吃苦的吗?
想了一会儿,她也就释然了,她又不是董家人,哪里能要求这要求那?
现在她吃的穿的,可都是董家婶子和她嫣姐姐做的,这可比她自己逃难要舒服得多。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大哥,这文兰还没坐上车呢,虽然她跟个假小子似的,但还是个小女子呢。”
吴文兰不由地瞪了董仲清一眼:要你说?
她跟个假小子似的又怎么了?她活的开心,活的肆意!才不是那等只蹲在家里守着一亩三分地的妇人。她见过的大好河山,不同的民族文化,那可比寻常妇人的见识多多了。
她就是她!人生丰富多彩。
董伯年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忙让吴文兰上了牛车。
路上,吴文兰又和车上的几个人聊起天来。
“我们那里全是山林,只要进了我们黔州境内,那可就安全了。要知道,我们那里的山可不像这里的山这般平顺,山与山之间的间距十分大。我们黔州的山林,那可真是山连着山,高山连着高山,平日里走路都是山。都说‘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说的就是我们那。”
说起自家的家乡,吴文兰一脸得意。
要知道,当初朝廷想拿下他们黔州,也不敢同她们黔州人打。为啥,压根不熟悉山林地,他们本地人熟悉,经常声东击西,消磨朝廷的兵力。哪怕朝廷人数多,照样拿他们没办法。
再说了,哪怕知道山林地形,那也不适合大规模的军队打,只适合小股兵力作战。
从前岑嫣也看过一些关于黔州的著作,例如夜郎自大这个词便是出自黔州的一个地方。
如今她听了吴文兰的话倒是安心许多,只要能到黔州,她们便能安全。
黔州实行各部族自治,对中原之地没有野心,朝廷的军队也不敢轻易往黔州下手。
赶了一个下午的路,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岑嫣看着路边难民看她们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似乎是在看猎物。
她盯着看了许久,发现天色越暗,遇到的妇人小孩就越来越少,男人越来越多,她有些忧心,忙叫董伯年。
“夫君!”
董伯年听到岑嫣在叫她,放慢了步子。
“怎么了?”
“咱们找一个地方停下来休息吧?”说着,她又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董伯年自然也注意到路旁这些人,正琢磨着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们到时候该如何应对呢。
如今听岑嫣这么一说,倒是注意天色愈发暗沉。
“行!”
他望着不远处的大山,就跑过去找赶车的董承志说了情况,一家人便往山脚下走去。
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并不算宽阔,但却有些深度,倒是正好取水。
此时的牛车也已经将货物卸下,劳累一日的两头牛儿立马到溪里喝起了水,喝完水之后,才去不远处的草地上吃草。
男人们生火煮饭,妇人们则在不远处挖野菜。
岑嫣发现路边有许多马兰头,立马就用小篮子采摘,这马兰头虽然有些老了,但拿去焯水之后再炒,倒是一道不错的菜肴。
正是逃难路上,能够吃上新鲜的蔬菜,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了。
忽的,她就听到不远处的吴文兰惊喜地叫她,她还道是发生了什么呢,忙提着篮子过去查看。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暗淡下来了,岑嫣隐隐约约看到吴文兰指着的方向有几个挂着的小果子。
“这是?”岑嫣见过的果子有限,又加上这天色有些暗,并不敢确定这东西是什么。
“这是猕猴桃啊,有些开着花,绿白绿白的那个就是。”说着,吴文兰又指了指树上挂着的小果子,“那几个就是猕猴桃,这个季节还不是成熟的季节,可惜了。”
说着,吴文彩叹了一口气。
“可惜什么?”
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再加上这幽暗的氛围,倒是将岑嫣和吴文兰吓了一跳。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董仲清,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突然冒出来,是想吓死人吗?”吴文兰白了他一眼,只可惜此刻有些昏暗,对方看不到。
“我哪里想吓人?不过是你们自己胆子小罢了。”
说着,董仲清望了一眼树上的果子,道:“你们想吃果子啊?”
他之前倒是经常跟着父亲和兄长在花溪村附近的山上逛,偶尔能摘些果子解解馋,他身上似乎有某种魔力,总是能找到山上的果子,猜到果子大概会生长在什么地方。
凭借这个本事,他之前还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只是恰好碰到罢了,你怎么过来了?”岑嫣看了不远处在烧火煮饭的董伯年。
“哦,爹和大哥叫我来捡些柴火,先不和你们聊了。”
说着,董仲清就往林子里走去。
岑嫣看着林子里幽黑昏暗,不由有些担心,道:“你小心些,别走远!”
“我知道,嫂嫂,你就放心吧!”董仲清头也不回地往林子里走,这时候,林子里不时传来一声声鸟叫的声音,听着有些渗人。
“咕咕,咕,咕咕。”
“嘎嘎,噶,嘎嘎嘎。”
“......”
有时还会传出一两声似婴儿哭的叫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
采了一刻钟的野菜,已经有几个小篮子的野菜在篮子里,就着黑暗和刚刚散落下来的月光,岑嫣几人把野菜放在清凉柔软的溪水里洗干净。
洗完菜之后,岑嫣几人就往回走,菜篮里的菜沾着溪水,溪水一路上都在往草地上滴答滴地,形成一个个草地上的水珠,不远处的火焰照过来的光使得水珠也有了不同的颜色。
两个男人和董繁枝席地而坐,岑嫣并没有看到董仲清,忙问:“小叔呢?他还没回来?”
她连着刚才采洗野菜,可有一大会儿功夫了,这小叔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
岑嫣心中升起一股子不安,眼皮也开始跳起来。
“这臭小子,刚才主动说去捡柴火,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去哪了?”
“我刚才和文兰在那边采野菜的时候,看到小叔子往林子里去了,也不知...”
她话还没有说完,董伯年就和董承志交代了两句,随后径直往林子里去。
岑嫣有点想哭,这林子里有什么?这小叔子现在还没回来,而夫君又跟着进去了,且不说林子里是否安全。
单单说如今在这里的只有公公一个男人,若是有什么人过来,她们岂不是束手就擒?
想到这里,岑嫣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放下菜篮,左右巡视了一遍,看到堆柴火的那里有几根长度正好的木棍,若是真遇上什么,也能抵挡一阵。
此时的董繁枝才把烧好准备给众人喝的热水放凉,正准备给岑嫣端水过去,就看到岑嫣在柴火堆里翻找。
“嫂嫂?你丢东西了吗?”
“没有啊,我在找防身的武器,到时候咱们人手一根。”
“武器?”武器能在地上找吗?那不是铁匠铺里才有的武器吗?
董繁枝小小的眼睛里面有大大的疑惑。
不过,嫂嫂做什么,一定有她的道。
董繁枝也不再纠结,端水上前:“嫂嫂,你先喝水,这武器等会再找。”
岑嫣回过头,看了一眼董繁枝,眉眼弯弯地接过:“枝娘真好,谢谢你。”
“没有啦。”
之后,董繁枝等岑嫣喝完水,把碗收回,羞涩地跑开。
嫂嫂总是会夸她,她也很乐意与嫂嫂亲近,要是以后的二嫂也这样就好了。想着仍然不见人影的二哥,她就有些生气,二哥总是不着调,让人忧心。
第16章 “娘子,好看吗?”……
时间过去了许久,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变黑,山林中不时传来狼嚎声。
岑嫣望着远处高高的山林,莹白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忧愁,她脑海中已经浮现了无数个不好的想法。
若是夫君和小叔子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今晚该怎么度过,以后该怎么往黔州走,这都需要慢慢想。
而且,这路上怕是也没有多太平。
在她想事情的间隙,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老远。
“嫣娘,还在想呢?”说着,许慧将碗筷递给岑嫣,又继续道:“他们两兄弟会一定没事的,有大郎在,他们一定能平安归来。”
岑嫣接过碗筷,忽的想起,之前婆母说过夫君时常进山打猎,有时候会待在山里好几日不回家,现下只是去找小叔子,应当会没事,便放下心来,专心吃饭。
她们最初的几日,吃的是家里带的菜,为了追求赶路的速度,他们一日只吃两顿饭。
本就比较饿,今日难得吃到新鲜采摘的野菜,如今一吃,倒是别有风味。
腊肉混着马兰头特有的清香,美味极了,岑嫣连连扒饭。
吃过晚饭,董伯年兄弟两人还不见回来,哪怕董承志一个大男人都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
“这兄弟两怎么回事?”
“孩儿他爹,他们马上就能回来,且等着吧。以前大郎上山打猎的时候,咱们不都是这般在家等的。”许慧坚信,只要自家不说丧气话,孩子就一定能回来。
若是有人说坏话,那还真可能变成好的不灵,坏的灵。
忽的,董繁枝走到岑嫣面前,拉住岑嫣的衣角,道:“嫂嫂,我想如厕,你可不可以陪我,旁边很黑......”
岑嫣大不了董繁枝几岁,自从岑嫣嫁入董家,待人和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董繁枝就格外喜欢这个嫂嫂,自然也乐意亲近她。
“行,嫂嫂陪枝娘去。”岑嫣爬起身,拿起一根火把,就跟董繁枝往旁边的林子去。
吴文兰也连忙跟上,她现在倒不是特别想如厕,但是她不想等会再麻烦别人,自己顺带跟着就挺好。
董承志和许慧见状,忙嘱咐道:“小心些,别走太远了!看清脚下。”
“哎。”三个女孩遥遥地应了一声。
夜里的林子有些渗人,没有光照到的地方格外黝黑,似乎要将人吞没。
三个女孩战战兢兢的解下裤子,迅速解决了人生大事,就见不远处的林中似乎有闪烁的光亮。
几人猫着身子,连忙把火把熄灭,观察着不远处的动静。
亮光渐渐凑近,岑嫣才发现,那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是大哥!”董繁枝已经惊喜地叫了出来。
只是,董伯年身后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好像有一群人?”还是连成串的...
三个女孩走上前,果然看到兄弟两人身后捆着四个男子。那四名男子虽穿着粗布补丁衣衫,但脸色却很好。
岑嫣心生疑惑,她从前见过的难民,可没有这般的,俱是脸色灰败,眼神或凄苦,或空洞。
而且,这几人看着还挺丰润的,这身衣裳跟他们的形貌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夫君,这是?”
董伯年安抚地看着小妻子,道:“嫣娘,咱们回去再说。”
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四名男子又被结实地绑了一次。用董仲清的话来说,就是这几人的腰带不结实,要用捆牛的绳子才结实。
这时,董伯年才有空解释了这四个男子的事。原来董仲清原本是想去捡柴禾,忽的又想摘些果子,就往林子更深处走去,误打误撞碰到这几人在密谋抢走董家人的东西。
当时,这四名男子还说董家带着两头牛,带的家私细软一定不少,毕竟能买得起牛的人家也一定不是普通人家。
原本几人还担心对董家不好下手,没想到董家主动远离了人群,他们就更好下手了。
之后,董仲清自然悄悄逃离了现场,准备回去通风报信,没想到就遇上了来找他的兄长董伯年,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兄弟两人便开始秘密谋划,逐个将几人击破。
听完这事的吴文兰满脸黑线,当初她就是用这个法子躲过来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催命符。若是董仲清没有去摘果子,没有发现这几人的阴谋,怕是她真的要害董家人被一锅端了。
其实,吴文兰的这个法子很好,她当初能轻易地隐匿山林中,能大概率保证安全。
只是,董家如今带着两头牛和一大堆家私,自然不方便躲藏,容易被人盯上。
岑嫣自然注意到小姑娘突然情绪低落下来,她忙安慰道:“没事,其实这事跟你没关系。哪怕咱们跟在难民中央,照样会被更多人盯着,要是到时候咱们被顺手牵羊,咱们若是闹起来,难民仇富,到时候很可能引起众怒。”
言外之意,他们带着两头牛,到哪里都可能被人盯上,如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旁边的董父董母原本还有些怨怪吴文兰出馊主意,他们家要是在难民堆里待着就安全了,如今被儿媳妇这么一点,倒是不再有太多想法。
四名男子也开始讨饶:“各位叔叔婶子,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放过我们吧,反正我们也还没动过手,就放我们走,我们保证不再回来抢你们了。”
几人能屈能伸,立马就想跪下来,没想到绳子把几人粘连的太近,董仲清绑的又紧,几人直接摔成了一团。几人惨叫连连,附近林中的鸟雀都被惊吓飞起。
“聒噪!”
董仲清想找块布给几人缝上,但却舍不得布料,毕竟布也是农家人的奢侈品。他忽的灵光一闪,又撕开几人的衣衫,直接堵住几人的嘴。
吴文兰也跟着凑上前去,都怨这几人,若不是这几人,她刚才也不会自责难过许久。一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就生气,也跟着撕开几名男人的衣衫。
两人撕的欢快极了,四名男子哀嚎,衣物止不住地变得破破烂烂,有一名男子竟然被吓得哭了起来。
“不至于吧?不过就撕你个衣裳,你当初要对咱们下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吴文兰嘟囔着,又开始撕衣裳。
这时,不远处看着两人玩闹的岑嫣感觉四名男子有些不对劲,盯着瞧了许久。
她这一举动,倒是让旁边坐着的董伯年有些吃味,他凑到岑嫣旁边,问道:“娘子,好看吗?”
“好看?”岑嫣正盯的认真呢,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只顺着董伯年的话往下答了。
倏地,她看到不远处四名男子若隐若现的身子,才反应过来,董伯年是什么意思,她的脸登时就染上了石榴色。
嗔道:“你说什么呢!”
“若不是好看,那娘子为何喜欢往那边瞧?”董伯年有些生气,他似乎没有让嫣娘瞧他脱光了之后的模样,嗯,以后可以让娘子瞧瞧。
他脱下衣裳,身上全是肌肉,摸起来也舒服。
娘子盯着那边看,一定是因为从前没有见过,所以才好奇。没事,他以后就勉为其难地让小妻子看个够。
只是,妻子年纪还有些小,年岁太小了,他都不忍心伤妻子,和妻子圆房,再等等。
岑嫣可不懂董伯年的弯弯绕绕,她突然就看到了对面男子身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她急步走过去,伸出手掏了一下,果然拿到了一个小袋子。
“这是?”董仲清吴文兰见状,立马就开始对几人搜身。
可岑嫣的这一套动作被不远处的董伯年看在眼里,他没听清对面三人的话,心中一紧。
嫣娘看了别的男人,竟然觉得不够,现在竟然伸手过去摸?
一定是小弟和吴文兰把他娘子带坏了!
就在这时,许慧叫了他一声:“饭菜已经热好了,快过来吃!”
董伯年觉得,他现在吃不吃饭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把气吃饱了,不吃也罢!
“爹,娘!”董仲清手里抓着东西就往董承志和许慧的方向跑去。
“咋了!叫这么大声,我们没聋。”
这时,董仲清的热情不减:“我捡到银子和银票了!”
说着,董仲清又往四名男子的方向指了指:“诺,就是在他们身上捡的。”
若是几名男子此刻没有被堵住嘴巴,一定会跳起来大骂:“捡?这明明就是抢,这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另外一名男子也难过地流下泪来,都说夜路走多了会摔,没想到他们从逃难开始就一路打劫过来的劫匪,却被别人给抢劫了,真是讽刺!早知道今日就不该盯上这几人,裤衩都没了。
岑嫣欣喜地拿着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两粒碎银子走到董伯年面前:“夫君,有银子!还有银票!”
此刻的光线有些暗,只是不远处的火焰映射出明灭的柔光,那道光倒映在少女的脸上,少女眉似远山含黛,眼似杏花,嘴唇微红,看着娇艳无比。
董伯年觉得,这就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比从前抛弃过他的李春桃还好看。
不知何时起,那个瘦巴巴的女孩,渐渐变得丰腴起来,此刻已经是难得的美丽女子。小妻子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变的,他感觉她是突然就变成这样的。
“嗯。”董伯年的眼睛亮晶晶地,大概是旁边的焰火倒映到他眼中,所以才跟有星星似的。
岑嫣勾起嘴角:“夫君,还好我刚才眼尖,要不然也不能发现他们身上有银子的事。”
这也是她变相在跟董伯年解释刚才的误会。
“嗯,我家娘子真聪。”董伯年也跟着笑,娘子不是被带坏就好。
见董伯年并无异样,岑嫣这才开始回神叹息:“不知道这战乱了,这银票还有没有用,毕竟钱庄若是因为战乱倒闭了,那这东西就是废纸一张!”
“没事,哪怕这银票不能用,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就好。”
第17章 送子,小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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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天上月朗星稀,皎洁的月光散落在地上。
一行人已经搭建好三角形的遮雨棚,用旁边的茅草铺好了一块地方,上面铺上之前就买好的羊毛毡,再盖上毯子,这样休息起来也不比家里差。
岑嫣躺在地上,一天的劳累和身体上的酸痛也消解不少。
忽的,她就看到正在火堆旁边值夜的董伯年,她想了想,白日里男人还要赶车走路,女人们稍微可以上车休息,这般一对比,确实是男人还累些。
不如自己去帮着值夜,若是到时候真有什么情况,她也可以把人都叫起来。
就这样,她直接走到火堆旁边:“夫君,要不你休息一会儿,我来值夜?”
董伯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岑嫣的动作,自然猜到她想干嘛,只是他身为一个男子,自然要先担负起保护家庭的重任,怎么能把这事压给妻子。
“不用,我熬得住,从前我可是进过山的,有时候夜里就得熬着才能等到猎物出来。”
山里的动物都十分警惕,大多数猎物都会在夜里觅食,他有时候布置的捕猎陷阱抓住了猎物不及时去收,猎物很可能会跑掉。熬大夜捕猎对他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哪怕不是捕猎的时候,他在家也会时常熬夜看书。
岑嫣闻言,神色凝重道:“夫君,这怎么能一样,从前那可是不需要走那么多的路,如今咱们每日要走那么多的路,你们男子不似我们女子能上车休息,身体受不住啊。”
说着,岑嫣嘴上催促,手上也没闲着,推了董伯年一把:“快去咱们用草铺的床上面休息,我来守夜。”
又怕董伯年还要再说,她为了让董伯年心安,又道:“明日我若困了,直接就在牛车上睡了。”
董伯年思考了妻子的话,觉得确实是这个道。他也确实觉得这段时日白日赶路,晚上休息,身子确实很疲累。
看着蜷缩在火堆旁边的妻子,他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还是娘子关心他,有娘子心疼的人就是不一样。当初他读书时,读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如今他瞬间就懂了,有这样爱护关心自己的妻子,可不就是书中所说的颜如玉吗?
只是这颜如玉不是在书中,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哎,那我睡上半夜,下半夜你叫我。”
“嗯。”岑嫣表面上应下,心里却想:呆瓜,我要是下半夜不叫你,你也不知道不是?
董伯年见状,打了个哈欠,往铺好的床走去,他确实觉得有些困。
岑嫣刚才满口说要守夜,其实心里也还是有些害怕的,她盯着那四名男人的方向,发现四名男人呼呼大睡,也就放下了心。
随后,她又用眼巡视了周围的漆黑,没看出什么动静。
这野外的夜晚,表面总是那么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容易暗藏危机,她只能警惕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变得更安静了,就连细碎的虫鸣蛙叫声,她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忽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动静,岑嫣原本睡眼惺忪地眯着眼,被这动静惊的瞪大了双眼,她警惕起来,思索着要不要叫醒睡着的几人。
忽的她就看到一只瘦骨嶙峋的大黄狗从草丛里钻出来,嘴里还吊着一只幼犬。岑嫣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约莫是看错了,那样子似乎不是叼着,是拖着。那幼犬似乎已经很大了,看着圆滚滚的。
岑嫣看着那大黄狗松开了口,随后用嘴催促着那只幼犬往她的方向走,可那幼犬似乎有些不情愿,三步一回头地看向那只大黄狗。
她约莫能猜到,这大黄狗想干嘛了。
“你是想把你的孩子给我养?”
岑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格外安静的夜色里,却让人听的十分清晰。
大黄狗能做出将孩子送到岑嫣这里,很显然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她只略微偏过头,作沉思状,就点了点头。
“你不怕我吃了他?万一我是坏人,会吃了你孩子的。你还要把孩子交给我吗?”
这次,大黄狗却不作任何反应,只盯着她的孩子。
此时,小黄狗已经走到岑嫣面前,嘤嘤地摇着尾巴。
岑嫣无奈,抚摸着小黄狗柔软的身子,又扭头想对大黄狗说话,哪知,大黄狗已经离开。
其实,她是想问问大黄愿不愿意留下,刚才她从看到大黄狗开始,就想着要是能有个狗子陪着守夜也不错,没想到大黄跑的那么快,生怕岑嫣追上似的。
看着大黄狗来的方向,岑嫣叹了口气,这世道,人和狗都难活。人还好些,狗若是遇上某些人,许是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剩下的夜,小黄狗陪着岑嫣,倒是能聊慰岑嫣的孤独和恐惧。小黄狗依偎在岑嫣的身旁,缓缓睡去。
岑嫣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困,忽的,她隐约听到四名男人的那个方向传来响动。
她微微看了一眼,提着木棍就往四名男子所在的地方去,她也没敢走太近,随时准备着叫喊。她只用火把凑近几人,就发现发现几人似乎在用石头互相磨绳子。
这还得了?
她立马就抡了几棍下去,四人的手都被打肿了,痛的吱哇乱叫,虽然被布团堵住了嘴,但却不能彻底堵住声音。
这叫声立马就惊醒了原本就浅睡的董伯年,他看了一眼火堆旁边,发现妻子不在,以为岑嫣遇到了什么不测,提起他平时进山用的猎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朝声源的方向冲去。
等见到妻子站在四名男子身边,而四名男子还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他悬着的心才放下去。
妻子没事就好。
岑嫣原本不想惊动人的,没想到这几人哪怕堵住嘴也不老实,还能发出声音,还惊动了夫君,一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再抽这四名男子几棍。
“他们想逃跑,刚才用石头磨绳子呢。”
岑嫣解释完,就心虚地低下头,也不敢再看董伯年。
董伯年看了一眼妻子,也不忍苛责,知道对方是在关心自己:“你刚才为何不叫我,现在都快天亮了。”
说着,董伯年就往天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已经开始露出了淡蓝色的光,再过不久,就真的天亮了。
“我,我没注意,才想叫你呢......”
岑嫣正想着再说什么的时候,小黄狗就往两人这里跑来,站在岑嫣的脚边对着董伯年叫,他身板虽小,气势却很足,若董伯年是个四五岁的孩童,许是就会被吓跑了。
“这是?”董伯年的眼神从岑嫣脸上游移到地上的小黄狗身上。
“这是我刚才捡的狗。”说着,岑嫣就将夜里遇上大黄狗和小黄狗的事情一一说明。
末了还怕董伯年不同意留下这条小狗,又道:“咱们夜里要是有一条小狗帮忙警醒着也不错。”
董伯年一愣,若是他刚才没记错的话,这狗可是比他来的还晚,睡的比他还死,这能行吗?
不过,媳妇喜欢的话,那就留着。
“既然想留就留下,到时候咱们路上藏着点就行,毕竟这么小的狗,可是不太好赶路的。”
说完,董伯年又催促妻子去休息。岑嫣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小狗回到铺好的草床上睡觉。小狗也十分乖巧,定定地跟着岑嫣不离半步。
站在原地的董伯年倏地眼神一寒,盯着四名男子看了一会儿,拖着几人往旁边的林子里去。
......
天光大亮,休整了一夜的董家人又恢复了一天的活力,就连旁边的两头牛也变得炯炯有神。只有岑嫣顶着个大黑眼圈,跟着众人收拾准备赶路。
昨夜岑嫣帮着守夜的事情,众人也都知道,许慧担心媳妇的身体,强烈要求媳妇到牛车上躺着休息,原本岑嫣还想推脱,发现婆母态度坚决,自己很困,这才躺在车上休息起来。
与昨夜不同,那四名男子也不见了踪影,董伯年对众人的解释也只是:我已经为那几人找了个好去处,你们不用担心。
对于想要害他们的贼人,众人自然也不是太关心,也就不再多问。
此时,那四名男子正在林子里吱哇乱叫,他们被董伯年打了一顿,直接绑在树上。他们身心俱疲,早知道就不该这煞星,不仅没捞钱,还赔钱,再加上今日这一身的伤,那可是亏大发了。
到了中午,众人找了地方休息,岑嫣才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五月底的太阳很烈,不适合行走,若是贸然赶路,很容易就会中暑。
岑嫣拿着锅就去旁边的河里打水,准备带回去煮饭做菜吃,忽的,她看到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鱼!”
岑嫣惊喜地大喊,不远处的董伯年正拉着牛在河边喝水,就听到妻子的喊叫声,不由地笑了。
自家小妻子还是一团孩子气呢,不过这河里的鱼,倒是可以试试捞几条上来解解馋,吃点新鲜肉。
岑嫣这里却没有注意到丈夫的表情,只一个劲地盯着水里的鱼,盯了许久,她也不知道如何捕捞上来,她们现在可没有渔网,哪怕能自制渔网,那也需要许多时间,她们才在这里休息一个午饭的时间,根本不够。
忽的,她眼角余光一扫,突然河边的浅水处附着几个宝塔似的壳。
“田螺吗?”岑嫣喃喃道。
“是呀,这是田螺呢,以前我时常去田里捡,田里可多了,没想到这里也能遇上这许多。”吴文兰递给岑嫣一个山杏,自己又咔吧一口,就咬掉刚在水里洗的山杏。
岑嫣接过山杏,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这个季节的山杏已经开始成熟,这山杏的颜色红中带着几分绿,跟美人用的胭脂似的,吃起来虽然没那么甜,却是难得的水果了。
将山杏放入水中清洗,山杏在流动的水中晃动,水底映射出各色的鹅卵石,两者搭配着,看起来美极了。
吴文兰继续道:“在我们那,这田螺拿来配着辣椒、山花椒、沙姜叶、生姜和蒜一起炒,那才是人间美味呢,可惜这里没有山花椒。”
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岑嫣站起身,往回走,好奇道:“山花椒是什么?”
看着对方一脸求知的样子,吴文兰也跟上对方的脚步,侧着头解释:“山花椒是我们山上长的野生花椒,格外香。成熟的时候就是青色的,成熟之后,可以在树上保存好几个月。花椒寓意多子,我们都喜欢在房前屋后种上一棵花椒树,吉利还方便做菜。”
想着家门口的那棵花椒树,此刻应该已经开始结果了吧?
岑嫣听了这解释,心下了然,她只知道红色的花椒,还从未见过绿色的花椒呢,不禁向往起来,若是拿来做菜,两者对比,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眉头紧皱,继续道:“那沙姜叶呢,从前竟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是一种香料叶子,绿色的叶子,点像八角桂皮之类的香料,味道浓郁极了,要是用来做辣汤,加上一起做菜,就正好。等你跟着我回了家,我到时候带你采来做菜。”
岑嫣点点头,心中有些期待。
回去时,火堆已经升起来了,岑嫣把水分开倒进米里,就听到附近有一声惊叫。
第18章 再救陈大花。马蹄声,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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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下手中的饭锅,提着一根木棍和吴文兰朝声源方向走去,小黄狗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屁股后面。
许慧见状,也有些好奇,但她正忙着收拾海带,只对着两人道:“小心些,别走太远了!”
随后,她又叫董承志也过去看看,哪知,董承志却直接推拒了。
“咱们东西可都在这,我得看着。”
她只好扭头看向正在烧火的董仲清,这次不用她说什么,董仲清立马就跟了上去。
董繁枝一个八岁的小女童,双眸中也闪过一抹亮色:“娘,我也想去瞧瞧。”
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都爱热闹,便也没有管。
“行,都去都去。”
走在最前面的岑嫣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不断地晃动,还时不时地发出女子呜呜咽咽的声响,岑嫣年纪虽不大,约莫能猜到是什么事情。
恐怕是有女子被人给欺负了,两人轻手轻脚地往前走,就看到两名汉子在欺负一个女子。
他们两人亦是女子,若是遇上什么男子,恐怕也落不着什么好。两人眼神对视,随后默契地往后退,想着去找救兵过来才好。
刚扭头,就看到董仲清也带着董繁枝过来。
岑嫣立马作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董仲清见状,立马就停住了脚步,也发现草丛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奇怪。
几人小声合计之后,才作出安排,三人尝试去营救那名女子,董繁枝则负责回去通风报信。
两名大汉正不知天地为何物,正忙碌地手脚并用,衣物也散落一地,压根不知道周围的动静。
忽的,岑嫣和董仲清分别给了两个男子一棍,两名汉子应声倒地,地上的女子慌忙穿上衣衫,对着几人道了谢。
逃难路上,一个女子逃难格外不容易,转眼间就被路上的野汉子盯上。
岑嫣盯着凌乱的女子看了许久,觉得这人的面孔着实眼熟。而旁边的董仲清已经认出了对方的模样。
“罗大婶?”
“我不是!”那女人的头垂的更低了,目光闪躲,紧紧地箍住身上残破的衣衫就跑开了。
岑嫣此时也想起来,当初那个因为闺女被发卖,所以带着闺女离家出走的大嫂子不就是罗家的?她眯了眯眼,发现这人还真就是,越看就越觉得熟悉。
“行吧,既然罗家婶子不愿意认,咱们也就当做不知道。”董仲清眨了眨眼。
岑嫣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若是她遇到这样的事情,许是也会害怕被熟人知道。
约莫就是熟人更了解你的性格以及软肋,知道了这种秘密,就等于抓住了一个把柄,如同头颅上高挂的铡刀,随时都可能落下,扎到你最柔软的地方。扎的又准又狠,让你防不胜防。
三人在那几名贼人身上搜刮了一遍,只搜到一些铜板,这让董仲清直呼晦气,从两人身上抽出腰带绑住手脚格外紧些,手上都因勒得太紧而失去了血色。
见事情都处的差不多了,岑嫣才提醒:“回去吧,再等一会咱们就该吃午食了。”
路上,吴文彩有些好奇,昨日董仲清是如何摘到那么多胭脂杏,询问找果子的秘诀。
董仲清闻言,则是一脸神秘地道:“这个啊,要去山上摘果子才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同你说。”
吴文兰有些不满意,怒瞪了对方一眼:“你还故弄玄虚上了?哼,我们那边的大山里到处都是野果,采都采不完,不必你同我说了。”
说完,她就气哼哼地离开。只留下岑嫣和董仲清在身后慢慢地走。
倏地,岑嫣就看到从不远处跑过来的董伯年,他刚才听小妹跑过来报信,立马就冲了出去,生怕弟弟和妻子遇到危险。
如今见到几人安然的模样,这才放心地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撑着双腿。
“你们三个也太大胆了些,就敢自己亲自动手!”
岑嫣几人都十分心虚,也不敢抬头,生怕再说错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确实胆大,当时压根就没想那么多,直接就和吴文彩冲出去了。若是后面的董仲清和董繁枝没有跟来,抑或是遇到的不止两名大汉,是一大群汉子,她真的无法想象会遇到什么事情。
“这次行事确实没有考虑,今后再不会让夫君如此担心了。”岑嫣态度十分诚恳,有错就改。
董仲清见嫂子也讨不着好,也拉着吴文兰一起认错。
此时的吴文兰也跟着有些后怕,再不敢过多言语。
董伯年见几人认错态度良好,也就不再多说,只道:“以后可得注意,尤其是你,二郎,昨日的事情我可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屈,董仲清是被母亲派过来跟着的,他也没想着过来啊。只是,这时的他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再解释,再解释也是他的错,还不如好好闭嘴呢。
回到休息的那片草地时,许慧已经把饭菜做好了,这片区域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见几人安然回来,董承志和许慧也就放下了心,忙招呼几人吃饭,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
董仲清如实答了,许慧一脸唏嘘,叹道:“原本世道没乱的时候,女子就过的不易。如今世道乱了,女子改如何活啊。”
岑嫣和吴文兰深以为然,她们逃难路上什么事情都遇到过。当然,她们能平安,这也多亏了她们运道好,可像她们这般的,百之有一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岑嫣哪怕是被卖来冲喜,也没有哭闹,只是坦然地接受,并且好好活着。毕竟,她哪怕哭闹,也换不了什么。
活在乱世,就要学习乱世的活法,乱世的人,无论男女都活的艰难,感恩每一日能吃饱穿暖的日子。
忽的,不远处出现几名路过的难民,那几名难民在不远处驻足凝视了一会儿,往河边的方向去了,看样子应该是去河里捞东西。
董伯年立马就想到,自己刚才就想抓鱼来着,哪知却听说妻子和弟弟几人遇到危险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抓鱼。只是现在吃完饭,他们就又要赶路了,也没什么功夫抓鱼,只能遗憾地叹气。
休整了一个中午,董家人又踏上了征程。路边的难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比前几日的难民多得多。
岑嫣见这情状有些忧心,如今是战乱时分,上位者打仗最缺的就是银钱和兵力。
若是到时候人手不够,去哪里招兵最好,自然是流离失所的难民那里,难民的人数庞大,哪怕让没有训练过的难民上场当先锋挡箭,都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难民背井离乡,又聚集在一处,身上带的肯定是所有的身家细软,还极好抓。若是能从难民这处下手,倒是不失为一个为战争做准备的好法子。
想到这里,岑嫣就上前找董伯年悄声说这事。
少男少女凑在一起,轻柔的嗓音拂过耳朵,软软糯糯的,再加上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这不禁让董伯年的耳朵染上了霞色。这时候的他觉得脑袋晕乎乎地,就连脚上的步履也变得轻飘飘地,仿佛随时就能倒地似的。
“行,我想想该怎么办。”
“嗯。”岑嫣微微点头,又继续道:“夫君,我觉得咱们应该换一条道,虽然路不好走,但若是遇上危险,咱们也好躲藏起来。”
其实在来之前,夫妻两人就研究过地图,除了这条主官道,旁边还有一条小道,但那条道不好走,还会绕一些路。
追求速度的董伯年不再言语,作沉思状。
就在他想明白准备改道的时候,就看到路旁有一个小娃娃在跟路人乞食,车上的董繁枝探过头,对着他道:“大哥,那人好可怜啊,我们给她一点吃的吧。”
说着,董繁枝就掏出自己怀中的一个干饼子,这是许慧怕大家路上饿着,特地给准备的。
许是觉着那人跟自己年岁差不多,董繁枝不禁心生同情。
董伯年见状立马就把小妹递过来的手推回去,随后就掏出怀中的干饼子,正准备拿过去给那个小女娃,就被岑嫣拦下。
“不能给!”
“为何?”董伯年是知道自家妻子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这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岑嫣小声附耳道:“这里面逃难的,有许多人是从北方来的,来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之前咱们路过的那些庄稼不就被洗劫一空?若是他们知道你心善,且有粮食,必定冲上来讨要,你能不给?”
董伯年也不是那等蠢笨之人,立马就明白妻子话里的意思,若是他们被眼红的难民堵住,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这路上的难民可不少,到时候可不就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他到底只是重生,而不曾真正精力过战乱逃难,的确疏忽了许多。
这路上的难民,有贫困就有富裕的,一名女子到底心善,把自己的干粮递了一块给那个小女娃,立马就有人冲上去哄抢。有些不怀好意的男子,还把她的衣衫给撕烂了一大块。
她被吓的缩在角落哭,等到她丈夫去附近打水回来,就看到两人所有的干粮没了,忍不住破口大骂,那可是两人救命的粮食,全没了。
董繁枝时刻观察着那边的情况,那名小女娃自然也没能吃上一口粮食,那对夫妻也很倒霉。
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将怀中的干粮藏的更严实了,幸好刚才嫂嫂拦下了兄长,要不然遭殃的可就是她们了。
牛车缓缓走着,在董伯年的指挥下,一行人绕道走到另一条小道小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人,比官道上的人少了太多。
岑嫣看到这景象,也就放下心来,她望着不远处的小山丘,猜测今日几人应当会在那个地方落脚。
忽的,她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心中立马警铃大作,莫不是之前的猜测成了真?
要知道,寻常人家可买不起马,也不太会去买马。马只是速度快,而贫户人家只想要有耐力的牛和驴,并不追求速度,这么密集的马蹄声,恐怕来者不善。
第19章 长长的火光,应该是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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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声音,董家人俱是被惊住了,还好岑嫣反应迅速,立马让几人驱车隐入旁边的草丛。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赶着牛转道,往旁边幽深而茂密的的草丛走。
因着匆忙,董繁枝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膝盖都没敢出声。她知道此刻不能随意出声,双手捂住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只是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并没有经过这条道。
“这声音也太吓人了......”
岑嫣从前听过这声音,那是骑着马的士兵,而士兵所过之处,就没个好的。若是他们路途上见到某个富裕人家的美貌女子,抑或是路旁稍微丰润些的妇人,他们起了兴致,那些女子便避免不了被糟蹋的命运,最后钱财还会被抢。
当然,男子也不一定能幸免于难,逃难路上,女子生存下来的数量少之又少。若是没能遇上女子,长相稍微俊秀些的,也不免会面临女子所遭遇的这一切。有些男子,竟肚烂而死。
“咱们快些赶路吧!”董承志显然也被刚才的声响吓到,急忙把牛车赶到路上。
众人达成了一个共识,不管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他们小老百姓还是得远着些。
加快行进的速度,朝着不远处的山丘快步行进,路旁三三两两点缀着绿色,道路有些坑洼,越往前走,坡度也逐渐陡了起来。
为了让牛走的更省力些,坐在车上的董繁枝跳下车来,众人也多多少少将牛车上的用具卸了下来。一时间,牛车轻便许多,牛上坡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爬到小山丘上,入目就是一大片宽阔的平地,只是这山丘上没有河流,若是像白日遇到的河流,兴许能进去抓鱼捡螺蛳。
董伯年去附近找水源,岑嫣则带着吴文兰在附近采野菜,剩下的人则负责搭建今夜休息的草棚。
小黄哼唧哼唧地往旁边的草里跑去,岑嫣见状,警告小黄:“别跑远了,仔细被人抓了做狗肉汤。”
今日小黄被放在车上睡觉,倒是十分老实,也不吵闹。只是狗有三急,小黄想必憋了一下午,如今才这么迫不及待去旁边解决。
岑嫣望了不远处也在准备地方休息的几处难民,今夜恐怕要多几分警惕,毕竟今日可不像昨日,人离得这么近。
大约是这山丘地势平坦些,所以别人也选择这里罢?
忽的她就看到不远处的树有些熟悉,有红色覆在上面,她以为是树上的野花。她好奇地走近,却发现这树竟是桑树,上面结了红的黑的桑果,她摘了一个,鲜甜极了。
只是,桑果汁容易染色,岑嫣的手指和指甲盖上沾上了一些暗红的颜色。
看着菜篮里采摘的芣苢和藜菜,菜篮底部还沾了一些泥巴,心道这菜篮可不能直接装野果。扫了一眼附近的植物,立马就发现附近有宽阔的绿叶子,这叶子上有许多小绒毛,但看起来倒是干净,用来包桑葚倒是正好。
她小心地从果茎根部摘桑葚,再小心翼翼地放到篮子里的叶片上,生怕不小心捏破桑葚迸射出鲜红的果汁。
正采摘果子呢,就看到小黄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吓了她一跳,她被吓的魂飞魄散,许久才安下心神来。
“小黄?你干嘛呢,怪吓人的。”她这时候才有功夫看小黄。
小黄直接把一个蛋放在地上,随后趴着摇尾巴,看着很兴奋的模样。
“鸡蛋?”岑嫣俯下身捡起地上珍珠色的鸡蛋,这鸡蛋看着比家里下的鸡蛋小了些,上面还沾了一些小黄的口水,光亮光亮的。
忽地,小黄爬起身,又往草丛里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进了草丛,她也跟着往草丛里探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茅草下面有一窝野鸡蛋。
小黄看到岑嫣跟上,兴奋地哼哼,那样子仿佛在说,对,就是这,这里有鸡蛋!
野鸡这时候估计去找食物去了,所以才未能见到踪影,不过有野鸡蛋也不错。
岑嫣小心地把野鸡窝里的鸡蛋都捡了,只留下一个野鸡蛋作为引窝蛋,也算是给野鸡留一个念想。
一人一狗钻出了草丛,岑嫣身上沾了许多茅草,就连头上的发髻都被那些野草树枝给弄乱了。她拍了拍身上的草,把篮子放下,了一下发髻,才安然地往营地赶。
这篮子有些沉了,再也装不下太多东西,她准备把这些野鸡蛋放回去再过来采摘桑葚。
刚走到营地附近呢,就看到吴文兰迎了过来。
“嫣姐姐,你刚才去哪了,我在附近找了你一遍,以为你回来了,哪知回来也没看着你。”
她一眨眼就看到岑嫣手上提着的篮子里有鸡蛋和桑葚:“呀,你运气真好,这么老些好东西呢。”
不远处的婆母许慧正在做菜,就听到这边说话,也跟着笑道:“今儿又有什么好东西,快拿过来瞧瞧。”
“哎。”
岑嫣把鸡蛋拿到许慧那,让她把鸡蛋做了,当做今夜的菜。
边放下鸡蛋还边道:“这可是小黄今日找到的,待会儿可得给小黄留一些。”
看着地上的十多枚鸡蛋,许慧欣喜道:“呀,小黄这么能干呢,待会得给他留一些肉才好。”
小黄似乎是知道有人在夸他,得意地仰着头,疯狂地摇尾巴。
“娘,您看,我还摘了桑葚呢。刚才在那边,我发现了一棵桑葚树,上面结了许多果子,要不是这篮子装不下,我摘回来的还要多呢。”
“呀!还真是。”
刚才许慧正炒着菜,或是跟岑嫣说话,还真没注意到这篮子里竟然有桑葚。
岑嫣把几颗桑葚喂到许慧嘴里,酸酸甜甜的,美味极了。
许慧立马就冲着不远处的董仲清道:“二郎,去跟你嫂嫂采果子去!”
“果子,哪里有果子?”
一听到果子,董仲清惊喜极了,血脉瞬间觉醒。
岑嫣此刻也将篮子腾挪出来,回道:“在那边。”
说着她就冲自己刚才走的方向指了指,直接在前面带路。
采摘果子是最令人欣喜的事,董繁枝也想跟着去,跟许慧说了,许慧看了一眼,随即点头。
吴文兰自然也不愿错过这激动人心的乐事,把洗好的菜放到许慧旁边,就提着篮子跟上。
此刻,董伯年正提着一桶山泉水回来,看到四人往一个方向跑,有两个还蹦蹦跳跳的,不禁有些好奇。
问了旁边正给牛喂水的董承志:“爹,他们这是去哪?”
董承志望向不远处四人走的方向:“摘果子,听说那边有桑葚。”
“桑葚?”
想到酸甜的紫红色果实,再想想妻子摘果子的模样,董伯年暗笑。
来到那棵桑葚树下,几人就开始采摘,两个小篮子装满了,桑葚也采摘的差不多了,枝条上并没有多少桑葚的痕迹。
天色渐晚,此刻也渐渐变得暗沉沉的,天空变成了暗灰色,云也变得厚重起来。
岑嫣心想,这怕不是要下雨吧?
连着好些日子的大晴天,若是真的下雨了,他们这路可不好走。
正这般想着,一直在身后观望的董繁枝望着不远处的火光道:“怎么有人天黑了还赶路?”
岑嫣几人闻言,也跟着往不远处望去,果然看到山下的道上似长龙闪烁的火光,而那火光正在缓慢地移动。
“这火光好像有点不正常。”
董仲清虽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但今日这么规律的火光,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火光蔓延的道路很长,似乎有一支很长的队伍,这支队伍的人数绝对不少。难民哪怕夜里赶路,也只是点着零星的几根火把,不会有这么多。
“应该是军队!”岑嫣声音有些颤抖。
“咱们快些回去通知爹娘,快躲起来!”
岑嫣大叫起来,随后就提着篮子往回冲,吴文兰紧随其后,其他两人虽然不知道岑嫣为何敢如此笃定,但也没功夫管那么多,急急地往回跑。
四人跑出了生平少见的速度,快步疾驰着,等到休息的营地时,已经是气喘吁吁得难以言语。
喘息了一会儿,董仲清道:“有军队往咱们这来了,快,快跑!”
“军队?”董伯年有些诧异。
又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军队?”
董承志和许慧脸上也满是担忧,急急道:“你快说啊,急死了!”
董仲清不知道怎么解释,只看向因快跑而面红耳赤,撑着腿咳嗽的岑嫣。
“嫂子说的,是军队!那队伍很长!很亮的火光,从山下上来了。”
董伯年见妻子的模样,立马去拿了碗水递给岑嫣,温柔地安抚道:“没事,你喝口水缓一下,我们去收拾东西。”
岑嫣艰难地点了点头,把碗里的水缓缓喝下肚,温润的水浸润了喉咙,岑嫣这时候也觉得嗓子没有刚才那般干辣,也缓过来了。
“从前我见过这阵仗,只有军队在夜里赶路才是这般,再加上白日里听到的马蹄声,就是军队。我虽不知道那群人想干嘛,但一定来着不善,咱们得跑!”
岑嫣的眼底满是恐惧。
“跑?”
“往哪里跑?”
许慧声音微颤,他们用的是牛车压根就跑不快。
对呀,根本跑不过那群人。岑嫣刚才只想到那群人不是好相与的,要跑的远远地,可她们该往哪里跑呢?
忽的她望向不远处的山。
“往山上!”几乎是异口同声,董伯年、吴文兰和她俱是一个想法。
“行!”董承志和许慧既然有了方向,知道要做什么,自然也就不再想别的,急忙处起地上的东西来。
趁着山下那群人还没上山来,他们在这里布置过的痕迹要毁掉。
几人迅速行动,将东西胡乱丢进草丛。东西没了不要紧,人没了可就完了。
“也不知那群人会不会在这里停下?唉。”
董承志叹了口气,把牛往山上赶。
“停下?”是了,若是那群人不打算在这山丘上过夜,他们或许能安全些,若是因着什么事情停下脚步,那她们可就危险了。
她望向附近几处难民待的地方都生着火堆,她想,自己还是得过去提醒,若是那些士兵没发现这山丘上有人,起了心思寻找,倒是会安全许多。
想到这里,她简要对着众人说了此事。
董承志和许慧点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着董仲清脚程快些,他们扭头对着董仲清道,“二郎,你去说吧。”
“嗯!”董仲清点头应下。
董仲清正准备跑过去说,岑嫣拉住他道:“小叔,你记住,别和他们说咱们去哪了,让他们最好把火堆处了。”
他虽不解嫂嫂为何会对他说这些,但嫂嫂懂得多,说什么他都得听,将此事牢记于心,想着等会一定不能出错。
第20章 极限逃生,摔进石洞,石……
董伯年将刚烧的火堆分散开,用水彻底扑灭,之后又用土堆覆在其上,再之后又铺上一层青色的茅草,这才放心。
他又用火把检查了刚才丢用品的草丛,快速处了一番,这才安心追上岑嫣等人的脚步。
山路有些陡峭,林下十分湿润,再加上入了夜,刚走进林子,就有一股子湿寒的凉气扑面而来。
岑嫣抱着小黄走在路上。
她想,幸好自己不是一个人上这山,要不然一个人真的容易被吓住。
就在这时,树林中有几只鸟似被惊到,嚎叫着飞远了。
她也因着这声音被吓到了,一时不察,竟被一根树枝绊倒,眼见着就要摔个狗啃泥。电光石火间,她直接落入一个温暖的环抱。
闻着熟悉的味道,岑嫣立马就猜到那人是谁。
“夫君。”
两人的鼻息相碰,岑嫣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打在她脸上,身子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小黄也哼哼唧唧,似乎是在谴责岑嫣把他摔下了。
岑嫣急忙推开董伯年,后退了一步站稳,随后抱起小黄快步往山上爬。
身后仿佛有一匹狼在撵着她似的,一点都不带回头的。
董伯年嘴角绽放出一抹笑,妻子害羞的模样真好看。可惜现在天色昏暗,他根本看不清,不过他能感受到,妻子脸色一定很好看。
就在这时,董仲清气喘吁吁地爬到他身后,听到兄长在傻笑,他不禁有些疑惑。
“大哥?你干嘛呢,快跑啊!”
董仲清刚才通知了那些难民,有些人听说了这事之后直接灭了火堆,躲到附近的草丛里。有些人却觉得他是危言耸听,根本不带跑的。更有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他要往哪里跑,他牢记嫂嫂的话,根本没说,还绕路躲进草丛,就怕对方猜到他要往哪里藏。
他刚才逃跑的过程中,隐约听到有马蹄声和吆喝声,他没命地往刚才家里人约定的方向跑。他在路上没见到一个人,心里还有些慌,如今遇到兄长,却发现对方在傻笑,他真的匪夷所思。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笑呢?
董伯年这时候也回过神,正色道:“要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上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是,是吗?”董仲清有些自责,自己刚才不该那样跟兄长说话,以后得改。
岑嫣头也不回地往山上爬,终于赶上了董承志几人,他们老的老小的小,爬山速度确实有点慢。
此时,山下的火光也蔓延到刚才他们所在山丘的平地上,她远远的就看到几个穿着铠甲的士兵似乎停在下面,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
甚至还有火光往山上来了,莫不是冲他们来的?
也是,刚才在那片山丘平地上有多少人,山丘平地上待过的人都知道,亦或是查找平地上的痕迹,自然能猜到有多少人。
而他们发现有人逃跑必定会在附近搜索,而哪里最好藏人?自然是山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这个事。
可,她们今日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岑嫣有些不甘心,她前两年逃难,躲过了死亡的命运。后来被舅父家嫁来冲喜,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守寡被磋磨,亦或是其他因由而英年早逝。可她最后都熬过来了,还活到了现在。丈夫体贴,婆母爱护她,如今要再次被毁了?
不!她绝不允许!
她要试一试,自己若是拼尽全力,到底能走多远,到底能不能笑到最后。
就在这时,许慧道:“你们看,山下那是什么?火光?他们上山来了?!”
众人哪怕没看到,现下被这么一提醒,俱是心头一震,被山下的火光骇的不轻。
“把火把熄了,咱们快往上走,快!!快!!快!!”
岑嫣急忙催促,可前头的董承志却有些不舍,他却也不得不熄灭了火把,声音有些哽咽:“嫣娘,咱们这牛见不着光亮,就走不了了!”
说完,他就长长地叹了口气。
岑嫣有些无奈,道:“爹,咱们现下不是牛能不能见光跑的问题,是咱们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其实,她也明白,都性命攸关了,公爹为何如此执拗。不过是因着庄户人一辈子和耕地牛这些东西打交道,其中的感情自然不是常人能解并且能够感同身受的。
董承志语气淡淡:“你们先走,我再看一会儿我的牛。”
说着,他就给两头牛解开系在鼻头上面的绳子,随后用力拍了拍牛屁股。
牛儿似乎受惊,在山林里乱窜,直接跑远了。
“老头子!”平时总是和善的许慧,此刻的语气难得凌厉。
几人摸黑往山上爬,这速度自然比之前慢了许多。
忽的,岑嫣因为走的快,没注意脚下,一个不小心就踩空,落入一个洞里。
“哎哟!”
“嗷呜。”小黄也跟着叫了一声,他若是能说话,此刻一定会说自己今日真倒霉,连摔两次。
此时,落在后面的董伯年跟了上来,恰好听到妻子的叫唤声和哗啦的摔倒声。
他急忙跑过去,想拉起小妻子,直接就往妻子落下的地方走,没想到却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窟。
岑嫣因着没有防备,直接翻滚下山,身上疼痛极了,手腕似乎刮伤,就连膝盖似乎也撞到了。
她忍着剧烈的疼痛,爬了起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小黄凑近她,用舌头舔了舔她受伤的手。
而她身后的董伯年已经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火把。
山洞的全貌瞬间被照亮。
“这是一个很大的山洞,咱们可以躲在这。”
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岑嫣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让董伯年去外面把人叫进洞里。
就这样,众人全部转移到了洞里,他们看到洞内的景象,也跟着惊掉下巴,这洞也太大了吧?
众人原本低落的气氛,此刻也变得轻松起来。如果那些人没能发现这个山洞,那他们倒是可以保证安全。
为此,董伯年和董仲清直接去洞外收拾洞口,随后仔细伪装成原先的模样。
为了众人的安全,洞内的火把也给灭了,生怕有人发现。
岑嫣照着刚才,一直停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她身上有伤,得慢慢缓。她仔细听着山洞外的动静,生怕有一丝错漏。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听到山洞附近似乎传来一阵吵闹声。
“真是的,钱没捞到多少,还让咱们干活~”士兵甲有些不耐。
“就是啊,让咱们抓难民去充军,天知道那些难民有多穷?都没啥油水可捞。”士兵乙也颇为认同。
“还不如随便找个地方躺着呢。”说着,那人直接找块地方就躺了下来。
另一人见状,也不管不顾地跟着躺下。
“听说是有人往山上躲了,我搜这么半天,也没见有什么人啊。”士兵甲抬头想看天上的星星,却发现上面被林木的枝条包裹,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到。
“要我说,这山上就没什么人,即使有人,那也早就跑光了!咱们何必那么卖力呢?”
说完,两人就开始哼哼哈哈地笑了起来。
随后,他们又聊起这次军营里的事情来。
“要我说,咱们这次来这里主要的任务就是突袭青州的营地,随便抓几个难民上去挡箭就得了,哪里需要这么大费周章,晚上还不让人休息。”
说完,他就不屑地把嘴里的草给吐了,又换了一根新的。
“你傻了?白日里做,太过明目张胆,不说青州的守将会发现。就连那些难民,白日里若是得了消息,奋起反抗可如何是好。”
无论是什么时候,军队都犯不着跟难民正面冲突。一方面,没必要损失那么多的兵力;另一方面,难民的数量可比军队里能够派出的士兵多多了。
两人聊了没多久,就往山下去了。
岑嫣和董伯年自然清楚地听到两人的谈话,这两人给出的信息很清楚,青州也要打起来了,这地方恐怕也不安全了,他们得快些离开青州境内才好。
众人几乎躲了一夜。
这一夜,众人都睡不安稳,直到第二日天明,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探头探脑查看外面的情况,发现外面除了阳光十分晃眼,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为了安全起见,董伯年让众人先在这附近等着,他先下山去看看情况。
众人等了许久,只敢在山洞附近找些野菜。
也是众人运气好,竟然找到一大捧蘑菇,要是此刻有锅,即刻就能熬住菌菇粥。
那味道一定比肉还好吃,要知道,菌子的鲜美,那可是肉都比不上的。
不然,之前怎么会有人因为吃菌中毒却还锲而不舍地尝试不同的菌子?
就在这时,董伯年也回到山上。
“山下没啥人了?”
“嗯!”
“那咱们快些下山吧!”许慧有些焦急,不知道山下的那些东西怎么样,又没有被人给抢走。
忽的,山洞里传来董繁枝的叫喊声。
“爹娘,哥哥嫂嫂,你们快过来看看!”
众人听到叫喊,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往山洞内走去。
刚走进洞内,就看到小黄和董繁枝对着山洞内的墙壁看,而小黄似乎很兴奋,一直在地上刨。
岑嫣满脸黑线,这小黄不会是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吧?
最近,她隐约能发现,这小黄自己找食吃的能力挺强大。
可今日这山洞里还能长什么东西不成?
她打量着周围。
因着常年不透光,洞内寸草不生,不像是能长什么东西的模样,而这泥土下面,更不可能有什么动物躲藏。
盯着小黄看了许久,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正想着要不要把小黄抱走,她就看到小黄正在挖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第21章 山洞内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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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她霍然发现了地面和墙壁相接之处似乎有什么。
一道细密的缝赫然显现出来。
“这是?”
“小黄?”
岑嫣凑上前去查看,发现那缝隙旁边的石板仿佛有石雕的花纹,她心中暗惊,自昨日夜里她掉入这个洞窟内就感觉很不对劲。
如今一看,这其中恐怕有什么秘密。
众人走上前去查看,发现这一情况,也跟着在旁边挖了一会儿。
果然就发现一大块石板显现了出来,看着上面精心雕刻的花纹,众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一座大山里,用精心雕刻的石头作地板,这恐怕也太奢侈了吧?哪怕是董家从前也富裕过,但也不曾用这样雕刻好的石头来铺设地面。
岑嫣忽地联想到什么,捡起旁边的石头,走上去敲了敲,发现那块地板传来沉闷的声音。
“是空心!”几人立马反应过来。
看到众人也跟着发现这个事,小黄笑呵呵地摇尾巴。
“咱们试试能不能把这块石板撬开。”岑嫣心道,刚才她猜的果然没错,这底下恐怕有东西。
“哎。”众人虽不知道这石板能不能撬开,或是底下有没有东西,他们总是没来由地信任岑嫣。
要不是岑嫣的提醒,他们怕是昨日都躲不过那群士兵。而且,自从岑嫣嫁到董家之后,董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他们相信,这媳妇身上带有大好的运道。
董伯年这时候也从山下回来了,回来时,还带有一口锅,锅里装了些清冽的山泉水。
他在外面找不到人,被骇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直接往洞里跑。见到众人都在洞窟内,他这才放下心。
“你们在挖什么?”
董伯年骤然出声,打断了众人原本的进度。
“大郎,你来了?山下可曾有什么情况?”
众人停下动作,稍作歇息。
“约莫没有人了,只看到两个老人的尸体,不知道还有没有多的。咱们的东西被糟蹋得差不多了,那些士兵应当是搜查过一遍,发现咱们昨日藏在草丛里的东西,粮食都给拿走了。”
“尸体?那群人可真是畜生!”董承志哪怕活了这么多年,也对此等事感到震惊。
其他人也十分胆寒,更多的应该是恐惧。有人被杀在他们附近,说明他们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又或者是接下来的道路都不会安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不能言说的味道,低沉了没一会儿。
董伯年把锅递给许慧,道:“我想着你们应当是渴了,先喝口水吧,咱们也得快些离开这块地方才好。”
众人被他这么提醒,倒是也反应过来,是啊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哎。”许慧给众人分发水,让大家轮着喝。特殊时期,众人熬了一夜,也是渴极,自然不介意跟旁人同用一口锅喝水。
这时的董仲清有些着急,道:“兄长,咱们或许是发现了宝藏!”
不得不说,董仲清倒是聪明了一回。
“宝藏?”董伯年盯着刚才众人挖的那块地方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块不同寻常的石雕石板。
董仲清这边则是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道:“这底下是空的,或许真的有东西也说不定。”
闻言,董伯年也走到石板上敲了几下,果然发现石板下真是空的。
众人这时候也喝好了水,与董伯年一起把石板抬开,抬开的一瞬间,里面就冲出一片黑影,众人连忙躲闪,发现是一群蜜蜂,这才安了心。
蜜蜂之类的昆虫,只要不去招惹,倒是也没有什么大事。就算不慎被蜜蜂蛰了,也不足以致命。就怕是那些不知名的毒物,连解毒都不知道如何解开。
等到蜜蜂密密麻麻地飞走,一条往下的楼梯赫然出现在眼前。
“有密道?!”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妖怪啊?”董仲清想象着从前村里老人说的妖怪都是青面獠牙的,还会抓人吃,可吓人了!
听了他这番言论,年纪最小的董繁枝竟真的被吓住,直接扑到离她最近的岑嫣怀中,岑嫣则抱着董繁枝安抚。
“枝娘不怕,没有妖怪,二哥都是骗你的。再说了,爹娘和哥哥嫂嫂都在呢,咱们会保护你的。”说着,岑嫣扯出荷包里面放着的帕子,帮枝娘擦了擦眼泪。
董仲清其实还想继续说的,只是他此刻正被许慧追着打。
“臭小子,好话不说,什么不好你说什么是吧?我看你就是欠打!”
旁边站着看戏的吴文兰噗嗤地笑了出来,看董二挨打可真有意思。
其他人没空管母子两人的闹剧,探头往那个地下通道望去,只看到黝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岑嫣抱着已经哄好的董繁枝道:“拿一个火把丢下去试试,若是能好好燃烧,咱们便可以下去看看。”
董伯年经岑嫣这么一提醒,立马点燃一根火把就往地下扔,发现火把烧的很亮,这才放下心往下走。
“这,这就往下走了?”董承志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待他反应片刻,拿了昨夜用的火把,也跟着往下走。
就这样,众人都慢慢跟着往下探去,想要看看这通道之下是什么东西。
等走到底部时,岑嫣就看到地下竟然修了一间屋子,仿佛这里曾经有人住过一般。这屋子修建得精致极了,朱红色的窗棂,仿佛还跟新的一般。
旁边还绘有彩色的梅兰竹菊壁画,陶器上面都绘有繁杂的花纹,更别提那些就连她都没见过的酒杯器具了。
只是,那屋前的小凳上面仿佛积了许多灰尘,说明这房子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小黄此刻正乐颠颠地叼着一块蜂蜜啃,也不知道是从哪叼的。
董伯年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害人的东西,这才放下心来。
忽的,他发现里面竟有几个大箱子。
想着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打开看看,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整箱的黄金。
董承志跟在后面,也跟着打开另一个箱子,发现里面是各色的宝石玉器。他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一时间高兴地竟然要厥倒当场。
还好董伯年眼尖,及时扶住了董承志。
还耐心地嘱咐道:“爹,您可悠着点,站稳了。”
哪知,董承志此时却哭丧着脸:“儿啊,爹腿软了。你快扶我坐到箱子旁边去,我要好好看看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跟在后面的岑嫣几人不由地跟着笑,这地下的屋子都修的这么好,这些东西恐怕也不是什么假东西。
岑嫣感叹:“早先小黄挖泥土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地方不对,地下绝对有东西。原先我以为这里是墓葬,没想到竟是藏宝之地,看着这里面的痕迹,估计之前有人在此居住过。”
许慧抱着那些珠宝乐的哭出了声,她长这么大还真没摸过翡翠玉石这些首饰呢,没想到今日一日就过足了瘾。
她忙眉眼弯弯地伸手招呼岑嫣:“嫣娘,多亏了你,咱们才有这么好的运道,你快过来,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也帮我也挑一挑。”
“哎。”岑嫣嘴角略弯,就带着董繁枝走了过去。
她从前可是富裕过的,自然有那辨认首饰的眼力见。只是,这箱子里的首饰都不是凡品,随便一个东西拿出去,都能作为传家宝传给子孙的程度。
但,不同年龄段的人戴的首饰也不一样,她拿起一只翠影婆娑的翡翠玉镯道:“您戴这个,这个衬您的气色。”
“哎。”许慧直接拿着在手上比了比,发现这翡翠的颜色透亮,放在手腕旁边,她都觉得手腕好看了许多。
董繁枝也挑了一个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项链,又挑了一串珍珠手串,不断地把玩比对。
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吴文兰也跟着在里面翻找起来。
岑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大箱子,却升起了浓浓的担忧。
“哎,可惜了这些东西,咱们根本带不走这么多物件。”
是啊,这么多好东西,哪怕是太平时候,都不能保证安全运送,何况是现在动乱的州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是到时候不小心暴露出来,恐怕这些东西就会成为他们的催命符。
岑嫣的这些话,也冲散了众人的喜悦。他们一改之前的喜气洋洋,变得萎靡不振起来。
空气也变得异常安静。
“咕噜,咕噜。”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董仲清有些不好意思:“咱们昨夜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呵呵,有点饿。”
众人这时候也跟着感觉到腹中的饥饿,他们的确饿了许久。
董伯年道:“咱们先出去吧,先填饱肚子再说,之后再商量今后该如何。”
“嗯。”众人默默点头,跟着出去。
当然,是顺了几块金子玉器出去的。
因着粮食都被抢了,董承志只好去附近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抓些猎物,其他人则去山下打水,想煮早上捡的菌子。
想着昨日遇到的事,岑嫣先让董仲清和董承志去周围看看,怕再有人过来。毕竟煮东西可是要烧许久的火,远远看到烟雾,他们这里就容易暴露。若是真有人的痕迹,他们只能在附近摘野果充饥。
父子两人去周围巡视了一遍,除了看到几具尸体,再无其他。
“今日真奇怪,一点难民的踪迹都没看到。”
要知道,往日里,这路上也多多少少会有难民经过,毕竟后面来的难民那么多。
岑嫣听后,没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恐怕有人从源头上就开始抓难民,咱们这块地方也乱了。”
不然,那些人怎么这么费力来抓难民?
免费的且容易获取的战争资源,只有打起来了,上位者才会要得急,抓的快。那些可是现成的士兵,在人口兵力并不多的时候,打仗就是在拼数量。
想到这里,她道:“咱们还是等入了夜再煮东西吃吧,现在先去附近摘些野果充饥。”
“哎。”众人应下。
没一会儿,小小的董繁枝拿着一把海带过来。
“嫂嫂,那些坏蛋没有把海带抢走,只是踩了几脚。”
许是因为不认识这东西,那些士兵只挑重要的粮食和金银拿。那些人并不认识海带,所以这海带才能幸免于难。
第22章 “夭寿的玩意!”……
“夭寿的玩意!”
许慧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把那昨夜那群士兵的祖宗全都给问候了一遍。
“这能用的东西还有多少哟?这锅都给踹坏了。还有咱们这车,还被刀砍坏了一部分。最重要的是,咱们的粮食全没了啊!”
这可是他们这一大家子全部的口粮,难道他们真的会因为没有粮食而饿死在这道上吗?
早晨发现金银宝石的兴奋劲头一扫而空,全部变成了失落。
许慧忍不住哭了起来。
岑嫣等人见状,忙上前安慰起她来。
“娘,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一定能挺过去的。这不是还有海带吗?再说了,夫君已经去山上打猎了,许是待会夫君运气好,咱们再过一会儿就能有猎物吃了。”
“就是啊,老婆子,咱们刚成亲那会儿,不也是时常吃不饱?咱们不照样活过来了吗?”
他跟许慧都是父母早亡的孩子,经媒婆介绍结为夫妻。起初两人可都是没有田地的,董家家里的田地,那可都是两人一起挣下的。
他们不仅好好的活下来了,还生了好几个孩子,这也不失为一种大本事了。
旁人还想说点什么,许慧跟柴点了火似的,瞪了一眼董承志。
“你也知道是咱们当初!现在怎么能一样?!”
提起这个,许慧就来气。
当初她们刚成亲那会儿,没有父母的帮衬,可把她累的。她都不想提当初,那段时日真的太苦了,好在大郎懂事,刚会走就知道帮忙做家务分担。
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就知道跟着村里独居的老猎户去学习捕猎,最后竟还跟着去学堂读起了书。
这个大儿子是她这一生中最大的骄傲,因着大儿子,她总算是在村里扬眉吐气了一回!
要知道,就是因为没有父母公婆的帮衬,村里人背地里可时常笑话她,有时候还会被菜地隔壁的村里人占去一部分菜地。
为此,她也从娇娇弱弱的小娘子变成凶悍的村妇,而董承志总是那副样子,也不会上门讨公道,说是一个村的,不好闹的僵。
因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她那些年可生了不少的闲气。
可,那时候再怎么不好过,也都是太平年月。再不济还能去做工挣些吃食。
如今在这山里,哪怕有金银,他们还能去外面买?若是一个不好,再遇上那群兵匪,他们恐怕都活不下来。
为今之计,只能说吃些野菜野果,要不然就是大郎那里如果能寻些猎物回来,他们也能勉强填饱肚子。
只是,当初在家时,大郎也不是时时都能带猎物回来,总有空手的时候。到那时,他们这一大群人该怎么办?
越想就越忧心,说到底还是干粮才能撑着他们走下去。没有粮食,每日吃野菜野果充饥,她真怕一家人饿死在路上。
“唉!”董承志不敢再说,只长长的叹口气,不再说话。
岑嫣见状,对着许慧道:“娘,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事,还是找些吃食度过今日。昨日我能遇上桑葚,想必这附近的野果估计不少,大家都到处找找。我待会把这海带洗好,晚些时候夫君若是能带些猎物回来,咱们就拿海带一起煮汤。”
“嗯,你说的是。”许慧也不是那等矫情的人,立马就带着几人分散开,准备找些野果野菜。
昨日的桑葚已经没有了,约莫是被人捡了吃,岑嫣惋惜地叹了口气。
董承志想着昨日在山上丢下的牛,总觉着那牛或许不会被人拉走,能逃过一劫。他面色凝重地往山上去,说是跟着董伯年看看能不能帮着搭把手捉些猎物。
找出木盆,再将海带放入水中泡,等海带泡发之后,岑嫣则把盆里的水泼了,去旁边找一些碎泥巴放入木盆中,咬牙把泥巴和海带混着搓洗。
刚泡发的海带有韧性,上面附着一些黏黏的脏东西,通过泥巴的摩擦已经冒出许多黏密的泡泡。她反复揉搓,像是在洗衣裳似的。
若在往常,只需要用家中的草木灰或是盐巴搓洗便可。今日这附近只有泥巴容易获取,只是泥巴摩擦手部要粗糙些,岑嫣没洗一会儿,手就变得红红的。
若是寻常不沾阳春水的小娘子来洗这东西,指定要被这泥巴磨破手指。
岑嫣搓洗许久之后,终于是觉着这海带洗干净了,直接就着木盆从水井内舀水,随便搓洗一下,把水倒掉。如此反复把泥巴冲洗掉,最后把海带洗的干干净净。
此刻,她其实已经饥肠辘辘,望着不远处斜坡边正在挖东西的吴文兰和董仲清,她好奇地走过去查看。
刚走近,就看到两人互相打配合,哼哧哼哧地往下挖。满地都是黄泥,岑嫣踩到那些有些湿润的黄泥,有些都会沾到她鞋底上,难受极了。
“文兰,你们在挖什么啊?”
倏地,她眼角余光瞥见两人挖的东西是一根长长的藤蔓,而那藤蔓上的叶子,赫然就是她昨日采摘桑葚时用来垫着的大绿叶子。
那叶子绿油油的,三片三片的叶子连在一块,匍匐在这周围,仿佛这里全长着这种藤蔓植物。
就在这时,吴文兰抽空回答岑嫣。因着一日没吃饭,她面色有些憔悴,嘴唇有些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比往常弱了一些。
“这是葛根,嚼起来有很多粉,能当粮食充饥。”
“葛根?”
从前她倒是吃过冲泡的葛根粉,晶亮粘稠,听说是能美容养颜。有一段时日,城中贵妇人们中还掀起了一阵食用橘酿葛根粉美容养颜的浪潮。
“原来葛根长这样?从前只是听说过,见过白色的葛根粉末,倒是不曾见过山上挖的葛根如何呢。”
“葛根粉?那倒是有些麻烦,我们那里的人从山上挖出来就直接洗好拿去煮了,之后便能切成小块拿给小孩嚼着吃,那味道就跟吃糯米似的。”
听着吴文兰的描述,岑嫣也有些好奇,她记得葛根粉的味道十分寡淡,需要加一些糖或是其他东西才能不那么寡淡,原本的葛根真的好吃吗?
董仲清挖得气喘吁吁地,终于把葛根的一部分挖了出来,黄泥附在一大块椭圆形的块根上面,而那块根很大很大。
“不挖了,挖不动了,昨儿都没吃饭,实在是挖不动了。”
说着,董仲清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堆上。
“我来挖一会儿。”岑嫣接过锄头就开始挖,吴文兰则用木棍在旁边刨泥巴。
两人就这样相得益彰地配合着。
不知过了多久,岑嫣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
休息好的董仲清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伸出手:“嫂嫂,我接着来挖吧,你歇着吧。”
“哎。”
岑嫣此时自然累极,也不跟他客气,立马就把锄头放到他手里。
三人就这般哼哧哼哧地挖了许久,许慧带着董繁枝去山上采摘野果回来了,见到三人在挖东西,把野果随意洗了装在篮子里提着走。
而采摘的野菜则放在水潭边,直接带着董繁枝过去看几人。
“你们挖什么呢?”
三人听到许慧的声音,立马回头笑:“娘(婶子)!”
“哎,我今日运气好,采了一些野山山杏和地石榴,我刚在下面的水潭那洗干净了,你们饿了吧,先吃些填肚子吧?”
说着,她就把篮子放在旁边,走上前去查看几人挖坑的地方。
“好。”
三人也觉得有些累,停下手中的动作,往篮子旁边走去,坐到旁边休息。
几人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巴的手,有些踌躇,他们总不能直接混着泥巴吃吧?
虽然他们现在饿,但也没饿到那种程度。若是他们下去水潭边洗手,又费力又费功夫,若是不吃他们又饿又渴。
还是董繁枝察觉几人的囧状,上前道:“你们手上都是泥巴,我来喂你们吧。”
说着,她踏着小步子在三人之间来回穿梭。
饿极了的三人,骤然吃到清甜的果子,果子带着一股子特有的香气,似花香,粘稠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既清甜又解渴。
“好吃,枝娘,多给我几颗!”董仲清想,从前他怎么没觉得这果子这么好吃呢?
“我也要,枝娘,快给我一颗地石榴,好甜。”吴文兰也不甘落后。
“快给嫂嫂一颗,好香啊,这果子。”
一时间,三人竟然开始在董繁枝面前争宠。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许慧的声音。
“呀,你们这是挖草根呢?”许慧有些疑惑,虽说她担心大家今后没吃的,但也犯不上费力气去挖草根啊。
岑嫣和董仲清不知道如何解释,只看向吴文兰。
“婶子,这不是草根,是葛根,拿来煮的话,是可以充饥的。”
说着,吴文兰把葛根的事情给许慧解释了一遍,许慧连连点头,想着若是这东西也能填肚子充饥的话,或许他们之后的几天是不用忧心的。
“行,你们到底不是常年干活的,力气小些,我也挖一会儿。”
说着,许慧拿起锄头就开始挖,因着常年干农活,再加上刚才她在山上吃了些野果,此刻她把锄头挥的虎虎生风。没多久,整个葛根竟然全都显露出来了。
“呀,这葛根真大,估计在这里长了不少年份了。”吴文兰忍不住叹道。
许是这一带比较偏僻,人迹罕至,再加上能走到这里的人也不一定能够认识葛根,所以这葛根才能在这里生长的那么好。
“待会儿拿去潭水边洗干净,再把这个葛根分成小块放锅里煮,咱们就可以吃了。”
众人眼里都闪过一抹喜色,虽然没了粮食,但靠山吃山,天无绝人之路。
看着太阳渐渐西落,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董承志也乐呵呵地跑下了山,随着他一起下山的还有一头老牛。
第23章 开水烫的小男孩牛找回来了……
“老婆子,牛找回来了!”
隔着老远,董承志就嗷嗷地在那叫喊。
正在搬葛根下坡的许慧远远的竟真瞧见董承志赶着牛下山,她心中也十分欢喜,只是她现在可没忘了大家是什么情形。老头这般嚎,若是那些兵匪就在附近,那可不就把那些人给招来了吗?
“你快闭嘴吧!”许慧此刻真想一巴掌抽到董承志脸上去,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她吼完了之后,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道,发现没有人之后才放下心来。
董承志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也有些委屈,随后就转为愤然。能找回牛,他不知道多高兴,这老婆子怎么泼他冷水?
随后就开始嘟嘟囔囔:“闭嘴?我此刻恨不得仰天长笑。”
到底,他还是老老实实地闭嘴了,只侍弄起牛来。
今日他也是运气好,到山上去找,还真就碰运气找到了一头牛,另一头牛也不知道去哪了,许是被那些兵匪们给抢走了,又或是走进深山让野兽吃了。
不过,他能找回一头牛,心里就很满足了。
看了一眼不远处在洗草根的许慧,他冷哼,今日心情好,就不同她计较了。
水潭之上的山泉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叮铃叮铃,叮咚叮咚,构成一曲天然的乐章。岑嫣等人一起蹲在水潭旁边用清凉的山泉水洗葛根,感觉整个人都凉爽惬意了不少。
这葛根不好洗,不知道咱们刷子放在哪了,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岑嫣隐约记得好似没见过刷子。
“你们先洗着,我去找找看。”
说完话,岑嫣直接往杂物堆去,早上她们只收拾出来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东西还没收拾。她扫了一眼早上收拾出来的东西,之后直接就翻找起没收拾过的杂物堆。
她先是找到平日里拿来洗碗的丝瓜络,想着等会儿若是没找到猪毛刷子,这个倒是也可以凑合用。之后她看到被踩成两截的木锅铲,心中叹息,昨夜那些人哪怕被称之为土匪也不为过。
平日里估计都是在街头鬼混的流氓地痞,违法乱纪,无恶不作,如今打起仗来倒是更加助长了他们的气焰,残害百姓。
不过,她们虽然被毁了这些用具,也算因祸得福,竟在山上发现那些财物。若是真能逃出这里,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城镇,粮食之类的东西或许可以再买回来。
她继续翻找着可用的器具,终于发现猪毛刷子,只是那刷子似乎被踩过,之后又被压在重物之下,已经有些变形了。
“或许还可以用。”
岑嫣把丝瓜络,压坏的猪毛刷子,还有缺了齿的菜刀拿到水潭边。
此时的葛根已经被粗略洗掉了一层黄泥,水潭里渗透黄泥水,原本幽绿清澈的潭水直接被染成黄色。
小黄这时候不知道从哪个草丛窜出来,对着众人摇着尾巴,就直直地到潭水边喝水。
岑嫣刚想把小黄赶走,不让他喝浑浊的黄泥水,就看到小黄直直的到泉水源头去喝水。
许慧正搓洗葛根呢,就看到小黄走过来喝水,她忍不住夸:
“呀,这小黄还挺聪明的,跟人一样爱干净。”
要知道,从前在村里时,村里的狗都不大讲究,见到村里臭水沟,或是雨后路边出现的水坑,就上去直接喝。
“是哩,这狗确实聪明。”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想到前两日小黄带着岑嫣捡的鸡蛋,虽说大家都没吃到,但还是有本事的。
岑嫣也笑道:“那日夜里,那只大黄狗看着瘦骨嶙峋的,毛色似乎也有些发白。我后来去附近找,竟没找到,许是那大黄狗知道自己的寿寿数到了,才把狗交给我吧。”
现在想想,那大黄狗也是十分有灵性的。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小黄的聪明劲估计是跟大黄狗学的。
说着,岑嫣又凑上前,给几人递上刷子和丝瓜络,自己则开始用菜刀开始把葛根分块。
“呀,这刷子怎么变成这样了,还有那菜刀?”
许慧心疼地望着这些物件,感觉心口抽抽地疼。
随后她也不等岑嫣回答,就道:“那些天杀的玩意儿就该断子绝孙,倒八辈子霉才好。”
倒霉?
岑嫣想,已经开始打仗了,在这乱了的世道,恐怕心越狠的人才不会倒霉。
他们奸淫掳掠,被残害的男人没了命,被迫害的女人许是会怀上孽种,或许还子子孙孙繁荣昌盛呢。
怎么会断子绝孙?
不够狠,或许根本就无法在这世道活下去。
岑嫣越想,脑子就越不舒服,索性也不去想那么多,专心地砍葛根。
她力气不够大,再加上菜刀缺了口,根本就不锋利,她砍葛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才分了几块,许慧就夺过菜刀:“我来砍吧,要快些,你用刷子把这些小块的葛根慢慢刷干净吧。”
“哎。”
岑嫣乖巧地接过刷子,她的确不太适应这些比较费力的活计。
猪毛刷子因着有些歪,刷起葛根外皮来,阻力很大,需要重复刷很多次才能干净,她刮了一遍又一遍。
吴文兰则跟董仲清用丝瓜络慢慢磨葛根外皮,倒也洗的像模像样,就是手被搓的通红。
董繁枝跟在后面打下手,帮忙挪动东西,既然搭配着干,倒也相得益彰。
只有董承志望着不远处的山,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天色渐暗,几人洗到手脚发酸,董伯年也回来了。
他今日运气很好,带回来三只野鸡和一只半大的野猪。
众人见天色全暗下来,才开始生火,柴是白日里董承志捡好的。
饿了整整一日的几人,此刻浑身难受,但想到等会儿就能吃上肉,心里那股子兴奋劲上来,身子也就减轻了许多疲乏。
众人分工合作,很快便将猎物处好,直接架上三个火堆,一个火堆烤野猪,一个火堆拿来煮鸡菌汤,另一个则拿来煮葛根。
原本董家带了三口锅,被打坏了两口,还是董仲清想到昨夜也有另外几处难民待的地方,或许能有锅。
几人去附近找,果真找到了一口没被砸坏的锅,只看着有些歪,倒是勉强能用。
火堆烧着火,除去烤野猪的火堆需要注意火势,另外两个火堆加的柴格外多些,众人想早点吃上东西,此刻已经饿极。
众人百无聊赖地等着,董承志此刻忍不住说起今日去山上找牛的事情,他已经被憋闷一下午了,若是再不说出来,真要憋死了。
“我今日上山,原本是想着找伯年,顺道碰碰运气能不能找着牛,最后果真让我在山另一边的斜坡上看到了牛的踪迹,那时候牛正在吃草,还好我过去了。”
董承志描述起他找牛之路的艰辛,那可真跟爬长城差不多,他爬了两个山头才看到牛。
忽的,他话锋一转,又道:“你们猜猜,我在路上看到了啥?”
因着众人都在听他说话,此刻他竟停下了,恰好不远处的山里传来几声“咕咕”的鸟叫声,还有不知名动物的凄厉叫声。
配上此刻幽幽的黑夜,凉风也恰好吹过,众人感觉有些瘆得慌。
他们顺着董承志的话问:“看到了啥?”
总不能比他们在山洞里发现宝物更令人惊奇吧?
许慧也瞪了他一眼:“孩儿他爹,别卖关子了,快说,看到了啥?”
“看到了好几具尸体!”
尸体?
此刻的凉风又开始吹,拂过每个人的脸颊,发梢,今夜的风,似乎有些凉。
附近不就是几具尸体吗?
男人们稍微胆子大些,倒是没觉得什么,可女人们胆子小,刚才还没想什么呢,此刻一联想到附近的尸体,汗毛都竖了起来。
董繁枝年纪最小,想到不远处尸体的惨状,直接被吓哭,就近躲到了许慧的怀里。
许慧横眉怒目瞪了丈夫一眼:“大晚上的,说这些事干啥。”
“我,我这不是想说咱们昨日运气好吗?若是昨日没有摔到山洞里,恐怕咱们也很难逃过。”
这话音一落,空气又开始了死一般的寂静,许久之后,董承志忽然道:“咱们要不明日帮忙把他们埋了吧,也好过让他们曝尸荒野,让野兽叼去。”
其实这个想法,白日时他就有了,只是那时候没吃东西,根本没力气挖坑。想到这些人死的这么不体面,他就想到自己,若是他们有一日出了意外,希望也能有人把他给埋了。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家乡的人和事,也不知道那边花溪村的人如何了。
他抬头望月,发现月亮也渐渐地变圆了。
“嗯,爹说的不错,顺手的事情,咱们明日就帮忙挖坑给埋了。”董伯年十分认可父亲的话,人的尸体被抛在野外,一方面是不体面。另一方面,也容易吓到人,招来野兽。
想到不远处就有几具尸体,董伯年就道:“咱们今日去那山洞里休息吧,要安全些,这些尸体散发血腥味,也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野兽。”
“哎,咱们这被褥都被抢光了,夜里在这外面睡觉确实会凉许多,山洞里倒是好些。”许慧对此十分认可。
想到山洞里的床铺,许慧喃喃道:“也不知那床上的被褥能不能用?”
岑嫣听着这话,一边轻抚董繁枝的后背,一边道:“我瞧着那山洞里的灰尘积了许多,想必那里面的东西放了不少时日,咱们若是贸然拿来用,许是会身上起疹子。”
她这话倒不是危言耸听,她从前就见过医馆里有一个浑身长满红色疹子的小男孩。据说是他娘亲舍不得钱买被褥,发现家里有一床放了许多年,还有些发霉的被褥,他娘就直接拿去晒了给孩子用,没想到当日就起疹子。
他娘直接烧了一大锅开水,让孩子趁着开水刚出锅就跳进装满开水的盆里泡,皮肤被烫的通红,疹子却没有消,变得更严重了。
所以小男孩的娘亲才把孩子送到医馆医治,最后被医馆的大夫好一顿骂。
“人又不是猪,拿开水直接烫?”
那小男孩的娘有些不服:“开水怎么了,当初我十多岁额头生痘时,就是用开水烫的脸,现在我脸不是好好的吗?”
“你看看你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还好呢?!”大夫也有些生气,又道:“你到底要不要给孩子治?”
提到额头的痘印,小男孩的娘此刻变得有些心虚,也知道自己治不了孩子,同大夫说了好些软化,那大夫才气呼呼地开了药,最后又嘱咐以后不能再用开水烫云云。
想到这件事,岑嫣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妇人愚昧,小男孩年幼无知,那开水烫皮肤只会让皮肤麻木,并不会好,只是自己在骗自己罢了。
忽的,岑嫣闻到空气中传来一阵阵的香味,她循着香味望去,发现董伯年正在用小刀割下一块野猪肉,之后又把金灿灿的野猪翻了个面,整个野猪正在滋滋冒油,诱人极了。
董伯年发现妻子正在看他,他把野猪肉递给岑嫣,道:“尝尝看,熟了没?”
第24章 这里的野兽太多,要赶紧……
岑嫣接过烤猪肉,随后又撕下一小块给坐在她旁边的董繁枝。
董繁枝此时的眼眶微红,乖巧地接过散发出香味的烤猪肉,细细品尝起来。烤猪肉是纯正的烤猪肉,因着调料之类的东西都被拿走了,连调味的盐都不曾留下。
“熟了,这肉真香!”
其实野猪肉上面带着一些腥膻之气,但他们本来就饿了一日,也顾不得那许多,再加上这可是肉,吃起来竟比往日里更香上几分。
岑嫣此时也微微勾唇,对着董伯年点头:“确实熟了,好吃。”
看到两人吃的开心,董伯年也跟着笑:“行,那我给你们分肉!”
能用的陶瓷碗被打碎了好几个,现下的碗根本就不够用,董伯年只好用叠起来的葛根把烤猪肉分装成七份,猪肉的汁水渗在叶片上,让人恨不得把葛根叶子上诱人的油汁给一起吞了。
几人吃着烤肉,许慧那边煮着的蘑菇鸡汤已经好了,用勺子搅动,鲜香的蘑菇混着鸡肉,哪怕只是远远地闻着那味道,都觉着极好。
每人端着一碗飘着黄色油星子的鸡汤,里面混着有软烂的山鸡肉,哪怕是平时在家也没这待遇。
许慧感慨:“咱们今日虽被抢了粮米,但这鸡肉鸡汤也是不可多得的,大家快喝。”
话音刚落,董仲清就被烫到:“哎哟!”
看着他嘴巴微红,大口大口地往外呼气,哪能猜不到他咋了?
众人哈哈大笑。
“你娘叫你快喝,你还真不怕烫,直接大口喝啊?”董承志无奈笑了,随后端起碗慢悠悠地吹了一会儿,小口小口地喝起汤来,他这举动也算变相地给董仲清做示范。
许慧也跟着嗔怪道:“你这孩子,咋那么急?大口喝汤,哪能不烫?小口小口地喝!”
董仲清有些委屈,刚才娘让他快点喝,现在说的又不一样,心里闷闷的,吃个东西真不容易。不过,这汤虽然烫,但这味道却极好,里面加了鸡肉、菌菇和海带,那味道可真是鲜美啊。要不是这味道香,他刚才怎么会因为吃的太急而不小心烫到自己?
若是今日有米饭,他一定要连干三大碗才行,可惜了这么好的菜,却没有鲜美的米饭作配,他在心中微微叹息。以后要是能再吃米饭,他一定要吃多多的补回来。
岑嫣捧着汤,缓慢地喝着,又用筷子挑出海带放入嘴里,很香,只是没有盐,所以总感觉缺点味道,不过,能吃上这些东西已经很好了。
她想着之前的计划,如今改道到这条偏僻的道上,恐怕还要走七日才能到达州城,而且那州城也不知情况如何,能不能进去采购些东西,这些都未可知。
接下来的几日恐怕不会太平,她们这一行队伍中只有三个男子,只有公公和夫君是壮年男人,也不知能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情,越想这事,她眉头拧的更紧。到了最后,竟连面前的肉和汤都有些食不知味,若不是她腹部一直在咕咕抗议,她才勉强将食物塞进嘴里。
担忧未来之事的人不止岑嫣,其他人其实也在忧心此事。
吃过东西之后,众人的肚子被填的溜圆,也分出了心思来商议此事。
董伯年道:“按照原来的行进路线,咱们还要走好几日,可咱们现在情况与从前不一样,粮食物品全没了,而赶路需要体力,需要粮食。我提议,咱们先在附近找找吃的,攒几日吃食?”
他能打猎,若是能多打些猎物,弄成方便食用的肉干,再配上路上采摘的野菜,接下来几日的吃食倒是不必太过于发愁。
不料,岑嫣却不同意,她道:“咱们慢慢往前走,饿了就挖些野菜。若是运气好,许是能遇到村庄,若是能碰碰运气......”
两个提议都不错,众人有些纠结。
董繁枝在一旁听的认真,道:“若是咱们再遇到昨夜的坏人可怎么办?”
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若是在以往,董繁枝这话必定会遭到许慧的训斥,还会说她乌鸦嘴。
可今时不同往日,逃难路上,容不得一点差错。
许久之后,岑嫣试探道:“咱们夜里赶路吧?许是能安全些。”
“夜里赶路倒是一个好主意,若是被人发现,咱们躲起来也方便些。”董承志顿了顿,又扭头看了董伯年一眼,“咱们还是先跟着伯年去山上打猎,攒一两日的肉作为粮食,再往前赶路吧。”
许慧此时却看向不远处的蜷缩在地上的牛,若是,若是他们...可那些东西也不好拿,牛还是留着更有用。
“嗷,嗷,嗷。”
小黄狗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哼唧哼唧地对着某处,草丛叫,众人虽然不知道附近有什么,但凭借犬类的敏锐,这附近恐怕来了什么东西。
果然,那草丛里就开始有了动静,忽的,就出现了一双幽绿的眼睛盯着几人,许久不曾动作。
众人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悄悄地寻找附近趁手的东西,准备到时候那玩意儿冲过来,他们也能反击一下。
过了一会儿,那玩意儿好像觉得没意思,往后隐退,直接冲着另外一个方向跑远了。
“那方向...”
“是那几具尸体!”
众人现下已经是冷汗淋漓,身子紧绷。
那野兽或许是闻到了他们这里烤肉的香味,又或者是闻到那几具尸体的血腥味,又或者是山上那些尸体吸引了野兽过来......他们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也不知这附近到底有多少野兽在暗处,那些人昨夜就出事了,恐怕有不少野兽被吸引过来。咱们,去哪山上那个洞里躲躲吧。”
想到那个山洞下面的密道,众人点头。那里确实能抵御野兽,比这里更安全。
众人急忙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又收拾没吃完的两只山鸡和葛根,直接拿着火把往山上去。
岑嫣一边手提着葛根,另一边手拿着棍子,警惕地看着周围。林子里安静的出奇,往常还会有一些鸟儿的鸣叫声,今日似乎都失去了踪迹。
“小心些,都跟紧点!”董伯年跟在最后面,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提着短刀,随时呈现战斗的姿态。
董承志则打头阵,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削尖的木棍。原本他想拿着柴刀,却被岑嫣拦了。
野兽若是近身,脆弱的人类拿着什么东西都没有用,还不如拿着长棍实惠。既能吓退远处的敌人,还有机会伤到对方。
董仲清则跟在他老爹后面拿着火把,把牛往山上赶。
如今只剩下这一头牛,刚才已经能看到野兽的存在了。若是把牛留在山下,恐怕明日过来,就是一具牛骨架了。
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连骨头也看不到。
他自然得赶着牛上山,夜里没有多少光,加上牛,走的速度就慢了许多。
山上的那个山洞离山下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几人缓慢地前进。
忽的就听到旁边有一些奇怪的动静,几人保持警惕,不断地看着周围。
蓦然,有一道身影爆掠而至,直接往董伯年身上扑去。
那道身影快如闪电,众人有些猝不及防,待到反应过来之时,董伯年已经与那野兽扭打在一起。
看着黄黑相间的斑点,董仲清惊道:“是豹子!”
“豹子!快帮忙!”
女人们让到一边,董承志和董仲清则上去帮忙。
那豹子原本是想偷袭落单的人,看着董伯年落在最后,它想着扑过去直接咬死应当会更容易些。没想到这人身手这么好,它隐隐感觉不敌对方,正想逃跑,就察觉有人从后面靠近,直接堵住它逃跑的方向。它想要往另一边跑,没想到直接就被董伯年一刀插到脖子上,血流不止,没过多久就断了气。
“大郎,好样的!”董承志若不是现在手不方便,必定就竖起大拇指了。
“咱们快些去山洞躲着,这附近的尸体恐怕不少,我看这路上恐怕还有其他的野兽等着呢,大家都小心些。”
众人连连点头,而董伯年直接扛起那头死豹子,绑到牛身上,众人才继续赶路。
在接下来的路上,他们却不知道为何,明明听到附近的草丛里有动静,却什么都没看到,直到进了山洞,也没有任何野兽出现。
岑嫣猜测,许是之前董伯年同豹子缠斗时,那些野兽也在附近观望,发现他们不好惹,所以才不敢轻易冲上来。
不得不说,她的确猜对了。
但是,那些野兽也不是完全不敢上,只是他们躲在暗处跟着,想等众人休息之时再伺机而动。
进了山洞,董承志把牛赶到一个角落,而死豹子则被卸到地上。
董伯年则站在山洞口往外观望了一会儿,和董仲清在附近捡了一些柴火,之后又不断从山洞里搬运石头到山洞口堵着。
“大哥,你把山洞口堵住了,我们待会儿去哪里如厕啊?”董仲清说着话,还往外望了一眼。
“就你屎尿多!”许慧直接冲过来给了他一脚。
挨了一脚的董仲清也不敢再言语,只讷讷闭嘴。
“还不快去帮你兄长搬东西把山洞堵住!”
“哎。”
众人听到这里的动静,都跑过来帮忙,山洞口很快就被堵住了,只留下一个小口。
山洞里生起火堆,火焰不断往上飞旋狂舞,炽热而明亮,照耀着周围的几人。
“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刚才的景象已经让董伯年改变了想法,这里恐怕不太安全,他们已经被附近的野兽盯上了,若是再待在这里,说不定哪日有人落单,就直接被野兽拖走。
而且,这附近死的人恐怕也不止他们看到的这些,野兽只会越来越多。
“哎,嫣娘原本说要走,我还觉得不该呢,如今这情形,确实应该早日离开,明日天一亮,咱们就直接出发!”
董承志很清楚,现在没有粮食,直接往前走,再不济可以吃野菜充饥。但若是留在此处,那就是等着被野兽生吞活剥了。
“只是,底下那些金银,咱们该如何处?”许慧最挂心的还是下面的金银财宝,她几辈子都不曾见过这么多财富,就这么舍弃了,她可舍不得。
“咱们带上一部分吧,只拿着够用就行,多了容易暴露,到时候恐怕也会成为咱们的催命符。”对于此时,岑嫣倒是看得很开,从前她家里也是小有家资,经历过战乱,她才知晓,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能安然活着才是福气,在能活着的基础上有一些资财,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董伯年微微点头,他的娘子,的确目光高远,聪慧。他不由地盯着妻子柔美的侧脸,在光照的映射下,妻子的脸棱角分明,鹅蛋脸,高鼻梁......真好看。
“可惜了。”
吴文兰也跟着叹了口气,若是那些金子能带回家,她可以叫家里人给她打制洞族特有的饰品,打造一个绝美的金花冠。
从前隔壁家就给他们闺女准备银花冠作为嫁妆,村里的小姑娘们都羡慕极了,若是她能有一顶金花冠,那一定是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对象。
倏地,董仲清凑到吴文兰身边道:“可惜什么,咱们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那些金银玉器,你也不看看有多沉?”
“要你说!”吴文兰作势要打,董仲清直接逃开。
她见对方逃开了,也不追,抱着腿到旁边坐着。她想,董仲清说的也有道,那她就带一块能打金锁的金子回去也好,打制一个金项圈,又或者是金锁金镯子之类的物件都行。
岑嫣看着众人说着金银玉器怎么搬运,带哪些的话,不由得觉得有些困,竟直接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山洞外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隐约是嗷呜嗷呜的叫声。
“狼吗?”她喃喃道,睡意也瞬间消失。
就在这时,董伯年伸手搂过她道:“的确是狼,只是咱们把山洞堵住了,他们进不来。现在还早呢,你快睡,明日要赶路呢,保存精力,好好休息。”
岑嫣这时候才注意,董伯年原来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
“你不睡吗?”
她有些担心,夫君这样照顾大家,如此警惕,恐怕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习惯,必定是从小就这样。她不由想到自己冲喜的原因,以及夫君的经历,的确,作为家中长子,还能自己赚钱考取秀才,夫君怎么看都不一般。
若是自己家没有出事,恐怕也遇不上夫君这么有本事的男子。
她不由地盯着对方的眉眼打量,或许是脑子里想着事情,又或许是对方的眉眼确实有一种坚毅的美感。
“我也是被外面的吵声惊醒的,跟你一起醒来的。”董伯年也笑着看向对方,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深情对视,岑嫣惊觉两人现下的姿势有些暧昧,忙起身去柴堆旁边找柴,随后加入火堆。
山洞外还是朦朦胧胧的暗黑色,狼还在嚎叫,许慧和董承志睡眠浅一些,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跟着醒了。
岑嫣把刚才董伯年的说辞也跟他们解释一遍,几人这才继续靠着墙壁缓缓睡过去
第25章 读书就是有用“我嫂嫂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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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间的薄雾还未消散,鸟儿在林间发出清脆的鸣叫,白雾朦胧地笼罩着前方的道路,跟人间仙境似的。
此时的众人就已经踏上了路途。
因着昨日董承志已经在下午时分把其中一个牛车修好了,众人带起行李来,也方便了许多。
再加上昨日打的豹子,他们这两人恐怕不必忧心食物的问题了。
对于那些金银玉器的问题,岑嫣和董伯年只拿了一个小布袋装上一些,又让每人身上带上一块小金锭子。
只是,在挑选金银玉器的时候,岑嫣无意中发现一本奇怪的书籍,那书籍之上仿佛记载着这个密室主人有关的游记和生平,其中竟然有造纸术,她虽不知道真假,本着试试看的原则,她也顺手带在身上。
走在路上之时,原本那片山丘上还躺着的几具尸体已经不见了,但依稀可窥见拖行的血迹。众人猜测,那估计是昨夜那些野兽所为。
“唉,才不过一夜,那几具尸体已经没了。”董承志昨日还说要把那些尸体埋了,没想到才一夜,那些尸体就被野兽给拖走。
“咱们都自顾不暇了,你还管别人呢?这世道啊,人命如草芥。”许慧叹了口气,自家的下一站都不知道要通向何方呢。
远处似乎有几只不知名的野兽,正隐在草丛之后拖行尸体,地上的血已经干涸,只留下一丝印记。
若是来一场大雨,恐怕这些痕迹都会全部消散。
“嗷呜,呼哧,呼哧。”
“咯吱,咯吱。”
路旁咀嚼骨肉的声音很大,听得人心里忍不住胆战,血液也似乎被凝固一般。
这场面,恐怕也跟之前自己看到的场景差不离了,这些日子,岑嫣夜里睡的并不安宁。
近段时日路上的见闻,跟当初她与阿爹阿娘遇到的情形何其相似,她每日夜里都会梦到爹娘...还有路途上的那些人。
“大家都警醒些,咱们这路上恐怕都不太平。”董伯年左右巡视了一遍,随后提醒众人。
“嗯。”
其实路旁的那些野兽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甚至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它们已经许久都没吃这么饱了,看到路过的几人,它们警惕地注视,眼珠子一动不动。
哪怕是这样,众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这路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周围的野兽,恐怕都会过来分一杯羹。
若是有的野兽一个爆起,直接冲上来,其他野兽会不会跟着群起而攻之?他们人手可不多,到时候恐怕不敌。
董仲清此刻真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直接从这里飞出去,他恨恨地拿出葛根出来啃,活似那块白嫩的葛根跟他有仇似的。
今日早晨他们出发的早,根本就来不及做早饭,只有昨日已经煮好的葛根拿来充饥。
葛根果然就跟吴文兰说的那般,分成小块煮好之后,拿来直接嚼,一股子米面的清香味道从口腔中爆开,和着口中的津液,面面的葛根粉格外香甜些。这感觉,像是在小口地吃水润的面粉,但那味道却比纯正的面粉要好得多。
若不是现在情形不对,众人必定要对着葛根大肆夸奖。
他们走了许久,路上都是三三两两的尸体,隔一段路就有几具尸体,他们也从最初的恐惧,变得愈发麻木。
见到一具尸体,怕的是鬼。见到多具尸体,怕的就是人了。
也就只有人才能杀人,一大片一大片地杀人,鬼只是能吓人罢了。
头顶上的太阳逐渐爬上正上方,此时的众人已经饿的饥肠辘辘,脚也走的麻木。
许是路上看到那些危险的东西太多,今日赶路的速度竟然远超往日的速度。
“这里有一条河,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董伯年望着不远处的河道。
“哎。”
众人紧绷着的神经终于能放松,他们今日赶路格外累,此刻听说能休息,恨不得就地直接躺下来。
他们先把牛身上的东西卸下来,董承志再把牛牵到河边河水,董伯年则和岑嫣许慧一起处昨夜被杀的那只豹子。
吴文兰和董仲清则在附近拿着棍子巡视周围情况,顺便捡些柴生火,随时准备着应对周围的突发情况并且通知大家。
董伯年从前打猎经验丰富,处起豹子来,自然也不在话下。很快,那只豹子的皮就被董伯年麻利地剥下来了。
“呀,这皮子剥的真好,很完整。”
岑嫣忍不住夸赞,她从前见过一些阔气的富商,就喜欢拿豹子皮来做坐垫,一般品相的豹子皮,恐怕能卖到一到二两银子。
这豹子若不是昨夜打斗伤到了皮,按照董伯年的剥皮技术,恐怕能卖到四五两银子。
许慧闻言,勾了勾唇角,道:“大郎的手艺确实不错,出去他最开始时,剥的不大好以外,之后剥皮的技术就愈发好了。”
豹子皮剥好了,可惜这处却没有能够处的工具,要是能处好豹子皮,再拿去卖,那价格也会高很多。
董仲清和吴文兰此刻已经生起了火,董伯年和岑嫣直接拿着锅里的豹子肉去河里清洗,清洗完毕之后,两人抬着豹子到董承志和董仲清搭建好的烤架上。
“这豹子肉腥,拿来烤着吃,腥味会淡一些。”
就连那两只剩下的山鸡也顺便拿来烤了,他们这次烤好两三日的量,接下来的几日也能更好地赶路。
只是那豹子的体量有些大,他们这个中午恐怕要烤很久,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夜里烤肉传出香味,恐怕更容易吸引野兽过来,他们现下可没有山洞来抵御野兽的进攻。
烤了约莫半个时辰,豹子肉才烤好,众人分食豹子肉,虽然觉得有些味道冲,肉质很柴,难以下咽,但也不得不吃。
他们现在可不是挑挑拣拣的时候,况且他们肚子也在不断地抗议,他们得快些吃东西才好。
等到吃好之后,众人又将剩下的野兽匆忙地收拾好,用旁边采摘的葛根叶子和茅草包好,烤肉的香味瞬间就被牢牢地锁在叶片内部。
这些事情都做好之后,他们又踏上了路途,下午的太阳其实格外的热,众人身上都冒出了许多的汗水。
岑嫣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试图降下烈日带来的温度。她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一具木偶,不断机械地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望不到头。
可为了活着,她必须忍受这些,必须要走下去,哪怕很难受。
她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的脚上好似生了一个水泡,又辣,又疼,又闷,十分难受。
牛车上小黄此刻似乎看出了她痛苦的模样,定定地盯着她看,眼神满是担忧,随后哼唧起来。
董繁枝此刻也坐在牛车上,她以为是自己压到小黄了,忙侧身左右检查起来。发现并没有压到小黄,这才放下心来。
“小黄,你怎么了?饿了吗?”
说着,董繁枝拿出自己刚才没有吃完的肉递给小黄,小黄却没有张口,只盯着岑嫣看。
岑嫣这时才察觉到小黄的目光,她唇色有些苍白,忙对着小黄道:“小黄乖,我没事。”
众人这时候也注意到岑嫣的模样,觉得她可能是中暑了,又停下牛车,让她去车上休息。
她起初不肯上车,到底是觉得自己身体确实不太舒服,也拗不过众人,这才上了牛车休息。
就这样,众人连着走了三日,食物都耗光了,这才停下来休整。
不知为何,这附近却没有什么尸体,便也没有什么野兽在附近游走,这也说明这附近安全许多。
只是,因着好几日没有吃盐,众人身体多多少少出现了一些问题,只觉得四肢乏力,食欲也弱了不少。
“咱们得快弄些盐,要不然这样下去,真的会出事的。”
岑盐和董伯年到底是读过书的,知道他们这些不适的症状都是因为没有食盐引起的。
“盐,哪里有盐,总得遇到人家,或者进入附近的集市上才有吧!唉,我此时已经感觉头昏脑涨,没力气了。”
众人这些日子赶路,本来身体就十分疲乏,再加上每日流了许多汗水,盐分流失更快了,若是再没有盐,不定明后几日就一起倒在路上了。
“我感觉我再也走不动了,真的走不了了。”董仲清现在只想躺在地上,哪怕是等待死亡,他也不想再动了。
这些日子缺衣少食的,身子也难受,他从未吃过这样的苦。
董伯年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话,之后又开始抿紧唇。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他只知道他这一世带着家人躲开了那场屠杀,却不知道遇到现下的困境该如何做。
他昏昏沉沉地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大水潭,水潭旁边的绿色芦苇层层叠叠,随着微风摇曳。
他想,再如何也得先吃东西才好,他去那边看看有没有鱼,说不定能抓两条回来充饥。
才走两步,他又折返回来,把董承志和董仲清叫走。
原本董仲清是不愿意动弹的,哪知道董伯年一脚踹到他腿上,比他这几日赶路的疼痛还要剧烈,他瞬间觉得浑身有劲,也不难受了。
董仲清:不过是屈服在兄长的淫威之下罢了,哼!
岑嫣此刻眼冒金星,她不断地想,是否有什么法子能造出盐来?
她从前好像在书上看到过,似乎可以通过某些手段把盐造出来,是什么呢?
忽的,她不知为何,直接联想到密室里那本书中的造纸术。既然之前的那本书上有造纸术这般稀奇的东西,或许上面也记载一些跟造盐有关的法子也说不定。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她立马掏出了书本,开始看了起来。
吴文兰都有些惊呆了,现在都这般情形了,嫣娘竟然还有精力和心情看书,她此刻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读书人的脑回路果然跟别人不一样,难不成书里还能有饼不成?
若是嫣娘听到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由颜如玉。’书里的确有饼,教人画饼充饥,画一个就能饱。”
翻阅了一会儿,岑嫣蓦然眼前一亮:“芦苇盐!盐!”
她突然笑起来,小黄见状,也围着她手舞足蹈,蹦蹦跳跳,主仆两人看起来很开心。
一直盯着岑嫣看的吴文兰眼睛微微眯起,她拉了一旁的董繁枝,示意对方看岑嫣。
“你嫂嫂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怎么还笑?”
董繁枝虽然不知道嫂嫂为何如此,但她还是摇头:“我嫂嫂才不傻呢,她最聪明了!”
嫂嫂对她好,她可不能说嫂嫂坏话。
第26章 天上的云朵在快速飘荡,……
天上的云朵在快速飘荡,风依旧吹着,天也还是那么蓝,远处有几只鸟飞过。
水潭旁边的芦苇在不断地飘荡,郁郁葱葱的绿色芦苇,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若是眼尖些,就会发现那芦苇已经被割下一大片。
草地上生着火,而岑嫣则把嫩绿的芦苇直接放到火上去烧,这生芦苇烧起来,烟雾格外大些,呛得人口鼻难受。
“嫣娘,你烧这芦苇,真的能做出盐吗?”
许慧说完话,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我记得从前看过一些游记,他们就是用草木提取的。如今山洞内发现的这本书里记载了详细的提取方法,我猜测,应该可以提取出盐。”
其实,岑嫣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但是现在众人的身体情况很难支撑着再走下去。即使勉强赶路,往常耗费一日的路程,恐怕要耗费两日甚至更多的时间。还不如停下来想法子让大家先养好精神,之后赶路也能更快些。
听着岑嫣的话,其他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什么,到附近寻找能充饥的野果野菜。
这几日的运气并不似之前运气那般好,每日只能找到一些野菜和海带煮菜汤喝,再配上前几日保存下来的豹子肉,倒也能勉强吃个半饱。
只是这般没有米粮的日子实在难过,每日都十分煎熬,根本就不能吃饱,再加上盐分丧失过快,他们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
若是前几日采摘野菜,吴文兰或许还会挑挑拣拣,太老太小的野菜不要。现在的她,只要看到能吃的,通通都摘进篮子里。
此时的芦苇火堆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烟也没有刚才那般浓烈,只是这火堆旁边的温度却变得越来越高。
白日的日头本来就很大,岑嫣虽然把火堆生在树荫处,却还是觉得很热,身上一直冒着热汗,她一边加芦苇,一边擦额头上的汗。
她除去加芦苇的时间,其余时间都往后面躲,试图躲开那热乎乎的温度。
就在这时,董伯年一行人回来了,他们手上还用草提着好几条大肥鱼。
岑嫣面上一喜,忙迎上前去。
等把鱼接到手上才问:“呀,这是草鱼?”
“嗯,咱们运气不错,那潭里竟然真的有鱼,这个头挺大,今日咱们倒是能吃个饱了。”
“真好!”岑嫣笑着点头,像夏日里盛开的花朵般耀眼。
董伯年注意到自家媳妇才养出来的肉,似乎又消减了下去。
“这鱼要不要剖开?正好我烧着火,放在火堆旁边烤着正好。”
董伯年想了想,道:“还是别剖开了,只把苦胆收拾出来,其他部分都能吃。”
说完话,他也不等岑嫣回答,直接用刀在草鱼的腹部剖开一个小口,把褐绿色的苦胆挑出来丢到一边。
是了,他们现在的情形,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能吃到东西就不错了,平日里不怎么稀罕的某些鱼内脏,此刻也是极为珍惜的果腹之物,怎么能拿来浪费?
岑嫣想到这些,忍不住摇头,又点头。
董承志也淡然道:“之前咱们村,有人连苦胆都吃,听说这苦胆还是一味药,没什么不能吃的。”
就这样,众人在中午时分就吃上了烤鱼,把肚子吃的饱饱的。
只是,那草鱼比其他鱼的土腥味更重些,他们打的嗝都是一股子鱼腥味,被这腥味冲到自己的那一刻,难受极了。
吃饱喝足之后,岑嫣就开始指挥着众人把芦苇灰烬筛选出来,随后捣碎,放入锅中,再往锅里加水,泡一会之后过滤,得到灰碱水。
这时候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众人又生起了柴火堆,将得到的灰碱水放在火上烤,等到水分完全蒸发,就能得到最终的成品——芦苇盐。
看着灰褐色的芦苇盐,众人眼中俱是不可置信:“这就是盐?”
“倒是比咱们在集市上买的盐要差许多,怪不得盐由官府管控,卖的贵呢。”
这个时代的盐也有高低优劣之分,品质越好的盐越白,品质越差的盐杂质越多,看起来就会很灰黄。
“我尝尝。”说着,许慧直接伸手捻了一点芦苇盐放入口中砸吧起来。
“怎么样?”众人一脸期待地看向许慧,试图从她的面部表情判断这盐到底如何。
许慧眼睛一亮,抬起嘴角:“这确实有咸味,只是没集市上买的盐味浓。”
说完话,她欣喜地拍了拍岑嫣的肩膀:“还是咱们儿媳妇干的漂亮,竟然连盐都能造出来。”
岑嫣见这盐竟然做成功了,心中也是一喜,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笑的眉眼弯弯:“哪里是我,都是书里记载的东西有用,我不过是按照这书中写的东西做出来而已。”
“书?”吴文兰回想起之前岑嫣看书的模样,还以为对方是因为饿傻了,所以才盯着书看,没想到是另有隐情。
心中也不免感慨,读书人的事情啊,她还是不要乱评价为妙。
“嗯,是书,这书是在那山洞里发现的,我觉得有意思,便顺手拿了。”
她心中不免对那山洞密室的主人心生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妙人才能写出这般的书?还有那么多的金银,那人为何会留在那里?
董承志也忍不住夸:“还得是读书好,要不咱们还不知道如何做盐呢,这几日没能吃上盐,我浑身都不得劲。”
“嫣娘,那书是怎么样的?”吴文兰直接跑到岑嫣身边坐下,“我也想瞧瞧。”
岑嫣也不吝啬,直接把书递给她,末了,还不忘嘱咐道:“你可得小心些,离火堆远些。”
“哎~”
“这书你们等会儿看,我看这鱼已经熟了,先吃东西再说。正好这盐制出来了,直接撒到鱼皮上去,味道应该更好。”说着,董伯年就给大家分起烤鱼来。
其实这烤鱼的外部很香,鱼表面被烤成黄褐色,内部的油脂已经被烤出来,滋滋滋地散发出一股子糊香味,其实不加盐也很好吃,但他们需要补充盐分。
当然,鱼的内部还是略微带着腥味的。
经过这一日的休息,再加上补充了盐分,众人似乎感觉身体好很多,只是有些疲累,若休息到明日,许是能把精神养回来。
就这样,第二日众人再次醒来时,果然感觉身体舒服许多,也没有昨日的疲乏和无力感。
董伯年又带着叉子去潭水里叉了几条鱼,才继续开始赶路。
接下来的几日,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不见什么人或物,终于在第三天时,他们见到附近有一个小村庄。
为了保险,董伯年带着刀先过去探探路,其余人则躲在附近的林子里,就怕有什么突发状况。
就这样,董伯年去了小半个时辰还未见回来,原本就悬着一颗心的众人都很担忧,生怕董伯年遇上了什么事情。
“咱们要不要也跟着过去看看,大郎他...”
岑嫣担忧地望向不远处的房子:“咱们先等等吧,夫君身手不错,若是里面真有什么,连他都对付不了,那咱们大喇喇地过去,恐怕也是被一锅端了。”
众人原本躁动的心,在听了岑嫣的话之后,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那咱也不能不管大哥吧?”董仲清有些不满。
“咱们再等等,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呢?”岑嫣明白董仲清的心情,但他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
就这样,众人从白日等到了天黑,原本他们还有有些饿,因着董伯年没有回来,到底没敢生火,就怕这附近有什么危险。
不过,他们倒是运气好,在附近找到了一些野果,倒是能勉强果腹。
“咱们现在能过去看看了吧?”
董仲清恨不得现在就直接冲到村子里去。
岑嫣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神色凝重道:“再等等,等天彻底黑了,咱们再过去。”
“还要等?”董仲清的声音陡然加大。
许慧见儿子这般,心中也十分焦急,却还是缓和了声调,道:“嫣娘,怎么还要等啊?大郎这都去一日了...莫不是...咱们可不能耽搁啊。”
“若是里面真有人等着咱们,现在这天还有些亮,他们可是很容易就发现我们的。”
岑嫣心中也十分无奈,她也很急。
回不来的那人是她夫君,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他要是真遇上什么危险,她到时候就是寡妇,而她们剩下这些人想要走到洞族山寨去,恐怕难如登天。
“就听嫣娘的!”
董承志一锤定音。
从这个队伍开始逃难以来,他从最开始的彷徨无助到现在,其实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做。但他一直都知道,他们这个逃难队伍的主心骨其实就是大房夫妻。
在一次次的事故中,在日常的相处中,他也看出了自家大儿媳是一个极其有主见的女人。
就这样,直到天彻底暗下来时,岑嫣、董仲清和吴文兰偷偷地潜入了那个村庄。
刚进入村子时,里面是死一般的寂静。
要知道,寻常的村庄都会养些鸡鸭猫狗,村里也会因着这些动物而时不时地冒出动静来。
有时候,岑嫣半夜醒来,就会听到村里有人家的狗在远处狂叫,可那时候夜已经深了,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什么人走动。
几人,小心地往前挪动,打探着周围的房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遇到什么人。
可他们路过了好几户人家才发现,很多房门都是打开的。
岑嫣心中有了一些猜测,拉住另外两人,附耳对两人说了心中的猜测,她觉得这村子里没有什么人。
两人其实也有一样的想法,听了她的话,决定随机挑一户人家打探情况。
就这样,几人走进了一户房门大开的房子。
那房子黑洞洞的,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几人有些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进去,挨个打开房门查看,发现果真没有什么人。
怪,真是太怪了,这房子既然没有什么人,那董伯年怎么天黑了都不回去。
岑嫣小声道:“咱们再一起找找吧,别分开。”
“嗯。”两人无声点头。
不怕村里有人,就怕村里没人。
有人,至少几人有迹可循;没人,那董伯年是如何消失在这个村子里的?
岑嫣心中升起一股子不好的预感,她在心中暗暗祈祷。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晋江文学城首发
寻找了许久,三人的心绪变得越来越慌乱,这村子似乎真的是一个空村。
可,董伯年去了哪里呢?
就在这时,眼尖的岑嫣看到不远处的房子似乎有光亮,她不由地提醒身旁的两人。
两人这么被提醒,自然也看到了远处房屋的不同寻常。
三人悄悄地凑到那房子旁边,就听到屋中正有人在说话。
“将军,我们接下来还要在此处待着吗?”一道厚重而粗粝的声音响起。
“我身上的伤,恐怕不能支撑咱们走太远。”被称为将军的男子说完话,还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可今日那名男子闯入,看他身手还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敌方派出来的探子?若真是,那咱们这个位置就暴露了。”
粗粝嗓音的男子隐隐有些担忧,自家将军兵败而逃,敌方穷追不舍,到处都在搜寻他和将军的足迹。要知道,探子行动的方向都是有记录的,若探子不能赶回去,明日恐怕就会有人大规模地往这个方向来搜寻。
他今日审问那男子许久,但却问不出什么来。那男子的嘴就跟河里的蚌壳一样,硬的难以撬开。
“哼!”将军冷笑,“那人倒是身手不错,招招狠辣,若不是我恰好回头发现他的踪迹,恐怕就要栽在这里了。管他是不是,直接杀了,免得夜长梦多。”
“是。”那粗粝嗓音应下,又询问道:“那咱们明日要不要...”
“唉,此处也确实不能久留,咱们明日往山上去吧。”
“山上?那山上可是土匪横行啊,哪怕是咱们当初兵力充足之时,那土匪也不是咱们能对付得了的。”
山中密林的道路崎岖,地形错综复杂,野兽毒虫肆虐,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丧命,更别说遇到山里的土匪了,他们可是能利用地形优势消耗他们的兵力,根本就无解。
屋内油灯闪烁,将军的嘴角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他当然知道那山上的土匪不好对付。可是,他对付不了,别人自然也对付不了。
“咱们不仅要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去,最好能让张举荣知道,我看他刚到手的城池坐不坐得稳。”
粗粝嗓音的男子眯了眯眼:“您这是要借着土匪对付敌军?可那群土匪能同意?”
说着,那将军笑着附耳对着粗粝嗓音的男子说了许久的话,最后那粗粝嗓音的男子才恍然大悟。
与此同时,岑嫣三人这边也猜到董伯年大概就是两名男子口中说的探子,他们得在今夜就将董伯年给救出来,若是过了今夜,董伯年就会被那两名男子‘处’了。
屋内两人正聊着天呢,就感觉屋子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
“外面这是怎么了?”
“属下这就去看看。”
话音落下,粗粝嗓音的男子冲出门外就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
与此同时,他还听到许多的脚步声,兵器碰撞的声音,还有人的说话声。
“上头说人可能藏在这村里,非要咱们带着队伍过来搜,多麻烦。要我说,放把火烧了就成。”
“你这法子不错,但上头的人等会儿要过来看,咱们先带人搜搜。真要是能找到什么人,咱们可就能升官了!”
那人说着,似乎升官之路就在眼前一般。
粗粝嗓音的男子瞳孔微缩,心中暗道不好,这估计是张举荣的手下找过来了,他得赶紧带着将军跑。若是遇上了一群士兵,那他和将军可就跑不远了。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其他的事情,急匆匆就往屋内赶,也不等将军多说什么,他就将事情简单地说分明了。
“将军,咱们快跑吧!也不知他们现在带了多少人,咱们趁着夜色赶紧走。”
那将军闻言,也是神色大变,这些日子他都在跟着下属逃难,途中也损失了许多人马,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个下属,他早就成了惊弓之鸟。
也顾不得叫下属收拾什么东西,连忙就跟着下属夺门而出。可惜他现在身上还带着伤,走的并不快。要不然,他恨不得飞奔出村。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幸运,直接往没有起火的村子另一头去,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军队。
他心中暗想,这次直接往山上找那群土匪合作才是正事,这次的他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城池!
见两名男子已经走远,岑嫣和董仲清这才放心地丢下手中的农具直接冲进了那间房子。
此刻的岑嫣已经带着董仲清找到柴房关着的董伯年,这时候的董伯年已经奄奄一息,躺倒在柴堆旁边。
刚才的那番动静,就是三人为了吓退屋中的那两人,特地设计出来的阵仗。
“小叔,我去和文兰把火给灭了,你把夫君背出去。”
“嗯!”
董仲清重重点头,叮嘱道:“嫂嫂,你跟文兰小心些,若是那火不能灭,你们两人可别逞强。”
“好,我知道。”其实他们选择放火的地点都是有章程的,故意选那种与其他房子隔得远的,哪里会有事?
只是,她们不能掉以轻心,得过去看着,防止那屋子的火不小心引燃旁边的东西从而烧到隔壁房子。
她来到火光的源头,吴文兰见到她来,焦急地询问:“董大哥可被救出来了?”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那里面的人是不是董伯年。
此刻的火光如同白昼,火光映照在岑嫣的脸上格外明亮,照清楚了岑嫣的面部表情。
她面上的表情似喜似忧,叫人看不出任何痕迹。
“救出来了,但他身上有伤,恐怕情况有些不太好。”
“那?”
吴文兰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既然人活着,总该没有什么大事。
岑嫣望着面前的火光,喃喃道:“只希望这火势别蔓延到旁边的屋子。”
“应该不会,这屋子的位置都是我挑好的,只要没有什么风或者草把火吹到其他房子去,问题就不大。”
在点火之前,吴文兰可是仔细勘察过屋子的位置,又看了今日的风向。火烧起来之后,她还特意清了周围的杂物和杂草。
“那我们再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东西。”为了保险起见,岑嫣觉得再查看一下周围会比较好些。
“嗯。”吴文兰欣然点头。
那间房子烧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火才慢慢地灭了,屋子里的东西被烧成灰烬。
而董伯年已经发起高烧,众人只好随意找了一间有水井的屋子住了下来。他们之前买的药材正好在这时候起了大作用,之前的兵匪只抢走粮食之类的东西,药材他们不认识,也就留了下来。
董繁枝在帮忙熬药,岑嫣则在董伯年身边照顾他。董伯年昨日被殴打审问,身上有多处伤口,岑嫣小心翼翼地给董伯年擦身上药。
自从董伯年上次生病之后就养了许久的伤,等到他们伤好之后也是直接踏上了逃难的路途,他便没怎么脱衣服出去干过活,如今岑嫣看着他白净的肌肤,忍不住羞红了脸。
只是这上药照顾的事情也只能让她来做,除了她,再没有人合适。
她轻轻地给董伯年擦洗身子上的血渍,才把药粉撒上去,又用干净的布条给董伯年包扎。这个过程中,董伯年似乎是觉察到了疼痛,忍不住呻吟了几声,岑嫣见状也只好减缓了上药的速度。
上好药之后,屋子外就有人敲门,岑嫣立马就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开了之后,岑嫣就看到董繁枝端着一碗药。
“嫂嫂,药熬好了,哥哥醒了吗?”
岑嫣摇了摇头:“还没呢,现在荒郊野地,根本找不到大夫,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
其实这附近就有一个城池,但走过去要一天的路程,而且那个城池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就怕守城的是一群兵匪。
况且董伯年已经发烧了,他们根本就耽搁不得,只能用之前买的药来试试,听天由命了。
“给哥哥喝药,估计他很快就能好了!”
在董繁枝的概念里,只要生病了,吃药就能好。她兄长只要喝了药,就一定能好。
“嗯,枝娘说的对,咱们得快点给你哥哥喂药才是。”
岑嫣接过药碗,小心地端到床边放下,她先是在董繁枝的帮助下把董伯年扶起来,再端着药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吹凉,慢慢喂到董伯年口中。
董伯年似乎也感觉到有东西进入口中,他不自觉地吞咽起来,一口,两口...慢慢地就把一碗药喝光了。
喂好药之后,岑嫣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枝娘,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你去门口看看?”
“哎。”董繁枝乖巧应下,跑出了门,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
岑嫣则端着已经变温的水到院子里倒了,再到井边打凉水倒入盆中,随后端到屋子里,将董伯年额头上的帕子拿到盆中搓洗一遍,又放到他额头上降温。
就在这时,董繁枝欣喜地跑进了屋。
“嫂嫂,娘亲他们回来了,我看她们手上还拿着东西哩,也不知道是啥。”
说完,她又一脸喜色地跑出屋门,准备去迎接去了。
岑嫣一听这话,也跟着高兴起来,若是真的能有东西,那他们这几日倒也不必太过于忧心了。
如今他们缺食少药的,每日再这般吃野菜,恐怕真的要饿死在这逃难路上。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岑嫣又给董伯年额头上换了帕子,才出门去看。
刚走到院子里,她就看到一脸喜色的许慧和董仲清正拿着一个布袋。
“这是?”岑嫣小心翼翼地询问。
“咱们接下来的几日不用忧心了,我和二郎竟在昨日找到大郎的那个房子内找到粮食。”
粮食?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到粮食了,岑嫣都快忘了粮食长什么模样她也跟着笑了起来,院子里喜气洋洋的。
不久之后,吴文兰和董承志也回来了,吴文兰采集了一些草药。
而董承志的手上只拿着几把野菜,原本他是想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鱼之类的猎物,奈何捕鱼的技术太差劲,根本就抓不到什么东西。
这事还被许慧笑话了许久。
众人刚吃过午饭,岑嫣正准备拿着野菜粥去屋内喂董伯年,就看到他已经倚靠在床边盯着她看。
“你醒了?”岑嫣大喜。
“嗯,昨日......”
第28章 青州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昨日董伯年刚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就发现这个村子十分诡异,当时的他感觉不对,就像想立马离开,没想到还是被那两个亡命之徒给抓了。
他被那两人审问了许久,他自然不敢暴露家人位置,只对着二人扯谎,哪知那两人却不信,他们觉得董伯年身手不错,必定是别人派来的探子。
他虽然是被两人审问的,但也从二人的对话中猜到许多不寻常的信息。
那两人之中,有一人受了腿伤,另一人称受伤的人为将军,两人又提到张举荣的名字。他不傻,他现在的位置在青州和黔州的交界之地,结合看过的邸报,立马就能猜到两人的大概身份。
这人是估计就是青州守将陆林,如今他把城池都丢了,让青州陷入混乱之中,朝廷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必定要追究他的罪责,一个不好,就可能被杀头。
陆林如今就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死期将近,除非他能将青州城夺回来。否则,他被处置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这身体情况,咱们也走不了,如今也只能在此养伤,只是不知道这里是否安全?”
毕竟这地方可是陆林待过的地方,若是到时候张举荣循着踪迹找过来,她们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我这伤其实并不算重,不过是伤口没处好,所以有些烧罢了。”董伯年的嘴唇虽然有些苍白,却看得出他精神头还行。
“你的意思是?”要继续赶路吗,接下来的话,岑嫣却不好说出口,因为她的心中也在踌躇,不知道如何抉择才好。
若是因着赶路而使得董伯年的病情恶化,那她可就成了杀夫罪人,这个罪名她可万万不能担。
“咱们直接往青州城赶吧?如今张举荣刚拿下城池,首先做的事情必定是吸纳难民,安抚民众。”
虽然之前路上抢掠难民的人大概率就是张举荣的手下,但他却不敢在明面上干这种事情,至少他现在不敢。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必定会先把青州稳住,之后再进攻其他城池。而这个过程中,他需要的是兵力、财力和民力。
如今董家人要是往青州城走,那青州城必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岑嫣听着董伯年的话,若有所思道:“夫君,你是说日后可能不安全?”
董伯年此刻望向岑嫣的眼睛微微闪动:“娘子果然聪慧,等到朝廷那边稳定下来,就会往青州这边打,咱们得快些进城采购米粮才是!”
两人现在无法探知朝廷以及全国的局势以及动向,但青州城此刻刚刚拿下,必定是最安全的时候。
岑嫣重重点头,又出门去找其他几人商量了一番,其他几人除了有些担心董波年的身体情况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咱们所处的这个荒村并不安全,城里有大夫,到时候咱们也好带着夫君看看,出去明日赶路会受些罪,去青州城是最好的选择。”
“行!”
“我也觉得儿媳妇说的对,咱们今日休整一日,伯年也能好好休养一日,咱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是啊,咱们进城才能有粮食!”
众人纷纷拍板赞成,岑嫣的提议通过。
早上许慧找到的那袋粮食是从那两人藏身的屋子中找到的,也多亏了这袋粮食,众人这日也能将身体补回来,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次日,他们
直接踏上了去青州城的路程,董伯年则被放到牛车上躺着休息。
他们为了快些到达青州城,竟然连中午都不怎么休息,一直往前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青州城郊外。
刚到城郊之外时,青州城外站满了人,仿佛之前兵匪抓人打仗的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岑嫣几人今日是进不了城池了,但还是让董承志去找人询问进城的情况。
颠簸了一日,董伯年昨日休息恢复的气色,今日又退下去,脸色也难看许多。
许慧有些担忧地问:“儿啊,你还好吧?快喝些水。”
说着,许慧就拿出一个水囊递给董伯年,董伯年也不推拒,接过水囊喝了之后就靠着卸下来的牛车睡下,他今日的精神头实在差的过分。
岑嫣此刻正泡海带,泡海带的水是董仲清去附近打的河水,而董繁枝正在帮着看着药罐子里的炉火,随时准备着加柴火。
旁边路过的人有很多,人来人往的,岑嫣时不时警惕地侧眼看着周围。
忽的,她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一名男子朝她走来,她心中警铃大起,她们现在的队伍老弱妇孺,还有伤残人士,唯一一个壮年男人还去打听消息了。
若是真有人对她们下手,恐怕也没人来帮她们,甚至还可能跟着一拥而上对她们下手。
果然,那名男子就是来找她的,男子走到她的身边,问道:“姑娘,你们可是要进城?”
岑嫣此刻正垂头搓洗海带,听见那声音,她立马调整了情绪,当她抬起头时,早就换了一副凶悍的面孔。
“怎么,你想干嘛?”
岑嫣把嗓音刻意压粗,语气也带着几分农家妇人特有的凶悍,这还是她当初看花溪村的妇人学的,如今倒是似模似样的,倒是把那男子吓了一跳。
男子原本就是隔着老远就看到岑嫣温婉的侧脸,以为她是个温柔的美人,没想到说话竟是如此粗鄙,男子当即就歇了一半的心思。不过,他既然过来了,总不能只是过来,原本想办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小娘子,我也不干嘛。我只是看你们队伍是老弱妇孺,想着你们进城能安全些,只是这手续嘛...”
那男子欲言又止,死死地盯着岑嫣看。
他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是老远就瞧好的女人,要是不说话,倒是一个不错的美人。
“哼,老娘可没有钱,你怕不是想坑骗我的钱财吧,告诉你,老娘没钱!”说着,岑嫣左右看了看,抄起一根棍子就抽那男子,男子挨了一棍,跳着跑远了。
边跑还边道:“我这里只收一两银子,童叟无欺!童叟无欺啊!”
岑嫣冷哼,对着那边大声嚷道:“那你找别人去!老娘没钱!”
这边的这出闹剧自然被旁边路过的有心人看在眼里,原本对岑嫣几人有心思的人也歇了一部分心思,这娘们跟个小辣椒似的,他们可不想沾染。这青州城外也不止这一个小娘子,他们何必招惹小辣椒呢?还是换一个对象下手才好。
这边的事情发生的太快,许慧原本想过来帮忙的,没想到儿媳妇直接把对方给赶跑了。
“嫣娘,我感觉你变了。”许慧说着,又望向男子逃跑的方向。
岑嫣害羞地笑了笑:“娘,现在夫君病了,爹又去打听消息了,咱们若是不立起来,恐怕就要被他们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如今正是乱世,这些人可不会讲什么法纪,都是在弱肉强食,只要你稍微表现的软弱一点,就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吃肉喝血。
原本岑嫣长的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做到如此凶悍,这显然让许慧有些吃惊。同时,她心里也多了许多的欣慰之情,儿媳妇能立起来是好事。
此时,董仲清打了水往回赶,而吴文兰则摘了一大把洗干净的野菜,夕阳倒映着两人,倒是格外和谐。
许慧又生起一个柴火堆开始煮粥,火光绚烂,锅里加了不仅加了昨日发现的米,还加了野菜和海带,粥的香味很快就蔓延出来。
董承志也在众人分粥的时候回来了,见他回来,众人连忙问起进城的事情。
“该如何进城,你都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他们说,进城倒是不难,只需要每人交二两银子就能进。”
“二两银子?!”许慧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
“他们莫不是想抢钱?”平日里他们一家子人一年的嚼用就要二两,如今这青州城的管辖者也太过于贪心了吧?
董承志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他们除了接受,并没有其他选择。
“娘,夫君现在的身子禁不起磋磨,咱们也没有什么粮食了,除了进城,别无他法。”说着,岑嫣又用怀里的玉佩示意许慧,许慧也立马反应过来,他们如今可是带着亿万家产的人,倒也不惧怕这些过路费。
“行吧,咱们明日就把家当都交了,只是咱们的银钱不足数,到时候咱们求求城门口的守卫。等咱们进城了再看看能不能找着什么活计,到时候也好弄些粮食,我已经许久都没有吃饱了?”
“对呀娘,咱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明日去求求门口的守卫,相信他们到时候一定能心软放咱们进城。”
婆媳两人一唱一和的,倒是相得益彰。
有些路过的难民却嗤之以鼻,没钱还想进城,这是做梦呢?要是能守军能通融,他们早就去城里逍遥去了,至于在这城外待着采野菜?
原本看着婆媳两人越说越严重,董承志还想打岔,他们不是发现了那堆金银财宝吗?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进城的事情,他才想出声,就发现附近看着他们的难民也少了许多,他这才明白婆媳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官司。
其实这事还是岑嫣自那主动来找她的男子之后就开始察觉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奇怪,某些难民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向他们。所以她临时起意,小声跟许慧说了这事,婆媳两人联合演了这出戏。
董伯年此时也醒了过来,他勾唇看着妻子,忍俊不禁。
还是妻子聪慧,只是这周围还有人盯着他们,许是董家带着一头牛,所以他们这才有些眼红,今夜注定是不太平的。
想到这事,董伯年把众人叫到身边,小声商量了今夜的安全事宜,才安然地喝药睡下,他实在是有些累,熬不住了。
第29章 夜黑风高又见陈大花杀人
黑夜慢慢地笼罩着整个青州城,仿佛要将城外的所有东西吞噬一般,白日炙烤得火热的大地也随之降下些许温度,让人感觉到丝丝凉意。
萤火虫在远处的河岸边飞舞,仿佛晶莹的黄色星星,蝉鸣依旧在聒噪,一点也不停歇。
岑嫣倚靠在火堆旁边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叹道:“七月的月亮仿佛格外地亮,若是不生火,也能看清楚道路。”
只是不知他们这一行人的路要何时才能走到头?
到底她没有再想,警惕地环顾周围,等到确认安全之后才看向百无聊赖的董仲清,他此刻也在看着天上的星星。
今夜董仲清守着上半夜,等到下半夜董承志守夜,岑嫣有些不放心,也跟着睁着眼睛守。只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劳累,她没多久就沉沉睡下去。
等到她惊觉自己不小心睡过去而惊醒时,就听到不远处的草丛内有声响,她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这个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了。
不远处的董承志自然也注意到远处的响动,但他却不敢过去查看,就怕是有人故意引他过去。
等到岑嫣坐起身,仔细盯着远处的草丛,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动静,董承志这才注意到儿媳妇似乎也被这声音吵醒了。
他以为儿媳妇想要过去,刚想说话,就发现岑嫣只是在听,并没有其他动作,他这才放下心来。
岑嫣感觉草丛内仿佛是一对男女正在做什么事,女的似乎不太愿意,那男子似乎用什么威胁女子,那女子似乎就不再反抗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男子的声音格外熟悉些,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电光石火间,她突然联想到白日那找她说话的男子。
难道草丛内的男子就是他?
莫不是三更半夜要带人进城?
正这样想,就从草丛内出来一男一女,岑嫣眼尖,立马就发现那男子正是白日找她进城的男子,而那女子则是陈大花。
她十分震惊,一个女子能够从花溪村那个地方跑那么远,还逃过了兵匪的掳掠,她这着实不是一般女子。
远处的那女子似乎的动作似乎有些不自在,正在身上的衣裳,
那男子却径直离开,看着他阔步而行的背影,陈大花有些着急,她语气却十分急切。
“石大哥,你不是说待会带我进城吗?”
“进城?我有说过吗?”男人语气十分轻蔑,随后就开始哈哈大笑。
“你说过的啊,只要我陪你...咱们刚才不就是?你说过我陪你,你就带着我跟我的孩子进城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陈大花带着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能直接哭出来。
“呵,我说你就信?不过是一个千人骑的玩意儿,陪我睡一觉又怎么了?你的身子也值那一两银子?”男子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他这一段时间在青州城外寻找进城的买家,不知道骗了多少女子,那些女子不都是有苦说不出,最后打落牙齿往里吞吗?
若不是听一些兄弟说起青州城外有一个叫陈大花的妇人身子不错,他也心生好奇想尝尝味道,今日这么一尝,感觉这女人确实还不错。只是,也没有那些人吹嘘的那么好,他回头得去说说他们,去城里翠香院吃些好的才是。
想到这里,他掂了掂腰上的荷包,心中一喜,真沉。
他等会儿送完那几个要进城的客人之后就去翠香楼舒服舒服,犒劳犒劳自己。
但他却没注意身后正有一道娇小的影子悄然靠近,倏地,他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岑嫣忽的感觉腿部有些发酸,但她不敢动,生怕不远处的陈大花注意到自己。
看陈大花这么利落地往人家后脑勺扎,估计这种事情没少干,兴许她手上已经沾染了不少人命。岑嫣虽然在逃难路上见过不少死人,但她对于人命这种事情还是很敬畏的。
就在这时,她脚边趴着的小黄似乎也感受到了不远处的动静,警觉地抬起头颅往不远处看去,正想张开嘴嚎叫,就被岑嫣一把捂住了嘴。
小黄十分不解:呜呜呜,有坏人,我要吓跑她,主人为什么捂嘴,不让说了是吗?
岑嫣死死捂住小黄的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小黄嚎了出来。
远处的陈大花慢条斯地在男子身上搜寻着什么,没一会儿她就摸到了一大袋银子,她喜出望外。又将男子的手帕搜出来给自己擦了脸,这才慢条斯地潇洒离开。
有了这些银子,她明日进城就方便了,说不定还能租下一个小房子。
等到陈大花走远了,岑嫣这才松开小黄的口鼻,小黄这时候也不叫了,只蔫吧地趴在草地上,他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董承志则放下手中的柴刀,好险,他真怕那女人发疯到处杀人,他刚才随时准备冲上去与陈大花搏斗,没想到那女人这么快就离开了。
见到这一幕的两人,刚才还有些犯困,此刻已经被吓的毫无睡意,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熬到了第二日早晨。
而那男子的尸首似乎也没人管,倒是有几只野狗盯上了那具尸首,直接将尸体拖行的更远。而路过的行人看到这场景,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仿佛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此时的青州城外已经排起了长龙,那些人都是要进城的人。守门的士兵也不管要进城的人有多少,也不看人家是否有路引,只看对方是否能拿出二两银子的进城钱,只要拿得出,通通都能进城。
看着漫长的队伍和城门口堆着的银子,岑嫣陷入沉思,这圈钱方式倒是不错,到时候这陆林直接就能作为打仗的军资。只是不知道啥时候打仗,她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青州城。
等她们到了城里,得打听打听消息才好。
很快就轮到了董家人,清点人数的官兵数了数,随后报了数:“七人,十四两银子。”
“好嘞,这是十四两银子,官爷您拿好。”
说着,许慧将早就准备好的银钱递给那守城的官兵。那官兵接过银子仔细看了看成色,随后拿到身后的秤上称,确定数目对了之后,才答应放行。
这守城的官兵每日要检查很多银子,其中就有许多百姓银钱不够数,在银子内部藏了东西,想要蒙混过关进城,直接就被他们给丢出去。还有那拿着白铜当做银子来糊弄人的,还有那到门口下跪求人的...这些官兵每日不知道见了多少,自然对检查银子和进城人员就多了几分小心。
这时候,就有两名官兵检查了牛车上面和牛车木板下面,确认只是七人之后才放几人进城。
等进了城之后,众人先跟附近的行人和商家打听了附近的医馆,随后径直往医馆走。
医馆内
中年蓄须的大夫把着董伯年的脉,表情有些凝重。众人看大夫这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没敢打扰大夫看诊。
毕竟他们能看上大夫都有些奢侈了,如今可不敢得罪大夫。
好在,他们才等了一会儿,那大夫就道:“幸好只是伤口发炎,没有伤及肺腑,倒是没什么大事,等我开几副药,吃个几日就能好。”
其实董伯年的伤看着很重,但这大夫却不问,无他,最近进城的难民多了起来,时常有一些外伤很重的病人道他医馆看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大夫提笔写了张药方就递给一名药童去抓药,他又吩咐另外一名药童把后面的诊室布置出来。
随后让董承志把董伯年扶进诊室,药童用木盆端来热水,大夫就开始给董伯年处伤口。
幸好之前岑嫣等人给董伯年处过一次伤口,如今董伯年身上的伤口没什么大问题,大夫只是清了一遍,把他精心研制的药粉撒上去,就再次给董伯年包扎好。
大夫收拾药品的时候,还看着董伯年身上的肌肉夸赞道:“小伙子身体不错,要是寻常人受这样的伤,此刻恐怕只能躺着。”
忽的,大夫又咳了一声:“这药一两银子一瓶,你们每日给他上一次药,不出半个月就能结好疤。”
董承志有些肉疼,却还是咬牙问道:“那这总共要多少?”
“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确实有些贵,但众人心里也明白,这董伯年的伤确实有些重,贵些也正常。
古往今来,就没有看病不贵的,他们也不敢跟大夫再多说什么。
毕竟大夫可是能掌握你生死的人,若是因着什么东西得罪了大夫,那大夫用药拖着你,或者是让你的病变得更严重,你也不一定能察觉。
到时候,你许是会觉得是自己的病太严重,所以才治不好的。
等拿了药材出了医馆,众人这才开始寻摸起吃饭的东西来。
此刻已经是午时,日头悬挂在天空的正中,灼烧着青石路面,而青石路面则升腾起一股子热气,直冲天灵盖。
董承志和许慧原本是想着带着众人去附近找个客栈住下来,好躲过这酷热的天。
可两人的意见却被岑嫣给否定了。
他们如今带着许多东西,得快些找个住的地方才是正经事。所以岑嫣便提议随便在路边吃些东西,然后快些找附近的人牙子寻摸小院子住下来。
如今的他们身上可是带着许多不同寻常的金银,若是去客栈住,到时候人多眼杂,哪怕他们没有暴露出来,但通过他们的花销也能猜出一二,被人盯上可就不好了。
原本觉得去哪都行的其他人一听,也跟着有些着急起来。
是啊,他们如今可不是一般人,若是真被人盯上,杀人劫财的事情,他们在路上可不是没见过。
就说昨日夜里的事情,就足够吓的他们好几日不能好好睡觉的。
就在这时,董伯年也在车上咳嗽起来,岑嫣小心地将水囊递给董伯年让他先喝一口,董伯年喝过水之后也道:“嫣娘说的确实有道,咱们得赶紧租一个小院子才是正经。”
“嗯!”众人连连点头。
第30章 缘分真奇妙租到房子,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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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在路边的馄饨摊连吃了好几碗馄饨又买了几个包子之后,才往附近的牙行走去。
进到牙行内,就有一名刘牙人热情地迎了上来。那名刘牙人自报姓名,众人也就知道这名刘牙人姓刘,他们立马就对着刘牙人说明情况。
刘牙人听说几人要在一日之内找到一间能租住的房子,心中也十分高兴,他们做这行的自然每日都会接受许多委托,租房资源自然不少。
“不知几位想租个怎么样的房子?”
“我们租个小院子,不要求多大,只要能够我们一家人住下就好,能带个牲畜棚,最好能便宜些。”
刘牙人打量了几人,又把人数了数,才道:“七个人?”
“嗯,我们夫妻两人带着儿子儿媳......”
董承志把一家子的情况说明,刘牙人了然,董家最少能有四个屋子能够提供给人住。这个要求倒是不算难,只是能够带牲畜棚的,恐怕得租一个大一点的院子才行,小院子可不带。
刘牙人把大概情况给众人说清楚了,还道:“你们想要租的房子一个月最少要四两银子!”
说着,刘牙人比了一个四。
“这么贵?”饶是岑嫣这见过些许世面,也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贵了。
其他人也忍不住到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够他们去堂安城随便租年的小院子了。
刘牙人对董家人的夸张表现早已见怪不怪了,不过他是专门做牙人这一行的,倒也赔上一个笑脸,耐心地解释道:“这个价格可不算贵,诸位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时候,天下早就已经乱了。咱们老百姓能有一个地方安生待着已然是不容易,这衣食住行的价格自然都得上涨。”
他也不怕董家人拿不出这个钱,毕竟能进城的人家可是能每人掏出二两银钱的,没钱的人早就被守城的官兵筛选出去了。
董承志和许慧两个当家做主的大家长习惯性地犹豫了一会儿,正想着是不是弄一个小点的院子,就听身后的岑嫣说话了。
“那还请刘牙人带我们去看看院子。”
刘牙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喜,立马就带着几人去城中的几处院落看了。
原本还纠结的董承志和许慧在见到房子之后,那起子不乐意也变成了乐意。
毕竟他们已经在外行走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能有个地方安定地住下来,哪能不乐意呢,多花些银钱就多花吧。
许慧几人看中了其中一个有水井的院落,那个院落离主街道不远也不近,也算是比较安静,平日出门买些吃食也方便。
牙人一喜,忙道:“您也知道这院子与其他院子不同,还带有水井,这价格自然也就比寻常的院落贵上一些,要五两银子一个月。”
许慧一听这话就炸了,又多了一两银子,对方怎么不去抢钱?
“刚才才说四两银子?!你现在又说五两,打量着我们好说话,所以欺负人是吧?”
牙人也被许慧这嗓门给吓到了,他忙道:“婶子您先消消火,我刚才说的是四两银子起,不是说四两银子就能租。您若是要租四两银子的房子,西边的那个院子就是四两银子的。”
岑嫣仔细打量了眼前的院子,忙附耳到许慧耳边说话,许慧虽然脸色依旧难看,到底火气是降下来了。
“你这能不能再便宜些?”
“只能便宜一百文,多了降不了。婶子,我跟您说吧,因着打仗,上头就跟咱们这些收租的额外多征税,所以这价格也贵了许多。再加上这进城的人越来越多,这租房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供不应求的。”刘牙人此刻已经开始哭丧着脸,这婶子太可怕了,就像小时候邻居家那个凶悍的婶子一样。
董承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为了众人能快些休息,立马拍板决定:“行!那就四两九钱银子。”
“哎!”刘牙人立马拿出契纸和笔,双方签订租赁契约。
最少租赁一个月,董家人正好达到要求,直接签订一个月的契约。
等拿到签好的契纸之后,刘牙人喜滋滋地跟众人说了周围的情况,又将城中的规矩说了一遍,才志得意满地离开。
等牙人走后,众人作了分工,董承志带着董仲清上街采购用品,许慧带着岑嫣吴文兰一起收拾屋子,董繁枝则帮忙照看起董伯年煎药。
这房子似乎时常有人进来打扫过,里面倒是没有什么怪味,三人很快就将屋子打扫了一遍。
屋子打扫好之后,许慧立马就和岑嫣将董伯年扶进屋子,屋子内早就有一层铺好的垫褥子和床单。
许慧出门望了一眼:“这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虽说这是夏季,但能弄一床厚实些的被子睡上,也能让她们一家人舒服些。可这爷俩还没回来,许慧总是忧心这两人会把这事给忘了。
“不行,我得出门去看看。”说着,许慧就往院外走。
岑嫣听到婆母的动静,也跟着走出了房门,如今她们人生地不熟的,她真怕婆母出去逛,到时候把自己给逛丢了。
她忙对着许慧的背影喊了一句:“娘,咱们还是在家里等着吧,这城里的巷子七拐八绕的,到时候可不好找回来。”
被儿媳妇这么提醒,许慧心有戚戚,忙顿住了脚步,只在门口左右张望。
她这不张望不要紧,一张望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陈大花。
婆媳两人说话的声音,陈大花自然也听到了,她也不躲,大大方方地跟许慧打招呼。
“董家嫂子?是你啊!”
“呀,是罗...”许慧显然有些吃惊,她险些没认出来,此刻的陈大花容光焕发,穿着干净鲜亮的衣裳。
陈大花也不等许慧说完话就直接打断:“董嫂子,我姓陈,叫大花,以后你叫我大花妹子就好。”
“哎。”许慧尴尬地笑笑,她险些忘了,这陈大花已经和隔壁的老罗家和离了。
随后两人就在门口叙家常,陈大花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部分,略过自己路上的惨痛经历,只说发现闺女的踪迹,一路打听往南逃难来的。
“那你一个女人能跑那么远,这也太不容易了。”
陈大花点点头:“可不是嘛,我遇上一个好心的队伍,跟着他们往这边走,有时候我帮他们干活,他们还会给我钱。”
“那你运气可真好。”许慧笑道。
随后她望向远处,看到赶着牛车回来的董承志和董仲清才跟陈大花道:“先不跟你说了,我家那口子买东西回来了。”
陈大花应下,末了还道:“那嫂子您先忙,我也要去街上买些东西。”
院子外的动静,岑嫣自然是听的分明,她其实心里有些佩服陈大花,她一个女人,竟然在没钱没人,甚至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带着孩子走了那么远的路。
刚才陈大花说她两个孩子都还好好的,母性的伟大就是这样,即使遇上那些艰难险阻,她依旧能把孩子保护的很好。
等许慧把董承志等人迎回来之后,便对着几人说起此事,她还道:“这真是缘分,又让我们遇上了她。”
董承志却是一身冷汗被吓了出来,他将众人都聚在一起,关上房门把昨天半夜的事情说了。众人一听,也被这事给吓了一跳。
“那咱们以后还是跟她少来往。”
杀过人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她,她随时都可能趁人不备动手。
“嗯,咱们只等着伯年养好伤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几名女人们拿着两人买回来的食材去厨房做饭,董承志和董仲清则把买回来的被子给铺到了床上。
今日董承志买回来许多肉蛋米面,其中还有许多白菜、南瓜、秋葵、菠菜、冬瓜......总之买了许多菜,董承志似乎想将这些日子没吃到的菜给通通补回来。
许慧白眼一翻,冷笑道:“他这是囤菜过冬呢?可咱们过冬也吃不了这么多菜啊!更别说这个天气,咱们又留不住,你爹是想把这些菜生生放坏啊!”
哪知,她这嗓门却不算低,被正准备去茅房的董承志听到了,他忙走进厨房:“孩子他娘,你只管做,多做几道菜,咱们都被饿这么多天了,也该多吃些肉菜补补才是。”
许慧淡淡地瞥了董承志一眼:“你也不怕到时候被撑死?”
“怎么会撑死?不是还有你们嘛?咱们一起补身子,要不然我为何买这么多?”本来董承志说这话没觉得有什么,却发现许慧脸色突然变红了,他起初还觉得有些奇怪。忽的,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忙逃离了现场。
而岑嫣和吴文兰看到这一幕,偷偷对视一眼,然后低着头忍笑。
之前岑嫣还觉得夫妻年岁大了许是不会像她跟董伯年这般,进出屋子看对方还会脸红,没想到这老夫妻还是一样会脸红。
她摘着手中的白菜,想着等会做一个白菜肉汤给董伯年送去,既能补身体,又适合养病的时候吃。
正出神呢,就听许慧跟她说话,手也在她面前晃了好几下。
“我跟你说话呢?你想什么呢?”
岑嫣眼波闪了闪,抬头看向许慧,眸中泛着淡淡的水色:“娘,我刚才在想待会要不要做一个白菜肉汤给夫君送去呢?”
“白菜肉汤?还是做一个菠菜猪肝汤给他吧,听说这东西可是大补,正好让大郎吃了,到时候伤也能好得快些。”
“菠菜?”岑嫣刚才没见到菠菜。
“嗯,那菠菜放那呢,我也是刚刚才翻出来的。”说着,许慧把菠菜放入木盆中,又拿着桶去院里的井中打水。
等她打水回来之后继续道:“咱们先把这白菜菠菜这些容易坏的蔬菜给做了,其他能存放几日的蔬菜,咱们过几日再慢慢做。”
“嗯。”岑嫣点点头,随后就到木盆边先将菠菜给洗了。
第31章 休养再次听到消息,青州城……
到了晚上,众人吃上了热乎的饭菜,这也是他们从家里逃亡以来,吃过最丰盛的饭菜。
光是菜都用上大海碗来装,摆满了桌子,肉蛋蔬菜,甚至煮的实实的白米饭,应有尽有。
就连桌子底下的小黄也分到一大碗肉和饭,他此刻正大口大口吃的喷香。
要是在平时,岑嫣吃过一碗饭甚至两碗饭就能饱,如今甚至吃了三碗饭。其他人更不必说,饭量比寻常时候多了至少一倍。
好在许慧对这种事情有经验,煮饭的时候就预料到了,锅里现在还剩下许多米饭呢。
待众人吃饱喝足之后,董仲清还去拿了一大块锅底的锅巴来吃,这柴火灶住的饭香,锅的底层也必定会形成一大块漏斗状的锅巴。
他拿着锅巴在面前抖了一抖,一脸陶醉地叹道:“果然还是这锅巴香,我已经许久没吃到,怪是想念的。”
说着,他嘎嘣地咬了一口,听着脆响脆响的,旁边坐着的岑嫣和吴文兰都有些馋。
吴文兰胆子大些,直接伸手就过去掰了一大块董仲清没动过的,然后给其他人分了分。
每人都拿到了一块香锅巴,空气中彻底成了锅巴香味的天下。
“这锅巴确实好吃。”
锅巴在口中咯吱咯吱的,然后爆发出无限的香气,侵入人的口鼻,随之而来的还有米饭特有的清甜。
岑嫣想,自己似乎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这么好吃的零嘴了。
约莫是饿了一个多月,自然感觉什么东西都是香甜的。
就在这时,董伯年在屋内叫人,岑嫣立马跑回屋,见到董伯年面色有些古怪。
“娘子,你帮我叫一下二郎。”
岑嫣立马就明白董伯年刚才为什么面色古怪了,原来董伯年是要去茅房,只不过他现在腿脚不便,需要有人帮忙搀扶。
“哎。”
董仲清被叫过来扶着董伯年去茅房如厕,他心中暗暗腹诽,等进了茅房就开口问:“大哥,你让嫂子陪着你就好了,叫我干嘛?”
他正在院子里聊天呢,忽然被打断,心里有些不爽快。
董伯年冷哼:“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再说了,你嫂嫂那娇娇柔柔的身板可扶不住我。”
“也是。”董仲清小声嘀咕,自己虽然年岁小了一点,但身量也不算小。
等董伯年如厕回来,岑嫣已经把床再次铺了一遍,董伯年再次坐上床时,感觉这床舒服极了。
“我刚去厨房端了一盆热水,先给你洗漱吧。”
“嗯,我自己来。”董伯年刚想叫弟弟帮忙,就发现董仲清早就跑没影了,他面色有些尴尬,岑嫣似乎是看出来了,立马就找了旁边的一个凳子,把木盆放在上面。
“先洗脸。”
“哎。”董伯年自己吧洗脸的手帕搓了搓,才敷到脸上擦洗。
现在的董伯年洗脸算是比较斯文的,若是在往常,他直接把水捧到脸上搓洗一遍,再用帕子把脸上的水擦干,这也就算比较讲究的了。
洗完脸之后,又被岑嫣扶着在另一个盆里洗了脚,最后才用当初做的芦苇盐来刷牙。
做完这一切之后,董伯年才安然地躺在床上望着灰色的帐幔,他虽然身上疼痛,但心里觉得温暖极了,有媳妇的感觉真好。
忽的,他又侧过头偷偷打量起不远处收拾的岑嫣,岑嫣的双眸似含着秋水一般,温柔极了,黝黑的头发在昏黄的灯光底下泛着光泽,新月拢眉,恍若三月的拂过脸庞,朱唇轻启。
她发现董伯年正在偷看自己,面容上染上了几分羞意,赶忙端着污水出了门。
岑嫣心中暗想,怪不得刚才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原来是夫君盯着自己看。
她把水倒进厨房的排水沟里,把木盆洗干净,之后又打了水在净房洗澡之后,才回到屋子里。
连着赶了很长的路,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洗过澡了,路上没这种条件,只能勉强在夜晚烧了热水躲在棚子里擦洗身子。
头发还没干,岑嫣自然也不敢入睡,先是把头发反复擦了一遍,之后再把屋子里收拾了一遍。发现头发还没干透,她才拿出当初在山洞内发现的那本书来看。
董伯年因着白日里早就睡够了,此刻也不着急做什么,只是暗暗地盯着岑嫣看,岑嫣似乎已经习惯他的目光了,也就不再管对方。
“娘子,你真好看。”董伯年和熙地笑。
“你生病了竟还不好好休息,快躺下,若是让娘看到了,指定要说你。”岑嫣嗔道。
董伯年却淡定道:“这么晚了,娘才不会来管咱们小夫妻的事情。”
“那我能管吗?你身上还有伤呢,快些把伤养好,咱们也能快些赶路。”
说着,岑嫣走上前想要把倚靠在床头的董伯年扶着躺下,却被董伯年反手握住柔胰。
“娘子,你不陪着,我睡不着。”董伯年忽的调侃起岑嫣来。
“我这头发还没干呢,等头发干了我再睡,要不然啊,湿头发可能带来许多不好的病。”岑嫣顿了顿,又继续盯着董伯年看,“倒是你,如今这境况,莫不是烧了?”
说完话,岑嫣觉得面颊微红,又往别处看去。
董伯年极喜欢小妻子这害羞的模样,他道:“把帕子拿过来,我给你擦头发吧。”
岑嫣却摇头:“不用,我看会儿书,让这头发自个晾一会,这头发就干了。”
“没事,我今日睡的足,你就在那看书,我给你擦头发。这头发早些干,你也能早些休息。”
岑嫣还想拒绝,但拗不过董伯年的坚持,也只好随他去。
她看着那本书中记载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法子,例如种地法,例如消毒法,杀虫法,还有造纸法......总之这书中记载了日常能用到的大部分法子,她没真正下地去干过活,到底不明白地里庄稼的事情。
想着董伯年之前跟着家里人种过地,她头也不回地问了董伯年一些种地的细节,发现书中说的很多种地的法子都能跟董伯年说的东西对得上,只是有一部分东西董伯年也没听说过。
她想,若是到时候有机会,能够试着验证一番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这书中记载的造纸法,若是真的能用得起来,那倒是一件很大的好事。
当下书铺中卖的纸张书籍都是十分昂贵的,若是真的能通过自己造出纸张,甚至能够达到纸张量产,那些普通家庭读书也就没有那么艰难,至少在读书习字上的用度会减少许多。
想到这里,岑嫣一脸喜色地同董伯年分享。董伯年听了,却只是笑。
“娘子,你忘了?咱们现在可是逃难,而且咱们要去的目的地可是山里,以后咱们也是要住在山里的,哪里来那么多孩子读书识字?”似乎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董伯年又继续道,“不过,以后给二郎、枝娘还有咱们的孩子用倒是不错,反正你我也识字,以后就好好教导咱们的孩子。”
“哼。”
岑嫣也听出了董伯年说的现实,现在天下大乱,那些读书人大都是为了获取功名才读书识字,若是没有朝廷,他们去哪里考取功名?
估计到时候读书的人都没有多少了,毕竟乱世中的生存问题都是十分严峻的。
不过她相信这书上记载的东西总还是有用的,她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就这样,董家人在青州城内住了大半个月,董伯年的伤也在一天天地好起来,等到半个月之后,董伯年已经能够下地走动,行动自如了。
只是在这里住的这段时日,隔壁的陈大花经常来串门,许慧虽然有意避开,但架不住对方热情。
“我找到我闺女了,她被辗转卖到青州城,最后被卖进陆大人府上。”
岑嫣听了这消息,心中陡然一惊,表面上默不作声,其实内心早就激起惊涛骇浪。她把豆角拿到太阳底下晒,预备到时候逃难的时候能够吃些菜干。
“那你的这两个月的辛苦也不算白费,最后还能找到自家闺女的踪迹。”许慧自从知道陈大花的事情之后,跟她说话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而她这份小心翼翼在陈大花看来却是尊重。
陈大花觉得自己以前在花溪村里跟个透明人似的。当初她离开丈夫寻找女儿,一方面是看清了罗老实的本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闺女。哪怕路上遭难,她却通过这些苦难认清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这样的她能够得到‘熟人’许慧的夸赞和尊重,她就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值得的。
再加上她最近这段时日找到了闺女,她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
“可不是嘛,二丫现在过得很好,还被选到陆夫人院子里去伺候,每个月的月银都有不少呢。”
说着,她就对着许慧比了一个数字。
“这么多?”许慧有些惊讶,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做人奴才,原来每个月能领这么多银钱,倒是比寻常人家的日子过得好。
“可不是嘛,听说这守城的大将军就是这陆夫人的夫君。”陈大花有些得意,她闺女知道她去,还特地给了她一大袋银子。
“呀,那可不得了呢!你现在常去看闺女?”
“也不是经常去,她不是陆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所以没那么忙,前些日子我还能时常去看她。只是最近这几日,陆夫人好像要回娘家,她们都有些忙,这几日也没托人带消息了。”
说起这个,陈大花就有些遗憾,如今闺女给别人做丫鬟。虽说是过富贵生活,但她却不能时常看到闺女,心中其实也有几分难过。
岑嫣眼睛微闪,忙问:“大花姨,如今这世道都乱了,那陆夫人还带着人回娘家呢,那陆大人也答应?”
“答应,怎么能不答应?”这可就算是问到陈大花知道的东西上了,她当初也是这么问过闺女的,想起闺女的话,她继续道,“这回娘家的事情还是陆大人亲自提起来的,陆大人还让陆夫人带着小公子一起回娘家走走,二丫还让我到时候跟在队伍后面一起走哩。”
陈大花觉得自己去哪里都好,只要闺女挂念她,到时候她就带着大丫和三丫跟着陆夫人的队伍走。
此刻的岑嫣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青州城要打起来了。
而这青州城的陆林这么着急地想要把夫人和孩子送走,这场战斗恐怕有些棘手,他估计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她们的黔州之行也要马上提上日程,立刻开始逃,若是到时候真的打起来,他们恐怕要被锁在城里了。
此刻的董繁枝正和罗大丫说话,两人正在逗弄着小黄玩。
“大丫,你们真的要走了吗?那咱们下一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相见,唉。”说着,董繁枝还叹了口气。
“唉,没办法,我和娘得跟着二妹,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她,可不能让她再丢了。”
罗大丫想着娘亲陈大花说过的话,她们要一起攒银子,等以后就把二丫给赎回来,她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
“好吧。”董繁枝若有所思。
第32章 生灵拦路进入黔州
通过岑嫣的分析,众人明白这青州城也不安全了,立马采购了许多东西,又买了两头驴子和众人防身的武器,才算是勉强把东西采购完毕。
男人们得到了一把长刀,女人们都得到了一把小匕首。
董繁枝因为年纪有些小,许慧反复对着她叮嘱道:“这匕首是给你防身用的,不是给你用来玩的,你平时要小心些,可别割伤了手。”
她面上连连保证,却在背地里趁着众人不注意之时,跑去隔壁找罗大丫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把自己的匕首给了她。
罗大丫起初拿到匕首时还有些惊讶:“你怎么拿这个给我?”
“给你防身用,咱们女子在这乱世总会遇到那诸多的麻烦和问题,若是遇上什么...希望这匕首能保护你。”
“枝娘,你真好。”
匕首看着虽然其貌不扬,但抽出刀刃,自有一道寒光若隐若现。
既然是好友送的礼物,罗大丫自然十分珍视,小心地收入怀中,在不久的将来,这匕首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之后,又互相道别,两人心中都明白,经此一别,恐怕此生也无再见的机会。
要出发的前一日,董承志和董伯年又拿了一锭十两的金子去找钱庄换了一百两的银子,还顺便兑换了一些铜板,再次采购了一些食用的盐。
据吴文兰所说,山里的盐是紧俏货,哪怕是山里的市集也卖的稍微贵那么一些。想着他们原先的银子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索性拿着金子去换些银子,到时候用起来也方便,不会找人眼。
至于现在他们提前一日去找钱庄兑换,哪怕被人盯上,他们早就离开青州城,倒也不必忧心太多。
当夜,众人在厨房里忙着做未来几日路上的吃食时,屋外就霹雳哗啦地下起了大雨。
岑嫣走到门口去看,感觉那雨像是会挪动似的,跟那白茫茫的帘子一般,由北往南拂动。
这倾盆的雨水仿佛要将这夏日的暑热带走,确实也解了几分热意。
许慧皱眉:“呀,这下了雨,咱们明日可怎么走哦?”
“娘,这夏日里的雨都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应该没那么严重,大不了我们再晚几日。”岑嫣虽是这般说,但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再晚几日的话,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这时,吴文兰也跑到门口看了外面的雨,若有所思道:“我对这青州不熟悉,但这雨在我们黔州,也不过是夜晚下雨,第二日又会放晴,丝毫不会影响出行。”
“现在恰好是夜晚,说不定明日就没有雨了。”董承志愁容满面地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又低头切酸菜。
其实众人心里都十分忧心明日到底能不能出发,等到晚上睡觉时都不大睡得着,只翻来覆去地听雨声。
董伯年察觉到岑嫣一直没睡,他急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身子:“放心,咱们必定能逃得过去的。”
“夫君,这雨还不停歇,我这心里总是感觉堵着东西,根本睡不着。”
黑夜里,岑嫣朦朦胧胧地透过窗户外面的光看到董伯年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不知为何,她此刻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许是对方跟她说话,许是对方安慰她,又或是对方在她旁边陪着她。
他骤然将岑嫣揽入怀中,两人依偎着,岑嫣闻到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仿佛是和缓的皂角味中混杂着阳光晒过的青草香,岑嫣闻着很安心。只是,她却觉得有点难受,董伯年身上硬邦邦的,估计是这些日子没吃多少,所以瘦了。
而董伯年此时却觉得格外舒服,媳妇的身子真软,搂着真舒服。
“放心吧,陆夫人都还没走呢,咱们哪怕明日不走也没什么,大不了过几日再走,总不能日日下雨。”说着,董伯年的下巴抵住岑嫣柔软的头发,“你见过哪年的七月一直下雨?”
岑嫣回想自己自出生以来的每一年,似乎真的没有哪一年的七月是连着下雨,都是下过一场雨就又会出太阳。
雨声伴着缓慢的呼吸声,极有规律,不知不觉间,岑嫣竟睡着了。
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时,院子外面仿佛被水洗刷过一遍,干净极了,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气息。
地面上几乎都干了,只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水坑,预示着昨夜真的下过雨。天空很蓝,带着几缕零零散散的云朵,太阳也在缓缓升起,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众人脸上都冒出了一抹喜色,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之后,院门外就有人在敲门。
岑嫣去把门打开,就看到一个圆脸的妇人提着一个布包笑意盈盈地道:“我这来的不算太晚吧?刚刚去胡同口吃了一碗馄饨。”
说着那妇人还用帕子擦了擦嘴。
这人便是这处房子的主人——秦婶。
岑嫣脸上也忙挂上几分笑,将人迎了进去:“不晚呢,现下您来的刚刚好。我们还说您若是再不来,我们就要去找您了。”
“哎。”秦婶点点头,随后进院子里把每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道:“你们跟我约定了一个月的契约,你们这没住满就要走,那租金我可是不退的。”
“老姐姐,我们都明白,这钥匙给您。”说着,许慧就将院子的钥匙递到秦婶手上。
起初拿到那钥匙的时候,秦婶还有些不可置信,对方竟然没同她论?要是按照以往的流程,她势必要和对方论一番。
董家人却不知道秦婶的腹肠里的九曲十八弯,他们正忙着将东西搬到驴子和牛车上,越早离开这青州城就越安全。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往黔州走去。
有一些难民守在城门口,想要打劫城里出来的富人,起初就有一队难民盯上董家人,但在看到董伯年几人高大的身板,再看到董伯年几人有意显露出来的大刀,也歇了心思。
他们只是饿了,想打劫,没想丧命。打劫董家人的队伍太冒险,他们当即撤离,又回到城门口附近守着。
每日进出城的人也不少,他们可以慢慢挑选。
等到那几人撤了之后,众人也松了一口气,他们早就注意自己被人盯上了,原本还以为要有一场恶战,没想到被董伯年给吓退了。
众人连着走了好几日,终于走进黔州地界,刚进入到黔州的时候,他们明显感觉山变得越来越多,几乎都是山路。温度也降了下来,仿佛突然入了秋似的,夜里变得更加凉爽,哪怕是多加一件衣裳,都还是觉得很冷。
“文兰,黔州这么凉爽的吗?”
董仲清瑟瑟发抖,天还亮时,不远处的山上全是白茫茫的雾气,再加上昨日下了雨,他感觉更冷了,仿佛是在过冬一般。
“嗯,这山里都这样的,下过雨就更冷了。”说着,她就给旁边的柴堆加了一些柴,把火烧的旺一些就不会太冷了。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日了,就因为这外面还在下雨,他们根本不好走,若是淋雨赶路,说不定就会发烧。
山洞里火焰在不停地飞舞,岑嫣不安地望着外面的雨幕,期盼着董伯年和董承志快些回来。
他们出去打了许久的水,现下都还没回来,这山里说不定还会遇上野兽,越想,岑嫣的心就一抽一抽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许慧看了儿媳妇一眼:“嫣娘,他们去的也不算远,没事的。”
话音刚落,董伯年和董承志就提着水回来,两人身上带着些许寒气,急忙到柴火堆旁边烤火。
“这明明是夏日,怎么跟过冬似的。”才说完话,董承志就打了一个喷嚏。
“啊秋!”
许慧见状,急忙拿了一张帕子给董承志散开头发擦拭,晾在火堆旁边烤。岑嫣见董伯年头上也沾了一些雨水,找了一张帕子递给他,随后就去旁边弄了一些姜片放到锅里,挂到火堆上面煮。
“待会你和爹都喝些姜汤,驱驱寒气。”
“嗯,你有心了。”董伯年一边擦着头发,眼睛却忍不住往岑嫣那边瞧,两只眸子亮晶晶的。
次日,天终于又放晴了,几人赶着牛车和驴继续赶路。
他们走在不算宽的官道上,两旁都是高耸的树木,密密麻麻的林木用绿色把整个山都包裹住,只偶尔看到裸露在外的石头。
鸟儿在山间啼叫,从一座山飞到隔壁山,山与山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只需要轻巧地挥舞几下翅膀就能飞过去。
忽然,牛车上坐着的小黄却止不住地大声吠叫起来,岑嫣以为他是要上厕所,忙把小黄从牛车上抱下来。
哪知,小黄直接冲到牛车面前,继续狂叫,看起来似乎十分紧张。
“怎么了?”董承志立马就把牛给拉住,整个队伍也停下来。
小黄见牛车停下来,紧绷的神情似乎有所缓解,但还是在他们前面来回走动,仿佛要阻止几人前进的道路。
“这是要挡着咱们的道,不让咱们走了?”
小黄听到这句话,似乎有些开心,乐颠颠地摇尾巴,但还是继续在路上边走边叫。
“小黄,你干嘛呢?”岑嫣想要过去抱小黄回来,但小黄只是躲。
她觉得有些奇怪,要是以往,小黄早就乖乖地让岑嫣抱着上车了,今日不知道怎么了,小黄竟一丝也不让岑嫣挨到。她顿时有些气馁,撸起袖子,准备把小黄抓回来教训一顿。
董伯年眼色微微眯,望着前面的路,许是因为上部的山上没有长几棵树的缘故,前面的路似乎更亮些。
“都说生灵拦路必有缘故,这前面怕是有什么东西吧?”许慧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一些生灵拦路的故事,如今倒是亲眼所见了。
只是,这到底该不该走呢?
不往前走,她们又该往哪里走呢?
正踌躇间,就发现前面似乎有什么响动,众人瞳孔微缩,惊恐地望向前方。
岑嫣此时也忘了要追小黄,跟着凝视起了前面的山。
第33章 山体滑坡绕小路
眼看着不远处的山体如流水倾泻下来,与此同时,还有大块大块的石头往下滚落,稀疏的树木被连根拔起。顷刻间,众人眼前的道路就被黄泥和大石挡住道路。
“是山体滑坡!”
吴文兰大喊,随后让众人往后退。三头牲畜被这场面一吓,也急急忙忙地往后走,有些行礼直接散落在地上。不过此时的众人也顾不得那许多,好在他们所在的区域是安全的,并没有被波及到。
在花溪村之时,因为地气候的原因,山体滑坡的事情很少。哪怕是年岁稍长些的董承志和许慧也只是听说过哪些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埋了人,那人直接被压死在泥石之下。
等到被人挖出来,见过的人都说回去做了好几夜噩梦,因为那人的死状太过于凄惨了。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在给自己顺气,刚才太过于吓人了,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紧紧一个小动作就能摧毁多少人的性命。
若是刚才没有小黄在前面挡道,恐怕他们现在就会被压在山坡下面动弹不得。
小黄此时讨好地蹭着岑嫣的裙角,岑嫣也知道自己是误会小黄了,忙蹲下身子抱住小黄亲了又亲。
“小黄,多谢你救了我们!”
“刚才要不是他,咱们恐怕直接被压在山下没命了吧?”董仲清感觉此刻的腿有些软,他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歇息起来。
“晚上一定要给小黄加肉!”许慧脸上虽是挂着笑,但她的唇色却很苍白。看得出,她被刚才的事情吓得不轻。
吴文兰露出劫后余生的喜色来:“许是前两日下雨,泥土山石变得笨重起来,这山坡上本就没长多少树木固定泥土,稍微滑下一些泥土,剩下的也就跟着滑落下来。”
她扭头看向小黄,道:“都说动物敏锐,小黄许是早就察觉了这处的不对劲。”
可那一牛两驴咋没啥动静?其他人暗想,约莫是小黄更神一点。
不过,这面前的路被堵住了,他们也不能往前走,许是还得绕路才行。
吴文兰对这山林熟悉一些,她望着面前的高山,再望向身后的路,才道:“咱们只能从这座山后绕过去。”
山里的人时常都会开辟一条近一点的小路,只是他们若是走了小路,那牛车恐怕就用不上了,没办法走。这条小路更近些,但不会通向官道。
众人纠结了一番,道:“那就走小路吧,前面堵着,咱们也不好去清。毕竟咱们一动这底下的泥石,却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再有山石滑落,咱们总不能拿自己的安危来开玩笑。”
清山体滑坡之后的道路本来就是一门浩大的工程,并且这工程还需要等,刚滑落不久的事故点是不能轻易去动的,须得观望一段时日再清。
他们如今忙着赶路,可等不起。
众人当即精简了行礼,将牛车藏在路旁,踏上山边的小道。
小道很小,不太好行走,再加上是在爬坡,众人更觉得艰难许多,没走多久就气喘吁吁。
“咱们歇息一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许慧望着众人满头大汗的模样,觉得自己也不算吃不了苦,还能顺道让众人歇息。
“那就歇息一会儿吧。”董承志觉得嗓子干涩极了,忙停下来把水囊中的水倒入口中。
见终于能休息,岑嫣看了旁边绿油油的野草,用匕首割了一大把铺在地上,招呼着众人坐下休息。
董繁枝年纪虽小,但走了这一路却一声不吭,只对着岑嫣道:“嫂嫂,我感觉脚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岑嫣忙让董繁枝脱下鞋子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看到董繁枝最中间的那个脚拇指已经生出了一个血泡,而那血泡已经泥泞地流出了血,怪不得她觉得疼呢。
只是她们走这么长的路,其实脚上长水泡不是什么大事,挑破就好了。董繁枝能长出血泡,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倏地,眼尖的岑嫣注意到董繁枝中指旁边小脚趾上的指甲没有剪,而那旁边小脚趾上的指甲却十分锋利。许是董繁枝这两日指甲长得愈发长了,但她却没有注意,就这样一直刮着中间的脚趾,所以才长出了血泡。
这时候其他人也凑过来瞧董繁枝脚上的血泡。
“咋成这样啊?有些吓人哩,要不等会娘背着你走?”看着那血肉泥泞的模样,许慧担忧地看着女儿。
“是不是因为没洗脚,所以才长血泡了?”董仲清也有些担忧。
话音刚落,董仲清就挨了母亲一巴掌,直接打在后背上啪啪作响。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不洗脚,又臭又脏?”
“二哥,枝娘时常洗脚,才没有像二哥那般不爱干净。”董繁枝面色微红,显然因为被董仲清的话给污蔑了,所以有些不高兴。
“枝娘这是指甲有些长,一直被刮到了,所以才磨出血泡,把指甲剪了就没事。”说着,岑嫣就让董伯年把驴身上背的东西卸下来,她直接在里面翻找起剪刀来。
在她找剪刀的空隙,其他人仔细打量董繁枝的脚,发现果然就跟岑嫣说的一模一样。
“还是儿媳妇聪慧,我刚才只顾着担忧了,竟没发现是这个。”
“那枝娘恐怕不能走了,待会儿孩儿他娘就背着枝娘走吧,你把你要拿的东西拿给我背就成。”董承志盯着闺女的脚看了一会,就去收拾许慧刚才卸下来的东西。
因着牛车不能运东西,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背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包袱。
董繁枝这么长时间不吭声,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众人,她忙道:“枝娘能自己走,不用娘背,娘累,爹也累。”
就在这时,岑嫣也把一把剪刀拿回来了,她先是用帕子擦拭掉董繁枝脚上的血迹,才小心地给她剪掉长指甲。
她边剪边叮嘱道:“枝娘若是不舒服就要跟嫂嫂说。”
“嗯。”董繁枝乖巧地应下。
等到剪完了生血泡的右脚,岑嫣又让董繁枝也顺便把左脚的鞋子给脱了,起初她董繁枝还有些羞涩,觉得自己太过麻烦嫂嫂,毕竟她没觉得左脚不舒服。
不过她到底抵不过岑嫣的坚持,又把左脚上的鞋子脱了,岑嫣看着董繁枝的左脚果然入先前料想的一样,那指甲长的快要磨脚了,她小心地给董繁枝把指甲全剪了。
许慧有些自责,她这些时日竟然忽略了女儿,忘了给小闺女剪指甲,所以才导致闺女被磨出血泡。
她想背着女儿走,却拗不过女儿的坚持,为首的董承志考虑到队伍的情况,赶路的进度也慢下来。
等到夜里,他们才翻过两座山。
好在今夜的夜空很清晰,漫天的繁星忽闪忽闪的。山里的风吹的树木沙沙作响,林间的树叶摇曳生姿,不断舞动。
女人们生火,男人们则在附近的溪水里捞鱼,溪水里不仅有鱼,还有很多螃蟹,他们用来炒了一锅大野味大杂脍。
再加上董伯年在附近山上打猎到的野鸡,今夜的饭菜也算十分丰盛。
许慧先将小黄的饭给弄好,董伯年在里面加了一只大鸡腿和几条鱼,小黄见到自己的饭里有肉有菜,手舞足蹈起来,四条腿一蹬一蹬地踢踢踏踏,看着可爱极了。
这时,众人也开始享用晚饭。
“这是什么?”岑嫣用筷子夹起一块紫褐色拇指大小的东西,疑惑地打量起来。
岑嫣不曾见过这种野菜,此刻的她只觉得这东西的味道有些奇怪,似姜非姜,感觉有点冲,但是又忍不住去闻。
有此疑惑的人不止岑嫣,其他人一样不曾见过。
当时吴文兰把这紫褐色的野菜拿来时,只说把这东西切片,然后混着鱼炒制就能十分美味。
“这东西叫阳荷,吃起来十分脆嫩,你们快尝尝。”说着吴文兰就率先夹了一块阳荷,一脸陶醉,她喜欢的那个味道又回来了。
众人闻言,也跟着将阳荷放入口中,起初是一股子阳荷特有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起初岑嫣有些不太能接受这个味道,但逃难路上她什么野菜没吃过?
很快,众人由最初的不接受到接受只用了一小会儿。
“这野菜我从前竟没吃过,这东西倒是有些稀奇。”
董承志是男子,平日里干的都是力气活,吃的东西自然更喜欢重口味的东西,如今这阳荷倒是对他的胃口。
阳荷与腊肉,阳荷与鱼干,都是不错的搭配,加上一些辣椒炒制,那滋味真是好极了。
今日他们恰好炒的是溪水里的鱼,鱼腥气直接被阳荷特有的味道给压住了,这鱼都比往些日子吃过的鱼美味许多。
“好吃,我要多吃些。”
没多久,那锅里的饭和阳荷炒鱼就见了底。
董承志忍不住道:“文兰,今日你们是在哪发现的这个野菜,咱们明日一早再去看看?”
“叔,咱们这山里到处都是,明日咱们休息的时候,我再仔细寻摸就是。”
“行。”董承志乐呵呵地点头笑。
等吃过晚饭之后,岑嫣注意到董繁枝似乎状态有些不对,让许慧找药来熬了。又将上次董伯年受伤用的药粉给拿了出来,让董繁枝脱鞋把脚洗了,才给董繁枝上起了药。
“嘶,嫂嫂,疼。”董繁枝面目狰狞,上这药可真疼,她现在开始回想当初大哥受伤时却一声不吭,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
“疼就对了,枝娘,你先忍忍,明日你伤口就能结痂了。”想起当初董伯年用这药时,伤口结痂的快,她赞过这药的药效果然不愧是一两银子买的药,好货不怕贵。
董繁枝听着岑嫣的话,咬紧牙关,险些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忍了好一会儿,那药带来的疼痛似乎散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又能畅快地呼吸了。
就在这时,董繁枝的药也开始滚了,只是这煮中药还是有一些讲究,还得再等一会儿,董繁枝就这样犯困,一磕一磕的。
岑嫣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烫。等到药熬好了,才急匆匆让她给喝下。
第34章 遇到山匪来到洞寨,看到梯田,鼓楼……
喝过药的董繁枝沉沉地睡下去,岑嫣此时也觉得有些困,将东西收整好之后,也回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睡觉。
黔州比之前待过的地方都要潮湿很多,空气中似乎有许多小水珠似的,洋洋洒洒地撒得到处都是,温度也降得飞快,跟白日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等到天亮时分,他们临时搭建的帐篷上早就布满了许多的露水。
就连去打水想要做早食的董伯年,裤脚早就打湿了一大片,贴着皮肤的感觉难受极了。好在现在天气热,他又在火堆旁边煮粥,裤脚倒是也能干得快些。
经过一夜的休整,董繁枝的身体也舒服许多,不似昨日那般发着低烧。
等吃过早饭之后,众人继续踏上路途。
山里植被茂密,走到某些草丛密一些的地方时,董承志还用长刀清了一番。
“咱们买的这刀,如今竟用不上,只能拿来除除草。”董承志叹了一口气。
许慧冷哼:“你可别乌鸦嘴,到时候又找来麻烦。”
董成志有些不以为意道:“哪里就这么巧?”
“希望吧。”许慧望着这连绵的大山,对着董伯年道:“如今这乱世,那些乱军不往这山里打,可若是想走出去也难。”
“是啊,这也就是我当初想要带咱家人往这边来的原因,进来难,出去也不容易,倒是能避祸。”
董伯年越往黔州内部走,就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至少不用忧心被大规模的军队抢掠屠杀,能够保一家人的性命无虞。
“哈哈,那些乱军哪怕是进了咱们的山,也会因为不熟悉路而迷失在山里的。”说起这个,吴文兰一脸得意。
岑嫣深以为然:“确实,这些山都长得一个样,要是对山不熟悉,还真有可能迷失在大山里。”
“呀,远处树上有松鼠啊。”董繁枝往远处一指。
吴文兰抬头往董繁枝说的方向看,果然看到了几只松鼠在树上乱窜,只是那松鼠的样子怎么好像在逃跑一般?她心中疑窦丛生,以往见过的松鼠不是这般模样啊。
岑嫣注意到她的神色,忙道:“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不寻常?”
吴文兰点了点头。
岑嫣其实在刚才许慧说起这周围的山时,就注意到这周围林子有些诡异,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可当她注意到旁边吴文兰不同寻常的神色才觉得自己并不是多心,这周围恐怕有什么。
想到这里,岑嫣走上前,去队伍前面与董伯年和董承志几人说起此事,众人心中都多了几分警惕。
这山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猛兽,若是真让他们遇到,这也算是他们的运气不好。现下这种情况,逃跑已然是不现实的,毕竟他们也不能往回走,往哪里走都是山林,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放手一搏。
他们暗暗看了旁边的刀,随时准备遇到危险就直接将刀给抽出来奋力一搏。
果然,没走几步,旁边的草丛中就出现一大片动静。
“这是?”董伯年皱眉,原本他以为这里的是什么猛兽黑熊,但现在看这草丛内的动静却不太像,倒像是人。
只是,人没事在道路旁边守着他们干啥?莫不是遇上了山匪?
果然,草丛里出现了一大伙人,为首的人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道:“打劫,你们从我这条道过,要留下买路钱。要是不给,哼哼,就别怪我们兄弟不客气。”
“几位好汉,请问这买路钱要交多少?”董伯年眸色微冷。
他大概数了数对方的人数,约莫有二十人,这样一群男子,即使一点功夫都不会,他也还是打不过,更别提对方很可能有一些功夫在身上。
只是,这山匪也不一定讲道义,若是他真交钱了,对方也不见得会放过他们。
不过,他们三个男子至少可以给身后的几个女人谋取一条生路出来,让她们有一些逃跑时间。
就在这时,吴文兰走上前,董伯年现下神经高度紧张,一时不察,竟让她往对方的队伍走了。
“文兰,你干什么?那可是土匪啊!”
那几名土匪也一脸得意,打量了吴文兰一番,喜道:“这女子不错,长得好看,到时候给咱们兄弟做媳妇。”
哪知说话的那几人直接被为首的那名土匪给踹了一脚,他们皆是一脸无辜地看向几人中心的那名男子。
他们忽的想起来,他们老大还没有媳妇,立马就明白自己为何被踹。
忙道:“对,先给老大挑,先让她做老大媳妇,咱们再慢慢寻摸。”
说完,他还自作聪明地做了一个谦卑的表情,哪知那个老大却不领情,直接挥了挥手让他闪一边去。
“别挡着我。”
“哎,好。”
那几人叽里咕噜说着董家人听不懂的话。
吴文兰对着那个被称之为老大的男人说洞话:“二哥,你咋在这干起了打劫的营生,还劫到我头上来了。”
原来这人是吴文兰的二哥吴文博,他一脸尴尬地看向吴文兰,随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这不是怕有乱军进山来嘛,所以才带人在山里守着。”
“乱军?”吴文兰眼眸微眯,“有军队进来过?”
“对呀,前些日子有两个自称什么将军的人跑到我们建的山寨来,说是要跟我们合作,把青州城拿下。”吴文博冷笑,他没事去山下打什么城池干嘛?那两人也真是看得起他,他根据地位置守着一个山寨还行,守着一个城池?在平地上怎么守?
“两个人?”吴文兰立马就想到前些日子董伯年在那个无人村遇到的两个人来,当时岑嫣还跟她提起过这两人要往山里投奔土匪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了。
“对呀,那两个人啥都没带,还觉得是送了我一个天大的便宜似的,还对着咱们的兄弟颐指气使。他们倒是挺能耐的,怎么不自己去把青州城拿下?”
说起这个他就来气,那两人不是纯纯想利用他和他的兄弟们来做垫脚石嘛,他又不傻,自然不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
“这两人真够异想天开的,二哥,你最后是怎么处置他们的?”吴文兰有些好奇。
“当然是直接把那两人打一顿再轰出去,也好让那两人知道,我这山寨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哼!”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跟这些外地人在一起?前些日子听说你跑出去玩了,我还让人去山下找你,但却没找到,爹娘都急死了!”吴文博说起这个就来气,家里的父母还把他好一顿骂,说他只知道在外面耍,根本就不顾及妹妹。
他也想啊,可是现在听说外面的世道乱了,他又没钱,怎么去找妹妹?
那只能打劫路过的人,从每个人身上捞点钱。
别说,这段时日他还真就通过这个赚了不少,正准备这几日再下山去找妹妹呢。
吴文兰正准备解释身后的几人,就被吴文博打断:“行了,你既然回来了,咱们就赶紧回家,后面那几个人的事情,咱们路上慢慢说。”
“行!”
旁边的几个手下在旁边听了兄妹俩的对话也瞬间明白,原来面前的这名女子不是被老大看上的,而是老大的妹妹。
他们面色有些尴尬,连忙上前帮吴文兰拿东西,想要将功补过。
吴文博满意地看着手底下的几个弟兄们满意的地点了点头,这几个家伙也算是有眼色的。
岑嫣等人这时候才明白,原来面前这山匪的老大和吴文兰是认识的,关系似乎还有些亲密。
他们正猜测吴文兰和那名男子的关系的时候,吴文兰就扭头同几人解释了情况。
众人这时候才明白,原来眼前这群土匪是吴文兰哥哥的手下。
只是这土匪危机变成他们的机遇,他们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感慨一句:“真巧啊!”
接下来的行程就顺畅多了,有这群土匪的帮忙,每个人分担一些行礼的重量,就连牛和驴子都轻松许多。
他们往前走的速度也因此加快了许多,又走了两天,他们直接到达洞族的寨子。
吴文博也在路上得知自己妹妹是被董家人给救了,还随身护送她回来的,心中也十分感激,想着一定要回家与父亲好好说此事。
刚来到洞族村寨时,就看到他们的田舍都建在山上,现下已经入了八月,层层叠叠的稻田仿佛楼梯一般,再加上那金黄的稻谷,绘制成了一副金色梯田的画卷。
这寨子的寨门似乎也十分讲究,建成一副宽阔像宝塔形状的屋顶,而那木质结构的两旁是翘起的屋檐,看着极为好看。每家每户都是用纯榫卯结构造出了洞族人特有的建筑——吊脚楼。
吊脚楼依山而建,每家每户似乎都建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倚靠在山边,看着有些凶险,但却能牢牢地矗立在山上。
走在寨子内的大道上,没几步就能看到一个鼓楼,那鼓楼是洞族特有的凉亭,顶梁柱拔地而凌空,飞阁垂檐层层而上呈宝塔形,瓦檐上彩绘着各色的洞族图腾,看着美丽极了。
岑嫣望着鼓楼内部的壁画,里面画着花草龙凤和鸟兽,五彩缤纷的,猜测这些图腾约莫跟这个族群的文化有关。
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看到吴文兰吴文博带着身后的一群人人,都惊奇地跟两人打招呼,小心地打量起众人来。原本吴文兰消失几个月的事情,他们是知道的,再加上他们可是很少见到外族人来他们族群聚集的地方,自然觉得十分惊奇。
吴文兰仿佛对这些情形早有预料,抑或是对这种场面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她现在的心中只担忧一件事,她老爹会不会因为她跑出山去玩的事情把她打一顿吧?
回想起父亲严厉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一顿打是少不了,只能祈祷有人能帮她拦着点。
她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转起来,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第35章 吴家招待“娘子,你脸上是抹了胭脂吗……
众人跟着吴文兰来到吴家时,跟着吴文博的那些少年们早就各回各家了,吴文博不知道听了自家妹子说了什么,也消失在寨子里。
吴文兰刚一踏入家门,就有一个穿着黑灰色服装,身上戴着各色项圈首饰的妇人冲出门来搂住她。
张口便骂道:“孽障,你跑出去这么久,你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担心你吗?”
吴文兰被母亲这气氛感染,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喊道:“娘,女儿很想你。”
她此时心中虽对母亲有愧,但却不后悔自己曾跑出去。当初她做下跑出去闯荡的决定时,已经是深思熟虑许久的,哪怕是自己遇上不测,她心中也不会觉得后悔。
母女两人搂着哭了许久,这一幕倒是让许慧和岑嫣这些同为女儿身的人也忍不住想跟着落泪,她们虽然听不懂吴家母女两人在说什么,但却能猜到这久别重逢的桥段必定会说些什么话。
这年头的车慢很慢,路很遥远,能够历经许多劫难之后再次重逢,已然是最令人感伤的事情。
若吴文兰将自己路上的见闻写成书,之后再给人讲出来,一定会吸引许多看客,毕竟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就是娱乐和故事。
吴母聂红英哭的肝肠寸断,根本就停歇不了,旁边一个看着的妇人忙上前劝道:“快别哭了,还有客人在呢。”
那妇人是吴家隔壁的邻居,时常跟聂红英来往,被人叫做桃婶子。
“哎。”聂红英这时候才用手帕擦了鼻涕和眼泪,仔细打量起吴文兰身后的几人,她用眼神示意女儿。
吴文兰会意,立马答道:“这是送我回来的朋友,现在天下都乱了,这几人是逃难过来的,若不是他们,我恐怕也不能安然回家。”
说着,吴文兰简单跟聂红英和桃婶子说起自己逃难路上的事情。
两人听完之后,看向董家人的目光之中增添了几分柔和,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既然是救命恩人,那就该请进门来才是,不该怠慢客人。”
她们的汉语并不算流利,但众人还是能勉强听得懂。
几人就被迎进了屋子,岑嫣等人也正式开始打量起吊脚楼的内部结构。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的吊脚楼的二楼,二楼是悬空的,从二楼往外望去,洞寨连绵的梯田的吊脚楼等木质建筑构成一幅盛大的美景。
倘若往远处望去,就能看到远处含黛的青山连绵不绝,而那青山之上就是常年缭绕在山间的雾气,这宏大的盛景仿若名家画师绘制的山水画,无需渲染,每日不同时段自有一番不同的景致,丝毫不会重复。
岑嫣想,若是以后生活在此处也不错,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在这美丽的画卷中。
就在这时,木板咯吱咯吱地响起来,一个有些黑瘦的男人走进了屋子,他只盯着吴文兰看了一会儿,又一脸凝重地看向董家众人,忙询问起聂红英来。
在得知这群人是自家闺女的救命恩人,现在跟着女儿逃难到这里,他的表情也渐渐从凝重转变为淡然。
他忙笑道:“多谢你们救了小女,还将小女送回了家。”
这人的汉语不同于之前的几人,说起话来十分流利。
众人这时也知道这人是吴文兰的父亲吴世忠,他既是吴文兰的父亲,也是这新龙寨的族长。
原本以为自己会被毒打的吴文兰此刻看向父亲的眼神却有些古怪,父亲竟然没打自己,那自己之前作的准备岂不是白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文兰回来了?”
吴世忠在听到这声音之后,急忙迎了出去,来人正是吴文兰的奶奶,王玉珍。她喜欢和小儿子住在一起,因为小儿子家热闹,而之前吴文兰让吴文博帮忙搬救兵就是让他去三伯家把奶奶请过来。
有个老人家在,至少在她挨打的时候能够帮忙拦一下,不至于让她伤的那么重。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今日她竟然没挨打?
吴文博小心地躲在奶奶王玉珍身后,生怕父亲注意到自己,哪知眼尖的吴世忠早就发现了他,暗暗瞪了儿子一眼。
之后,董家人被招呼着在吴家休息。
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聂红英又去叫了寨子里的邻居来帮忙做饭菜款待众人,又去寨子里的猎户那里买了一些肉来做吃食,准备晚上做菜款待董家人。
吴世忠则把家里的大儿子叫过来跟董家人聊天,众人知道对方这是打听他们的底细呢,但自己到底是外来户,老老实实将家中情况答了,就是为了降下吴世忠的戒备心。
此刻的吴文兰已经换好衣裳走出门来,听到父亲和大哥二哥正在盘问董家人,她心里虽然觉得有些不高兴,但面上却不做声。
她明白,这是董家人进入村寨里必须要经历的一步,若是他们不把自己的身份说清楚,哪怕身为族长的吴世忠拍板让董家人留下来,寨子里的人恐怕不会同意。
回想起自己同董家人一起遇到各种险境,历经各种磨难才走到今天,对董家人的感情自然不比寻常,她忙上前为众人说话。
“爹,路上我们遇到乱军,他们杀了好多人呢,还好叔叔、婶子、董大哥还有嫣娘他们的帮忙,我恐怕都躲不过那场屠杀。”
她绘声绘色地将路上遇到的乱军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其中是如何如何凶险,死了多少人,董家人是如何的不离不弃全给说了个清楚。
这事听得让人觉得惊心动魄,吴世忠和两个儿子都捏了一把汗,越想越觉得生气,忍不住又骂了她两句。
“你一个小姑娘乱跑什么?还跑那么远?老老实实待家里不好吗?真是!”
吴文兰白眼一翻,无奈道:“我又不知道会打仗,都说是外面是太平盛世,谁能想到会打仗,还让我给遇上了。”
说完,她双手一摊,拿过旁边的茶水喝了起来。
说这半天的逃难故事,她都觉得有些渴了,喝完茶水之后,她又忍不住赞叹道:“还是咱们这山里的茶水好喝,外面的茶水真是太苦了,一点都比不上咱们山里的茶水好。”
她随后又招呼着董家人喝白瓷碗里装的茶水,只见那黄褐色的茶水十分清亮,散发出一股子诱人的清香。
岑嫣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水,瞬间就感觉口鼻都是那茶水特有的馥郁芬芳,回味更是甘甜,倒是有别于她之前喝过的任何茶水。
“这是?”她忍不住问吴文兰。
吴文兰有些得意:“这是我们山里特有的九节茶,又叫草珊瑚,满山香,现下正是这茶结果的时候呢,等过些天我带你上山上找去。”
“那行,我也对这茶叶有几分好奇呢,闻起来真香。”岑嫣的确很喜欢着九节茶的味道,想着若是能弄一些回来天天泡着喝,她都不觉得腻。
吴世忠此刻也明白外面乱世的凶险,董家人跟着小女儿逃到山上躲避战乱倒是情有可原,况且他们还把他闺女好好地送回来,这对他们家来说也是一件大恩。
心中对董家人在寨子里定居的事情也多了几分赞同,只是他虽然管族里的事情,到底还是要服众,这事情恐怕还得找族中的长辈帮忙才能拍板。
他心中已经将事情百转千回地在心中过了一遍流程,他的三个孩子已经跟董家人谈论起用九节茶能做的美食来,他失笑,山里人就这点好,喜欢琢磨吃食。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们山里人平时没有生活娱乐,更没有山下的那些读书念字考取功名的弯弯绕绕,大把的空闲时间当然是琢磨山里什么东西能吃,如何将东西保存起来且能够做的好吃。
“今夜诸位先在我家歇息,明日我再给你们安排一下房子,你们只管在我家待着,不要太过于拘谨才好。”
想着寨子里也是有几栋年久失修,无人居住的吊脚楼,如今倒是正好给董家人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
董承志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多谢老哥了,我们如今逃到山里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生逢乱世,我们如今怕是还在家中耕田种地呢。”说不定大儿子董伯年还能去府城考试博取一个功名了。
两家的当家人互诉衷肠,之后又是一阵商业互吹,好不热闹。
等到傍晚吃饭时,双方已经将想要的信息交流得差不多了,吴世忠坐在矮凳上,举着浓稠的米酒邀请众人喝,又说了一些喜庆话,众人又是捧场,又是敬酒,董家人这时也忘却了初到异地的不安之情。
香醇的米酒微甜,就连许慧岑嫣这些女子们都忍不住多喝了一些。这酒可跟外面卖的酒不同,都是吴文兰自家酿制的,其中加的材料可想而知,都是好材料,酒自然也更好喝。
等到外面的天渐渐步入了黑暗,宾客和主人也有了几分醉意。
“老弟,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你们到时候只管安心住下!”说完话,吴世忠还拍了拍胸脯保证。
“老哥,我相信你!以后还劳烦你多多照顾我们。”董承志此时已经和吴世忠开始勾肩搭背,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
看着两个年岁最大的男人已经醉了,吴文兰和母亲聂红英忙招呼着要把两人送回房去休息,许慧也叫了董仲清去帮忙,董伯年则跟吴家的吴文杰和吴文博两兄弟聊天。
此刻的吴文杰其实对董伯年很是欣赏,他因为父亲是族长的缘故,倒是跟着读过几年书,自然也有几分见识。他看董伯年谈吐不凡,对国事战乱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心中大感诧异,忍不住拉着董伯年说话。
吴文博却对兄长的行为举止有几分不解,大家不都是来喝酒的吗,聊那些国家大事干嘛?他们山里人又不出去考功名。正这般想着,他又给董伯年倒了一杯酒,董伯年也丝毫不怵,连着跟吴文博喝了好几大碗酒,却巍然不动地坐在原地。
酒过三巡,吴家兄弟俩都醉倒在桌上,董伯年似乎才有了几分醉意。
岑嫣看得揪心,她夫君喝了多少,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喝那么多还不醉,身体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起初她不敢去打搅,直到吴家兄弟醉倒在桌上,她才急急地端了一碗之前就去吴家厨房煮的解酒汤过去。
“夫君,你还好吧?”岑嫣紧张地上下打量董伯年一眼。
董伯年微醺着朦胧的醉眼,不错眼地盯着岑嫣瞧:“娘子,你脸上是抹了胭脂吗?真好看。”
岑嫣小心地给董伯年喂解酒汤,心中回想今日喝的那丁点米酒,暗道:我今夜喝的应该也不算多吧。
第36章 留下,族中开会寨中商量董家留寨事宜……
是夜,董家人就歇在吴文兰家,行李堆满了吴家的屋子,牛和驴则被捆到吊脚楼一楼的牲口棚里。
岑嫣扶着满身酒气的董伯年去吴家安排好的房间,两人摇摇晃晃的,岑嫣险些摔倒,但不知为何,她最后却没有摔。两人走进了屋子,昏黄的油灯放在床边,她扶着董伯年躺下。
只是她刚把董伯年扶上床,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忽的,她闻到一股子冲鼻的酒气,是董伯年身上散发出的酒气。
“你醒了?”岑嫣急忙爬起来,看了董伯年一眼。
董伯年点头,这酒其实不醉人,多喝些倒也没事,再加上刚才岑嫣给他喝的解酒汤,此时也清醒得差不多了。
“那我去打些水来给你洗脸?”
董伯年微微点头,他现在其实有些困,不太想动弹。
之后,岑嫣便出门打水先洗漱了一遍,之后再给董伯年端水。
厨房里的火烧的旺,大锅里面装了许多热水,许慧也打了一盆水洗脸。她忍不住嗔道:“他们男人倒是喝开心了,回头让咱们伺候,哼。”
聂红英听了只是笑。
吴文兰却接住了话茬:“回头我们也自己办一场宴席,不让男子喝,只让女子喝,那叔叔不就能伺候婶子了?”
聂红英听了,作势要打吴文兰,她虽然汉话不流畅,但跟着夫君这么多年,也多多少少能听得懂,只不过说的不算流利罢了。
吴文兰自然不会乖乖地让母亲打,直接躲到奶奶王玉珍身边,有人护着吴文兰,聂红英只得作罢。
“快去给你奶奶收拾屋子去。”吴家一直都会给王玉珍留一间房子,让她想住哪就住哪,有些时候王玉珍也会来吴世忠家住一段时日。
在场的众人哈哈大笑,就连岑嫣也忍不住勾唇,端着水出了灶屋上楼。
楼上的窗户并未关,是直接敞开的,忽地就有一阵风吹过,让人感觉凉爽极了。
往外一瞥,就看到半月形的月亮正掩映在云层背后,若隐若现的,就好似羞怯的仙子一般。
她端着水走进屋,发现床上的董伯年已经响起了均匀的鼾声,她无奈笑笑,之后把木盆放下,捏干了帕子里的水,才往床边走去,用帕子小心地擦董伯年的脸。
董伯年的肤色其实比大多数男子的脸更白一些,因着这几个月在路上晒了不少,董伯年的微倘的胸口和脖子的颜色形成了明显的界限,而他的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若隐若现的肌肉弧线引人遐想。
岑嫣起初看着还有些羞涩,后面也反应过来,董伯年这是吃醉了酒,又没人看她。胆子也大了几分,又偷偷打量起董伯年来。
......
一夜无话。
许是终于能到达目的地,又或是昨日吃了许多酒,董家人和吴文兰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当董伯年宿醉醒来之后还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自己怎么能睡这么死,还在别人家起得这么晚?
许慧被董伯年起床的动静吵醒,也跟着爬起床,她看了看外面明媚的太阳,心满意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之前在路上,我几乎每一夜都睡得不踏实,每夜都要醒来好几次,也就只有住在房子里面睡觉才能安心些。”
董伯年听了这话,忍不住将岑嫣揽入怀中:“让你委屈了,从此之后,咱们就能在这里安定下来,再也不用忧心战乱了。”
总之,他已经带着家人逃离了家乡,进入大山里,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岑嫣有些猝不及防,虽说两人这些日子都在一起,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平日里跟董伯年相处,总是觉得有几分不适。
她手忙脚乱地推开董伯年:“咱们快些起床,看看吴族长怎么安排咱们。”
“嗯。”董伯年想起正事,面上多了几分严肃,忙下床穿衣服。
两人的衣裳早就在昨夜给准备好了,岑嫣昨夜就想着第二日换衣裳方便些,便早早地将衣服放在床前。
才出房门下楼,就看到吴世忠和董承志正在屋内吃着一碗汤状的东西,里面好像有米饭和褐色和白色米状的漂浮物。
董伯年和岑嫣从未见过那东西,猜想那东西估计是洞族人的早食。
果然,吴家人招呼两人吃早食,两人这才得知,他们吃的东西叫做油茶,那油茶里加了许多配菜,比如米饭、红薯块,糊米、泡茶、炸过的肉...
至于那油茶的汤,则是用九节茶熬煮的,闻着就让人觉得清香无比。
当岑嫣端着那碗油茶的时候,就被那油茶的味道给吸引了,泡茶是用油炸过的,会让人觉得有些腻,而这茶叶的味道正好解了这份油腻味。
细品泡茶的味道之后,她觉得松松软软,好吃极了,忍不住询问:“这泡茶看着像是米做的,请问是如何做的啊?”
“这泡茶是用晒过太阳的糯米制成的,这煮过的糯米拿去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再拿油炸了,就成了这泡茶。泡茶没被茶水泡之前是脆脆香香的,味道极好,寻常时候我们可不会将这泡茶拿出来招待人,这东西太费油了。”
解释完之后,吴文兰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泡茶,心中忍不住感慨,还是家里好,吃什么都是合口味的。
“可这糯米怎么是黑的?我只见过白糯米,还没见过黑糯米哩,你们这里的糯米倒是有几分稀奇。”董仲清忍不住夹起一块泡茶,仔细打量起来。
他这惊奇的模样倒是引得吴家人哈哈大笑,吴文杰忍不住道:“你们那里没有做过乌米饭吗?”
“乌米饭是什么?”就连年岁长些的董承志和许慧竟也没见过这东西。
吴世忠见众人对此十分惊奇,缓缓吃下最后一口油茶,才慢悠悠地答了。
“这乌米饭是我们洞族节日做的一种食物,原本是为了纪念牛的辛苦,用山上采摘的南烛叶的汁液来染色,将糯米跟南烛叶的汁水泡一夜,再拿去蒸熟,就成了乌米饭。而我们吃的这泡茶就是将煮过的乌米饭拿去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再拿油炸制而成的。”
这工序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岑嫣听着这做泡茶的工序,再细细品味泡茶的味道,果然就品出这泡茶中的淡淡清香。她想,这估计就是南烛叶的味道。
味道真好吃,就是有些费油。
这个时代制油本来就有些困难,董家人也明白吴家人对自己的重视,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激。
吃过了早茶,吴世忠让两个儿子去寨子里请几个族老来商议董家人在寨子里住下的事情。他们的寨子不算大,但也不算小,族老们一刻钟才走到吴家,许是有意走得慢些,又或是年岁大了,所以腿脚不好。
三叔公刚进屋就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董家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另外几个叔伯也跟着姗姗来迟,无一例外地打量董家人许久。
寨中的人用洞语交流,董家人根本听不懂,只能偷偷地打量吴家人的脸色来判断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岑嫣看到吴文兰就在她旁边,她忙凑过去问:“文兰,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啊?”
吴文兰面色有些不太好:“也没说什么,有些人不同意你们住进寨子来。”忽的,她用十分诚恳的眼神看向岑嫣,道:“有我在,有我爹在,一定不会让你们去别的地方的!”
她想起昨夜自己偷偷跑到父母房中说起路上发现金银的事情,她只大略说了董家给她分了一些金银,当时父母的还十分敬佩董家人。一个是救命之恩,另外一个是给吴家送银子,吴文兰觉得自家父亲再怎么样都不会让董家人被赶出去。
果然,众人商量许久,族老的脸色虽然不太好,但看向董家人的脸色到底和缓了几分,只三叔公的脸色依旧难看。不过寨中的事务是少数服从多数,如今吴世忠这个族长还欠着董家人人情,他们身为长辈,自然不能不给族长这个面子,全都点头同意董家人留下来的事情。
只是他们虽然是同意董家人留下来的事情,但他们却还没有亲自盘问过董家人的来历,便亲自同董家人聊起天来。董家人又跟着族老们走了一遍流程,自报了家门以及逃难的原因,没有一丝不耐烦。
听完董家人的叙述之后,众族老都点了点头,自此董家人留下来的事情也算是彻底敲定。
只有吴三叔公眯着眼看向吴世忠,用洞语问道:“族长,他们这群人会不会伪造信息骗人哟。”
“我家闺女都是他们救的,怎么会有假?”何况昨夜闺女还将那些金银拿出来给他看过,他仔细验证过,那些金银都是真的。董家人的财产恐怕都够买下他们整个寨子了,他们伪造信息来干嘛,打劫寨子上的钱财?
他继续道:“若是真有什么问题,你们几位族老直接来找我。”
听到族长这般用名声保证,众族老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俱点头同意此事。
之后几人又商量起给董家人提供住的地方来,说起寨中的那几栋空的吊脚楼,觉得或租或卖给董家人都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还能有收益,何乐而不为?
商量完毕之后,族老也就各回各家。族长吴世忠原本还想留众族老吃饭,也只得作罢。
吴世忠将商量结果告知董家众人,又道:“村中只有三户吊脚楼,一户的山的那一边,另一户靠近山头,还有一户离河流近一些,我待会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你们要选哪一户,可以考虑几日,这几日就在我这里住下也可。”
说着,吴世忠带着几人到窗户边往外指了几个房子,依稀能看到颜色有些破败的吊脚楼在山的边缘处。
第37章 收拾新家已经是八月,山上梯田里层层……
已经是八月,山上梯田里层层叠叠的黄绿色的稻子在清风的吹动下沙沙作响。
有些山民将田中的水给放了,山上水田里的水被放了出来,顺着田埂流下别人的稻田中,每家每户几乎都是这段时间放走田中的水,这其中构成一道天然的瀑布,只是这瀑布断断续续的,但依稀能窥见这瀑布的盛况。
吴世忠见到这情景也点了点头:“这个时节正是农人放田捉稻花鱼的时候,等到田晒半个月,这稻穗也就全黄了,咱们也能打稻谷了。”
作为族长,他得时刻关心族中的田地耕种情况,若是有人浪费田地不耕种,他必定得过去说道说道。这粮食就是农人的天,若是因为懒怠而不去种植粮食,他们到时候吃什么?再说了,若是田地荒芜,他也觉得可惜。
不过,他们山里住着的倒是有一项好处,那就是不用缴纳赋税,种植的粮食完全能自给自足,大多时候还有盈余。只不过住在山里,很多外界的生活物资难以获取,只这一点让人感觉有些不方便,余下似乎全是好处。
有些人正在用短刀在水田里割还有些青的稻谷,岑嫣有些诧异,她疑惑地看向董伯年:“这稻谷还青,竟也可以收割了?”
董伯年也感觉有几分疑惑,他从未见过这般收稻谷的啊?而且这稻谷长得比寻常稻谷要长一些,每一条稻穗上都有长长的茅针,莫不是什么新品种的稻谷不成?
陪同的吴文杰耳朵尖些,回道:“这东西叫糯谷,也就是咱们说的糯米,寨中的一般人家都会种上一个稻田的糯谷来做好吃的。”
“糯米?”董家人都有些稀奇,继续问道:“既然这糯谷能做很多好吃的,为何不多种些?”
“这糯谷的产量很低,同样一块地用来种稻谷和糯谷,可能糯谷的产量只有稻谷的一半甚至更少,所以糯谷种的便少许多。”
洞族人很爱吃糯米制作的各种美食,但完全种这糯米却不能填饱肚子,所以只能少种些,偶尔做些糯制的美食来打打牙祭。
“原来如此。”董承志哪怕活了这几十年,种了许多年的地,也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花溪村只种稻谷,从未有人种糯谷,而家里有时候吃的糯谷也是去粮店买的,而粮店的糯谷是从北方运送过来的,他们自然无从得知。
“但现在的糯谷也不算完全成熟啊,这收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这时候收糯谷,估计是拿来做扁米吧。”吴文兰猜测,她其实也挺喜欢扁米的,只是扁米要用未完全成熟的糯谷来做,耗费太多,往年家里也只是做一小袋扁米来打牙祭。
“扁米又是什么?”董家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个没完,但吴文兰却没有丝毫不耐,十分细心地答了。
将扁米做的过程简单地说了,之后又回味起扁米的味道来,她对着吴世忠道:“爹,咱们回头就做扁米来吃吧?”
“这东西,你回家跟你娘说去。”吴世忠其实心中对闺女还有一股子气没散呢,这两日都不怎么搭吴文兰。
吴文兰的笑容略微僵硬,清了清嗓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行,到时候就叫娘教我自己做。”
很快,众人就将三间吊脚楼给看完了,这几间房子其实只是勉强能住人,不过他们现在也没得挑,先有个落脚的地方才是正。这房子收拾一番,还是能住人的。
当然,他们选中的那个房子自然是距离河流近一些的房子,住在山里,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取水问题,能离得越近一些当然越好。
这靠近河流的房子其实也算不上离河流有多近,还是有一段坎子的距离,要上一段小坡的坎子,不远不近,倒是刚刚好。
董家人将选中房子的意思告诉吴世忠,他也点了点头:“我之前就觉得这栋房子是最好的,猜测你们必定会先选这个,如今倒是印证了。只是,这房子你们是租下还是买下?”
其实吴世忠知道董家人必定是买下,但他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买!”董家如今不缺钱,怎么能忍受租房子?若是哪一日寨中的人想把他们赶走,他们这对房子没有所有权,自然也只能灰溜溜离开。褥从任何情况下来看,都是买下这房子更加合算。
“行,买下这栋房子连同地基要二两银子。”
“行,这是二两银子,劳烦您了。”吴世忠接过银子点点头。
当日,董家人就将东西搬入那间靠近河流的吊脚楼里,吴世忠原本还和家人再三挽留,奈何董家人去意已决,他们也只好作罢。
刚搬进木质的吊脚楼中,每个屋子似乎都有不同程度的腐木之气,那味道有些刺鼻。
男人们负责将水从河里打上来,女人们开始动手打扫屋子,小黄兴奋地围着屋子到处跑,不一会儿就隐入一个草丛里去了。
屋子内有几张木桌,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岑嫣原本是想用帕子擦洗的,谁知道擦了好几遍,那桌子还是黑麻漆的,一点也没擦干净。
最后,她索性将桌子搬下坎子,想到河边去洗。
坎子是用大块的青石铺就的,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没多久就直接将桌子搬到河边。
董伯年正好打了一挑水,看到岑嫣搬着木桌子下来,他忙走过去帮忙搬桌子,忍不住道:“这耗费体力的活计应该叫我们男人来,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不容易搬动。”
岑嫣眼底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哪里就那么娇气?这东西也不算太重,好搬的。”
“逃难路上讲究不得,如今既然安定下来了,再有什么粗活就叫我来。”
她往上面的木房子看了一眼,人影不断晃动,就知道是许慧带着董繁枝在收拾屋子,催促道:“知道了,你快把水挑上去,婆母她们等着用呢。”
“行,那我先上去。”说着,董伯年就将扁担放到肩膀上,晃晃悠悠地踏上青石板坎子。
他们今日是彻底清吊脚楼内的脏污,直接用水把屋子里的桌椅地面打湿,全部清洗一遍,木楼上的污水淅淅沥沥地往下渗漏,跟下雨似的。
而董承志早就将牛和驴牵到木楼旁边的草坪上捆着吃草,倒是一点也不影响牲口,只等着待会儿楼上清好了之后再将牲口棚也给清了。
岑嫣将木桌放到浅浅的河水里,河水缓慢地流过桌子,泛起阵阵的水波纹。她则用丝瓜络往返左右地刷动,而那桌上的黑褐色污水则顺着清澈的河水不断往下渗流,洗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那桌子才算光亮如新,露出木材原本的黄白色。
阳光照耀下,河水泛着波光闪耀,晃得岑嫣眼神有些迷离。她将桌子放在旁边的草坪上晾晒,准备等会儿再把桌子搬回去。
董伯年又挑着两只木桶下来,见岑嫣还在河边,笑道:“我见这楼的后面有一个靠山的小池塘,还有一口大水缸,等我挑水把那水缸洗干净,就可以把咱们家用的水储存到哪水缸里去。”
听说后院有水缸和池塘,岑嫣眼睛亮了,心中有些期待,那小池塘说不定可以种些东西也说不定。她帮董伯年在河边打水,之后便跟着他去吊脚楼背后,果然就看到一口大水缸和池塘,旁边还有一小块地。
水缸里面似乎存着积年的雨水,有一些黑色条纹状的脏东西依附在水缸底部,凑近了看,会发现那水里还有许多红色的小虫,红色的小虫跟蚯蚓似的,不断地晃动。
岑嫣记得从前她家隔壁的邻居喜欢养鱼,而那些鱼就特别喜欢吃这种红色的小虫。为此,那邻居花了大价钱让人专门将水缸空置来养这种小虫。
“这水缸真脏。”说着,他又抬头往上看,“咱们这水缸不能露天摆放啊,回头再下雨,这一水缸的水就不能了,得有个遮挡的地方才成。”
“咱们现在是什么境况?屋子还没收拾妥当呢,你哪里有功夫来建遮挡的东西?先把这缸清洗一遍就成,若是真下雨了,那这几日就麻烦一些,走两步去河里打水用就成。”岑嫣抿唇,试图将那水缸里的水给倒掉,奈何水缸太沉,她险些没推动。
董伯年见状,立马上前帮忙,两人一同将水缸内部的水给倒了,将缸中的树叶碎渣也给扫出来,才又将水缸扶正倒入清水来清洗,之后又把清洗过的水给倒了,反复几次,水缸被洗得光亮如新,此时两人额头上已然是满头的细汗。
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两人干活的劲头,要知道,他们若是不能在天黑之前将屋子收拾出来,那他们今夜就不能好好休息。
董伯年将剩下的清水倒入水缸,岑嫣则去屋里帮忙清屋子
刚进入屋内,打扫洗刷过的房间地板光亮如新,只是还有一股子腐木的怪味。而没有打扫好的房间还是满屋的尘土在到处飞扬,阳光映射进来的几率光芒让人更能看清这屋内的灰尘模样。
岑嫣忍不住掩住口鼻上前帮忙把水给撒到地面上,灰尘翻动也缓慢了许多。许慧用扫把将灰尘和杂物清到一处,董繁枝则帮着将脏东西全都堆到屋子旁边的草坪上,预备等会儿就一齐将脏东西给烧光。
洒扫了许久,几个主要的房间终于清干净了,只剩下厨房还没打扫。
这栋屋子的厨房是额外建在吊脚楼的旁边,只用简单的木头堆在一处建成,厨房看起来十分简陋,厨房的那些木板似乎是前主人建房留下来的废料,四处都是沟壑缝隙。可以说,这个厨房是一个露天厨房,只不过有几块板子搭着罢了。
厨房内部的灶台似乎也是因此而毁损严重,被雨水长时间侵蚀,灶台上斑斑点点。用帕子擦拭灶台的岑嫣都想撂挑子不干了,这灶台也太脏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捏着鼻子反复擦拭灶面。
“等咱们住上一段时日,我就把这灶台给修了。”董承志看着眼前的灶台,忍不住叹息。
“嗯,这灶台确实毁损有些严重,我看着厨房上面似乎有好几个洞,回头若是下雨,这厨房恐怕也不能待人吧?”许慧说着,在厨房里来回走动,打量这厨房的屋顶。
“果然是这样哩,我明日得找吴族长问问,他们这屋顶都是怎么修补的。”
许慧点点头:“是该去问问,这山里啥东西都买不到,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自己修房子的。”
岑嫣一边听着公婆说话,一边擦洗灶台。忽的,她看到一块木皮状的黑褐色东西,她捡起那块东西仔细端详,才扭头看向董伯年和公公婆婆。
“这是不是什么树皮啊?我看这厨房下面都是树皮哩,他们不会是用某种树皮当做瓦片的吧。”
几人闻言,忙走过来查看:“果然是树皮哩。”
董伯年和董承志抬头看向屋顶,发现他们这挡雨用的‘瓦’似乎格外大块些,猜测这里的人建房子也会用上某些树皮。
第38章 打扫房子
众人正琢磨屋顶呢,董仲清将河边的桌子抬了上来,听到他们在说屋顶的事,他道:“要不然我现在就去问问?”
许慧斜倪了他一眼:“你莫不是想去偷懒不成?家里人都忙着呢,你要没事干就去把咱们带来的锅给洗了,咱们要开始做晚饭了。”
“晚饭?现在就做晚饭,是不是有点早啊?”董仲清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那太阳都没下山呢,疑惑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做饭。
“你当这里是哪里?咱们夜里又没有灯,自然要早点做饭,之后才能早点上床休息。”
也不等董仲清说什么,她直接就去翻找锅碗交给董仲清,让他去下坎的河水里清洗。
岑嫣此时也将灶台清得差不多了,也跟着董仲清去河边。
她端着满是泥泞的木盆和抹布,直接就将盆放入河水里洗了一遍,木盆倒是洗干净了,抹布依旧还是很脏,岑嫣反复搓洗,抹布内的水由污浊变得清澈,她才满意地绽放了一个笑。
忽的她就听到一阵嘎嘎嘎的叫声,忙抬起头,就看到几个穿着黑灰色衣裳的小孩在河对岸的石头上站着,他们用杆子在赶一群鸭子。
那群鸭子似乎辨不清方向,又好像是还想去河里待着,竟停住了脚步,赶鸭少年忙用杆子敲了一下那只鸭子,鸭子才乖乖地跟上大部队。
她远远看着那几名少年在夕阳下站着,这一幕似乎格外和谐美好。暮地,旁边的草丛里又出现一名少年,那少年喜滋滋地举起一枚白色的蛋,他有些得意,似乎在炫耀。同行的另一名少年想要去抢,却扑了个空,众人哈哈大笑,两个抢蛋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眨眼间,几名少年就离岑嫣和董仲清愈发近了。他们对两人有些好奇,却没有凑近,直接停下了脚步。几人聚拢在一起,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一名穿着黑灰色衣裳的少年走上前对着岑嫣和董仲清道:“你们是新来的那户人家吗?”
他听村里大人说过,这两日族长家的闺女带了一户人家回来,今日果然就看到陌生面孔。
“对,我们就是新来的,你们这是赶鸭子回家吗?”岑嫣滑动着清爽的流水。
“嗯,这鸭子还不大会回家。”打过招呼之后,几名少年又往下游去了。
叔嫂两人只看了少年几眼,不作过多停留,就上坎子往回走。
两人回去没多久,炊烟就袅袅升起,之前清出来的那些杂物垃圾也被拿来一起烧,吊脚楼屋后还有许多掉落的树枝,屋子旁边的草坪上也有许多茅草,他们一时间竟也不用忧心柴火的问题。
若是实在忧心没有柴禾,直接提着柴刀到屋子后面的山上去砍柴就好。只不过那砍回来的柴是湿的,不容易燃,烟也极大。所以农人一般喜欢将柴放在山上晒一段时间再挑柴回家,或是将挑回来的湿柴火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再拿来烧。
那灶台因着年久失修,里面的炉灶一生火,就在旁边冒出许多烟来,直熏得岑嫣有些眼睛疼。
董承志则用今日下午就调好的黄泥茅草混合物来修补土灶,没多会儿,那土灶就不冒烟了,岑嫣直接在灶上做起饭来。
今日能做的饭菜有限,是之前就储存的干肉和干菜,他们今日一直都在忙乎收拾新家的事情,根本就没工夫去采野菜来做。
锅里的油在滋滋作响,干菜混着最后的一点点干肉反复翻炒,散发出一点点的肉香味,飘荡在整个屋子的内部,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动静:“叔叔婶子,嫣娘,你们在吗?我给你们送些饭菜过来了!”
岑嫣此时也将干菜炒好了,抬头就看到吴文兰提着一个竹篮子进屋。
“你们猜猜我带什么好吃的来了?”吴文兰一脸神秘,脸上带着得意。
“是什么啊?”董仲清凑过去,想要查看竹篮内的东西,却被吴文兰给拍了一巴掌。
“你着什么急啊,我又不是不会拿出来。再说了,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带的。”
董仲清有些委屈,小声道:“我这不是好奇嘛,你们住在这山里,估计又有很多好东西吃吧。”
他从前就爱往山里跑,因为山里会有很多野果,味道很好吃。更别提在山上采摘的野菜了,那味道必定也是极好的。
“你猜对了,我今日不仅给你们带来了做好的饭菜,还有一些能储存的菜。”
说着,吴文兰就将那篮子饭菜摆在刚才岑嫣洗干净的桌子上,随后将其中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
“这是白菜炒肉、酸炒折耳根、煎鱼,这些都是我特意给你们做的。还有两条用辣椒和山花椒腌制过的腌鱼,这鱼可以用油炸,也可以用炭火烤,味道特别香,就是会咸、酸、辣,你们到时候可以慢慢品尝,这腌鱼能够储存很长一段时间,正合适你们。到时候干活儿来不及做菜,拿这东西下饭,真的美味极了。”
“多谢你,也代我们跟你家里人道谢。”董承志说的十分诚恳,想着若是有机会,他真的得弄些东西回报给吴家人,毕竟他们对自家这么好,还特地让吴文兰送饭来。
“叔叔,待会我回去就把你们的意思带到,行了,我也得快些回去了。”说着,吴文兰就直接出门。
董家人原本想挽留对方,但想到自家屋子这简陋的模样,那抬起来的手瞬间尴尬地垂了下去。
此时的饭也熟了,许慧用筷子挑开覆盖在锅盖上面堵着热气的抹布:“快把菜摆好,碗端过来,咱们这饭已经熟了。”
“哎。”岑嫣将董仲清洗好的碗放到许慧旁边,众人摆菜、拿筷子、端饭、搬凳子,各自分工,最后齐齐坐到桌子旁边。
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再看看四面漏风的厨房,众人竟然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他们终于能安定下来了!
路上遇到抢劫掳掠,那些难民都化身成鬼,而那些拿着屠刀的士兵则化身为魔。乱世之中,恶人当道,他们躲过了坏人,躲过了饥饿,如今终于迎来新生。
要不是桌上没有酒,董承志此时就要举杯敬皇天后土,敬家人了。
一家之主的的他端起碗,肃容道:“吃饭吧,吃过这顿饭,庆祝咱们一家人劫后余生。”
许慧也跟着道:“大家都吃!吃饱饱的!”
“好哩,爹娘吃菜,咱们也吃菜。”董繁枝乐呵呵地给家中身份最高的两个大人夹菜。
桌子旁边的小黄偏着头,开始哼哼唧唧,岑嫣这才注意到,她忘了给小黄添饭。
“瞧我这记性,咱们小黄还没饭菜呢。”岑嫣懊恼地再添了一碗饭,许慧则去找小黄专用的饭碗,还特地用屋后水缸里的水给那碗洗了一遍,才让岑嫣往里面放饭菜。
小黄似乎是明白什么似的,这时候的表情也不像刚才那般委屈,蹦蹦跳跳地围着众人绕圈。直到他饭碗放到地上时,他才停止走动,兴冲冲地跑去吃饭。
等到招呼好小黄之后,众人这时候才心满意得地笑着开饭,其乐融融的,给往日里就十分孤寂的吊脚楼增添了几分人气。
“这折耳根的味道真是古怪,还有这酸味,看着像是辣椒弄的,从前我也腌制过一些酸豆角酸萝卜,倒是没弄过这种酸辣椒,看着细细碎碎的,这味道也极酸。不过,这东西回味起来倒是不错。”许慧忍不住又夹了一筷折耳根。
岑嫣看着那白色草根模样的东西,起先有些被吓住了,但见众人都吃,她也跟着吃了起来。
可那折耳根刚一入口,她险些没吐出来,那味道真是让人感觉有些难以接受。但她肚子却很饿,家中食物也不算太多,再加上逃难的经历,让她忍不住强行咽了下去。
男人们对折耳根的味道倒是接受度极高,表情并不见什么变化。
岑嫣正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娇贵了,就见董繁枝也是表情十分扭曲,似乎是吃不惯这菜。
她年岁尚小,自然藏不住什么:“这折耳根的味道也太过于古怪了,我觉得不好吃,有些涩。”
“是吗?”董伯年仔细品味了一番,发现确实如小妹说的那般,他忍不住夸道,“小妹,你这味觉倒是不错,回头若是做个厨娘开铺子,必定大卖。”
岑嫣勾唇轻笑:“既是味觉敏锐,倒也不一定是厨娘。”
见嫂嫂为自己助阵,董繁枝自然不能退缩,也跟着接话:“就是,我只做吃东西的那个人不好么。”
这时候的董伯年也惊觉自己失言,忙道:“倒是哥哥的不是了,咱们枝娘味觉敏锐,到时候做美食品评大家倒也不错。”
他说完话,就看向旁边的岑嫣,一脸笑意。
岑嫣却不看他,只低头默默吃饭。
吃过晚饭之后,男人们便到河边用草木灰将碗洗了,女人们开始用小锅烧热水准备洗漱。
逃难路上,他们没条件用水洗澡,如今到了山里,他们依旧没有条件用水洗澡,因为这家里没有木桶和大木盆。
许慧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几个男的可以直接去河边把澡给洗了,咱们女人却不能,回头一定让你爹给咱们家箍一个木桶来洗澡。”刚说完,许慧又改口,“不,明日就让他把木桶给箍出来,咱们也能早日泡澡。”
“爹会木工活计?”岑嫣有些奇,她从前倒是没见过董承志做过木工活计。
“会一些,从前他跟人家学过一点。可惜,最后没学全,那木工也去别处了。”
原来,从前董承志去地主老爷家干活,那地主老爷请了个木工。那木工干活倒是不错,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地主老爷不喜他,没让对方干多久就把那木工给辞退了。
而董承志还跟着那木工学过一些手艺,那木工倒是不藏私,耐心教他,他也学会了许多。站在他的角度看,木工师傅哪里是脾气古怪?不过是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奉承地主老爷罢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男人们在河里洗完澡就直接归家。女人们也在家里擦洗好身子,直接躺上床休息。
一躺上床,每个人都感觉似乎被拆分散架似的,逃难路上走那么多都没有收拾屋子累。累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直接沾床就能睡着。
第39章 连吃带拿棕毛可以做鞋
鸟儿喧闹地略过屋顶。
“啾,啾,啾...”
光缓缓地踏入这片宁静的山村,让山峦和草木都充分地沐浴在这片阳光之下,每一粒稻子都充分照耀阳光,汲取营养,悄悄地又成熟了一些。
风轻轻吹进吊脚楼内,吹进房间内,窗户不断地拍打。
岑嫣便在这凉爽的氛围中被吵醒了,她起身看向外面,入目便是金黄的稻田与绿色的草木交相辉映,太阳已经浅浅地爬出云头。
她忙爬起身,穿上衣裳。
脚上穿着的布鞋早已经磨破了,鞋底也被磨平,看起来灰扑扑的,叹息了一声,又慢悠悠地把发髻给梳好。
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每个人的鞋子早就磨破了好几双,她如今竟只剩下一双好鞋,这山里也没地方买鞋,她得想想办法做鞋子,要不然她们一家都要光着脚出门。
男人倒是还好些,女子哪里能随意赤脚到处走的?
且不说规矩体统,就说女子的脚本就比男子更娇嫩些,恐怕到时候非得磨破了不可。
梳好了头,她来到灶屋,就看到厨房的锅里冒着热气,打开锅,锅里的热水已经烧好了。
她疑惑地看向周围,今日怎么不见人?她起床时,董伯年就已经不见人影,如今来到厨房也是只见热水不见人。
正准备打水洗脸呢,就看到婆母许慧搬着细柴禾走进屋,她见到岑嫣的身影,忙勾起唇角。
“嫣娘起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昨日确实有些累,你该多休息才是。”
听到婆母的叮嘱,岑嫣的脸颊微微泛红,宛如秋日的枫叶。
“嗯,娘,你们怎么也起这么早?”岑嫣嘴上说着话,手上早就把洗脸的水打好了。
许慧被这么一问,无奈摇头:“我年纪大了,睡眠本就浅些,昨日你爹许是累着了,那鼾声震天响。我也睡不着,索性直接起床来收拾屋子。”
岑嫣点头,逃难的时候,她确实偶尔能听到董承志震天的鼾声。若是半夜醒来,她很多时候都会因此而睡不下,太吵了。
她快速把脸给洗了,凉风拂过她的面颊,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之后,她又拿刷子和芦苇盐刷好牙,才总算走完洗漱的流程。
就在这时,许慧指着一旁的竹篮道:“你把这篮子和碗给吴家送回去吧,昨日文兰将东西放下就走,许是也知道咱们家能盛放饭菜的碗筷并不多,咱们更应该早些把人家的东西送回去才是。”
“娘,我这就去。”
说着,立马就提着竹篮并洗好的碗筷出了门,屋子附近全是杂草,杂草上面挂满还未完全蒸发的露水,露水在阳光的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闪闪发光。
岑嫣小心地避开露水,防止自己的衣裙被这露水沾湿,那湿漉漉的感觉可不好受。
可是,从她家去吴家可有一段路程呢,路上的杂草又多,她多多少少还是被沾湿了衣裳。
路边时不时会路过一些穿着灰色、青色衣裳的寨人,他们身上的衣裳似乎有些繁琐,绣着许多花鸟,大都在头上、耳朵上、脖子上、手臂上...身上都挂着一些精致的银饰品。
她偷偷打量那些寨人,那些人也在打量她。
只是双方语言不通,倒也省去了交流的麻烦。
她继续走在寨中的主道上,还没走到吴文兰家呢,就远远地看到吴文兰跑过来迎她。
“嫣娘,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吴文兰纳罕,她刚起床没多久往外看风景呢,就看到岑嫣远远地过来了,她快速把头发梳好,才跑出门来迎岑嫣。
岑嫣笑:“给你把碗送回来,只是如今我家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
气氛瞬间就变得拘谨起来,如今董家缺衣少食的,确实什么都拿不出来。
“哎呀,我们谁跟谁啊?你还要拿什么东西?真是...你们先把日子安定下来才好。”想到再过些时日自家就能打稻谷储存粮食过冬,而董家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忙道:“现下已经入了秋,你们家既然在此住下,也该着手准备储存粮食过冬才好,你们可有什么章程了?”
才住下呢,岑嫣倒是没想过这么多,她仔细一算,如今已然是八月,再过两个月就会冷下来,她们家过冬的棉衣棉被都没有,到时候可扛不住那寒凉的冬天。
想到这些,岑嫣立马问道:“文兰,你们这里可有集市或是卖东西的地方?”
本来还期待从吴文兰那里获取什么好结果,哪知对方却摇了摇头:“咱们山里不卖东西哩,只是咱们山里人若是缺那些日用的东西,要走两日到山外去集市上买。”
“那最近可有山民要出去买东西?”岑嫣他们对山中的路途并不熟悉,自己走的话,恐怕会走岔道,再也找不回寨子。
“没呢,要冬日之前的十月十一月才会去罢?那时候咱们寨子里的人会组成一队,一起去山下采购冬日用的东西。”
山里去山下的路途遥远,寻常时候,山里人都会在山下一次性采购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东西。
“这样啊?”岑嫣心里有些难过,要是入了九月,那天就开始凉下来了,到时候她们还能抗住不生病?
想到这事,岑嫣就开始忧心忡忡。
吴文兰看到岑嫣眉头紧皱,立马宽慰道:“你要什么东西?我帮你想想办法,回家去看看。”
“不用,我就是忧心今年怕是不好过冬,想买些过冬的东西,如今家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岑嫣苦笑。
“这样啊?”吴文兰若有所思道,“咱们要不去山里采些东西吧?如今正是收货的季节,山里很多吃的,若是真能带回些什么,就当做过冬的粮食来准备着。”
被这么一提醒,岑嫣想到自家夫君可是会打猎的,若是真能在山里逮回来野鸡兔子什么的,那倒是能做成肉干来存着。
想到这些,岑嫣当即眉开眼笑。
家里现在虽然不能去山下买东西,但却可以自家创造东西不是?
吴文兰见岑嫣脸色慢慢变得舒展起来,忙道:“我记得这会子山里有很多吃食,寨里人都喜欢去山里捡果子哩,咱们等会也去?”
岑嫣点头,之后又摇头:“如今我家事情还许多哩,很多用的东西都没有,你看看我这脚上的鞋,都快完全磨破哩,我得想办法做鞋子来穿。”
“鞋?”
循着岑嫣的目光往下,吴文兰果然看到岑嫣破烂的鞋子。
“嗯,我在路上看到许多人都穿着草鞋...”不过,岑嫣打量了吴文兰的脚,倒是发现对方穿着一双布鞋。
吴文兰似乎也有所觉察,道:“最近是农忙时节,你见到的那些人都在忙着放水田,自然都穿着草鞋。到时候直接蹚到河水里去洗一遍就直接能把脚和鞋洗干净,多方便。”
岑嫣点点头,她开始回想自家公婆在家之时穿的鞋子,发现脑海中并没有太多印象,她有些懊恼,从前她竟不曾注意过这些。
这时,吴文兰又道:“不过咱们做鞋不止是用布做鞋,还会用上笋壳或者棕树毛来做鞋,能省下很多布料,还能防水哩。”
岑嫣点点头,她从前的鞋底都是用布料和米浆慢慢做的,之后就形成了纯布料做成的鞋底,平时走路做事都十分小心,倒也相安无事。
如今到这山里,时不时要沾些水,用笋壳或者棕树毛来做鞋倒是最好的选择。
“那这两种材料要去哪里采呢?”其实在来的路上,岑嫣看到有些田埂旁边种得有,但她猜测那些棕树应该是寨子里的人种的。
“我家就种的有几棵,在我家菜园子里,至于笋壳的话,这个时节恐怕要碰运气才能找到。”说着,吴文兰就拉着岑嫣往家里赶,两人一进屋放了篮子就往屋子后面的菜园里去。
来到吴家的菜园子,岑嫣果然就看到两棵高大的棕树,棕树上的绿色叶子像蒲扇一般各自展开,看起来十分高大。而底下的棕毛密密麻麻的,伸手去剥开还觉得有些刺手。
两人小心地将棕树上的皮剥下,没一会儿就剥了好大一捧棕皮。
“这些够了吗?”
“够了。”岑嫣喜滋滋地对着吴文兰道。
今日剥下这些应该能做好几双鞋子了,但她如今这般空手拿人家的东西可不太好。拿银子肯定不好,她们前些日子才把那山洞内发现的金银首饰给分了,也不必说什么银子,对方肯定也不会要,她回头得找些家常的东西回报人家才是。
礼物贵重倒不是要紧的,最重要的就是心意和人情往来。
才抱着棕叶准备往回走呢,聂红英就出了屋子叫她们两人。
“你们要吃早食吗?”
这话虽是在问两人,但嫣娘和吴文兰都知道,这是问岑嫣要不要在这里吃早餐。
才拿了人家的棕叶,如今再待在人家家里吃东西恐怕不太好,岑嫣如是想着,随后连忙拒绝:“不吃了,我在家都吃过了呢。”
说完,她又感谢了一番:“多谢你家的棕树毛,还有你们这几日的照顾......”
“谢什么?”吴文兰有些不高兴了,“当初你们对我的照顾还少了?”
随后,她也不管岑嫣说什么,直接拉着岑嫣在吴家吃了早食。
末了,吴文兰还说:“你说你吃过了,可咱们逃难还剩下多少东西,我却是清楚的。嫣娘,你可别想蒙我,你早上能吃些什么?”
这话虽然犀利,但也是事实,董家现在除了剩下些米和一部分海带,倒是没有什么下饭的菜。他们又不像寨子里的人,还有些菜园的菜吃。
等到岑嫣回去时,不仅带了棕皮,还带上一些蔬菜和制作好的扁米泡茶之类的东西。
许慧见到媳妇带着一捧东西回来时候,也有些愣了。
“我不是叫你把东西送回去吗?”怎么还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岑嫣红着脸将刚才的事情给说了,许慧除了无奈,也不能说什么,现在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连推拒回去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她只讷讷说了一句:“他们家是好人啊,咱们得记着。”
“娘说的对。”岑嫣深以为然。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家里人的鞋子似乎都不大能穿了,倒确实得开始做鞋了。”
看着那些棕毛,许慧琢磨着等会吃过早饭就开始带着媳妇做鞋。
第40章 辣椒辣的娘子必定是被娘和小妹欺负了……
想到今日早上要吃什么,再看到岑嫣带回来的新鲜小白菜、茄子和辣椒,许慧脸上就挂满了喜色。
她刚才还在发愁今日早上没什么菜呢,如今倒是有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动静。
岑嫣走到屋外,就看到董家三父子扛着竹子到屋外的草坪上。
“这是拿来做什么的?”岑嫣走到董伯年旁边看。
“拿来做木盆,如今这里连个木盆都没有,晚上洗澡都不方便。我们男子还好些,能在河里随便冲澡,你们你们女子的身体可受不得凉。”
说话间,董伯年用锯子把竹子给锯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旁边的董仲清负责把竹子给破成好几块,草坪上堆满了长度相似的竹条。董承志则开始给那些破开的竹条削皮,准确地说,是将竹条削成合适且能够紧密贴合的竹条,防止到时候制成竹盆时会漏水。
兄弟两人听着董承志的指挥,分工合作。
“这几日咱们将家具做好,家里也不至于那么空空荡荡。”昨日许慧就催促他做家具,今日早上也催促,他若是不做,恐怕今晚都别想睡了。所以他今日早早地起床,直接去砍了竹子,又去跟吴家借了木工工具,才浩浩荡荡地回来做东西。
董繁枝这时也乐呵呵地跑到楼外的草坪上来,她对着董承志道:“爹,娘说咱们家屋后的那口大水缸里没有趁手的水瓢,让你用竹筒子先给做一个,她要用。”
“行,你让你娘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弄好。”
做竹制的瓢只需要用竹筒来削,然后配上一更竹棍,通过榫卯的方式嵌在一起就行了。
岑嫣只在外面看了一会儿,就回屋去帮忙做午饭。早点吃饭,她也能早点上手做鞋子。
灶屋内的火已经生起来,许慧正用木盆在淘米,她见岑嫣进屋,忙道:“嫣娘,你先把这些菜拿去洗了,咱们要准备做菜了。”
“枝娘,你看着点火。”
有了分工,事情也能更快完成,岑嫣应声,然后拿着菜篮子把菜装好,就往坎子下走。
坎子其实有些阴凉潮湿,刚走上青石板的坎子上,岑嫣就感觉到一股子凉气扑面而来。几只黑色翅膀的小蜻蜓在稍暗处飞舞,忽的又来了一只带着花纹的黑色蝴蝶,飞一会儿又停歇,飞一会儿又停歇,岑嫣看着这景象,忍不住笑了。
她提着篮子继续往下走,来到河边,水边的细沙在流水的拂动下偶尔拂动,随后又落下。
岑嫣想了想,决定到旁边深一点的水边洗菜,毕竟在太浅的水域洗菜容易带上泥沙。
菜放入波光闪闪的水里,透露出不一般的光泽,不远处垂在河岸边的树木不断地飘动,树叶沙沙作响。
吴家种的小白菜幼嫩极了,翠绿翠绿的,看着十分喜人。岑嫣从白菜根部将白菜分开搓洗,随后又搓一下叶子,清凉的流水带动泥沙向下流去,她一颗一颗地搓洗,没过多久,那小白菜就已经搓洗码放在竹篮子里,整整齐齐的。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晒红辣椒了,岑嫣看到吴家给的辣椒之中也有几个已经红了的,她小心地把辣椒盖给掰断,随后丢到水里,让那些辣椒盖顺流而下。洗茄子也是一样的洗法,将上面黑褐色的把儿给丢了,再随便扭搓几遍,菜就算洗好了。
全部都洗了一遍放到篮子里之后,岑嫣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押着菜,不让其飘走,然后将菜连着整个竹篮完全浸入水中。
当菜篮再次提起来时,整个篮子和菜都在淅淅沥沥地往下渗水,哗啦啦地响。
岑嫣站定,等着水分渗漏下去,随后看向远方的长长的河道,河道两岸是一片苍翠的绿色,而那片苍翠的绿色旁边就是金黄色的稻田。河岸边的田地更好获取水源来种植水稻,所以河岸边没有多少空着的地方,大都开了田,只有几块浅滩没有种植什么。
她想,若是自家以后在这住下,应当会在这里开田地种吧。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她发现这里的山民尽量自给自足,他们在这生活下去,估计还得多学做些东西,多跟村里人打交道才是。
只是,这山里人都有自己的特有语言,她们恐怕融入不进去。
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不知道那本书里会不会有什么记载,她之前在路上可没多少时间琢磨,如今已然在此安定下来了,她得再去看看。
恰好这时篮子也干的差不多了,她转身就准备往上走,就发现小黄乐颠颠地从不远处的田埂上跑过来。
她惊奇这狗子怎么又去田野上逛了,怪不得她早上到现在都没看到小黄,原来是自己去逛了。
“小黄,你干什么去了?”她遥遥地冲岑嫣摇尾巴,走到岑嫣身边转圈圈。
眼尖的岑嫣发现小黄的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低下头查看,小黄也不扭捏,将一个白莹莹的鸭蛋放到她手里,上面沾了一些泥巴和小黄的口水,岑嫣转身把鸭蛋放到水里搓洗干净。
“你真能干。”岑嫣夸他,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昨日下午的那一幕,那几名少年钻到草丛里捡蛋,其中一名少年捡到蛋,其他的少年一起抢。
只是,她有些担忧,那些养鸭子的人家不会来找她要这蛋吧?
正这般想,她转头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只远处河里有几只鸭子沿着河水游动。
她忙上坎子,带着小黄跑回家,跟许慧说起此事。
许慧闻言,却也只是笑笑:“这河边下的鸭蛋就是无主的,谁捡到就是谁的。若真说认主,难不成要带着一个鸭蛋挨家挨户上门去问?”
“到时候这家说他们放的鸭子,另外一家说他们鸭子也曾路过那个草丛,根本就说不清楚的。”
花溪村也有人养鸭子,村里的鸭子偶尔会在河边下蛋,有些人运气好,能在河边捡到一些鸭蛋也不足为奇。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岑嫣也跟着绽放笑容。
只是,如今这鸭蛋只有一个,还是小黄带回来的,倒是不好处置了。岑嫣为难地看向小黄,今日这蛋的处置权恐怕不能到小黄身上。
哪知,这时想起许慧的声音:“既然这蛋是小黄捡到的,那就拿这蛋弄个蛋汤,等会就能给小黄弄一个汤泡饭。”
“嗯,那我去切辣椒去。”岑嫣有些高兴,小黄能吃上自己捡的蛋,正合她意。
许慧看着儿媳妇的模样,也跟着乐,她哪里不知道儿媳妇的心思。自从路上捡了这条狗,岑嫣时常会把自己的饭菜分一部分给小黄吃,而他们家也因为小黄而躲过灾难。这条狗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她不是那等不通情面的人,自然乐意对小黄好。
此时,岑嫣已经将辣椒切的差不多了,她立马就对正在看火的董繁枝道:“枝娘,把隔壁这个炉灶里的火生起来,咱们要开始做菜了。”
“好哩,嫂嫂。”董繁枝用火钳把煮饭的那口炉灶里的一些火子夹到旁边炒菜的那口炉灶,又把燃烧的柴加到那炉灶里去。
许慧走到饭锅旁边看了一眼,掀开沿锅布,再掀开锅盖,发现锅里的饭已经熟了。
她对着董繁枝道:“枝娘,把这炉灶里的火全退到旁边那个炉灶去,这口锅已经不需要火了。”
董繁枝乖巧点头,看着闺女乖巧的模样,再看看麻利地往锅里加水的儿媳妇,许慧心里就高兴,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哩,闺女媳妇都好好的,一起干着活哩。
苦点有什么,家徒四壁有什么,一切都会有的。
等以后有了条件,就把这破楼给翻新修一遍。
岑嫣站在锅边,将锅盖盖上,等这水滚开,她就将一整个茄子放入开水中煮。
她准备做一个清水煮茄子,清水煮过的茄子皱巴巴的,放凉一点然后再撕开,那茄肉是清甜的,就那样混着饭吃也好吃。
忽的,她就开始感觉手上火辣辣的疼,约莫是那辣椒又辣到她手了。十次切辣椒,有五次手上火辣辣的,她这次也不知怎么的,运气不大好。
心中叹息,往后院走去,用木盆舀水冲了手,发现还是火辣辣的,恐怕得熬上大半日,这火烧的感觉才能消失,简直就是活受罪。
不过,她若是不去仔细注意手部,那难受的劲头确实会消散很多。
这时候的水也滚开了,她忙把茄子放到锅中煮。
许慧自然注意到岑嫣去屋后的动静,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被辣椒辣到了?”
岑嫣点头。
“我看看。”
董繁枝也跟着凑过来看。
岑嫣乖巧地把手举起,许慧果然看到岑嫣的手心有些红,她心疼地对岑嫣道:“你这手比嫩一些,所以容易被辣到,既然是被辣椒辣到了,那你去河水里冲冲,许是能好受些。”
“这菜就由我来做吧,以后切辣椒让娘来就成,你别动了。”
岑嫣还想要说什么,就被董繁枝推着出了门,她心中一阵感动。从前她在父母手下,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到了舅母手下,哪怕是被辣椒辣到,她也仍旧要做许多活计。
舅母当时还说:“你当这里是哪里?也就是你爹娘娇惯出你那小姐脾气,什么切辣椒手就火辣辣的?全是娇惯出来的!”
那时候的她也只能落泪,手上也辣的疼,心里也疼。
她往下跑出门有些着急,还是被董繁枝推出门的,这一幕恰好被抬起头的董伯年看到了,他忧心媳妇是不是被娘和小妹欺负了,忙停下手中锯竹子的活计,跟董承志说了一句,就直接往下坎跑。
刚走到河边,就看到媳妇正在河边红着眼哭,手还在抚动河水,这更加坐实了董伯年内心的猜测。
娘子必定是被娘和小妹欺负了,现在在河边玩水,肯定是想跳河。
看了一下眼前的河,往下走一段确实有些深,幽深不见底的那种,若是真有人下去,许是真的能淹死。
糊涂!怎么能拿性命当儿戏?
他当即冲过去把岑嫣抱了起来,吼道:“你在干什么?再如何也要跟我说!你夫君是和你共度余生的人,难道还不能保护你吗?我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吗?”
岑嫣正疼的难以言语,突然被抱起,脑袋发蒙。
“啊?”
第41章 没圆房吧董伯年:你当然不会被蚊子叮……
只见岑嫣双目微红,眸中还挂着几缕晶莹的泪水,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她疑惑地开口:“夫,夫君,你怎么了?”
看着岑嫣的模样,董伯年眉头微皱:“你刚才在厨房里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手疼,被辣椒辣的,你快放我下来。”岑嫣忙推了推董伯年,她的手离了水,感觉又变得火辣辣的,难受极了。
董伯年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误会了什么,忙将岑嫣给放下。
“我还以为......”你要跳河呢......
岑嫣身子得了解放,忙将手放到水里泡着然后侧头看董伯年,将她被辣椒辣到手的事情给说了,董伯年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也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他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可巧就抬头呢?
不过,经过刚才的事情,他也知道自家娘子容易被辣椒辣到手,暗暗将此事记在心里。
“娘刚才还心疼我,让我下来洗手呢。”她也知道董伯年误会了什么,跟着解释道。
“行,你既然不能切辣椒,下次就别切了,只管叫我来。”董伯年作为家中的老大,家里的家务都会做,不管是煮饭做菜,还是打扫收拾,以前都是他帮忙干,毕竟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岑嫣点头,都说君子远庖厨,自家夫君好似没有这方面的成见。忽的,她就响起当初董伯年路上烤肉的场景,董伯年的烤肉做的极好。
也是,能烤好肉的人,厨艺自然没话说。
折腾了许久,岑嫣到中午吃饭时都还觉得难受,不过也不像最初那会子那般疼了。
吃过午饭,许慧先调好浆糊,烧了一个炉火,才带着岑嫣和董繁枝开始做鞋底,董承志则带着两个儿子继续做大木盆,之前说好的水瓢已经做好了,就放在屋后的水缸里。
岑嫣从前只是看家中的母亲做过鞋,大概知道做鞋的流程,但对具体上手做还是不大清楚的。
就这样,许慧先在棕毛和布料上面比对着把鞋样子画出来,随后对着棕毛剪出好几个鞋底出来,之后又慢慢缝合。她从前就时常给家里人做鞋,所以做起来也格外麻利些,岑嫣在旁边也有样学样,依葫芦画瓢地慢慢做。
起初岑嫣还有些生手,被扎了几下手指,也学乖了,慢慢地做起来。反正她不着急,只要过些日子能穿上就行。
就这样,婆媳两人连带着小小的董繁枝做了好几个鞋底,这棕底鞋需要把多个鞋底缝合到一起。可她们做到晚上也才做好几个鞋底,更别提要将鞋底缝合到一起。
“做这鞋底废手,咱们先歇会儿,把晚饭做了,等晚上生堆火,咱们娘几个再继续做。”许慧说这话就是准备今日带着儿媳妇几人连夜赶工了。
经过一下午,岑嫣其实觉得做鞋也没那么着急,这东西也太费手了,她感觉手有些疼。
但她还是跟着婆母点了点头:“行,昨日文兰送来的腌鱼还没吃过呢,咱们今夜可以拿来试试,然后再做一个海带汤。等到了明日,我去河岸边看看有什么野菜。”
董家一家六口人,对菜的消耗是巨大的。若是不想办法弄些野菜的话,到时候就只能啃干饭吃了,虽说他们带进山的米还有一些,但也不能只吃米粮,还得混着一些菜吃。
“嗯,咱们这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可以等有空再收拾,咱们先考虑眼下的生活,明日咱们娘仨去河岸边看看有什么野菜。”
听了许慧的话,董繁枝也高兴起来,来了这里好几日,她还没出去走走逛逛过呢,收拾屋子可真把她给累惨了。
岑嫣将木盆中的海带撕开,这是早上就泡上的且拿去河里洗好的海带,这时候拿来看,发的正好。
董繁枝则把炉灶里的火给烧上,准备把饭给煮了。
等到饭菜熟了,董家父子已经把做竹木盆的木块给削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明日将木盆给做成。
董伯年坐在饭桌旁边正色道:“明日爹也不需要我帮忙,我想到山上去打猎,也能给家里添些吃食。”
众人闻言,沉默了一会儿。
“你一个人去?”许慧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我带着二郎吧,他如今也算是一个半大的人了,也能帮我搭把手。”董伯年知道董承志和许慧在担心什么,不过是怕他再想几个月之前那般,再次掉入哪个坑里。
逃难路上,董承志和许慧不好说什么,那已经是野兽逼近他们了。可到了现在,他们仍然不好说什么,现在家里确实缺菜少肉的。再加上欠人吴家的人情,其实也该拿些肉上门去还。
如今董伯年说要带董仲清去,几人也放下一些心,董承志叮嘱道:“可别进深山,就在外面就行。”
进深山可以捕猎大型的猎物,在外围的山也就只能弄些捕猎陷阱抓些小动物。不过,在外围总归是安全有些保障。
董伯年点点头,用筷子扒了一口饭,夸赞:“这海带一如既往的好吃,果然是嫣娘有先见之明。”
“是啊,也多亏了嫣娘认识这东西,要不然咱们逃难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快些吃,趁热吃才鲜香呢。”董承志说话间,又把一些汤倒进碗里,边喝边道,“我回头得做个勺子才成,这都没勺子。”
许慧白了他一眼:“咱们路上怎么过来的,不是还有锅铲吗?就放在炉灶上呢。”
董承志却道:“这不一样嘛,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岑嫣听着这欢声笑语,夹了一块红金色的腌鱼,那腌鱼已经被油炸过,呈现一种暗红的黄色,上面沾了许多红辣椒,闻起来只觉得香气扑鼻。
她小口地咬了一下,发现这腌鱼辣中带酸,酸中带咸,但在这些味道之外,她又感觉这东西格外香。
其他人看岑嫣已经吃上了腌鱼,也跟着夹,边夹还边问她:“这腌鱼好吃吗?”
“好吃,香的哩,就是有些咸,想喝水。”
“是吗?”许慧跟着尝了一口。
而董伯年站起身,直接离开桌子,许慧以为他吃饱了,忙问:“大郎,你就吃饱了?今日怎么只吃这么点?”
董伯年头也不回地道:“渴了,我去喝水。”
等到他再次回来之时,已经带上了一壶水,那壶水是之前就煮好的凉开水。
“这腌鱼咸,你们要不要喝?”说着,董伯年状似无意地继续给岑嫣倒了一杯水。
众人哪里还能不明白董伯年的意图,都戏谑地看向两人。董承志和许慧当然是最高兴的那两个人,儿子媳妇感情好,他们也能早日抱上孙子。
只是......
许慧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她记得自家儿媳妇还未满十五......
她忙问:“嫣娘,我记得你的生辰是腊月初十?等今年腊月初十,你该满十五了吧?”从前为儿子求娶岑嫣的时候,她是见过岑嫣的庚帖的。
岑嫣才接过董伯年递过来的水准备喝,就听到婆母问的这句,想也没想就下意识地答了:“嗯,我腊月初十就满十五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许慧又开始担忧起来,这儿媳妇年纪还小呢,可不能圆房,得养养身子再圆房,要不然生产的时候可是容易出事。
她从前就常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若是女子太早成亲生产,那可是容易出大事的。许多产妇身亡就是因为年纪太小了,自个儿都是个孩子呢,就怀上孩子,腹中的孩子也长不好,容易夭折。
越想越愁,连晚饭都吃不好,她琢磨等会儿得跟自家儿子说说这事。毕竟男女之间,能够左右这事的只有男人,要是男人不愿意,哪个女人能强迫?
吃过晚饭,众人便洗漱,等到洗漱好了之后,许慧把董伯年叫到一边。
“你和嫣娘没圆房吧?”
“圆房?没有啊。”董伯年原本还有些疑惑自家娘亲找自己干嘛,没想到是说这事,他面色有些尴尬。
“那就好。”许慧抚了抚胸口,舒了一口气,之后又继续道,“嫣娘还没及笄呢,你可不能乱来啊。我跟你说,这女子越晚生孩子,那孩子就越不容易夭折,生出来的孩子聪明......”
许慧巴拉巴拉地说了许多,董伯年听的脑袋晕乎乎的,他像是那种不爱惜妻子的人?
简直就是大笑话!
看到儿子在愣神,许慧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听明白没,可不能乱来啊,及笄之后再说,最好是过两年之后,你听明白没。”
“娘,我都明白的,您就放心吧。”董伯年练练保证。
见儿子已经开始保证,许慧也放下心来,转头就去火炉旁边做鞋,今日白天已经完成了许多,不出三日,她就能把这鞋子做好。
先把儿媳妇的鞋做好,之后再慢慢给家里的每个人做鞋。
火堆旁边,董承志看婆媳几人都在做布鞋,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给草鞋穿。
傍晚时分的蚊虫比较多,岑嫣正认真缝制鞋底呢,就感到手腕处一阵瘙痒,她抬手一看,就发现是一个红色的大包。
“呀,这蚊子可真猖獗,就给我叮一个大包呢。”岑嫣挠了挠。
被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查看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蚊子,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立马就响起啪的声音。
“这山里的蚊子怎么这么多,我昨夜还被叮几个包,叮得我睡不着呢。”
岑嫣回想起昨天半夜,似乎没有多少蚊子叮她。
“应该没有那么多蚊子吧,我睡的还行。”
“你当然睡的还行,那蚊子叮了我满身的包,害得我半夜都没怎么好睡。”董伯年一提起昨夜的事,就觉得难受,半夜想睡睡不着,只能爬起来看媳妇。
“是吗......”岑嫣声音降低了,然后开始打量起周围,发现这附近飞的蚊虫确实挺多的。
“我也发现了,自从咱们进了这山里来,这蚊虫就变得越来越多。真是让人难受,真想把这些蚊子都杀光!”董仲清已经被这些蚊虫折磨许久,已然与这些蚊子势不两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嗐,从前咱们若是在老家,许是能拿艾草来熏熏,那蚊子也就没了,如今在这里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许慧想起每年过端午就割的艾草,若是哪日有什么蚊虫,直接拿出来熏,那些蚊子就直接死光了。
岑嫣若有所思,她记得从前好像听人说过,不止艾草可以熏蚊除蚊,薄荷似乎也可以。
而薄荷一般容易长在湿润靠水的地方,也不知这里的河边有没有薄荷,她明日去找野菜的时候看看。若是没有的话,她回头找文兰打听一下艾草和薄荷的事情。
第42章 薄荷可以驱蚊?这些时日经常被蚊子叮……
次日,岑嫣感觉自己两个手指头都有些疼,抬手一看,因着做鞋,双手都有些红,要是日日干这活计,估计手指得废掉。
不过,她现在可没多少空闲,得去附近河边山上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
要不然今日又不知道吃什么。
她和许慧董繁枝出门到了河边,远远地就看到有些人家拿着镰刀走过田埂。
“这是?打谷子了?”
农户人家种植水稻有的勤快些,把稻子种早点,平时也勤施肥勤除草,所以那户人家的水稻也就除得快些。
看着那群人在山上忙碌的身影,许慧忍不住笑:“这家估计种粮食是好手呢,他们那田地想必跟别家料的不一样哩。”
岑嫣心下了然,她又联想到自家,问道:“娘,咱们既到了这,想必也要种自己的稻田和地哩,我之前听文兰说,这山都是无主的,田需要自己开垦呢。”
被媳妇这么一提,许慧似乎早就想过这事:“这事,我和你爹也商量过,等咱们这段时日安定下来,咱们一家人就一起去山上的荒地上开垦,把田给开出来。”
只是,距离村子近些的山,早就被山里人给占全了,他们恐怕还要绕得远些,才能开垦田地。
岑嫣想,若是能把房子建在田地附近,到时候他们家也能方便些。
三人走在河岸边,也正好遇上来放鸭子的山里人,那些寨里的人走在河对岸,偷偷打量三人,三人也偷偷打量着河对岸的寨里人。双方略微打了个照面,到底因为不熟悉,没有说什么。
今日放鸭子的人根前两日遇到的人有所不同,似乎是年岁长些的长辈,他们提着鱼笼,似乎是把鸭子赶到河里就直接要去抓鱼的模样。
等到那几个人把鸭子赶河里之后,也就往另一边的田坝去了。
三人也就不再看向那人,专心地开始采摘野菜。
“这河岸边确实还是有一些野菜,倒是正好让咱们度过这段日子。”
“是啊,这水蕨菜倒是有挺多的。”
岑嫣很快就被眼前的事情给吸引了目光。
河岸边果然就有三三两两的水蕨菜生长在旁边,但那些青翠的水蕨菜似乎有些老了,到时候若是拿回去做菜,口感可没有那么好。
见这情形,许慧忍不住叹息:“这到了秋天,就连野菜都老了,能采的没几样,这马兰头都开花了,这水蕨菜也老了,把那水蕨菜的尖尖给摘回去吧,咱们也能勉强吃些。”
看到董繁枝离河岸很近,不知道在干嘛,许慧提醒道:“枝娘,你小心些,离河太近可别掉水里。”
董繁枝闻言,只好往后走了两步。
三人之中,只有董繁枝年纪最小,许慧自然得时常关注些。
岑嫣多看了董繁枝几眼,也怕她真掉水里去,到时候那可麻烦大了。
忽的,她透过董繁枝的身影,看到河岸旁边开着的紫色小花,一串串的,跟瀑布似的。而董繁枝在采水蕨菜之余,顺手摘花来玩。
她见岑嫣在看她,忍不住献宝似的走到岑嫣身旁:“嫂嫂,你看这花好看吗?闻着还香哩。”
岑嫣还没说什么,许慧在旁边采着野菜,笑骂她:“你野菜采够了吗,就开始玩花?回头让你拿那花回去吃得了。”
岑嫣看着那紫色的花,若有所思,觉得那花似乎有些熟悉,看到那一大片绿色的花叶子,她骤然想起那东西似乎就是当初在逃难路上遇到的葛根。
既然那葛根的根部能吃,这花叶估计也能吃吧?
她走过去,伸手摘了一串紫色的葛根花,拿了一小朵葛根花放入嘴里尝了尝,发现这葛根花竟跟那葛根似的,十分的香甜。
扭头就对许慧道:“娘,这葛根花或许可以吃,咱们采摘些葛根花回去试试?”
“葛根花?”许慧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想起逃难路上挖过的葛根。那葛根拿来煮着吃,确实很香甜,里面还有很多粉粉的东西,可以充饥。
她的想法与岑嫣的想法如出一辙,道:“这东西或许能吃,试试倒也不费什么功夫。”
只要没有毒,什么都可以拿来吃。
岑嫣便采摘了一大把的葛根花放到篮子里,想着待会该如何拿这花来做菜。既然这花香甜,若是拿来炒鸡蛋或是混合面粉蒸着或炒着吃,味道应该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哪怕是拿来简单地煮一个甜汤,恐怕味道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把葛根花放到鼻子旁边轻嗅。
“这花真香呢。”她忍不住夸赞。
许慧和董繁枝也学着她的样子,摘了一把葛根花去闻,发现正如岑嫣说的那般,十分香甜。
三人沿着河岸采摘了一部分葛根花和水蕨菜,又在下游的不远处发现一小片马齿苋和蒲公英,三人今日没有带上小锄头,只能徒手扯。
部分马齿苋和蒲公英的根虽然断了,但能采摘到嫩绿的叶子部分就已经足够。
三人提着的小篮子已经装满野菜,甚至还压得实实的,心满意足地往回赶。
湛蓝的天上挂着几缕白云,远处还有许多棉花似的白云重重叠叠,太阳渐渐从云层里爬出来,远处巍峨的群山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苍翠。
路旁的露水也被晒得干了不少,凉爽的空气变得温热起来。
踏着野草铺满的路,三人没有早晨出门那般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沾湿鞋子,如今倒是可以大大方方地走。
来到家门下的河岸边,婆媳几人先把野菜放在旁边的草地上,把小篮子先放在河水里抖了几下,将野菜掉落的部分泥巴给清干净,随后才开始清洗刚才采摘的野菜。
就在这时,董承志带着一个竹篾编织的小篓子下来,他见婆媳几人在洗菜,打了一声招呼。
“你们娘几个收获不错啊,这野菜挺多啊。”
“爹。”岑嫣和董繁枝礼貌地叫了一声,抬眼就看到那个竹篓子。
只有许慧有些不耐:“唉,这些野菜都有些老了,没有春夏那会儿那般脆嫩。”
“咱们有的吃就不错了,不挑。等我把这篓子放这里一日,等晚上过来再看,若是能捕到一些鱼,咱们晚上也能添些菜。”
这时候的许慧才注意到,董承志把一个鱼笼往旁边的深水里放,笼子的一端还系了一根绳子。董承志将绳子的一端放在旁边河岸边的树杈子上系紧,岑嫣看着对方的动作,电光石火间,就看到树下的浅滩上似乎长着一小片熟悉的绿色野草。
她跟着走过去看,林荫下透着斑斑点点微薄的阳光,星星点点的光亮撒在那嫩绿的叶片边沿如同锯齿般粗糙,她轻巧地摘下一片叶子,将那叶片揉碎放到鼻子边仔细闻,发现果然如她想的那般。
董承志见她跟到身边,还以为她是来看鱼的:“我看那水底有几条小鱼在游,想必咱们晚上就能抓到鱼,到时候就让你和你娘来做,之前看你做的鱼汤滋味倒是不错。”
岑嫣轻轻地点头,然后惊喜道:“爹,刚才您没过来,我还不曾注意,这里竟然有薄荷。”
“薄荷?”乡下人听说过这东西,平时哪怕在田间地头见过也不曾在意,因为他并不知薄荷能干嘛,一时间竟有些愣。
见对方露出不解的神情,岑嫣惊喜道:“昨日爹娘和夫君还有弟妹们不是觉得蚊子咬人难受吗?这薄荷正好能派上用场,这薄荷能用来驱蚊。”
哪怕岑嫣说了薄荷的价值,董承志还是一头雾水,他摇摇头道:“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不过你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岑嫣一脸喜色,也不管董承志说什么,忙采了一把薄荷。眼前的河岸边似乎都是薄荷的踪迹,在临水的淤泥中生长,薄荷肆意生长。岑嫣在采摘时,还闻到这片绿色的海洋时不时传来一股子薄荷的清凉气息。
菜已经洗好的许慧看到岑嫣又去忙乎采摘薄荷,也跟着露出疑惑的神情:“薄荷能驱蚊?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她见岑嫣刚才的菜还没洗干净,立马到岑嫣的菜篮旁边继续洗起菜来,她一边洗菜,还不忘提醒正准备往上走的董承志。
“哎,你把刚洗好的这篮子菜给拿回去放到厨房。”
“嗳。”董承志失笑,孩子娘看不得他手上没东西,转身提起旁边的菜篮,随后就往回走,坎子的大青石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水渍。
董繁枝的菜还没洗完,她往岑嫣那边望了一眼,好奇道:“嫂嫂,有了这东西,咱们真的能不被蚊子叮吗?”
想起这些时日经常被蚊子叮,白日里还好些,傍晚的蚊子很多,一个不注意,就被叮得满身包。她真恨不得能有个洞来隔绝蚊子与她的界限,让那些蚊子别叮咬她了。
此时的岑嫣已经采了一大捧薄荷,她轻抿红唇道:“从前我在家时,家里曾做过薄荷膏、艾草膏、薄荷水之类的驱蚊用具,具体怎么做的,我不清楚。但这东西能驱蚊倒是确有其事,我想着简单地把薄荷打碎提炼出汁水来试试,若是真有效果,咱们倒也不必再受这蚊虫之苦。”
其实岑嫣自己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董家人似乎是血脉问题,格外招蚊子一些。
许慧想起昨日家里的董承志连同几个孩子被叮的跳脚的场景,又忍不住勾唇:“往些年在花溪村的时候,家里挂有素蚊帐,你们倒是不见被蚊子叮的这么狠,如今到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蚊子见了你们爷几个,倒像是见到百年难得一遇的美食一般,直往你们身上怼。”
说到这里,许慧再也忍不住,竟直接笑出泪来。
岑嫣也跟着笑起来,而董繁枝却有些生气,嗔道:“娘,你这可是幸灾乐祸了,回头我要告诉爹和兄长们去!哼!”
第43章 干劲十足“这个时节,正是蚱蜢成群的……
将手中那捧脆嫩的野菜洗干净之后,婆媳三人踏着坎子往上走。
看着坎子旁边的斜坡上,斜坡连着吊脚楼旁边的平地上都长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杂草,再想着屋子后面的小池塘和一小块地。
岑嫣边走边道:“娘,咱们要不然把这屋子附近的地给慢慢开垦出来吧?”
只需要每日抽出片刻的功夫,一家人齐心协力地把这些杂草给清了,他们或许也能早些种上一些菜来吃。
许慧点了点头,开垦田的事情可以往后挪一挪,但这家门口开菜园的事情确实可以提上日程了。
“等到下午,咱们也就能把那鞋子做的差不多了,也就能开始把家附近这些地方收拾收拾。”
董繁枝接着道:“到时候娘再弄一块地来养鸡,我再抓虫子喂鸡,鸡吃了虫子就能快快长大,等到鸡长大以后,咱们又能有鸡蛋吃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就美。
许慧听着董繁枝的话,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这些时日光顾着逃难,自然是不能日日都吃上鸡蛋。如今既然有了条件,得抓几只鸡来家里养着才好。
她忍不住起了心思,可想到自家如今的粮食也勉强只够一家六口人吃,可没有什么粮食来喂鸡,也就歇了心思。
可那边的岑嫣却问:“鸡还爱吃虫子啊?”
从前她在舅舅家喂那两只老母鸡也只是用一些米饭和菜去喂鸡,嫁到董家的主要任务也只是帮忙照顾董伯年,之后也只是跟着许慧上山采山货去换银钱,她还不曾拿过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去喂鸡。
听着这喂鸡的事情,她顿时觉得有些惊奇,又继续道:“鸡不是只吃饭和菜吗?”
董繁枝摇摇头,家里喂鸡的事都是由她负责的,她自然格外有话语权。
“嫂嫂,这鸡最喜欢吃蚯蚓、菜青虫、毛毛虫之类的虫子了,只是这虫子的数量并不多,每日能够获取虫子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所以咱们也只能喂些米粮谷糠之类的东西。若是鸡每日都能吃上虫子,那每日能够下的蛋又大又多,有时候还能下双黄蛋。”
说起养鸡的心得,董繁枝就一脸得意,她可是时常琢磨,不仅家里的大人都夸她的鸡养得好,就连村里人也都爱夸她。
“原来如此。”岑嫣心下了然。
舅父家的鸡也不是每日都下蛋,有些日子也不下蛋,但舅母却觉得那母鸡每日必定下蛋,若是哪一日没能捡到舅母想要的数量,她必定被舅母骂作馋丫头,说她偷偷把鸡蛋藏起来吃掉了。所以她每日都祈祷那母鸡能正常下蛋,否则她不仅会挨骂,还会挨打。
此刻听起董繁枝说起下蛋的原因,她方知从前自己遭的毒打有多荒谬。
不过,她倒是听了这话联想起养鸡的事情来,她记得刚才在河边的时候就见到许多绿色的蚱蜢,而那些蚱蜢似乎的早晨的露水太重了,所以根本就飞不起来,只能任人捕捉。
若是能在现在把那些蚱蜢抓回来,当做粮食给储存起来,日后到了养鸡的时候混着那些虫子一起喂,倒算是不错的法子。
她当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许慧点点头:“嫣娘,你说的这法子的确不错,那鸡倒是可以喂些野菜,再加上这存下来的虫子,估计能长得很好。”
“这个时节,正是蚱蜢成群的时候,夜里和早上的蚱蜢都很好抓。咱们若是真能去把蚱蜢抓回来储存起来,倒是一件难得的好事,说不定咱们现在就能抓两只鸡回来养着了。只是,这蚱蜢该如何储存呢?”
岑嫣若有所思:“晒干?或是像谷糠那般打成粉末,再混合一些野菜给喂上。这蚱蜢若是打成粉末,也能放久一些,咱们冬日里也不用忧心给鸡找食的事情了。”
许慧还没说话,董繁枝就开始拍手叫好:“嫂嫂这个法子不错,若是这事真的可行,咱们也能将野菜采回来晾干,然后存到冬日里喂鸡。”
她很喜欢养鸡,看着家里的小鸡被她照料着快快长大,最后下蛋,每日能捡一堆蛋,她心里就忍不住生出一阵满足感。
“娘,咱们要不然就试试?咱们先每日清晨去捉蚱蜢,等攒一段时日,咱们就去找吴家帮忙抓两只鸡回来养着。”
看着儿媳妇和闺女都这么急不可耐,她心里也生出了一股子干劲。
“行!那咱们就试试!”
回到家里时,董承志已经把竹制的大木盆给做好了。
他见到娘几个,忍不住道:“看看我做好的木盆,刚才已经舀了一瓢水进去洗了,结识好用,今夜你们也能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等过几日我多做几个出来,咱们家也就不缺盆用了。”
岑嫣放下手中的薄荷,走过去试了试那个木盆,发现果然十分结实,她也不吝地夸赞道:“爹,您手艺可真好,若是能拿出去卖,估计别人都抢着跟您买这木盆。”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董承志也乐得合不拢嘴:“我这手艺不算什么,若是还在花溪村,我若是拿出去卖,都没什么人买,轻易卖不出一个木盆。”
就这样,董承志说起自己曾去卖东西的往事,岑嫣专注地听着。
这时候的人们虽是家家户户用木盆,但因为木盆太过于结实耐用,寻常人家用几代都不容易坏,所以便没有什么人买。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们旧的木盆还好着呢,没事去买新木盆干啥?
所以说,有时候东西做得太好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人们只买一次,根本就不需要换。
“原来如此,但咱爹的手艺却极好。”
许慧这时候已经拿米来淘洗了,她道:“孩他爹,你回头多做几个木桶,也好拿来装潲水。咱们到时候问问这寨子里有没有猪仔,在家里养上几头猪。最近这几日的淘米水拿来洗过碗之后就只能拿去倒了,怪可惜的。”
“行,我这几日就慢慢地把那些东西给做出来。”
烟囱中的白烟缓缓爬出,往外跑去,董家的早饭也开始做了。
许慧这时候不让岑嫣来切菜,就怕她等会儿又辣到手,只让她先去处薄荷做驱蚊水的事,等会儿再回来帮忙炒菜。
岑嫣喜笑颜开地应了,她从家门口的草坪上找了一个竹筒,然后又找了一根洗干净的木棍来将那薄荷叶慢慢捣碎。她缓缓地敲着竹筒内的薄荷叶,感受着自己的力道,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也不敢用太轻的力气,就那样慢慢地捣。
不知过了多久,岑嫣先是听到坎子下面传来一阵熟悉的人声,又听到一阵喘息声,她抬头一看,正是小黄。
而小黄嘴里叼着一只灰白色毛茸茸的小动物,隐约看着像是只兔子,看着似乎不动了,而小黄的爪子上沾着许多泥巴。
她十分惊喜:“小黄,你回来了?这叼着的可是兔子?你可真能干!”
今日天蒙蒙亮,董伯年就带着董仲清和小黄去山上捕猎,布置狩猎陷阱。如今是午饭时分,小黄都能带些东西回来,也不知兄弟两人会不会带回什么东西?岑嫣心中升腾起一阵期待。
小黄乐呵呵地将口中的猎物放到岑嫣面前,岑嫣一看,面前这个灰白色的小动物果然是一只兔子,兔子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还活着,只是一动不动地,似乎是在装死,又好像被惊吓到了。
她放下手中的竹筒,把兔子给提起来,一边手提着兔子的头部,一边手提着兔子臀部,惊喜地冲着屋内喊道:“爹,娘,小黄抓了只兔子!”
木质的屋子并不算隔音,屋内的三人自然听得清楚,董承志率先走出来,果然看到岑嫣手上托着一只灰兔。
他笑道:“呀,这兔子个头不算大,似乎还活着呢?咱们家小黄可不是凡狗,能干着哩。”
从前逃难之时,小黄偶尔能捡些鸡蛋回来,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直到小黄带着他们家躲过了那次山体滑坡,他就对小黄改观了,如今头一次见到小黄抓着活物回来,更觉得小黄不普通。
“可不是嘛,小黄前些日子时常能捡些蛋回来,如今能带活物回来,也算是出息了。”
小黄听了这夸赞,似乎有些得意,开心地仰头叫了两声。
“汪汪,汪汪!”
似乎是对两人肯定他能力的回应。
就在这时,董伯年和董仲清也提着几只猎物上坎子来了,两人脸上洋溢着喜色。
“爹,嫣娘,咱们今日在山上大丰收,抓了四只野鸡还逮着了两只兔子,我们还抓了两只田鼠。”
看着两个儿子带着的那一堆肉,董承志和岑嫣也十分高兴,这就意味着他们今日有肉吃了。
只是,董承志忽的往远处密集寨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咱们今日既然有了这些猎物,也得给吴家送去,毕竟他们家帮了咱们家这么多。”
“爹,您说的有道,我这就把猎物送过去。”董仲清也不等董承志回答,直接提起两只野鸡就跑下坎子,往寨子里的吴家跑。
“这孩子。”董承志无奈摇摇头,他还想让儿子帮忙带话呢,没想到这孩子直接拔腿就跑,生怕他们追上他似的。
也罢,总之他们家也算是给吴家送过东西,他这两日再上门,也不至于颜面无光。毕竟总是求人家,拿人家的东西,自家却没有回礼,怎么样都说不通。都说有来有往才是人情,人家来,他们家没东西还礼,那也称不上来往。自家如今刚来,许多事情都要靠着吴家哩。
董仲清此刻才不知道自家父亲在想什么,他今日跟着兄长得了猎物,其中一只鸡还是他抓的,这喜事自然要与熟人分享才不辜负他今日的收获。
这边的岑嫣见董伯年手上的兔子和田鼠都沾着血,应当是都死了,她心中觉得有些可惜:“哎,你这兔子竟都死了,若是能再有一只来跟这只兔子作伴就好了。只是,这老鼠能吃吗?”
岑嫣从前从未吃过田鼠,对黑漆漆的老鼠有天然的恐惧,她不由得想起屋子里老鼠乱窜的情景,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退后了两步。
董伯年见状,自然知情识趣地离她远些,随后绕进了厨房。
他边走边道:“这是田鼠,跟家里的老鼠不一样,是咱们今日早上在田里抓的,做出来的味道很好。”
“田里?”
田里的老鼠跟家里的老鼠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44章 田鼠和家鼠田鼠和家鼠是两个不同的品……
知道她不懂,董伯年继续解释:“你若是胆子大些,过来瞧瞧就知道了。这田鼠与家鼠相比,田鼠的体型要小些,颜色没有家鼠那般黑,田鼠毛发偏黄,很好认的。咱们家里的家鼠之所以不可以吃,是因为家鼠喜欢生活在阴沟茅厕等污秽之地。而田鼠则生活在田地里,喜欢吃草根谷物之类的东西。”
听着董伯年的解释,岑嫣回忆了一下,跟记忆中的老鼠对上了。她有时候就看到老鼠在阴沟或是茅厕里乱窜,恶心极了。若是哪一日有老鼠躲到居所的床上,那床也会被老鼠拉的一塌糊涂。
想起这些,岑嫣心里就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倒把旁边站着的董承志唬了一跳,忙询问道:“嫣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爹。”岑嫣摇摇头,随后将手中的兔子放在地上,找了旁边一个废旧竹筐罩上,又拿了一块石头压着,才算放了心。
她这时候也算彻底缓过神,扭头对董承志道:“爹,您若是有空,帮儿媳做一个笼子吧,儿媳想把这兔子养起来。”
眼前这只兔子还太小了,根本也没多少肉能吃,还不如养起来,等养大些再说。养兔子只需要每日勤快些,割些野草来喂食便好。
“养起来?”董承志只愣了一会,继续道,“行,我先给你做一个笼子,之后再做木桶。”
事有轻重缓急,这兔子的事情显然更加重要些。
小黄趴在旁边的石板上,抬着湿濡的眼睛看着岑嫣和那只兔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的,他又闭上了眼,懒洋洋地享受着太阳,今日的阳光很暖和,晒在他泛黄的皮毛上,显得亮晶晶的,光耀夺目。
岑嫣进了灶屋,发现许慧正在炒菜,她忙道:“娘,刚才不是说要叫我来炒菜吗?您怎么自己炒上了,也不叫我?”
“我不是见你在外面忙吗?正好伯年带这猎物回来,这锅里的菜得快点炒好,把这锅腾出来,之后再烧热水把那鸡给处了,咱们也能快些加餐。”
“嗳。”岑嫣点点头。
这鸡确实需要拿开水来烫一会儿,那皮毛才能更好地褪下,她愣愣地盯着那山鸡毛看了一会儿,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若想在这山里过冬,需要厚实的衣物,而这厚实的衣物也不一定只是棉花才能做,这鸡毛说不定也能做。
毕竟从前她就见过鹅毛大氅之类的衣物,这鸡毛或是那些鸭毛,或许也能拿来做衣物。
就连那兔子皮,若拿来做衣物,恐怕会比寻常布料做的衣物更加保暖,若是这些原材料再多些,能够做成羽毛被子或是兔毛被子,她不敢想象被子能有多暖和。
想到这事,岑嫣便欣喜地跟众人说起此事。
“嫣娘,我之前也在忧心咱们过冬的事情呢,没想到你竟比我先想到了。往年咱们家伯年打猎得的猎物毛皮也都是自家鞣制过后卖给行脚商人,倒是不曾想到这事。如今被你这么一提醒,咱们倒是多了一条路。到时候要是没能去山外把棉花买回来,咱们就试试拿这些动物皮毛来做衣裳。”
许慧其实一直在忧心这事,这些日子,她每日夜里做梦都是跟这些事情有关的。要不就是今日梦到他们一家没粮食吃,快要被饿死在这山里,就是梦到他们冻死在这山里,这两件事对他们来说,都是极为致命的问题。
岑嫣盈盈笑道:“刚才我让爹帮忙弄一个笼子,就是想着把那只灰兔给养起来,若是再能添几只小兔子,到时候兔子生兔子,咱们这皮毛和肉也不用忧心了。”
“这法子是不错,回头我多捕些兔子回来,也好让你们几个拿来做衣裳给冬日准备。只是......”董伯年戏谑地看了岑嫣一眼,又继续道,“你们这养兔子恐怕可来不及,等那兔子长成大兔子,再让那大兔子生小兔子,咱们恐怕得等到明年......”
岑嫣白了他一眼,道:“我这想出法子总比坐以待毙好一些。”
董伯年只是笑,给鸡脖子上拔了毛,随后放了血。
这鸡不过是今儿早上新杀的,身子还未硬,血倒是好放。
许慧这边也很快做好了菜,她赶忙洗了锅,柴火灶的火跟炮仗似的,不过一句话的功夫,那水便热得烫手。她洗锅也跟打仗似的,生怕晚了一点,那锅便冒起烟直接就炸开。
好在她的忙碌也是有成效的,又加上儿媳妇给力,帮忙把热水加到锅里。
“枝娘,你这火怎么烧的这么旺?火小一点也没事的。”许慧嗔怪道。
枝娘却答:“我想早些吃上肉,可不就得把这火烧的旺些吗?”
说着,她就吞了吞口水,她已经饿了许久了,腹中空空,急需食物来把肚子给填满。
众人听她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
“行,咱们就快些把那鸡给做了。不过,你还得帮忙褪毛。人多了,那毛也就褪的快些,咱们也能快些把鸡给做好。”董伯年此时已经把鸡血给倒挂着放在外面。
“好啊,我把火烧的旺旺的,把鸡给烫一遍就能褪毛了。”董繁枝喜出望外,又往炉灶里丢了一根柴火。
许慧见这情形,笑骂道:“大馋丫头,咱们家里就没有多少柴禾,如今你还这般挥霍,咱们到时候没有柴禾了就让你去扛。”
最近这几日用的柴禾都是在他们这吊脚楼后面的山上捡的,可他们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啊,许慧又开始发愁。
董承志这时候也进屋拿刀,撇撇嘴道:“孩儿他娘,咱们总得一步步来不是?我这两日在外面削剩下的竹子也勉强能用来烧火,那竹子拿来烧火还比寻常柴禾旺一些。至于你说家里没有柴禾用的事情,这两日大郎和二郎不是去山上吗?让他们顺手背些柴禾回来,只要够咱们这段时日就成。等回头咱们忙完眼下这些事情了,再去山上扛柴。”
许慧冷哼:“你倒是说的轻巧。”
不过她到底没再多说什么,因为这时候锅里的热水已经烧滚了,她忙叫董伯年将鸡放入木盆中,她则用竹瓢将锅里的水舀进木盆之中,淋在鸡毛上,热气腾腾地往外散,带着一股子鸡身上特有的味道。
董承志也拿着刀出了屋门到外面去,过多的争论已经无意义,他这两日抽空去山上也砍些柴回来才好。
岑嫣不是太适应鸡身上那股子熏人的味道,但她还是忍住了,屏息凝神地控制口鼻远离那热气升腾的方向,看着许慧将鸡囫囵个的烫了一遍,那水温似乎也降了不少,趁着水还热乎,正好能把鸡毛慢慢给褪了。
被水烫过的鸡毛根部都变软了许多,几人才扯一小会儿,那鸡毛就被脱的光溜溜的,只剩下部分细小的毛毛还没扯干净。
这时,董伯年道:“你们先扯着毛,我去生个火,待会儿把这细毛全给燎了。”
许慧见儿子走的方向,道:“你还去哪生火?直接把屋后的那块地方出一小块烧了,正好旁边就是掉落的树枝,也省得让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柴了。”
“行。”董伯年笑,他知道母亲是忧心柴禾的问题,准备明后两日一定要去弄些柴回来。
婆媳三人耐心地将那只山鸡身上的细小绒毛给拔的差不多了,董伯年的火堆也烧的差不多了,缓缓冒出幽绿的蓝烟。
他对着几人喊道:“快把那鸡用水冲一遍,拿过来给我燎了。”
“好嘞。”许慧让岑嫣提着白汪汪的鸡,自己则舀了一瓢水往鸡身上冲,冲掉了那些赃污的东西,才让岑嫣把鸡提过去给董伯年。
岑嫣把鸡提着,还不忘提醒许慧:“娘,您可别忘了把那鸡毛留给我。”
“我记着呢,我把这鸡毛倒在这池塘边上,你到时候记得过来清了,可别让着鸡毛在这里臭了。”
“我待会忙完就来处那些毛。”
婆媳两人约定好,那鸡毛就被出来,直接丢在屋后废弃的池塘边上,盆里的污水则直接倒入池塘旁边的排水沟。池塘上的鸡毛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最后汇聚到一起,流入水沟中。
这边的岑嫣和董伯年两人一起提着鸡,把鸡放在那火边燎,不过一小会,那鸡身上的毛就被烧的差不多了。
许慧此时也准备好了新的热水给他们洗鸡,又在其中加入了淘米水和草木灰,这样更能将那鸡皮表面的油脂给洗干净。
这次盆里的热水没有之前烫鸡的水那般烫,温度正好合适,岑嫣将鸡放入盆中,反复地搓洗,将鸡身上的每个角落都搓洗干净之后才算好。
她才将污水倒了,用清水把鸡冲的白白净净的,董伯年就提着刀来给鸡开膛破肚。
岑嫣自十二岁起,就时常能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但还是有些不适应,只觉得恐惧和恶心,不忍直视。从前舅母时常逼她来做这种活计,她只是眯着眼把鸡给处了,没敢认真看。现在到了董家,董家人也不会让她来弄这些,她自然乐得躲开,直接去灶台上帮忙。
她刚进厨房,就看到许慧在切着生姜,这生姜是之前在青州城里买的,每次做菜总会拿出来去腥,倒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好东西。
“娘,还需要做啥吗?”岑嫣逡巡了一遍,发现似乎没有什么事情了。
许慧笑:“你不是还要做那什么薄荷水吗?你去自个忙去,我们这里已经没什么活计了,忙得过来的。”
董繁枝也跟着道:“就是啊,嫂嫂,我们等着你快些把驱蚊水给做出来呢。”
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期待今天晚上不再被蚊子叮咬。
“好。”
岑嫣点头应了,随后走出门把刚才弄的竹筒给拿起来继续捣,后面又加了一些水,将其中的叶渣提取出来,只留下薄荷的汁液才算大功告成。
第45章 甜酒鸡蛋“呀,二郎,怎么又带回来这……
今日董家的午饭比寻常时候用的都晚了大半个时辰,但能吃上肉,众人也都十分高兴。
董仲清也早就回来了,回来时又带了吴家送的东西——甜酒鸡蛋和四条鱼干。
“呀,二郎,怎么又带回来这些?不是让你去送东西的吗?倒像是让你又去打劫似的!真是......”许慧都不知道怎么说小儿子才好。
他们刚来没多久,总是这般拿人家东西,许是有些不好看。
董仲清却浑然不觉,欣喜望向灶上腾腾冒出的一缕缕白气,道:“这山鸡好香啊,一进来就闻到这股子香气了,待会儿我肯定要多吃些!”
许慧这时候看向儿子的眼神却变了许多,瞪他道:“我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下次不许随意拿人家的吃食!”
她猜想,许是董仲清上门之时,人家家里正好在做吃食,他撞上了,人家也不好不给,自然问他一句。这榆木脑袋的二郎估计不知道人家的客套话,定是顺着别人的话直接要了,人家自然得给他。
董仲清这时才注意到母亲的样子,大大咧咧地端了碗,给众人分了甜酒鸡蛋。
才道:“我刚才推拒了,可吴家婶子太热情了,我也不得不接。”
他就开始说起刚才去吴家的事来,原来吴家正在做腌鱼,那红花椒、绿花椒、老生姜、嫩生姜、辣椒面、大蒜等香料就摆满整个屋子,他刚把两只山鸡送过去时,就看到聂红英正在用酿制的一大盆甜酒糟放香料里混合呢。他当时的感受就是壮观,往年许慧在家里做粽子都没这么多复杂的工序。
吴文兰当时正在给聂红英打下手,见他带着山鸡去,忙招呼他坐下吃甜酒,说是他们腌鱼剩下许多甜酒,正愁吃不完呢。
他直接就被叫去喝了一大碗甜酒鸡蛋,之后聂红英还示意吴文兰给他带上甜酒给家人尝尝,他虽是拒绝的,但耐不住别人的热情和自己肚子里的馋虫。就这样,他直接把东西给带回来了。
当然,他跟家人说话的时候避重就轻地诉说人家怎么怎么的热情,他着实招架不住。
岑嫣此时也笑着道:“娘,咱们也别说小叔了,这甜酒鸡蛋确实好吃,刚才小叔不是送了两只鸡过去了吗?咱们和吴家也算是来往起来了,以后还要慢慢来往才是。”
“就是啊,娘,我许久都没吃过零嘴了,这甜酒真的好吃,咱们回头若有机会,也做些来吃呗。”董繁枝年纪小,正是喜欢这些甜滋滋美食的年纪。
天然酿制的甜酒,里面的甜度不输白糖,还有一股子香醇味。
董伯年也跟着道:“娘,我今日和二郎放了许多陷阱,明日去山上,许是会有不错的收货,若是明日再有猎物,咱们就再送些去。”
这时,董仲清也极有眼色地端了一碗甜酒鸡蛋给许慧:“娘,这东西甜滋滋,可好吃了。”
许慧也见坡下驴,不再追究,接过甜酒鸡蛋尝了尝,吃了两口,那甜美的味道噗一入口,从前甜酒鸡蛋的记忆开始浮现。
她微微勾起唇角:“从前我坐月子时,就喜欢吃这甜酒鸡蛋,又能补身子,味道也极好。可这东西金贵,是难得的吃食。”
做这甜酒需要去买酒曲,还需要耗费糯米、鸡蛋这些金贵的东西,她又觉得有些费功夫,索性不怎么做这东西。
只有村里媳妇生孩子请客吃饭,才能吃上这甜酒鸡蛋。
“孩子他娘,你从前竟不怎么说起这事,若是早说了,我买些材料回来给你做不就行了?”
“买回来做?”许慧冷哼。
“咱家才有多少银子?你每个月能给家里挣多少银钱?大郎去打猎又是为了什么?那些银子不都得存下来呀!”
说到底就是钱的问题,她可舍不得银钱,得存着给孩子科考。
家里两个长辈说这话,底下几个小辈都不敢搭腔,只当做不知,默默的吃起甜酒鸡蛋来。
其实自逃难以来,岑嫣也很少吃过这些甜食,小时候的他吃过的糖果不知凡几,如今这东西竟成了奢侈之物。
物是人非啊。
不过,她们倒是可以在明年种上一些糯米,到时候也能吃上甜酒鸡蛋,总是能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的。
她到时候就提出来,一家人慢慢干。
米粮都会有的,糖果甜点也都会有的。
吃了两口甜酒鸡蛋,桌子也摆上了,众人开始端饭端菜,乐呵呵地聚集在一起。
山鸡的肉其实并不多,长得比家鸡格外小一些,但山鸡肉却分外香,煮出来的汤特别鲜美,再加上了一些海带,刚舀出锅的时候就香气扑鼻。
许慧把鸡捞出来放到砧板上切块,之后就放进碟子里。
她先给小黄盛了一碗饭,加了一些汤,再加两块肉,小黄乐不可支,大口大口地啃着自己碗里的饭和肉骨头。
众人连忙把碗里的甜酒鸡蛋给吃光,把碗腾出来,先是喝了一碗黄灿灿的鸡汤,才开始吃饭。
因着刚才的事情,众人现在吹起了许慧的彩虹屁,都夸他做菜做得好。
她听了也高兴,又道:“今日全都来排喧我了,快些吃饭,这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屋内又响起一片欢声笑语,众人其乐融融地把饭菜都扫荡光了,最后竟连锅底的锅巴都不放过,直接把锅巴拿来泡着鸡汤吃了。
而众人吃鸡剩下的骨头,则留给小黄,小黄刚才吃饭,又把骨头啃的咯吱咯吱的。
有人侧眼看他,他就忍不住摇起尾巴,但也不忘啃自己的骨头。
吃过午饭,董伯年,董仲清兄弟俩先去休息了,他们今日走了山路,觉得格外困倦些,再加上刚才吃的甜酒鸡蛋,更加有些醉人。
许慧带着闺女继续做鞋子,董承志开始削竹片,准备等会给把兔子笼的材料给做出来。
岑嫣则拿着盆把之前的鸡毛混着草木灰给端到河边去清洗。
草木灰能除臭去污去油渍,如今混着鸡毛,早先的味道也没有那么浓重了。
岑嫣像搓衣服一般,反复揉搓,使草木灰跟鸡毛充分融合,最后才将盆放入水中舀起一大盆水,将草木灰搓洗掉了之后,反复循环之前的流程,最后才将鸡毛洗干净。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晒着格外的暖,到处都是浓烈的色彩,看得人心情好极了。
微风慢慢的拂过她的发梢,河岸两旁的树叶茅草和水竹叶都在晃晃悠悠地舞动。
她望着下游,似乎有许多人拿着鱼笼在河里洗什么,还有妇人拿着棒槌敲衣服,三三两两围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些人估计就是前些时候吴家人说放鱼的人,仔细看了那边,她发现好几个鱼笼被石头压在河里。
还有人似乎提着刀和砧板在河岸边剖鱼,几只小花猫妖妖娆娆地立起尾巴在旁边扭动,那剖鱼的人似乎也十分大方,不要的内脏直接丢给旁边的猫咪。
这一举动又迎来旁边花猫的争抢,好在剖鱼的人不止一个,花猫们也没怎么打起来,狼吞虎咽地吃完一个内脏,随后又去山民旁边蹲着去了。
有些吃饱的小猫则惬意地在旁边懒洋洋地晒太阳,舔爪子洗脸。
岑嫣看着远处热闹而和谐的画面,忍不住提起唇角。
想到刚才董承志在河里下的鱼笼,她就忍不住过去看。
来到之前董承志下鱼笼的地方,她看到幽绿的水清澈无比,水里长着不同种类的绿色水草和藻类,光滑的鹅卵石重重叠叠。
而在那水中有许多小鱼小虾在游动,一块小石头忽然动了起来,这倒是让她十分惊奇,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螃蟹在水底走动。
她想,估计这笼子里能抓到许多鱼。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河岸边沿依附着许多黑色的螺蛳,她巡着河岸打量了一会儿,发现河岸边密密麻麻的都是螺蛳,她有些心动,但又有些踌躇。
这螺蛳的土腥味重,又没有多少肉,若是贸然拿回去做,估计也没人爱吃,除非能采些香料来做。
因此,她也就歇了心思,想着回头若有机会再来捡回去做。
岑嫣端着木盆走上坎子,到屋中找了一个篮子把鸡毛装起来,放在屋外的太阳底下晾晒。
镂空的竹篮子下通着气,山鸡羽粘结到一起,往下面渗水,滴滴答答的,那水珠落到底下的青草上,青草上的水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滑落,最后渗入土里,在日光下显得更加和谐。
部分做好的鞋底早就在太阳底下晒着了,岑嫣此时的手已经干了,走过去过去查看,发现那些鞋底已经硬了。
许慧在家门口缝着鞋底,见到岑嫣回来了,她道:“嫣娘,快过来帮忙,咱们做完这个鞋底就能把所有的鞋底缝合到一起,到时候你也能早日穿上。”
“嗳。”
岑嫣应下,然后就过去帮忙。
她拿过之前做的鞋底,继续缝制起来,针插进去,然后扯出来,如此反复,过了没多久,她手上的鞋底已经完成。
当她再次抬起酸涩的眼,就看到许慧已经开始将其中一只鞋的多个鞋底给缝合起来。
她不得不感叹,许慧果然手脚麻利,缝鞋的速度真的很快。
她又看旁边的董繁枝,她帮忙在缝制鞋面,许慧已经给他布置好了缝制的步骤,她只要保证针脚细密些就没事。此时的一只鞋面已经快缝制完成了,只剩另一只还没开始。
岑嫣有些汗颜,果然还是从小练习才会有许慧那般的速度,如今的她连小女童都不如了。
她不由地去将剩下的鞋底放在一起,准备将鞋底缝制起来,却发现手上的针插不进去,而她们总共就一个大针,而那大针在许慧手上。
这时的许慧也注意到岑嫣手上的动作,她赶忙阻止了儿媳妇:“这针可使不得,必须得用大针来才行,普通的针得断掉。”
她看了一眼董繁枝那边的进度,才对着岑嫣道:“还有一只鞋面没缝制好,你把那个鞋面缝了吧。”
岑嫣答应道:“好。”
三人很快就在今日下午把那双鞋给做好了,岑嫣也能有新鞋穿了。
但剩下的材料也不少,许慧又指挥着几人开始给家里人挨个做鞋,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再加上那个分工合作,之后的鞋子就做得更快些了。
才起来个头,就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这回的岑嫣也只是去煮了个饭,剩下做菜的活计就交给董伯年两兄弟来做,她们只需要偶尔帮忙打下手就行。
早上抓的两只田鼠自然得收拾出来,不过这田鼠的处可没有之前处山鸡那般麻烦,董伯年直接把田鼠拿去用火燎了,用丝瓜络和草木灰清洗之后也就完成了一大半。
之后又是收拾那只剩下的山鸡,这次依旧是拿来煮汤吃,毕竟拿来烤着吃,他们一家六口人可不够吃。
董伯年之后便开始跺田鼠,砧板哒哒哒地响,厨房里也显得热闹极了。
岑嫣还是无法克服对鼠类生物的恐惧,离得远远的,董伯年似是注意到她的样子,笑道:“你就等着吧,这田鼠炒出来一定香掉下巴,你到时候肯定不嫌弃。”
岑嫣:不,我嫌弃!
夕阳西下,不喜阳光的蚊子又开始飞出来舞动,它们盯准了精壮的董伯年就直接嗡嗡地冲上去。
年轻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它们喜欢。
“啪!”
董伯年觉得皮肤上有些刺痒,巴掌声随之响起,他知道,这又是有蚊子来叮他了。
“这蚊子又来叮我了,嫣娘,刚才你不是说你琢磨了驱蚊水吗?快拿来给我试试。”
岑嫣微微勾起唇角,轻笑:“行,我去给你拿。”
第46章 薄荷水冰冰凉凉的岑嫣拿着薄荷水抹……
岑嫣拿着薄荷水抹在董伯年精壮的身体上面,通过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耳朵微红。
她不想给他抹的,但他忙着做事,根本就没有空闲,她作为最亲近的妻子,自然义不容辞。
董伯年也原本只是被这蚊子叮咬的有些烦躁,在岑嫣帮他抹了薄荷水之后,他虽觉得身上清清凉凉的,蚊子似乎也不怎么找他了。但少女柔嫩的手指在他身上游移,他感觉身子燥热极了,心头微痒,腹部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感。
他心中暗叫不好,侧身躲过岑嫣的手:“嫣娘,你抹好了没,这蚊子似乎没怎么叮我了。”
“还差一点点,你等会儿,别动。”
少女声音娇柔,软软糯糯的,让他心头微酥,到底没敢乱动,只安安静静地让岑嫣给他抹药。
两人的互动带着微妙的暧昧气息,董伯年望着照进屋子里的霞光,那霞光打在岑嫣的侧脸上,娥眉似黛,双目含秋水,侧脸的线条连贯而柔美,他觉得娘子似乎变得更加秀美了。
原本董伯年觉得这氛围挺好的,哪知就有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跑了出来。
“嫂嫂,我也要涂驱蚊水。”董繁枝在旁边烧火,刚才一直在拍蚊子,此刻痒的难受。
被这么一打扰,董伯年神色微怔,脸上瞬间涌上不好的神色,眸底带着森然寒气。
他暗暗瞥了一眼董繁枝,心道这小妹何时变得这么不讨喜了?
董繁枝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抬眼往上,却没有什么发现,她不由地有些疑惑。
刚才难道是感觉出错?
可她明明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她啊。
不过此时的岑嫣已经将薄荷水拿过来给她涂抹了,她也就不再想那些事情,只乖巧地站着让岑嫣帮她涂薄荷水。
她感觉身上清清凉凉的,忍不住道:“嫂嫂,这薄荷水闻着很清凉,涂在身上也凉凉的,舒服极了。也亏得是嫂嫂这般的人物,才能想到用薄荷来做驱蚊水的法子。”
被人这么夸赞,岑嫣脸上绽放出一个如花般炫烂的笑容,谦虚道:“这哪里是我想的,不过是前人尝试且实践过,我不过是跟在后头学罢了。”
“我不管,嫂嫂就是聪慧,我要跟嫂嫂学。”董繁枝夸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蹦出来。
此刻,唯有董仲清苦大仇深地从屋后走了进来。
他哭丧着脸道:“你们就没人管管我吗?”
此刻的董仲清的脸上已经肿起了好几个包,原来刚才烧过那堆燎毛的火之后,董伯年叫他去清后院的那些杂草和树枝树叶之类的东西,想着把后院先简单的清出来。
如今蚊子猖獗,他又在屋外蚊子最容易集中的地方,身上自然被蚊子祸害了好些包。
“这屋后真的清不了,再去清我就要被蚊子给吞了。”董仲清欲哭无泪。
岑嫣此刻也不敢放肆地笑他,只忍俊不禁道:“快过来,我给你涂薄荷水,许是能让你舒服些。”
薄荷自然也有一部分清凉止痒的功效,如此用上,倒是使得。
他乖巧地走过去,让岑嫣给他身上抹了薄荷水,他也确实感觉舒服多了,刚想跟家人分享这喜悦之情,就被董伯年暗暗瞪了一眼,他一脸莫名其妙。
董仲清想问兄长怎么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董伯年使唤去帮忙打下手,先将锅中煮着的鸡给翻面,让炖着的鸡充分受热,然后才去屋后盯着火堆。
屋外的火堆哪怕是燃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怕风把火星子带去别处,之后再把山给点燃了,那可就不是简单的小事了。
他去看了好几眼,看着那些杂物燃烧殆尽,屋后的那一小块地皮被清出来,他脸上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地今日被清出来了,明日再翻一翻,他们也能早些种上蔬菜瓜果,不至于每日忧心吃些什么。
岑嫣此时已经把驱蚊水给许慧涂好了,才交给许慧,她毕竟是儿媳妇,让许慧给董承志涂上薄荷水才算是避嫌。
她看了一眼做好的鞋,怎么看怎么欢喜,这鞋也算是她自己做的,毕竟里面也融入她的一部分心血。
她看着外面黯淡的霞光,突然想起什么,直接往外走。
今日晒在外面的那篮子山鸡毛还没收回来呢,她差点就忘了,若是忘了收,那山鸡毛也就算白晒了。
明日一大早起来,那山鸡毛必定跟被水打过一般。
她来到屋门外,果然就看到已经干得差不多的山鸡毛,哪怕明日不拿出来晒都可,可她还是觉得,明日再拿出来晒一遍才好。
这时,她注意到草坪上的兔笼已经初具雏型,估计到了明日就能有一个成型的兔笼。
想到这里,她才想起来,她只下午喂过一次兔子,现在可还没给兔子喂草呢。
好在她们所住的吊脚楼附近都长着许多种类的杂草,她直接去扯一把就成。
她直接到附近的草丛旁边去扯草,什么草最脆嫩扯什么。
董家的一牛两驴也栓在那块草坪上,眯着眼咀嚼着杂草,尾巴却一甩一甩地驱着蚊子,映照着夕阳,看着惬意极了。
许慧这时候也注意到岑嫣在扯草,自然猜到她在给那只小兔子准备吃的草,她似乎想到什么,忙提醒岑嫣。
“嫣娘,那兔子可不能吃带露水的草,会死的,你最好今日就把那兔子吃的草给采了。”
岑嫣被这么一提醒,又多扯了许多草。她从前没有养过兔子,自然不知晓这些。
等采好了草之后,她抱着一堆草放到屋里,又喂了兔子,那兔子这时候也精神了许多,只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却并不吃什么东西。
她只看了那兔子一会儿,小黄也跟在后面趴着看兔子,而后闭着眼睛,似是睡了过去。
伸手摸了摸小黄,道:“你好好看着兔子,待会给你吃骨头!”
才刚进屋,她就忍不住问许慧:“娘,这兔子为什么不能吃带有露水的草啊?”
从前活了那么多年,她着实没养过兔子,又跟着问起养兔子的禁忌来。
许慧笑答了:“这养兔子也并不算难,只需要喂些野菜野草便可。若条件宽裕些,偶尔喂食一些人吃的米饭蔬菜,这兔子也能长得更好。对了,兔子最喜食的就是翅果菊、苦苣菜和蒲公英,这些于兔子来说最是滋补。”
“至于平时要小心些,不能吓到兔子,一般的兔子很胆小,惊吓就能吓死。也不能喂兔子喝水,若喂了早上沾了露水的野菜野草,兔子必定止不住地拉肚子,最后虚脱而死。”
从前许慧最初养兔子的时候,就是不懂这些,所以兔子总是莫名其妙地死了,直到后来她才渐渐摸索出这些门道。
岑嫣听了,微微颔首,她竟不知这养兔子竟有这么多门道。也幸好被提醒了,要不然明日她喂兔子,那只兔子可就遭殃了。
这时,锅里的鸡似乎也炖煮的差不多了,许慧去试了一下,忙招呼岑嫣将盛菜的大碗给端来。
等锅空出来之后,董伯年直接开始做炒田鼠。
锅中放入菜油,没多会儿,那油就热的冒烟。
他将生姜放入,再把处好的田鼠肉直接放到锅里炒,等到粉色的田鼠肉被炒成焦糖色,他就用盘子将田鼠肉从锅里捞出来。
再次下入黄色的清油,待到锅中油热,放入辣椒大蒜和生姜炒香,才将田鼠肉放入其中,他炒制一会儿之后,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辣椒炒田鼠的香气。
岑嫣闻了,竟也觉得香,若是她不害怕那东西,或是可以尝试一番。
那边的田鼠已经炒上了,她这边自然要准备摆桌子,将桌子摆上,然后添饭端菜,放上筷子和凳子,田鼠肉也就完成了。
饭桌上,众人聚拢在一起吃饭,每人碗里都夹了田鼠肉,岑嫣却迟迟不敢往那碟子里夹肉。
她暗暗地观察众人吃田鼠肉的模样,仿佛这田鼠就跟那山鸡似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许慧见她真不吃那田鼠肉,还让她试试。
“嫣娘,这田鼠肉嫩得很呢,你要不要试试?就吃一小块,这是真的好吃!”
岑嫣颤抖着声带:“娘,不用了,我不大敢吃这个。”
仔细听的话,她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哭腔。
原先在做菜时候就逗弄她的董伯年这时候却为她说起话来。
“娘,嫣娘从前想必从来就未曾吃过这东西,估计有些不习惯,还是让她吃些别的吧?”
饭桌上只有一大碗鸡汤,和一盘炒田鼠肉,许慧被这么一提醒,才夹起一只个鸡腿给岑嫣放到碗里。
许慧和熙道:“多吃些才能长胖。”
她总觉得自家儿媳妇太瘦弱了,得好好补身子,以后怀孩子也不至于太过于劳累。
见不用吃田鼠肉了,岑嫣这才放下心来,对许慧道了声谢。
其他人则趁着三人交流感情之际,偷偷吃了盘子里的许多田鼠肉。没办法,在这缺衣少食的山里,难得吃上一顿好的,还是美味的田鼠肉,他们自然得抢着吃。
许是用了岑嫣做的薄荷水,他们竟没怎么被蚊子叮,吃饭都比往日安静许多。
夜里,岑嫣躺在床上,她思索着明日或许可以约上文兰去山里采东西。
正想着呢,就感觉一道灼热的气息喷涌到她身后。
“娘子,你想什么呢?”
今日没有被蚊子侵扰,董伯年显然很惬意,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了岑嫣。
岑嫣突然被搂住,显然没反应过来。
她伸手推了推。
“你干嘛?”怪热的。
董伯年听着妻子的侬侬软语,就想起傍晚时分岑嫣给他抹薄荷水的情形来。
他道:“嫣娘,你给我抹的薄荷水还有吗?冰冰凉凉的,舒服极了,我还想要。”
“还有一些,你又被蚊子叮了?”
岑嫣有些担忧,想要爬起身拿薄荷水,奈何自己被禁锢在床,动弹不得。
第47章 甜香的葛花和扁米她浅浅尝了一口,扁……
“你这般样子,我如何去拿薄荷水?”
董伯年做了白日想做的事情,心中欢喜极了。
屋内黑灯瞎火,只有窗户外投射些明亮的月光进来。
董伯年磁性的嗓音响起:“娘子,这黑灯瞎火的,我去拿吧,你可别摔着。”
说着,他放开禁锢岑嫣身子的双臂,直接爬起身,询问道:“那薄荷水在何处?”
“就在床尾。”岑嫣借着微弱的月光伸手指了指,猜到晚上可能会用上薄荷水,索性直接放在床尾,到时候也方便拿,毕竟他们夜里可没有油灯照明。
董伯年循着岑嫣的指示,很快便找到了薄荷水,他道:“娘子再给我抹一下吧。”
也不等岑嫣答应,董伯年直接趴下。
黑暗中,岑嫣暗暗翻了个白眼,早不说这事,如今又没有什么灯,她如何抹?
到时候抹着抹着不小心摸到什么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虽然暗暗腹诽,但还是得帮忙抹了,毕竟董伯年确实有够不到的地方。
董伯年趴在床上享受白日不曾完全享受的事情,舒服极了。
他赞道:“嫣娘,做的薄荷水真好,多亏了你。”
“这不过是小事,也亏得是我在河边发现了这薄荷水,要不然我估计得找文兰问问呢。”
两人一边摸黑抹薄荷水,一边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今年怎么准备过冬的事情上去了。
“咱们这房子得先修一修,我看这屋顶上面都有些漏,现下已然入了秋,再过段时日下几场秋雨,估计这天就开始冷了。”
听到董伯年提起这事,岑嫣就想起前两日董承志也在家中提起此事,她眉头蹙弯:“之前你们说去吴家打听怎么修屋顶,他们怎么说的?”
床上传来不急不缓的声音:“嗳,他们都是用杉树皮来做屋顶,而那杉树是别人早就种下的,咱们家是新来的,只能想办法买。正托了吴伯父帮忙问寨子里的人,可他带回来的消息却是山里人种下的杉树并不算多,都紧着自家用,没人愿意卖。”
其实董伯年哪里不明白,人家这是对不熟悉的人排斥呢,多多少少带有一部分敌意,他倒是能解山民的想法。
不明不白的人进入山里,他们并不了解董家人的品性,自然会忧心董家会给带来山里人不好的事情。
只是,他明白归明白,可这屋顶总是要修的,总不能就这般过吧?
等到下雨之时,外面下小雨,家中下大雨,家人无处下脚?
“那咱们家是要用茅草来做屋顶吗?”花溪村里大多都是瓦房顶,也有几户人家是用不怎么值钱的茅草做屋顶。
茅草屋虽然能挡雨,但稍微遇上大一点的风就能被吹跑。自他们来到这山里,这里的风可比花溪村吹的频繁多了,若哪一日下雨,恐怕屋顶就直接被吹没了,根本就没有抗击风雨的能力。
“唉,如今也只能这般了。”只盼望到时候这茅草屋顶能够抵住风雨。
岑嫣这时候不由地想到之前的那本书,想着明日必定要拿出来看看,前几日是没工夫,她明日抽出一点时间还是可行的。
她记得那书中记录的许多东西都是关于生活中会用到的许多东西,说不定其中就有修补屋顶的法子。
董伯年一边跟岑嫣聊着天,一边享受着薄荷水在肌肤上的清凉,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夫君?”岑嫣叫了两三声,发现对方真的睡着了,这才将薄荷水放在床尾,安然地躺下。
她一躺下就发现浑身难受想着白日里做鞋子时的确坐了有一日,确实会格外累许多,不知不觉间竟也迷迷糊糊地睡去。
......
第二日却下起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的,两日的热气被一扫而空,混着微风,空气也变得愈发凉爽起来。
原本有外出计划的岑嫣也只好搁置下来,只等着外面的雨停了。
她早起洗漱就看到正在忙活做早饭的许慧,今日正好大家都在家,她拿着昨日就采的葛根花和细嫩的面粉一起蒸,厨房里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
“外面下雨,你们也别淋雨出去了,正好也能吃个早食。”
董伯年心里有些焦急,忧心他布置的陷阱里是不是抓到了猎物,想着这雨也不算大,要不要现在出门去,就听到许慧的话。
他点点头,人是铁饭是钢,得先吃些东西才好。
屋顶上的雨水混着黑灰滴答滴答地从高空落下,厨房里的好几处都遭了殃,董承志暗暗几下那几处漏雨的位置。这漏雨的地方比没下雨时,他猜想的更多些。
他摇了摇头,幸好今日下的是小雨,他到时候也知道如何修补屋顶,他默默走到楼里的每一处屋顶下查看,就听有人叫他。
“爹,娘让我叫你快过来吃饭了,屋顶的事情等会再看。”
“来了!”董承志应了一声,然后才下楼。
他来到厨房时,屋内众人都在端着碗吃着葛花,他闻到一股子葛花特有的清香。
岑嫣见他下楼来,忙招呼他拿灶台上的那碗葛花。
葛花被蒸过之后早就变成了淡淡的灰紫色,但其中的味道却还是保留几分,吃着十分甘甜。
“这花倒是跟之前吃的葛根一样,吃着十分香甜。”董承志夸赞。
被这么一提醒,众人不由得想起之前逃难路上吃的葛根,那葛根的味道确实不错。只是到底是草根,有些费牙,除此之外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地方。
许慧扬唇笑,面上带有几分欣慰和得意:“可不就是这样吗?拿这花来做吃食还是嫣娘提议的,我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这根都能吃,这花必定也没什么问题,也就跟着采一些回来了。如今这么一品,这花当真香甜,回头我还得去河边采些回来才好。”
听了这话,众人也都跟着看向岑嫣,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碗里的葛花给扒光,随后就去给兔子喂草。
还好屋外的雨下的并不久,只清晨下了一小会儿。
雨停了之后,董承志和董伯年父子三人出了门。
想到昨夜的事情,岑嫣回房将那本书拿出来查看,发现那书中的确记载得有房屋建造以及原材料制作和获取的法子,她心中微微惊讶。这书可真谓是百科全书,她心中也就对那山洞之中发现的金银之事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有了这本书,发财之事指日可待。
书中随便一个技艺,任何一个人能学会,恐怕都能成为一方富户。
这个时代的技艺可是需要交钱才能学的,许多东西,寻常人家可不会。掌握一门技法就等于掌握了源源不断生财的门道,如今她掌握的可不止一门,恐怕已经涵盖了一个国家运行所需要的所有日常用品。
若是可以,她或许能够用在这山里,哪怕这山中闭塞,她们家已经能在山中自成一派桃源。
只是,她心中不免又打起了鼓,寻常人学一门技艺需要许多年才能学到皮毛,她光靠着书上记载的东西是否会有出入?
再说了,这东西也算是一个宝物,若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得知了,是否会对她们家下手?
比如寨子里的山民,他们本就不大想同自家往来,若是得知了这书的存在,是否会像和氏璧那般,为了强抢而将他们处了或是杀掉。
这些都是她该考虑的,思及此,她决定将事情告诉家中夫君和公婆,小叔和小姑年岁太小了,怕是藏不住花头,三两句就被人给套出来了。
她走出房门,看着地面上残留的那滩水,再抬首望向屋顶。
心中暗道:“自制瓦片的事情事不宜迟。”
按照书中所说,那瓦片只需要去挖些黄泥剔除杂质,反复过筛,提取出其中最细腻的黄泥。再在黄泥之中加入石灰水,随后反复捶打,使黄泥与石灰水充分融合,融合之后的陶泥可以利用模具制作出瓦片的形状,晾一段时间之后再将之放入瓦窑之中烧制十多日,便成了瓦片。
制作瓦片的工序其实跟制作陶瓷瓦罐的工序差不多,都是需要利用从泥巴中提取的陶土。
只是,这事情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简简单单的泥巴便能做,但这工序十分复杂,且要消耗许多柴火。
光是烧制十日到十五日,岑嫣就被吓住了,整整烧制一日耗费的柴禾都是不可估量的吧?而那些柴禾可是需要许多人力去做的,她们现在连柴都缺呢。
也不知道夫君等人听了,是否会觉得这事情荒诞,抑或是......
此时的楼下传来一阵叫喊声,她的思路也被打断,反正也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她也不去着急那一时半刻的事情,忙将书藏到枕头下。
下了楼,她才知道,原来是吴文兰来找她。
“嫣娘。”吴文兰笑嘻嘻地过来拉她的手。
“文兰,你来的正好,咱们啥时候去山上捡些东西?听说这时节的果子可多了!”
董繁枝年纪还有些小,听到果子也跟着兴奋起来,三人凑到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许慧笑着看她们几人一眼,又默默做起鞋子来。
外面出了个太阳,有些刺眼,有了这明亮的阳光,整个山像是被洗过一般,只有远处的山顶上云雾缭绕的,并不清明。
“要不咱们吃过午饭就去转转?”
吴文兰提议,她记得山里有几棵熟悉位置的的果树时常会结些黄澄澄的柿子,果肉晶莹剔透的,一口咬下去的那滋味可真的好极了。
听了这话,岑嫣不由地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的确阳光明媚。
她点点头:“正好咱们能看看山上有些什么,还能采些野菜。”
“山里的东西多着,我已经自带了伙食过来,咱们等会儿一起吃过饭就山上去。”吴文兰笑意盈盈的。
“啊?你又带了什么?”岑嫣诧异。
还不待吴文兰说,董繁枝抢着答了:“文兰姐姐带了绿色的扁米,还带了糟菜和一袋大米,那扁米吃着真香甜,好像是糯米做的...”
小孩子只记得好吃的,满脸都写着幸福,她说着,抓了一把扁米给岑嫣。
岑嫣这才注意到董繁枝身上带着一股子米香味,而手上的扁米是晶莹剔透的淡绿色,就好像还挂在稻穗上的青色麦穗一般。
她浅浅尝了一口,扁米软软糯糯,有一股子稻类植物特有的甜香,吃了一口忍不住还想吃。
第48章 萝卜做的糟菜黔州不知道是地气候问……
午饭直接就拿吴文兰带过来的那些菜给做了,又将昨日采回来的马齿苋等野菜给焯水处好,才拿来炒,又收拾了河里捞回来的鱼。
昨日董承志在河里放的那个笼子里捞到了密密麻麻的小鱼,他将鱼带回家养着,又继续放笼子到河里,今日早晨竟抓到一条大鲤鱼。
吴文兰看到那鱼,得知是在河里抓的,立马笑道:“这鱼估计就是最近他们不小心弄到河里的稻花鱼。”
“稻花鱼?”
“吃稻花长大的鱼吗?”
众人有些诧异,从前竟不曾听说过稻花鱼,自然有些好奇。
吴文兰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解释了一遍,稻花鱼就是养在稻田里的鱼,专门食用水稻落下的稻花和其他微生物,体内自带稻花的香甜,与寻常鱼相比,腥味没那么浓烈。
“肉质鲜嫩,味道肥美,随便用糟辣椒一起煮上一锅酸汤鱼,那滋味真的绝了。”提起这个,吴文兰又想起自己没有给董家人带糟辣椒来,心中暗恼,思忖着下一次一定要带点糟辣椒过来。
“回头我给你们带些糟辣椒过来,让你们尝尝。”
吴文兰脸上依旧洋溢着笑意。
许慧在灶上炒着菜,听得对方如此说,她忙道:“文兰,你每次都带东西来,我们也怪不好意思的,下次就别带了。”
“婶子,你怎么还跟我客气上了,之前要不是你们收留我,我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呢。再说了,你们现在刚来,正是需要帮衬的时候,我怎么能不搭把手?若是您觉得不好意思,回头再还给我就是了。”
吴文兰这话倒是将许慧的话给堵死了,叫她反驳不得。
董家现在的确缺衣少食,虽说粮食是够的,但其他东西样样都缺,吴文兰偶尔送来的东西也不算是什么贵重物件,都是别人的一番情义,倒不是什么不好收的东西。
许慧暗想,回头若真能有什么好东西,也多给吴家送送也使得。
等到吃饭时,那父子三人还没回家,这倒是让几人心里有些焦急,就怕几人在山上遇到什么东西。毕竟三人是去打猎的,若是真的运气不好遇上什么野兽,那可怎么好。
可她们急归急,还是打算先将午饭吃了再说,又给三人留了菜。
午饭是用小鱼做的鱼汤、辣椒炒糟菜、炒兔子肉中加了野菜、面粉蒸葛花,桌子上的菜看着丰盛极了,味道也极香。
岑嫣小心地夹了一筷子糟菜,然后细细地品尝,发现这菜的味道确实不错,跟酸菜似的,但没有酸菜那般酸,而且吃起来还十分水润。
想起洗糟菜时糟菜上面粘着的酒糟,她心中不免就有了许多猜测,这糟菜就是用酒糟来腌制的萝卜菜。
“文兰,做这糟菜需要用萝卜菜在酒糟里腌制多久?”
吴文兰正在吃鲜嫩的兔肉和清炒的野菜呢,突然听到这话,立马答道:“昨日我们刚好蒸米酒,顺便拿新鲜萝卜菜腌的,今日就已经有些酸了,你们觉得味道怎么样?”
“酸酸辣辣的,倒是挺下饭。”
婆媳三人赞许地点头。
“不过这糟菜不能放太久,剩下的那些,你们这几日得赶紧吃完,要不然太酸了就不好吃了。”
黔州不知道是地气候问题,还是水质问题,这做出来的菜都格外容易酸,倒是地方的一大特色。
既有下饭的酸辣糟菜,又有美味的肉,四人吃的饱饱的。
才吃好饭,外面就传来父子三人的动静。
岑嫣一脸喜色地跑到外面瞧,发现今日三人不仅带回来猎物,还带回来柴禾和竹子。
见她出门,董伯年脸上立马又挂上了笑:“昨日布置的陷阱有许多都有了收获,今日的收获竟比昨日多了一倍不止。”
岑嫣一脸喜色地上前去帮忙接了,身后的董繁枝也跑上前来看热闹。
“呀,这还有一只小野猪呢?”董繁枝好奇地上前打量,那只小野猪看着奄奄一息的。
“枝娘,我这衣兜里还有几个野鸡蛋呢,你快过来拿。”还不等董伯年回答,董仲清就对着董繁枝招呼。
“鸡蛋?!”
显然,鸡蛋对董繁枝的诱惑力更大,约莫是跟这些肉比起来,蛋就显得更加特别了吧?
岑嫣提着野鸡野兔,小黄此时正咪蒙着眼冲岑嫣摇尾巴,跟着她进屋。
“这么多猎物,董大哥也太能干了吧?你们这都可以把肉卖给寨里的人了。”
寨子里的山民虽然主要是种植水稻为生,但偶尔也会有寨里的猎户进山打猎。
这时,董仲清也注意到吴文兰的身影,他喜道:“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来给你们送些吃的,顺便约一下嫣娘一去去山上耍。你们今日回来的也太迟了吧,等你们吃饭都等了许久。”
父子三人此时已经放下东西进屋。
董仲清叹道:“还不是因为早上下过雨,那路不好走。再加上今儿在山上的猎物也多了些,还遇上了一头带着孩子的母猪,所以这才迟了些。”
他面上虽是无奈的神色,但却不言他语气中的得意。
“野猪?”
这次不光是岑嫣等人讶异,就连向来淡定的许慧也有些惊讶,她忙走过去查看他们今日带回来的猎物,果然就看到一头小野猪。
“呀,你们只带回来这头小野猪,那母猪会不会找上门来呀?”许慧有些担忧。
从前在花溪村的时候,就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这野猪有灵性,特别记仇。他们会循着气味跑下山来找孩子,若是到时候伤人了可怎么好?
董承志笑:“孩子他娘,你就不用忧心了,那野猪早就被咱们家伯年给打死了。”
许慧更疑惑了,他们这也没带野猪回来呀。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又用眼神扫视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什么大野猪的踪迹。
知道她在找什么,董伯年端着碗坐到饭桌上回:“娘,您在这里是找不到的,那野猪还在山上呢。”
“什么!”
许慧有些焦急。
那可全是肉,放在山上不被人拿走,那估计也会被其他野兽给叼走吧,这爷几个怎么这么心大?
岑嫣也有些着急,但她想起刚才三人带着东西回家的模样,带回来的东西着实有些多,怕是也拿不下。
果然,此时董伯年回道:“娘,那头母野猪从一个山洞里冲出来,我们几人合力将那头母野猪打死了。当时我就觉得有些奇怪,那野猪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伤人呢?便去那洞内查看,发现了一群小野猪。”
“一窝小猪仔?”
几人瞪大了双眼。
“是啊,一群小猪仔呢。那小猪仔是活的,我们不方便带下来,便想着待会儿带着篮子或者篓子再去山上把那几只小猪仔带回来。那母猪的尸体在山洞内,那几只小猪仔也不会乱跑。”
众人听说小猪仔还在,这才放下心。
那小猪仔是活的,还能跑,确实不方便直接提着下来,得拿东西装着才好。
那母猪估计是感觉到有外人入侵,觉得是危及自己的孩子,出于护崽本能才会冲出来。
要是寻常人遇到这头母猪,许是会伤到,但董伯年好歹有一些身手和打猎经验,自然也不怕。
这时许慧自然反应过来,又将父子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几人身上没有什么伤,这才放下心。
“那待会儿我也跟着你们上山吧。”
想到那山上的野猪,许慧心就不安稳,总怕会有什么变故,她得跟着上山去瞧瞧才好。
若是家里真能添置几头小野猪,到时候带回来养他们家也不用担忧这个冬天食物的问题了。
吴文兰此时也扬起唇角:“正好我也约了嫣娘等会儿一起上山,那咱们就一起去山上看看吧?”
“行啊,正好咱们还有许多东西要带回来。”
董承志可在山上砍了许多竹子,就准备带回来做东西的。
众人都上山,只留下董繁枝一个人也不大好,也就全家一起上山采东西去了。
许慧背着大篓子,篓子里还装着刀,篓子准备到时候背着小猪崽,而那刀则准备到时候解剖那头母猪的时候能用上。
反正都是上山,董承志又让董伯年和董仲清一起将家里的三头牲口赶去吃草,到时候也方便驮东西。
岑嫣身后也背着一个篓子,准备到时候在山上捡些东西,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在山路上。
因为正是正午时分,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倒是有那勤快些的人在山上砍柴,许是砍柴太累了,那人又停下休息,唱起了山歌。
因着那山歌似乎完全是洞族人特有的语言,众人皆听不懂,只是觉得那嘹亮的歌声格外明媚,听着气势十足。
吴文兰听了,远远看到对方的背影,乐呵呵地同对方问好。
她跟众人介绍道:“我们山里人平时也没有怎么玩耍的,最喜欢通过唱歌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就连找媳妇娶妻也是通过唱歌找的。”
“那就是谁唱的最好听就找谁吗?父母不会反对吗?”
岑嫣有些好奇,她对婚姻的认知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未曾听说过自己能主动找的。
也似乎是有: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可哪家姑娘愿意沾这般的坏名声?名声坏了之后,连生存都成问题,男人一旦甩开,女子的命运只能更悲惨。
“当然了,父母并不会反对,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
“只是要唱好歌也不容易,那得脑子灵光才行,脑子不灵光,嘴巴也会格外的笨,到时候怕是要被人笑话。”
走在山道上,几人听吴文兰聊着山里的风俗趣事,之后又是一阵的欢声笑语。
山间的微风吹过,刮起一阵阵的落叶,有几片已经变色的红枫就落到了几人的头发上,更增添了几分颜色。
第49章 豆绿色的山花椒看来摘花椒也是个技术……
到了董伯年所说的地方,就看到山洞口被杂草堵的严严实实。
此时正是秋季,地上铺满了灰色的树叶和野草,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不会发现这杂草底下隐藏的山洞。
众人的脚踩在干燥的树叶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董承志看着那一牛两驴在树林旁吃草,秋季的杂草和树叶并未全部枯黄,牲畜们也挑选着鲜嫩的野草吃。
“咱们把这些杂草移开才能看到。”
董伯年和董仲清这边伸手把杂草和压着的石头都清了,那山洞的全貌也就显露出来。
山洞只能容纳下一个小孩的高度,那头野猪呆在山洞内正好。
如今那头母猪躺在山洞内,一头小野猪警惕的躲在母猪的尸体后。
许慧见这清形,心中大喜,这小野猪不算太小,恐怕是已经断奶了。
若是直接带回去,也不用担心养不活。
她急忙放下篓子,又让儿子媳妇几个帮忙围堵,就怕那小野猪趁他们不注意跑出去了,到时小野猪可就不好逮了。
许慧和董伯年堵在最前面抓小猪仔,而岑嫣几人则在两人身后盯着,随时准备着抓住出逃的小猪仔。
就连小黄也警惕地微微匍匐着身子,随时准备进攻。
好在山洞口的两人抓猪崽抓的很顺利,根本没有给几只小猪仔逃跑的机会。
众人此时也数了数,山洞内总共有八只小野猪。
那八只小野猪身上有斑斓的花纹,看起来野性很大,小腿蹬蹬的,看起来格外有力气。
许慧有些担忧这些小野猪会在路上蹦出篓子,她在旁边的杂草堆里找了葛根的藤蔓在篓子口反复缠了好几圈。
至于那头母猪,则交给董承志等人用牛驮下山去,也省了许多人力。
看着天色还早,许慧跟着父子三人收拾柴禾,岑嫣和董繁枝则跟吴文兰在附近找山货。
层层叠叠的林子像是被染色一般,透露出几分别样的味道,三人走在林间寻寻觅觅。
因着许多树叶早就落下,树林里也显得更加空空荡荡,找山里的东西也就更加方便。
没走几步,三人就看到不远处赫然立着棵柿子树,树上的柿子像一个一个的红灯笼似的挂在上面。
三人欢快地跑向那棵柿子树。
才走到树下,就看到地上掉了许多已经熟透的柿子,而那些柿子的果肉早就裸露在外面,不知道被什么小动物给啃食了。
正看着树下的果子呢,就看到不知从哪飞来的鸟雀落在树梢上啄了几口柿子。
“快看,那几只鸟儿都觉得这柿子好吃呢。”
岑嫣指了指书上的那几只鸟儿,兴奋极了。在农家很难能吃到甜食,今日遇上这棵柿子树,待会儿肯定能甜满嘴。
树上有许多黄里透红的柿子。看着亮澄澄的,估计早已经熟透了,也有许多黄黄的柿子,估计是还没熟的。
她想,哪怕是没熟的柿子都可以采回去削皮做成柿饼,从前的秋天就有许多小贩带着沾满白霜的柿饼到集市上卖。
那时,她总会让家里的丫鬟买光那小贩带来的柿饼,那小贩总是感激涕零地将柿饼送上家门。
“是啊,都说小动物比咱们知道如何找吃的,被小动物吃过的果子也必定都是甜的,咱们也摘些回去吧,说不定还能放到冬日里吃。”吴文兰也跟着仰头望向树上的那些柿子。
她家经常会在秋日里采摘一些未完全成熟硬柿子回家,直接放在谷堆里保存,等到过段时日拿出来,那柿子早就甜滋滋的了。
若是能够忍住不吃,这存放下来的柿子,倒是能够成为冬日里的水果。
只是,喜欢吃甜食的她早就忍不住将柿子给偷吃了,最后还会被爹娘骂一顿。
“这柿子真甜!”董繁枝的声音响起,直接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枝娘,你手上哪来的柿子?”
几人还没上树采摘啊,他手上的柿子从何而来?
难道是......
岑嫣和吴文兰不约而同地望向铺满密密麻麻落叶的地面。
果然,枝娘眼睛眯着缝回答:“地上不是很多吗?就是地上捡的呀。”
“这可不兴乱吃。”
岑嫣慌忙过去抢过董繁枝手里的柿子。
而吴文兰则紧张地道:“枝娘,这树下的果子也不知道被什么野兽或是其他啥糟蹋过,咱们人吃了可不干净。咱们还是直接摘树上的吃,干净些。”
话音刚落,吴文兰就直接爬上了树,摘到几个靠近主干的熟柿子,她直接丢到树下。
原本被两人吓了一跳,董繁枝也觉得自己刚吃的东西不干净,急忙将刚才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连着咳了好几下。
岑嫣被吓的直给她顺气,安慰她道:“一两次应该没事儿的。咱们以后注意些就行。”
等董繁枝不咳嗽了,岑嫣将吴文兰刚才丢下来的柿子递给董繁枝。
如今手上又有了柿子,她纠结了一番,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继续吃了起来。
看着董繁枝的模样,两人直乐。
吴文兰在上面摘柿子,两人在底下用手直接我是直接将丢在地上的柿子给捡进篓子,最后竟捡了小半筐篓子。
树上虽然还挂着许多柿子,但吴文兰却够不到了。三人在树下使劲摇柿子树,也摇不下来。
岑嫣盯着树上的柿子,心头痒痒的,叹息道:“那些没落下的柿子估计还不太熟,所以才挂的牢牢的。”
“也罢,咱们这次且不摘了,等过两日再来,到时候直接带着一根竹竿来敲,咱们将树上的柿子都敲光。”吴文兰微微勾唇,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董繁枝的声音。
“嫂嫂,文兰姐,你们快过来看看!”她声音微微上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岑嫣与吴文兰对视一眼,这小姑娘不是去旁边如厕吗?现下叫她们俩去,不会是想让她们俩过去看什么污秽之物吧?
两人到底还是放下装柿子的篓子,走了过去。
此时的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天上,天空中挂着几朵洁白的云朵,云朵背后则是湛蓝的天空。
而在阳光的照耀下,一棵长满刺的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果子,凑近了就能闻到一股子诱人的香味。
见到两人过来,董繁枝脸上绽放了花一般的喜悦。
看着面前那树干上密密麻麻的刺,疙疙瘩瘩的,三人都十分高兴。
原来这棵树是山花椒树,也叫野花椒树,那树上果子在阳光的映射下泛着豆绿色的光,看着诱人极了。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属他的香气,让人魂牵梦萦。
两人走上前摘了一把豆绿色的花椒,每一簇绿色的小果子上还带着蒂,摘取其中一颗果子放入口中。
“真麻呀......”
岑嫣已经说不出话了,这山花椒本来就有些麻,特别是挂在树上,又没有运输损耗,自然格外麻一些。
见嫂嫂都尝了,董繁枝也学着摘了一把花椒放入口中。最后毫不意外的跟岑嫣一般,被麻的说不出话。
吴文兰则在旁边乐,摘了一把花椒放入口中,却并不似两人的反应那般大。
“树上的花椒是最麻嘴的,但却十分香。所以我们洞人都会用新鲜采来的花椒去做腌鱼,现采现做。因着这花椒树多子多福,十分吉利,家家户户都会种上一棵。没想到今日竟然在山里遇上这么一棵,倒是枝娘运气不错。”
被人夸,枝娘羞涩地扯袖子。
“那也多亏了我往这边走。”董繁枝嘿嘿地笑了起来。
“那咱们也采些回去做菜,平时炒些辣菜,放些花椒炒制,那味道定然不错。”岑嫣想到这两日带回去的野味,若是加上一些花椒炒制,那味道恐怕会更香。
“嗯,山花椒挺好吃的,但却不容易储存,拿回去放一夜,恐怕就会全部炸开,那酥麻的味道比不得新鲜的。你们倒是可以将这个山花椒带回去用热油烫一遍,直接制成花椒油,平时取用也方便,还能保存很久呢!”
三名少女虽是在聊天,却也丝毫都不影响三人采摘花椒的速度。
两手采了一大捧花椒,就跑到竹篓旁边,拿一些干树叶铺在柿子上,随后把花椒放在干树叶上面,防止柿子沾染花椒的味道,变成麻柿子,那味道也着实古怪了些。
“都说一两花椒一两金,这花椒若是拿到集市上卖,恐怕要不少银钱呢。”
岑嫣想起从前她在集市上买花椒,也不敢买太多,只敢买一小把,就是因为花椒的价格太贵了,哪怕是稍微富些的人家也觉得贵。
从前听说宫里的娘娘住花椒建成的椒房殿,她就觉得那权贵人家真是太奢侈了,后来想想,也觉得合乎情。富极则贵,必定要用上天下最好的东西来建造屋子才行。
吴文兰又摘了一把花椒,接了她的话道:“确实,咱们每每做菜,只要放上了花椒,那味道可就完全变了,变得格外好吃,不怪这花椒能卖得那么贵,实在是这东西的确好。哪怕是咱们山里有地,种花椒的气候也合适,但我们依旧觉得花椒不太够用。有些人家省俭些,将花椒带下山下去卖,倒是能换许多生活用品。”
“这花椒麻手,我感觉这手指尖酥酥麻麻的。”董繁枝许是年纪小些,又或是这花椒确实有些麻,感觉手指有些难受。
岑嫣见状,道:“枝娘去旁边歇会儿吧,我和你文兰姐姐再采些花椒就好。”
董繁枝乖巧地应下。
两人继续小心地摘树上的花椒,花椒树的树枝交错复杂,其上又有许多的刺,甚至蚂蚁,这使得两人摘花椒的速度又慢了些。
“也不知道为何,这花椒树上的蚂蚁似乎格外多,蚂蚁仿佛也知道这花椒的味道不错。”
“嘶......”
才说过这话呢。岑嫣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蚂蚁咬了一下,被咬的地方微红,有些难受。
“怎么了?”
吴文兰往岑嫣这里瞧了一眼,见是被蚂蚁咬了,忙叮嘱:“这花椒全身都是宝,不仅果子能吃,就连枝叶嫩芽也能吃,所以这树上的蚂蚁和蚜虫格外多些,你可得小心些,尤其要护住脖子。”
寨子里的人就时常因为摘花椒出了不少事情,比如一小坨蚂蚁掉到摘花椒人的脖子里,那人感觉浑身都痒,不得不立马跑到家里洗澡。
洗完澡之后,那股子瘙痒才渐渐消失。
听了这话,岑嫣不由得离花椒树远一些,只在枝枝角角旁边摘花椒,就怕有东西掉进衣服里。
她心中感慨,看来摘花椒也是个技术活。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发布藤蔓上的猕猴桃,红艳……
三人采好了花椒就往回走,边走边巡视着周围的林子里是否有什么野果野菜之类的东西。
小黄不知道又从哪个草丛里跑出来,跟在几人身后晃晃悠悠地走,警惕地看向周围,有时候一个俯冲,直接跑到旁边的草丛里去,之后又窜出来。
岑嫣看着小黄这模样,嘴角也勾起淡淡的笑来。狗狗的天性活泼好动,来到这山里正好能释放他的天性。
想起刚才就失去踪影的小黄,她叮嘱:“你可别离我们太远,我怕到时候找不到你。”
小黄似乎是听懂了什么,微微哼唧了两声,似乎是答应了。
之后跟着几人继续在山里逛。
岑嫣没走两步,就闻到一股子果香,那果子的香气似乎很熟悉,幽幽地传来。
“你们可曾闻到什么香味?”岑嫣站定脚步,叫住了两人。
“香味?”
两人倒是不曾注意,这林子里泛着一股子太阳晒干叶子而传出来的焦味,哪里有什么味道?但两人也跟着岑嫣的话,在周围找了找,果然就看到一根枯枝上挂着一串长满毛的褐灰色铃铛。
忽的,小黄往一个方向冲了过去,绕着一处闻了闻,随后向上看了看,他回头看向几人,激动地摇着尾巴。
被提示的几人立马就发现了猕猴桃所在的位置。
“嫣娘,那是猕猴桃啊,你鼻子可真灵!”吴文兰十分惊喜。
小黄似乎是没听到夸自己的话,心里有些不满,汪汪地叫了两声。
想到刚才小黄提示的模样,三人不由地夸起了小黄。
“小黄,你也真能干!”
“可不是么,要不是小黄,咱们估计还要找一会儿呢。”
董繁枝更是乐呵呵地跑过去抱住小黄,此时的,小黄有些得意,激动地摇尾巴,疯狂围着三人蹭来蹭去。
“人精了。”岑嫣摸了摸小黄,笑着道。
接下来,几人便开始琢磨如何从树上摘猕猴桃下来。
缠绕在树上的猕猴桃显然已经成熟,所以才会传出一阵阵的果香,那果香丝丝缕缕地拂动鼻尖。若是不仔细闻,确实难以找到这果子。
那果子挂在树上,位置有些高,三人的高度根本够不着,只好在附近寻摸棍子,想把那树上的藤蔓给挑下来。
左右看了几眼,又在附近走了一圈,岑嫣才发现一根合适的黑灰色木叉子,她捡起木棍,直接去哪缠绕满猕猴桃的树下勾住藤蔓。
树上的猕猴桃藤蔓缠绕满树,她一个人只勾下来一小截藤蔓,旁边的两人见状,立马过去帮忙一起拉,三人齐心协力的把那一堆藤蔓给拉下树来。
那棵猕猴桃的藤蔓长得很大,三人将藤蔓连同藤蔓缠绕的树枝都给扯了下来,上面挂满了许多果子,看着密密麻麻的。
树上的果子并不大,看着小小的,比鸡蛋还小些,但却架不住这树上的果子格外的多。
“这果子真甜,有一股子清香,特别香醇。”
在树上熟透了的猕猴桃的味道格外甜些,也格外香,是集市上买不到的。
“咱们若是一整日都待在山里,都不用吃饭了,光果子就能把咱们的肚子给填饱了。”
董繁枝一派天真地说着话,说话时,她也不忘往嘴里塞果子,两边脸颊看着鼓鼓囊囊的,跟山上的小松鼠似的,十分可爱。
刚才吃了甜滋滋的柿子,如今又吃了浓郁香醇的猕猴桃,她的小肚子已经吃的圆滚滚。
两人听了她的话都笑她:“那也可行,那你等会就待在这里吃果子,我们家去了,待会儿你可别跟着我们走。”
董繁枝仔细想了想,待会儿天黑了,这山上乌漆嘛黑的还没有一个人,心里就被吓了几分。
想着若是真如两人所说,她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更别提在山里会遇到熊和老虎等猛兽,那可太吓人了。
最后,她竟没了吃果子的心情,直截了当地表明:“不要!我想家去。”
说完话,她又往岑嫣那边凑了凑。
小黄也跟着凑过来,咬起一颗比拇指大些的猕猴桃尝了尝,眯缝着眼,似乎有些享受。
“给小黄吃吧,他似乎也爱吃呢。”董繁枝又被小黄的模样吸引目光。
看着几人面前的果子,岑嫣想着这果子毕竟属于寒凉之物,忍不住提醒:“咱们可得悠着些,等回头不小心吃多了,得回去拉肚子。”
被这么一提醒,两人也停下了吃果子的动作,将藤蔓上的果子一个一个的掰下来放到篓子里。
小黄也跟着帮忙,含起地上的果子,轻巧地放到篓子里,那力度用得刚刚好,果子并未破皮。
吴文兰边采猕猴桃边道:“从前每次到了山上,看到这满山的果子我就忍不住吃个不停,最后回去窜稀,如今你这么一提醒,我今日确实吃的有些多了。”
山里人在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山里的果子之类的东西,吴文兰之前就喜欢跟着两个哥哥满山找果子吃,每次都克制不住。
这次有了岑嫣的提醒,倒是避免了一场灾难的发生。
毕竟窜稀的感觉真的很难受,特别是半夜起床摸黑去如厕,那可真是又惊吓,就怕路上摔了,身体又难受,半夜回床上还不一定睡得着,这也间接影响了第二日的精神。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人才将藤蔓上的果子给采光。那些果子有成熟的,也有未成熟摸着硬邦邦的。
猕猴桃的果子倒是跟刚才采的柿子一样,能放在家里保存,等到过冬了还能再吃。
这时候的篓子也被快被装满了,岑嫣背起来都有些吃力,吴文兰见这情形,提着手中的篮子,腾挪了一部分。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董伯年高声喊道:“咱们要下山了!你们仨原来在这里,快过来,咱们回了。”
他见三人迟迟不下山,立马就往山上走,一边布置陷阱,一边来寻几人,终于让他找到这三人,他心中有些高兴。
因着提着许多东西,三人走路的速度慢了些,略微有些笨拙。
远处的董伯年见这情形,快步迎过来,他轻松接过岑嫣身上的背篓,往里查看了一番,才道:“你们今日收获还不错呀,这里面全是果子,咱们可有口福了。”
说着,他拿起一个软软的猕猴桃掰开放入口中,当清香甜酸的果肉荡漾在口中之时,他微微勾唇:“你们摘的猕猴桃可真甜。”
其实他上山打猎时也碰到一些山上的野果,只是他那时没有多少空闲去采摘。等到想起来时,他已经与那结果子的地方远了。
“咱们这回也是运气好。”岑嫣脸上洋溢着笑容,在下午太阳的照耀下显得灿烂无比。
“大哥,等回头咱们再多上几次山,多摘些果子回家去屯着。等到冬天时,咱们就坐在火堆旁边吃。”
董繁枝的这番言论,显然是被岑嫣和吴文兰两人给影响了。
不过,董伯年听了这话,淡淡地笑看妹妹,夸道:“没想到咱们枝娘也有如此的深谋远虑,行啊,咱们这段时间就多上山来采些东西。”
他步履轻松地跟在三人身后,而小黄则穿插在几人中间,来回地跑,四人就这样晃晃悠悠地朝原来的地方走去。
路上,吴文兰又在路边发现了几棵草珊瑚的植株,还顺便带着几人认识。
草珊瑚果然如吴文兰所说,是一节一节的,看着跟人的骨节一般。
草珊瑚的叶片是墨绿色光滑的叶片,叶片边缘长着锯齿,秋季正是草珊瑚结果的季节,植株上面长着许多小果子,看着红艳艳的,格外诱人些。
不知为何,看到这植株,岑嫣就想到当初见到过的人参,两者竟长得极为相似,俱有红艳艳的果实,格外能吸引人的目光。
这珊瑚的名字,想必就是跟那红艳艳的果实有关吧?那红艳艳的果实,果然跟珊瑚似的。
若是按照从前书上所说的以形补形,这草珊瑚想必就是滋养骨头的良药。这掰折草珊瑚也极为简单,直接伸手在草珊瑚的关节处一折,那草药应声而断。
“啪嗒。”
就像折骨头似的。
不知为何,岑嫣竟喜欢上折这种草药的感觉。
自第一次发现草珊瑚的植株开始,她专门盯着路边的林荫处,寻找红色果实的踪影。
小黄跟着到处找那草珊瑚,他已经记住草珊瑚的味道了。
而前面的吴文兰也跟几人介绍起草珊瑚来:“这便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九节茶,也叫草珊瑚,在这山中稍微潮湿些的林木下方就容易长这东西。”
被吴文兰这么一提醒,三人立马就想起刚到这里来时,在吴文兰家中吃油茶的事情。
当时他们就觉得吴文兰家中的油茶格外香些,原来竟是这东西。
“拿一根枝条给我闻闻?”董伯年看着这东西,感觉似乎格外熟悉,他好像时常在山里看到这东西。
因为这东西长得跟其他东西格外不一样些,这东西红果子格外显眼,所以他才会对这东西有印象。
岑嫣直接分了一把给董伯年拿着,道:“你看了之后直接放篓子里吧,省得拿着不方便。”
接过那枝叶,董伯年闻了闻,又扯下一片叶子在口中尝了尝,发现这叶子果然带着一股子很特别浓郁的清香,而放在口中咀嚼,竟然还会回甘。
吴文兰也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互动,她继续道:“今日采的这些九节茶植株带回去放到河里洗一遍,晚上就能直接用滚烫的开水泡上便是九节茶了。对了,枝叶也不必放太多,泡出来的茶就已经很香了,而且全株都可拿来泡。”
“行,等晚上我们就去试试。”岑嫣瞧了附近林木一眼,淡淡点了点头,想着晚些时候快些试试。
看着远处的蓝天上的太阳落得更低了,董伯年心里有些担忧,不由得催促:“你们走快些,咱们得赶紧赶回去,要不然天该黑了。”
正在寻找茶叶的几人这时才注意到天色确实有些晚了,也顾不得左右搜寻草珊瑚的踪迹,急急忙忙地往山下走。
来到之前发现野猪山洞的附近,众人等得已经有些焦急,见到四人回来,忙赶着牲口,运送着今日在山上的收获下山。
众人脸上满是丰收的喜悦,来山上一趟,不仅有了猪肉、小猪崽,还有柴火和各种野果野菜和香料,秋日是收获的季节,没有百姓不喜欢秋天,毕竟秋天能够收获许多东西把肚子填饱。
不知是因为下山的路不好走,还是带的东西多了,几人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
路上的红色泥巴似乎都格外滑了些,走到某些石头多的地方,众人先是让牲口先过。
大黄牛背上结结实实地用绳子绑着那头老母猪,两头驴驮着柴禾和一些处好的竹子。
从山道上下,众人脚上都沾了许多泥巴,步伐又变得沉重许多。
岑嫣觉得脚上不大舒服,怕待会因着脚上的泥而摔了,在路上停了一下,用脚蹭了蹭旁边的杂草和石头,将泥巴蹭掉一部分,才觉得脚上舒服许多。
来到山脚下河岸和田野交界的田埂上,众人继续走着,河岸旁边的许多田地似乎都已经收成了,田里的稻穗没了,只扎着许多稻草立在田里。
见着这情形,董承志心里有些怀念,又有些难过,在花溪村的那些田地若是现在还种着,也不知现在会如何?
许是也能有许多收成。
其实,他最享受的就是打谷子带回家,晚上看着那些谷子堆满屋子的感觉,今年定然是没这机会了。
就在此时,他看着河里有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在水中涤荡。
小黄也走上前,对着河里吠叫。
“汪,汪,汪。”
他的声音似乎惊扰到河边林子暗处待着的小孩,他们急忙呼喊。
“救人,有人落水了!”
几人说的是洞语,董家人听不懂,但他们这行人中,吴文兰却是听得懂的。
“有人溺水了,他们在求救!”她神色有些紧张,想要跳下河去,但她水性却并不算太好,她有些踌躇。
第51章 救人“思华、寒蝉、石磊,好你们几个……
“我下去吧!”
说着,董伯年就脱了外面穿着的衣裤,看了看了河里的情形,动作停滞了一会儿,思考了一会儿,便知如何救助那水里的人。
刚落水的人不能直接救,得再等会,等那人挣扎没有多少力气再救。若是立马跳下去的话,许是会被那溺水的人死命地束缚住,从而两人皆命丧水中。
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必定不能随意跳下水去救人。
见水中的人渐渐疲软,董伯年才跳下水去捞人。他轻巧的绕到那人背后,用一边手勾住那人的胸口,随后反向河岸边游。
岸上的众人心中都有些焦急,董承志虽知道自家儿子水性好,却还是忍不住解开衣襟,随时准备着到时候跳下河去帮忙。
“哎呀,这些孩子真是不知道怕,这水看着这么深,都看不清底,他们竟也敢下河去玩水。”许慧忍不住在岸上跺脚,同时也忧心河里的儿子。
循着许慧的话,岑嫣盯着那河看了一会儿,这河水其实看着还算干净清澈,河底隐隐约约有暗绿色的水草飘动,约莫是水深的缘故,水底有些暗,叫人看不清水底的情况。
“大哥一定没事的。”董繁枝暗暗祈祷。
几人之中,唯有董仲清对兄长的水性信任无比。他也会泅水,他的水性就是兄长教的。
岑嫣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着农田旁边的斜坡上似乎有一根杆子,她急忙提起裙角跑过去捡起那根黄色的杆子。
杆子似乎是专门放在农田附近农田主人的,许是平时干农活会用到,此时的她也顾不得那许多,拖着长长的杆子就往河岸边走。
刚到河岸边,她就伸长杆子递到河里去。此时的董伯年也确实感觉有些疲累,有了这杆子,他直接一边手拉动杆子,一边手提着那少年,双腿在水里蹬,倒是省了许多力气。
旁边的众人见状,也赶忙跑过帮忙拉杆子,好在这段河的水只是深了些,水流并不急,有人众人的帮忙,董伯年十分顺利地将人带到岸边。
上岸后,董伯年使劲的反复按压那人的胸口,让那人将水给吐出来。
没多会儿,那人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水。他缓缓地睁开眼,微微眨了几下,只茫然而虚弱地盯着董伯年看,确切地说他是眼神涣散地看向前方,许久之后才缓过来。
见人没事,岑嫣这才放心地将杆子放回原处,这是借用别人家的东西,等人家回来找不到可就不好了。
董伯年见他无碍,旁边的几个光溜着身子的小伙子也凑上前扶住他,这才放心。
“你们年纪还小,夏日里最容易发生溺水之事,还是少下河为妙。”
后面又想起自己的话这几人怕是不太能听得懂,又摇头失笑。
哪知,其中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孩子回道:“多谢你,我们知道了。”
那人说汉话的腔调有些生涩,依稀还是能听得懂。
就在这时,吴文兰跑了过来喊道:“思华、寒蝉、石磊,好你们几个,竟然敢跑下河玩水,今日若不是我们刚好从山上下来路过这里,你们估计就出事了,你们真是胆肥了。再让我看到你们在河边玩水,直接就告诉你们爹娘。”吴文兰叉着腰恐吓道。
原来这几人便是山寨里新一辈的小少年。
她面色严肃,神情紧张,这地方地处偏僻,寻常时候并不会有人路过,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他们的父母爹娘肯定难过伤心不已。山里人本来就不多,能不生病平安长大的小孩已经算是很难得了,这几个孩子能长到这么大也不容易。
思及此,她决定待会就回去跟父亲说一说此事,也好让父亲警醒寨中的众人,让他们好好看住自家孩子。
岑嫣仔细辨认了几人的模样,发现这几人还有些面熟,她想了一会儿,立马就想到,这几人前两日才在河边见过,那时他们正在河边赶鸭子,当时他们还问她是不是新来的那户人家。
而此时的三位少年似乎被吓的不轻,旁边的水面折射的光打在几人脸上,让几人的脸显得更加惨白。
原本吴寒蝉落入水中却救不上来,另外两人心中本就十分惊恐。如今被这么一吓,也顾不得那许多,讷讷地应了两句后,直接捡起衣裳就跑,竟连落水的吴寒蝉也不管。
吴寒蝉被留在原地,脸色发白,但却没有力气跑,只能留在原地默默流泪。
见此情形,吴文兰也不放心,只好让董仲清帮他把衣服穿好,随后把他带上,一行人就这般慢悠悠地回去。
路上,吴文兰一边手提着东西,一边慢慢地扶着吴寒蝉走,见他渐渐缓过来,能自己走了,她这才放心些。
但叮嘱是不能少的,她反复叮咛:“这次也就是你运气好,那河里的水都不知道多深,哪怕是壮年男人进去也得遭殃。”
吴寒蝉经历今日之事,心中已经惊骇至极,那在水中无助而口鼻入水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再体会,小声地答应道:“文兰姐,我知道了,可......今日之事......”
若是家里人知晓,定然是要给他一顿好打,想到那板子或是竹条子抽在他身上的感觉,定然特别疼,他心有戚戚。
吴文兰听闻这话,却摇摇头:“这事,姐姐恐怕不能答应你。不说我要让咱们寨子里的人都警醒一番,就说今日救你的这家人,人家都救了你的命,你总得感谢人家一番,你说是也不是?你能如何感谢,这事还得你家大人来,才算是有礼节。”
听到对方不答应,那少年心中更是忧虑万分,险些又哭出来。
“文兰姐姐,他们对我有恩情,我自己能感谢的,我...我...”
他到底没再说下去,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如何感谢恩人。若是送东西,他送的东西也只能是家里的东西,并不是他自己的。若是帮忙做事,他能做什么?
众人虽听不懂两人的话,但看着两人的互动,以及那少年难过的表情,也约莫猜到几分。
“文兰,你们在说什么?”
岑嫣肩上扛着一根柴禾,而那装着果子的背篓,已经拿给董伯年背着了。
听到岑嫣叫自己,吴文兰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叮嘱他以后小心些,他心中害怕,所以才...”
才跟岑嫣解释,她又转过头叮嘱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到时候帮你说情,虽然不一定能保证你不挨打,但定然会让你被打的轻些。至于我为何坚持要跟你父母说这事,还有一个原因,你且看今日另外跟你下河玩水的两人,他们是不是对你溺水之事无能为力,是否弃你而去?亏你平时还跟那两人玩得好呢,你自己想想,倘若再出了什么事,那两人可能帮你?”
“而且,寨子里也不是没嘱咐过下河玩水的事情,都说要让你们离河远些,不要下河玩水,可你们今日不还是下河玩水了吗?所以你今日再如何跟我保证你不下水,我都是不信的,得让你家里人看着你才行,这也是为了你今后的安全着想。”
原本他惊惧交加,还没功夫想那么多呢,如今被吴文兰这么一提醒,心中也对另外两人埋下怀疑的种子。
是啊,他跟着人家出来玩耍,那两人竟然没义气地跑了......
岑嫣看着吴文兰和那少年说了许久的话,不由道:“文兰,他身体还虚着呢,且让他好好修养精神要紧。”
得了这话,吴文兰不由地看向远处,她们似乎离寨子愈发近了些,觉得这路上说的也确实多了些,她这才噤声。
越靠近寨门,就看到路上的行人愈发多了起来,那些人大都是挑着谷穗回家的人,又有人家收谷子回家了。
走到寨子里,吴文兰就提着篮子带着吴寒蝉和众人分道扬镳。
寨中人在不远处看到几人的身影,皆诧异地侧目,好奇的人永远不会缺,何况今日的吴寒蝉似乎有些不一样,看着头发和衣服湿哒哒的,那些男人们从前年少时也下河玩过水,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寒蝉,你又去玩水了?”
吴寒蝉讷讷地说不出话来,神色躲闪地应了一声。
这更加坐实了那山民的猜想,果然是去玩水才这么心虚。
“天啊,你们这些小孩真是不省心。”
“刚才我还看到石磊从小路偷偷摸摸地跑了,估计就是一起玩水去了!”
山民的声音此起彼伏,絮絮叨叨地讨论起来,他们对于家里孩子偷偷去玩水的事情都是义愤填膺的,在河里溺水的孩子也不是没有。
再加上最近农忙,山民家中的壮劳力都忙着收稻子,做腌鱼,烘干鱼,做米酒......根本就没有多少空闲去管孩子,而家里的几个孩子可能一会子就跑没影了。
如今倒好,果然是偷偷下水去玩了。
本就是下午最炎热的时候,山民脸上、脖子上都挂着汗水,有的人更是被汗水沁湿了衣裳,因着身子难受,他们也觉得焦躁难受起来。
有的山民家中本就有调皮捣蛋男娃的,立马就联想到自家的孩子,急急忙忙就往家赶,就怕家里的孩子也不省心地去河里玩水去了。
还有那有远见的山民,想着晚上必定要再仔细嘱咐家中的孩子别下河玩水。
吴文兰只是尴尬地笑了笑,随后扯着吴寒蝉往吴三叔公家里去,这吴寒蝉正是吴三叔公家的小孙子。
当吴三叔公得知自家小孙子差点命丧河里,而救了自家小孙子的人竟然是他当初就看不上的那户外来人,他面色古怪了许久。
等他回过神来时,儿子已经拿了棍子准备抽他的宝贝孙子,他赶忙上前拦住。
就连旁边的吴文兰也有些尴尬,她劝了许久,这位族叔还要当她面打孩子,那她刚才答应吴寒蝉的话算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免又走上前去劝了几句,再加上吴三叔公也帮忙拦着,吴世围这才被劝住了。
第52章 上门感谢“多谢你们救了我儿子,我也……
董家一行人顺着河边的小道走回家,刚回到家时,董承志就忍不住端着盆跑到河边去装鱼笼里的小鱼仔。
经过昨日的检验,这河里的小鱼仔小虾米确实不少,若是能每日捞些鱼回家去烘干,制作成鱼干,等到冬日里没啥吃食时,也能作为一道菜。
岑嫣这时则慌忙地去家门口附近的地方割草,而兔子所在的地方已经堆上许多圆滚滚的兔子粪便,她只好拿旁边的竹扫帚给扫到旁边,想着等有空了就拿这些兔子粪便去做肥料。
兔子单纯只是吃草的话,粪便并不会太臭,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青草香。但兔子的尿味却很多,味道也比较浓重。
“呀,这兔子粪可真多,反正后头那块地也收拾出一小块了,咱们待会儿就把这粪便放到后头那块地里堆肥吧。”
许慧才准备过来找扫把清东西的,没想到看到这情形,心中大喜。
农人对着牲口的粪便有着天然的亲切感,牲口的粪便能够作为土地的肥料,让土地肥沃收成更好。
在这地广人稀的时代,种地本就不容易,获取肥地的肥料也不容易,有些人家的地很贫瘠,他们只好去山上割杂草到地里去烧,而那烧出来的灰能作为肥地的原材料;
有些人专门去河里、臭水沟里挑出其中的淤泥去地里撒,这也是不可多得的肥料......若是肥料不够,有些人许是还会到别人家去偷粪。
“嗳。”岑嫣应下。
他见许慧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忙问道:“娘,您是要找什么吗?”
“哦,我是想来找扫把,待会把那猪圈清一遍。”
看着不远处独立建在吊脚楼旁边的小猪圈,猪圈看着有些破败。
岑嫣有些担忧:“娘,这猪圈是不是要修一修?”
“自然是要修的,回头就让你爹把那猪圈顶给修一遍。”
就在这时,董承志也端着一盆小鱼从坎子下上来了,他听到许慧的话,笑道:“行,明日就开始准备晾茅草。”
既然没有杉树皮作为屋顶,那就只好去割最容易获取的茅草来做屋顶,这也算是比较便宜的方式。
被两人这么一提醒,岑嫣才想起今儿早上从书上看到的瓦片制作法子来。
她这才道:“爹,娘,今日我在那书上看到......”
岑嫣如此这般地大致将制作瓦片的流程给说了,简要的介绍了制作瓦片的事项。
董伯年才将牲口给绑到吊脚楼下的牲口圈里,遥遥地听到瓦片之类的话语,他也跟着走近,仔细听岑嫣所说的话。
从前倒是听说过瓦片是由黄泥制作的,只是流程和细节咱们并不清楚,花溪村里也有人尝试过,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几人没想到失败的原因竟然是泥土筛选的不够精细,混杂着泥沙的泥土粘性也不够大。
“还加石灰?”董承志有些诧异。
“怪不得呢。”又心下了然。
其实岑嫣并不敢断定这件事一定能成,故而她又泼了一盆冷水:“其实儿媳也不知这事是否能成,但上次儿媳做的芦苇炎也是靠着书上的法子才能制成,想必这书上所记载的法子应该无碍。”
“再怎么说,咱们也得尝试之后才能下定论。”董伯年一锤定音地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嗯。”岑嫣点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天色,随后才看了一眼董承志手中的木盆,轻言细语道:“这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得先把晚饭给做了。”
“是呢,我刚才下去把河里的笼子给捞起来,就得了这些小鱼。这些鱼虽小,但加起来还是能够炒一点小菜。”说着,董承志把木盆端进了厨房,放在灶上。
此时,董繁枝已经将灶屋的火生起来了,而董仲清正在烧热水,此时已经烧了有一大桶热水了。
将事情说出来之后,岑嫣心下也松了一口气,神情轻快许多。
她负责做晚饭,董繁枝给她帮忙,父子几人则忙着将那头母猪给收拾了,许慧继续忙着收拾那间破败的猪圈。
晚饭并不复杂,今日在山上采的野菜混着割下来的一大块野猪肉给炒了,之后又做了一道炒干鱼,再炖一锅猪肉汤,晚饭便这般吃了。
因着今日回来的晚,许慧拿了些油和线做了一盏油灯,众人就着昏暗的油灯吃饭。
昏黄的油灯下,桌上的菜并不太清楚,但依稀能知道大致的模样。
岑嫣手上拿着筷子大口地扒饭,之后又随意夹了些菜,碗里的饭很快就见了底。
“这油灯点着也太可惜了,咱们家都没有多少油了,咱们今夜先别洗碗了吧,等明日再收拾。”想到家中还剩下的那些油,许慧脸上就挂上了忧愁。
岑嫣扒完最后一口饭才道:“咱们问问文兰家有没有油吧?若是没有,咱们再让她帮忙问问寨子里,总会有人家有油。”
董承志也跟着点头道:“嗯,等明日就托吴家问问。还有咱们家这猪也处的差不多了,明日咱们就请吴家和族老们来咱们家吃个便饭,你们看怎么样?”
其实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他们初来乍到,又猎了一头野猪,自然得请些亲近的人来吃饭。
吴家于他们家有恩,而他们能够在寨子里住着,也离不开那些族老的意思,最重要的是他们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仰仗吴家和族老,得先打好关系再说。
众人纷纷表示赞成,就连小黄也跟着汪了一声,他今日不仅有骨头吃,还有肉吃,也算是过了难得的好日子。
吃好晚饭,众人将收拾好的肉放在屋子内锁着,防止野猫进来偷肉。
前两日夜里,岑嫣就隐约听到屋子外似乎有夜猫在叫。
想想也是,这屋子都空了不知道有多久?有野猫在附近待着也正常,至少寒冬酷暑的时候,野猫跑进屋,也算是一个庇护所。
最重要的是,这山里的猛兽不会轻易来人的居所。
她躺在床上,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些事情,就连董伯年偷偷地将她揽入怀里,她也浑然不觉。直到她觉得腰身发痒,身体灼热,她这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不热吗?
董伯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自己这个小妻子似乎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就连这会儿都不怎么反抗了。
“搂着娘子睡觉才睡得格外香些。”
感受着妻子具娇小而柔软的身躯,董伯年心里有淡淡的满足感。
岑嫣无奈,推又推不开,跟个铁桶似的,也只得由他这般,两人便这样沉沉的睡去。
等到天色再次清明时,董家还没去寨子里找吴家呢,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蓝色衣裳的黑瘦男人和一个齐整发髻的妇人带着吴寒蝉上门。
他们不认识这两人,但见了吴寒蝉,再看吴世围的模样,也猜得出他们的身份。
“哦,多谢你家昨日将我家小儿救下,我吴世围今日上门是来感谢诸位的,多谢!”
说着,吴世围先是推了儿子一把,吴寒蝉被这么一推立马就跪倒在地上,而他和那妇人也跟着下跪,直接就准备给众人磕头。
这一举动可把董承志等人给吓坏了,董伯年率先上前扶人,许慧也跟着过去将那妇人扶起。
岑嫣则赶忙拉着董繁枝躲开,避让那几人的礼,也跟着上前帮忙扶人。那汉子和妇人的年纪看着比她都还大,她可受不得这般的礼。
吴世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似乎是想到失去儿子的痛苦,他哑声道:“多谢你们救了我儿子,我也是讲的汉子,这礼就让我们行了吧?”
“这可使不得。”董承志和董伯年赶忙推拒,好说歹说才把吴世围给拉起来。
“昨日我们也是恰好路过,我相信若是别人路过,也会帮忙的,顺手的事。”
“若不是你们从恰好路过,我儿子恐怕现在就已经凶多吉少了,于我而言就是天大的事,这礼你们受得起。”
“倒也不必如此......”
众人好说歹说才把吴世围给劝住了,他最后也不说行礼的事情,但却把这恩情牢牢的记在心里,末了还道:“你们今后若在寨子里遇到什么事情,只管叫我,我定然义不容辞。”
说着,吴世围又将谢礼送上,那些谢礼不外乎是些粮油米肉之类的东西,若是寻常时候也只算一些贵重的物品。
但对此刻的董家人来说,这可是如久旱逢甘霖。
他们家正缺这些东西,看来吴世围在来之前已经将他们家的情况给推测过或打听过,才能将礼送到人心坎上。
“你们也别急着推却这些东西,这是我们该给的赔礼,既然你们不让我们行礼,但这东西你们得收下。”
“哎,你说的对。”董承志叹了口气。
又将三人迎进屋,岑嫣和小叔小姑三人极有眼色地帮忙搬凳子让几人坐下聊天。
屋里的竹凳是原来屋主留下的,他们刚来到这屋子时,就将这些凳子拿去坎子下的河里洗了一遍,如今这凳子上虽带了些岁月的颜色,但却被洗得锃光瓦亮的。
吴家几人偷偷打量着董家的房子,心中也有了几分思量,只是此刻不便显露出来,想着之后应该帮衬着恩人才是。
既然对方带着东西上门,董家也要留客吃饭才是正。
岑嫣几人便跟着许慧忙碌起来,开始做起早食来。
他们原本打算早上就叫吴家人和族里的族老过来吃饭,董承志吩咐董仲清去吴家叫人,又让他找吴家帮忙通知寨里的族老。
吴世围父子听了此事,也表示要帮忙去通知寨子里的族老。
他父亲就是吴家的族老之一,吴氏族里的三叔公。
听闻此消息董承志心中大喜,他可没忘了当初刚来这山里时,吴三叔公的脸色极差,他原本还忧心吴三叔公不过来呢,如今倒是正好了。
有三叔公的儿子和孙子帮忙,他大概率会来的吧?
第53章 请族老吃饭吴竹蝉听到新来的那户人家……
董家猎到一头野猪的事情就传到了寨子里各位族老的耳中,能够吃上一顿肉,他们自然乐意过去。
吴三叔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面色也和缓了许多,原本他还不大想去的,但在自家小孙子一个劲地拉他,他也不得不出门。
吴世围原本是带着儿子上门去感谢人家的,没想到竟是又让他们在董家那边占了便宜,心中自然有些不安。猜测今日董家做菜或许会缺些香料之类的东西,他又赶忙让闺女去家中的田地附近采摘了许多菜和香料,自己拿箬叶包了两条腌鱼,才算安心。
吴竹蝉听到新来的那户人家不仅猎到了野猪,还请他们家过去吃饭,心中也十分高兴。
她跑到碧绿的稻田的田榜上采摘起蚂蚁菜和折耳根的嫩尖尖,之后又摘了一把沙姜的香料才马不停蹄地往董家赶去。
岑嫣这边正在河边刮洗猪肉,刚才猪表面细毛毛已经被火燎了一遍,如今猪表皮上是一层焦黄的颜色,菜刀一刮一刮的,木盆里漂浮着许多油渍和细碎的皮。
洗了一会儿,那猪肉才算彻底洗干净,露出洁白的底皮来。她才抬起头,就看到一只灰色的鸟从河岸边飞起,扑棱着翅膀,直接飞到不远处的稻田里,隐约是在偷吃田里的稻谷。
入了这八月,这附近留存的稻田越来越少,农人们渐渐地将田地里的稻子给收回家了,等再冷些,这些鸟估计就更不好找食了。
稻田,打稻子?
忽的,岑嫣就联想到前两日的抓蚱蜢的事,稻田里其实有很多蚱蜢,去才打过稻子的稻田里抓蚱蜢倒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等今日宴请过去,她就慢慢跟家里人一起抓蚱蜢。
她端着盆,脸上挂着笑,刚上坎子就看到一个面善的女子跟着吴文兰,两人提着一篮碗筷和菜,她疑心自己是不是见过那女子。
就听吴文兰道:“嫣娘,你洗猪肉呢。这是寒蝉的姐姐竹蝉,她过来帮忙,顺便送些菜过来。”
“哦,送菜呀?”岑嫣小心地看了对方一眼,觉得那小姑娘约莫比自家小姑子大一些,看着有些腼腆,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她之后又往对方篮子里看了一眼,发现有几样菜她都不大认识,只认识萝卜菜和白菜。
“对哩,我是和她来帮忙的。”
这是寨子里请客的习俗,都会去主人家里帮忙,顺便打打下手。董家家里其实也已经有吴家的两个妇人在帮忙,一个是聂红英,另一个就是吴世围的媳妇石梅。
“嗯,咱们一块上去吧。”
三人一起上坎子,说说笑笑。
“嫣娘,到时候你们家门前的这块地方要是收拾出来,种上些瓜果蔬菜,倒是不会被杂草这般笼罩着。这杂草丛里最容易出蛇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真踩到,那可就不好了。”
董家楼前的这一块地其实有很大一片,若不是离寨中心远了些,位置有些偏僻,寻常人不爱住太远,怕不安全。
排除那些不利因素,这块地方倒是一块好的,平时种些瓜果蔬菜都不用跑太远去摘。
主路坎子旁边的杂草蓬蓬隆隆的,一大片都是,董家人刚来的时候虽然清了一部分,但还有许多是未被清干净的。
前两日她还觉得有这草在家门口,她倒是方便摘兔子的草料,如今被这么一提醒,倒是也反应过来。
没人住的地方本来就有很多蛇,杂草多,蛇也爱隐藏在这下面,到时候可就是危害家人安全的事情,等今日的事一了,她就得抽出功夫来清。
刚进到厨房就跟打仗似的,不仅男人们都在忙着炒菜,女人们也在帮忙打下手。岑嫣倒是有些插不上手,只在旁边候着,随时准备搭手帮忙。
当她看到聂红英拿起几片茅草叶模样的草,然后放到炖煮的肉里面,她不错眼地盯着那几片草渐渐由青转灰绿。
她没记错的话,这种草就是刚才那个叫吴竹蝉的小姑娘带来的,看着聂红英这用法,她猜测这种草约莫是某种香料。
就在这时,聂红英也笑道:“这沙姜是谁带过来的?我刚才正忧心没有这味香料呢,如今倒是正好了。”
旁边坐着的吴文兰回道:“是竹蝉带来的,她还摘了些折耳根和蚂蚁菜的嫩尖,咱们待会吃菜下饭倒是不错。”
说着,吴文兰又看向岑嫣:“嫣娘,待会你也可以尝尝。上次我带你吃过折耳根,你不是说味道还不错吗?如今你可以试试蚂蚁菜,看你吃不吃得惯?”
岑嫣点点头,逃难时,她倒是顾不上吃不吃得惯的问题。只要路上有什么吃的,她都会吃,若遇上有些难吃的,她也会勉强吃下。
这时,旁边屋子里又开始朗声大笑起来,这是屋内的几个年岁大些的叔公正在聊天,估计是聊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所以才如此嘈杂。
这对长期处在孤独状态下的董家人来说,这种嘈杂其实也算是热闹。这也是董家到山里来头一次这般热闹,楼里满是人。
厨房的事情也还算简单,只做玩了最繁杂的洗菜、备菜事宜,厨房里的事情除了做菜就没有别的了。
嫣娘见这边已经没事可做,又帮忙去搬桌子擦桌子,将碗筷摆放好。
等到她这边收拾妥当了,那边的菜也陆续出锅了,她又跟着忙乎着端菜,忙的不亦乐乎。
董伯年这边做着菜,董伯年那边就招呼着族老们上桌,之后又是端饭端菜倒酒。
饭煮了一大锅,许慧担忧不够吃,又让儿媳妇去淘米再煮一锅,岑嫣忙不迭的应了。
等到她再次上桌时,男人们那一桌已经开始敬起了酒。
时至今日,寨里的人才算是正式认识董家人。
从前只是通过吴世忠家远远地见过,如今近距离接触董家人,倒是觉得董家人会做人做事,心中也暗暗有了一个想法。
怪不得吴世忠愿意把董家人留在寨子里住下,原来这户人家确实不差。
岑嫣看着桌上的菜,也满意地笑,这么多好吃的肉,也不枉她今日这般辛苦。
她当即夹起一块炖的有些软烂的肉,那块肉恰好就是之前加了沙姜的。
她仔细品尝了其中散发出来的味道,发现这沙姜似乎有某些魔力。
让这块肉的味道不那么腥,要知道这野猪再如何,身上都会带有一股腥气,如今竟然全然没有了。
她不由地有些诧异,这沙姜竟不输于她所认识的八角桂皮等香料?
等以后有机会了,她定然还要再拿这香料来做菜试试。
看到旁边的小黄也疯狂地摇尾巴,她忍不住又添了一碗饭,在里面泡汤,再加上几块肉和骨头,这便是小黄的饭菜了。
小黄疯狂地啃着骨头,笑的一脸谄媚。
岑嫣隐隐觉得小黄似乎长大了不少,从前圆圆的脸盘子也变得锋利了许多。
人声鼎沸中,岑嫣也连吃了两碗饭,今日的菜中加了许多香料调味,味道确实好吃许多。
女桌这边还在劝着多吃肉,聊着董家逃难时的见闻,双方虽然语言不通,但有吴文兰在中间翻译,双方的交流倒是不怎么艰难。
聂红英和石梅听了许慧说了路上的经历,也一阵唏嘘,看着董家周边杂草丛生,什么都没有,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
这次吃饭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寨子里的人打好关系,如今寨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每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就连吴三叔公也一改之前的态度,笑呵呵地跟董家父子喝酒,米酒一杯接着一杯。
今日喝的酒是他们家里带来的米酒,这米酒很香甜,并不怎么醉人。
哪怕众人喝了许多,也只是脸上挂了淡淡的粉色,说的话也更真诚了些,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这般的酒刚刚好。
空气渐渐变得热了起来,桌上也只剩下了残羹冷炙,客人们纷纷告辞。
这段时间也正是农忙时,再加上最近几日的日头很大,田野上的许多稻谷都渐渐变黄,他们也快到了打谷子的时候。
这几日得提前准备好,刀都得磨起来,打谷子的谷桶得收拾出来。再加上中秋节快到了,也得准备着,反正就是各种事情夹杂在一起,他们确实也有些忙。
所以在吃过饭之后,寨里的族老们都纷纷回家准备去了。
吴文兰离去之前也有些依依不舍。
“嫣娘,我们明后两日恐怕就要开始打谷子了,我到时就不能来找你玩了。”
岑嫣和吴文兰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那就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再过来吧,正好我们家这段时间要收拾屋子,也有许多事情要忙,等咱们忙完了再一起玩。”
“好。”
两人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好几日,吴文兰果然没过来。
而岑嫣也在家里忙上忙下,吊脚楼外面的草坪全部都清了一遍,在清杂草时,还看到许多蚱蜢,她们每日都能抓到许多蚱蜢。
每日清草丛得到的草料就留下来晾干,到时候给家里的牛驴和兔子准备着过冬吃。
而抓到的蚱蜢则拿到董承志新做的簸箕里晾干,等到干了之后就能拿去喂猪和鸡都使得。
这两日,许慧心心念念都想养两只鸡,前几日家里来客吃饭时,她就问过聂红英。当时人家的回答是帮她关注一下寨里,若是有合适的消息一定通知她。
许慧心中焦急,却也不敢这两日上门去问,毕竟对方估计还在忙着打谷子,她也不好烦扰对方。
她只好找事来做,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准备带着家里几个人将家附近的地都开出来。
开荒并不简单,地里有许多杂草根、树根、石头...需要慢慢出来,这可比现成的地难得多。
本来种地就不简单,何况开荒地?
这难度直接难上一倍。
第54章 做瓦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光是柴……
这两日,董承志父子几人也没闲着,一边在忙着晒茅草,一边琢磨制作瓦片的法子。
岑嫣见他们都在聊做瓦片的事情,也跟着在旁边听。
“光是这做瓦片的瓦窑就要找合适的地方挖,哪怕找到了地方,咱们也要挖好几日,这可行吗?主要是咱们现在时间根本来不及,还是先拿茅草来做屋顶吧。这烧瓦窑的事情等咱们有空闲了再做?”
原先董承志还觉得烧瓦或许也使得,只是如今到了要具体实施时,这难题就接踵而来。
“爹,咱们如今还不算空闲吗?若要爹觉得空闲,咱们恐怕永远都没有空闲,这事还是得尝试的。”
其实这寨中的楼房的屋顶,他觉得都不结实,做瓦片的事情还是得继续下去。
“爹,夫君,要不然咱们先自己弄一个小一点的窑烧着试试,就仿照着咱们炉灶那么大的窑弄一个?”这事是她深思熟虑许久的。
自她看到书上的烧窑方法开始,她就开始琢磨制作瓦窑的事情,烧一炉瓦片的耗资巨大。
哪怕是从前,人们都是跟专门制作瓦片的作坊买瓦片。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光是柴禾的损耗都要许多,若是弄成一个小的窑洞,这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嫣娘说的不错,我也正有此意。”董伯年自信从容,他觉得自己绝对能做成这件事。
夫妻两人想到了一处,两人似有默契一般,对视一眼之后相视一笑。
董承志见儿子胸有成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董家人又多了一项任务,收集黄泥巴回家。
每日清晨,岑嫣婆媳几人先去采野菜抓蚱蜢,董家父子几人去山上砍柴回家,下午便一起去挖黄泥运送回家,有了牲口的帮忙,他们行事也方便许多。
到了下午又抽出时间收拾家附近的荒地,将石头给清出来。
从前岑嫣就听说过石头是制造石灰的原材料,她并不能保证这件事的真假,又去翻书查看。
哪知那本书上对石的记载也只是寥寥数笔,只说制造瓦片的时候加入石灰分会使瓦片变得更加坚固,并没有具体的制作方法。
她将此事琢磨过后又同董伯年说,董伯年就是读书人,他也看过许多杂书,我依稀记得某些书上似乎说过这事儿,只是不知真假罢了。
如今被妻子这般提醒,他也跟着起了些心思,若是自家真的能够制作出石灰,以后许多地方都可用上。
例如石灰能够加入砖瓦之中,或是农用都可。
在翻地之时,若是加上一些石灰,许多虫卵都能被杀灭,也省去许多功夫。
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等到烧瓦片时,顺手丢些石头进去尝试。
反正荒地上每日都能清出许多石头,他们正愁没地方放石头呢。
不过七八日的时间,一家人就将柴禾与黄泥收集了一大堆,柴禾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泥巴则堆放在家附近成了一个小泥山。
见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众人开始了制作瓦片的事情。
经过一家人的商量,现在旁边的荒地上挖一个大坑,在大坑之上用黄泥糊成一个瓦窑。
有了思路,众人干活也有了方向。
男人们负责制作瓦窑的事情,女人们则负责更精细的活计——将细碎的泥筛选出来。
为了让最后筛出来的泥巴更精细,早两日就已经把部分泥巴放在石板上晒过,并且敲得更碎。
如今将那些碎泥巴放到水桶和盆里反复揉捻,将某些结成小块的泥团揉散,使泥巴充分融入水中,最后变成泥水。
将得到的泥水,放在纱布上反复过滤出混杂在泥土中的草木碎石等杂质过滤出来。
挂着过滤的纱布是一个小型的架子挂着的,许慧反复在上面揉挫。
她边揉边道:“做这东西就跟咱们做豆腐似的,所以有些麻烦却也算得上是简单。”
起初还以为做瓦片还要特别的工匠技术,如今一看,倒也还好。
岑嫣用竹勺舀着泥水倒在纱布上,她笑眯眯的:“可不就跟咱们做吃食一般?听说做出来的这种泥就叫陶泥,咱们若是拿来做个罐子或者锅碗瓢盆都是使得的。”
“若是真的能够用来做锅碗瓢盆,咱们就多做些碗碟吧,家里都没多少碗可用。”
董繁枝想起前些日子请客上门吃饭,自家还需要跟客人家借碗来使,这确实有些丢人。
若是村里办大席需要借碗筷,还好说些,可他们这只请了几户人家上门就如此,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枝娘,等咱们把瓦片的事情给了了,就用陶泥来多做些。不过,咱们现在也可用一点陶泥来尝试一番,若是真能做出碗来,咱们这烦心事便可少一条。”
现在主要就是拿这些泥巴来做瓦片尝试,既然舍得用柴禾烧十多日,那就多做些瓦片来尝试,若真的能够成功,做出来的这些瓦片就可直接用上了。
三人忙忙碌碌地笑,聊着如何做陶碗,如何做一个杯子。
待到天边爬上些许绯色的云霞,纱布上的滴落的黄色泥水已经很少了,木桶和木盆内的泥浆十分浑浊,水滴滴落到水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
旁边的风吹过,只吹得那些矮小的野草不断的摇曳生姿。
这天似乎变得有些凉了,似乎是突然变凉的。
董家的饭桌上热热闹闹的,桌上摆着一碟辣椒炒鱼干,一大碗炒田鼠,一碟炒马齿苋,一碟子腊肉折耳根,一碗虾米麻汤。
鱼干是董承志最近在河里捞的,因着小鱼小虾太多了,许慧和岑嫣就将那些小鱼小虾都烘干。
为了烘鱼干,他们专门做一个临时烤炉,在临时烤炉上铺上稻草,再在稻草上铺上每日捞回来的小鱼小虾和猪肉野味之类的肉。
炉子之下则烧着小火,但又不让火炉内的柴禾燃烧,只需要保持炉子内的温度即可。
董家每日都会持续不断的冒出青烟,要在往常,可能会有人注意。
但在这段时间,山里的每家每户都在烘鱼,整个山村笼罩在一阵阵的青烟之中,哪怕是待在家中都能闻到一阵阵的烟熏火燎的气息。
坎子下的那条河里的大鱼不算多,但小鱼小虾却不少,他们这才知道,怪不得寨子里的人喜欢将鸭子放到河里去。
河里的小鱼小虾多了,把鸭子放进去自然能长得肥些,蛋也能下的多些。
如今董家晾的干鱼不少,隐隐有一个小麻袋。
而前些日子猎回来的野味,猪肉,都烘成干肉,专门收拾出一个房间挂着,等到冬日就能直接吃了。
当然,最近岑嫣她们每日早上去采回来的野菜也有很多,她们直接放在锅里煮了,再拿到太阳底下晾着,准备到了冬日里再拿出来吃。
“嫣娘,明日咱们早上去吴家问问小鸡仔的事情吧?”
这些日子许慧一直记着这事儿,她总觉得家里要养些老母鸡在家下蛋才好。
前些日子她许是会忧心家里没有东西喂鸡,但这些时日在田地里抓的蚱蜢可不少,再掺和一些野菜,鸡保管被养得膘肥体壮。
“嗯,到时候咱们再问问他们家有没有谷糠,到时候也能屯着养鸡。他们刚打了谷子,估计家里也有米粮,咱们粮食只够这段时间吃,冬日肯定不够......”
其实不知是岑嫣,整个董家都在忧心此事。
若是能拿银钱跟山民换些自然会好些,若是要拿东西换,他们也只有野味制成的肉干这一件比较有价值的生活物品了。
“到时候托族老们帮忙问问?”岑嫣试探地看向董伯年和董承志,她想着不能只问一家人,多托几户人家问问也是好的。
董承志略作思索,便道:“咱们也确实该问问这事,伯年,你明日就去问问吧?”
还未等董伯年说话,董仲清就接过了话头:“这事儿要不然让我去吧?我最近跟吴寒蝉来往,对寨子也熟悉了许多。”
这些日子,其实吴寒蝉时常上门,一方面可能是石磊和吴思华因着他的事情挨了打,他自己也对小伙伴有些芥蒂;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着实有些无聊,又加上对新来的董家人好奇,所以才时常来董家玩。
他和董仲清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两人又都是爱玩的年纪,自然更合得来。两人一来二去,竟玩到了一起。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董仲清说的不错,这事交给他可能更好些,也省去了董伯年的麻烦。
董伯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他抿唇笑道:“咱们家二郎也能独挡一面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不过,你若是能跟寨子里的山民说话,可得注意态度,咱们毕竟是初来乍到...”
董仲清知道兄长这是忧心自己与山民起冲突,他神色郑重了许多。
“大哥只管放心,我都明白。”
“咱们的那些猪也养起来了,健健康康的,还有那四只兔子也养着...再添些小鸡仔,我这心里也充实许多。”
对于靠天吃饭的农人来说,还是田地牲口最能牵动他们的心绪。
有了那些牲口,众人的心里才踏实。
除却找食物喂家里几头牲口的问题,其他事情都不是难事。
现在是秋日,每日去河边或山上割猪草还方便,若是到了冬日,草木萧条,必须得有些谷糠来喂猪才好。
每日家里的牛驴兔猪都能拉许多粪便,董家人每日都清粪便去堆肥。而那堆肥的粪坑则是在吊脚楼旁边挖的一个大坑,每日填进去一些,就说明明年的肥料多了一些。
多养一些牲口对种地来说,也是好事,到时候就不用忧心肥料的事情了。
越接近十五,那天上的月亮也更亮了,竟也不输油灯发出的光芒。
若是夜里走在路上,都能清清楚楚的看清路上的各种东西。
董家人吃过晚饭就在吊脚楼外乘凉赏月。
“快中秋了,咱们今年还能有月饼吃吗?”
董繁枝望着天上圆盘似的金色月亮,感觉这月亮长得跟月饼一模一样。
她虽知道今年定然吃不上月饼了,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月饼?”岑嫣望着天上圆盘似的月亮,用双手比了比,心中思索着往年月饼的做法。
第55章 晨起割猪草晨间的微风拂过,许多露水……
次日天明,许慧带着岑嫣和董繁枝在附近的田野边割猪草,此时天边泛着鱼肚白。
高而广阔的蓝色天空上,依稀挂着几颗闪亮的星星,田野朦朦胧胧地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之下。
晨间的微风拂过,许多露水被吹到几人的面上,让人感觉冰冰凉凉的。
许慧拿着镰刀割了一大把猪草放进篓子里,早晨的猪草上沾着许多露水,她的手指被露水泡的有些发白。
(露水真的有这么大哦,能去接水了,真的就是这么夸张。)
田埂上,草木之上,许多青壮而肥美蚱蜢附着在上面,仔细寻找的话,没走几步都能抓蚱蜢。
此时的蚱蜢就跟冬眠的蛇似的,虽有意识,却不能动弹,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岑嫣和董繁枝轻巧地一手一个地揪着蚱蜢放到竹制的大笼子里,那笼子就跟葫芦一般,比葫芦略微大一些。
这是董承志特地用竹篾给她们编来抓蚱蜢的,不仅是岑嫣和董繁枝,就连董伯年和董仲清现在去山上都会挂上这个笼子,方便遇到蚱蜢时能直接抓回家。
几乎每人每日回家时都能带回一些蚱蜢,当然,早上能够抓到的蚱蜢最多,几乎都是满满的一笼子。
许慧割了许久的野菜,岑嫣和董繁枝两人也在田埂边和稻田里抓了许久的蚱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散落到大地上的时候,整个田野上亮晶晶的,仿佛有许多珍珠撒在草叶上。
这时,一群群鸟雀扑哧翅膀从某处稻田里飞起,似乎刚捡了稻田里的稻谷。
放眼望去,许多稻田里的谷子都割了,田野上再也不像她们初来时的模样,金黄的稻田早就换成空空荡荡的稻草。
也许田里会余下些许稻谷粒,所以那些鸟雀才聚集在已经收过稻谷的稻田附近。
“娘那边好像已经割好了猪草,咱们过去找她吧?”
岑嫣看着不远处蹲着的许慧,她旁边的篓子已经装满了猪草,猜想应该快要到回去的时候了,也就不着急抓蚱蜢的事情。
“好嘞,等我抓完这一个蚱蜢。”董繁枝指了指不远处稻草上趴着的绿色蚱蜢,许是蚱蜢所在之处颜**限十分明显,稻草是黄色的,蚱蜢是绿色的,所以董繁枝才会注意到那只肥美的蚱蜢。
蚱蜢有很多品种,这只蚱蜢长得格外大,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飞蝗,一个大的抵得上两个小的。
岑嫣也看到了那只蚱蜢,她点头道:“那你抓了就过来,我先过去背篓子去。”
“嫂嫂,你先过去,我马上就来。”董繁枝说完,就小心地往蚱蜢所在的地方去。
收割过的草垛里会残存许多露水,若是不小心碰到一个,那草垛里的水弹射起来,整件衣裳都会被淋湿,所以走路都得小心些。
岑嫣走了几步,就看到旁边飞出一直白色的朱鹮,扑棱翅膀发出巨大的声音,倒是把她给吓一跳,险些摔到湿润的草地上。
她正惊魂未定,不远处的许慧就笑她:“这稻田里全是觅食的鸟,鸟的种类都有许多,我刚才看到好几种颜色的鸟从稻田里飞起来,也把我给吓了一跳。”
“这稻田里似乎掉了许多稻谷,所以才这么多鸟雀吧?我刚才抓蚱蜢的时候顺手捡了许多,现在看来,也足有一大把呢。”
说着,岑嫣举起手中的竹笼子,刚才她顺手捡的稻谷都丢进去了。
农人打稻谷,再如何仔细都会弄掉一部分。
“山民们能剩下稻谷在田里而不去捡,说明三明的粮食应该是充足够吃的,咱们到时去问山民买稻谷想必会顺利许多。”
农人每年要将所种粮食的三成甚至五成上交给朝廷,而来收税的官差也会缺斤少两,中饱私囊,明明是十斤的粮食,官差可能说成是五斤甚至三斤。
他们只能贿赂官差,让官差至少能够公道些,别克扣太多粮食。
是以,这朝廷收税是一份美差,每年都是由县衙里有人脉的人来干,他们或是给上面孝敬,或是上头有亲戚。
很多农人因为饿着肚子,所以连田地里一丝一毫的粮食都不会放过,无论是自家田里落下的稻谷还是别人家的稻谷,都会偷偷去捡,有些人竟然能捡回一大麻袋的稻谷。
很多村也因此事而大打出手,村长为了调停此事,只得让村人自家捡自家的,不可到别家田地里去捡,村里因捡稻谷而产生的矛盾也因此消停下来。
许慧起初还觉得有些浪费,怎么能剩下这么多稻谷在田里?如今想来,倒也是一件好事。
听着婆母的话,岑嫣作思索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山民不需要拿粮食向朝廷交赋税,不必贿赂收税的官差,自个种多少自然有多少。
她略微点了点头,轻言浅笑道:“若是真能跟寨子里的山民买些或换些稻谷回来,咱们也就不用忧心了,就连明年的种子也能存出来。”
“确实,咱们明年的种子也得留心,今年在冬日之前将田地给开出来,把咱们堆好的粪肥放到田里把田给养起来。”
农人的田地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起来的,田地里的泥巴也与寻常地方的泥巴有所不同。
要养成一块好田,不仅跟田地的地位置有关系,还跟照顾田地的时间和农人有关系。
养出一块上等的良田,可能需要三到五年才能完成,而在养田期间,需要往田地里放入数不清的肥料,把泥巴养得油亮亮的。
“只要咱们家齐心协力,多开出几块良田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岑嫣攥紧了拳头。
看到董繁枝也往这边跑了过来,许慧悠然道:“行了,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得去问问小鸡仔和谷子的事呢。”
“嗳。”
婆媳两人一人背上一个篓子,篓子里的猪草装的满满登登,都插不进一根手指。
刚背起猪草时,岑嫣还踉跄了一下,险些没站得住脚。
此时,已经跑到两人身边的董繁枝见状,看向岑嫣:“嫂嫂,你放些到我的篮子里吧?你这蚱蜢笼子拿给我背吧!”
说着,她走上前就解开挂在岑嫣身上的竹笼,直接挂到自己身上。
当她想要拿岑嫣背后的猪草时,岑嫣摇了摇头:“没事,我背得动,只不过一时间没站稳罢了,你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你。”
董繁枝年纪小,也背不了太重的东西。
而岑嫣刚才站不稳也只是因为肩膀上的肩带太细,有些磨人罢了,篓子里的猪草并不算重。她没扛过特别沉重的东西,肩膀嫩,所以有些不习惯。
“嫣娘,你没事吧,拿一些到我篓子里?”许慧拧紧眉头,有些担忧。
说着,她便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搂了一大把猪草到怀里,衣襟被一部分猪草给打湿了一点。
岑嫣原本想拒绝,耐不住许慧的动作太快了,她也只好任由对方动作。
三人晃晃悠悠的走在青草铺就的田埂上,空气里带着些许的泥腥气,泥腥气中又泛着稻草和青草的香。
刚走到河边时,就看到董承志和董伯年父子牵着牛从河边的田埂上过,小黄在后面跟着。他们这是去看捕猎陷阱,顺便带着牛和驴去山脚下吃草,等回来时也能让牛运些东西回家。
“你们割的猪草也太多了,下次少割些。”看到婆媳几人带的东西满满当当,董伯年忍不住遥遥地喊了一声。
“东西也不算多重,这有啥?”许慧有些不满。
听着许慧的语气,董承志不敢再接话,只说:“待会儿若是顺手的话,我也带些猪草回来。”
“行,到时候你们早些回来吃饭,别又被什么耽搁了,那饭菜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最近这段时间,父子几人去山上就容易回来晚,她每次都会忧心得事都做不了,时常望向家门口的路,盼着父子几人早点回家。
岑嫣跟在后头觉得肩膀有些吃力,今日的猪草似乎格外多些,看来,她得想个办法才行。
肩膀上的肩带太粗了,到时候把这肩带弄宽一点。
至于下次再来割猪草,她就自己来割,也能控制一下猪草的数量。
董伯年似乎发现岑嫣的脸色有些红,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他回想起自己刚挑东西的时候肩膀也被磨的格外疼。
他想着晚些时候得暗示一下母亲,每次少弄些猪草背回家。
父子两人也只是跟婆媳三人寒暄两句话,也就直接往山上去了。
远处的太阳已经慢悠悠地露出半个头,岑嫣深深吸入了几口清凉的空气,把肩带挪了一下位置,又继续跟着许慧走了。
沿着河走,叮叮咚咚的响着,岑嫣侧眼看去,水面不断泛起白色的水花和波纹,几只鸭子正在河面上嬉戏。
这段时日,似乎没见到赶鸭子的少年了,这些鸭子隐约认熟了路,知道自己出门,自己回家。
她想,到时候问吴家有没有小鸡仔的时候,就顺便问问有没有小鸭子,她们家正好在河边,到时候就教鸭子下河回家,没教多久估计也就认得路。
她记得,鸭蛋比鸡蛋还大哩,一个鸭蛋就能抵得上两个鸡蛋了。
因着想事情,她竟也不觉得肩膀上有多磨人了,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走回了家。
才到家,就看到董仲清烧着猪食炉灶的火,而那口大锅里的热水已经很热了,直接把猪草剁进锅里去就好。
锅是前些日子跟寨子里的吴铁匠买的,他专门去山下买铁来融,然后自个做锅,只是他家卖的锅却格外贵些。
不过山民也愿意跟他买,一则是山民没得选,二则是他做的锅也确实不错。
许慧匆匆的将装着猪草的篓子放在灶边,直接拿出一把猪草就开始在砧板上剁。
第56章 换鸡崽剁了足足半篓子,那锅里的水也……
剁了足足半篓子,那锅里的水也滚开了,猪食便已经开始煮了。
岑嫣又将一些蝗虫和一些剩饭菜倒入锅里,只等着锅里的东西慢慢煮着了。
旁边炉灶上的小锅上放着今日的早食,今日早晨出门时,只是煮了些白粥,又把葛花放在上面蒸,就直接出门割猪草了,只让董承志父子几人帮忙看火。
如今回来,这些早食的温度正好,她们一边看猪食灶里的火,随时添置些柴禾,一边吃着早食。
煮了约莫大半个时辰,锅里的猪食已经煮好了,岑嫣用瓢舀出一些猪食倒到木盆里,准备放凉之后再拿去喂那群小猪崽,就听许慧叫她。
“嫣娘,现在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出门了。”
“嗳。”
岑嫣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此时约莫是辰时,现在出门正好,不会太早或是太晚,人家估计也在家。
去的太早,可能有蹭人家早饭之嫌,去的太晚又可能蹭人家午饭。总之,懂规矩的人都不会赶着饭点上人家门。
许慧让董繁枝看家,重点看着炉灶里未完全熄灭的火,她虽将火退了,但仍然存在安全隐患。
之后便带着岑嫣和董仲清出门,走在路上时,就遇到了三三两两的寨民。双方虽算不得熟悉,但寨民看她们的眼神也比从前柔和了许多。大抵是她们家住了这么久,也没对寨子作出什么威胁之事,所以也渐渐习惯她们的存在了吧。
来到吴家,就看到吴家人正在翻晒谷子,吴世忠和吴文兰用谷耙反复地反面,见三人来此,让吴文兰招呼着几人进屋坐。
许慧焦灼地在屋内等候,等待能主事的吴世忠和聂红英过来。
董仲清偷偷地冲吴文兰挤眉弄眼,可吴文兰没他,只找岑嫣说话。
他一时间也泄了气,这段时间他都在家里忙,也没空出来找吴文兰玩,猜测对方应该是生气了。
“文兰,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事。我们想问问你们寨子里有没有孵小鸡崽小鸭崽的人家,我们家想买一些。”
比起我家的其他人,岑嫣更倾向于选择同熟悉的吴文兰说起此事。
还没等吴文兰回答,就见聂红英端着茶水出来。
见到母亲过来,吴文兰立马就将小鸡仔小鸭子的事情说了,聂红英听了这事,立马就笑着跟闺女说了此事,吴文兰听了也跟着欣喜地翻译。
原来寨子里的确有孵小鸡仔小鸭子的,最近正好在孵,她们可算是来对时候了。
打完谷子之后,农人正好闲下来,所以就会找些养鸡养鸭的事情干,也不让自己空闲下来,到了冬日过年的时候还能吃上鸡鸭肉。
“那是哪户人家啊,我们要去哪买呢?”许慧急道。
“这怎么让你们去问呢,我去帮忙问就好了,只是你们想要多少?”
岑嫣比了个数:“十只,六只鸡,四只鸭。”
“行,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吴文兰打包票,忽的她话锋一转,眼神有些古怪,之后才缓缓开口道:“只是咱们山里大都是交换东西,很少用银钱,若是到时候他们要拿东西换......你们......”
许慧一愣,才开口问道:“野味可以换吗?或是动物的毛皮?”
“自然是可以的,若是听说是有肉换,他们自然欢天喜地。”山里的人时代生活在此,靠着种水稻为生,有些人会打猎,有些人却不会,所以猎物也是紧俏货。
吴文兰清楚董家的情况,知道他们家自然囤的有一些肉,时不时的也能带些野味回家。她刚才询问也只是为了给董家打预防针,了解这寨子里的一些规矩。
见这买小鸡仔的事情已经说完,董仲清才提起买稻谷的事情,末了他还试探性地问道:“你们寨子里的人收的稻谷应该都有富余吧?咱们家要用多少肉来换啊?”
他仔细想了想,董家现在似乎只能拿些野味去换别人家的稻谷,再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听到董仲清的话,吴文兰有些惊讶,她记得董家的存粮应当是够的,她之前送过一袋粮食,吴寒蝉家也因着恩情的事情送过一袋粮食。按说,董家现在应该不缺粮食才对。
她想了想,立马就想到岑嫣和许慧刚才问的鸡鸭,是了,他们家现在已经养起了猪,再加上些鸡鸭,可不就得喂些粮食吗?
这样看来他们家的粮食确实也会消耗的极快,正好最近收谷子晒谷子,董家就是在未雨绸缪屯粮食呢。
“都有富余的,每家每户收下来的稻谷都能囤许多,我家就有。不过你要是问别家人,那这事儿估计得问问你要问的那户人家才行。”
说着,吴文兰狡黠地笑,又继续道:“我家倒是没那么多规矩,你家无论拿啥来换都使得,哪怕是来我家帮忙干活,我跟我爹说就成。”
其实她是想直接拿些稻谷送董家人的,但是想到这稻谷不是自己种的,自己也不好直接做主将家里的粮食送人。
这个时代的粮食很珍贵,特别是在这战乱年代。哪怕外面的战乱没有波及到这山里来,但她还是无法自己处置家里的东西。
吴世忠此时也将屋外的谷子给全部翻了一遍才进屋,他刚进屋就听说换谷子的事情,忙问道:“你们要换多少粮食?要是不多的话,我们家就直接给你们家送过去就行。”
“吴伯,我家要的粮食恐怕有些多哩,估计要六百斤粮食,这可能得多问几户人家吧?”
董仲清有些为难,从昨日开始提起要跟山民换粮食的事,他们家就算过一遍。
要从今年八月撑到明年八月收获粮食要耗费一年的时间,而他们一年就要消耗至少六百斤粮食,这个数量有些大,必须多跟几户人家换粮食才行。
听闻这话,吴世忠也呆住了,他家三亩多的田地,总共的收成也才一千二百多斤的粮食,董家所要的这个数额确实有些多了,他这里拿不出。
思索片刻,他便道:“我帮你问问族里的人家吧,到时候给你凑够六百斤粮食。”
有了吴世忠的承诺,三面上都带了喜色。
“吴伯,我跟着您一起去问吧?”董仲清试探性地询问,这是自家的事,虽然托了对方,但也不能当甩手掌柜不是?
况且,他亲自去,也更清楚事情是如何办的,若是中途遇上些什么,他也好做决定。
吴世忠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
原本董仲清以为自己要自己去问,还想着到时候找吴寒蝉帮忙带路呢,没想到吴世忠就此揽下此事,他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就这样,吴世忠带着董仲清出了门,而吴文兰招待着岑嫣和许慧在家喝茶,聂红英出门往寨子里去帮忙问鸡鸭崽的事情了。
婆媳两人待在人家里有些局促不安,也不敢只坐着,又去帮吴文兰翻谷子。
吴家的谷子是晾在家旁边的稻田里的,那稻田里的草垛早就清干净了,只铺上一块巨大的竹制晒席。
那晒席有好几张床那么宽阔,如今铺在田里晒谷子倒是正好能晒上许多谷子。
不一会儿,聂红英就回来了,她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妇人,那妇人塌鼻梁,但脸却很圆,看着略微有些胖。
吴文兰见两人过来,立马就迎上去打招呼,几人寒暄一番之后,吴文兰才扭头过来叫婆媳二人。
“她们家有小鸡仔,至于小鸭仔需要预定,预定好了她们家才开始孵蛋。”
岑嫣和许慧朝那人笑笑,又让吴文兰帮忙传话,询问换鸡崽和鸭崽要什么条件。
几人经过一番交流,最后以一两银子的价格成交十只鸡鸭崽,鸭崽过些时日就送上董家去。这价格虽然有些贵,但婆媳二人明白,她们没得选。
况且,她们也不用忧心拿什么野味换东西,这两日董伯年都不怎么带野味回家了,他不进深山,所以他打猎还有几分运气的成分在。
至于那妇人要银子的由也很简单,过些日子,山里人就要去山下买东西,能换银子,她也乐意来换,一两银子可是能在山下买许多东西带回来呢。
那妇人也有些厚道,又将一个老旧的黄色竹笼送给她们装鸡回去。
等提着鸡崽回到吴家时,吴世忠和董仲清还没回来,婆媳两人见天色不早了,若是再晚些时辰回家,恐怕就赶不上做午饭了。
只能托吴家人给董仲清带话,她们两人则赶回家去了。
待两人回到家时,董繁枝已经淘洗好了米,喂了家里的小猪仔,她当时正趴在猪舍门口看里头的小猪仔吃饭。
“叭叭叭,啪啪啪。”
“哼哼,哼唧。”
小猪吃东西都是抢着吃的,时不时就会发出声音,看着小猪吃饭的模样,就会感觉那猪食似乎也格外香些。
见董繁枝已经喂好了猪,岑嫣就忍不住夸道:“枝娘,你真能干!”
董繁枝才八岁,就能把家里的家务操持起来,并且能够自觉主动地做,而她八岁的时候,还在想哪家的糕点好吃呢。
想到糕点的事情,岑嫣就想起她昨日嘱咐董伯年的话。做糕点的必要条件是糖和面粉,要不然就是水果干果之类的东西。
大米可以捣碎成粉,这个倒是不需要担心。
关于糕点的配料,昨日她想到了许多东西,前些日子采的猕猴桃可以拿来试试,董伯年前几日在山上采到了蜂蜜,也可以拿来做糕点,其实原材料已经齐全了。
但她还行做一个栗子糕,这个时节正是板栗成熟的季节,山上或许还有栗子。所以她今日让董伯年帮忙在山上看看,若是真的运气好能遇上板栗,她也能多做一个糕点。
第57章 碓和核桃当董伯年将砸好的核桃放到岑……
茶油一下锅,锅里的油就泛起星星点点,冒着丝丝缕缕的烟。
岑嫣将剁好的山鸡放入锅中翻炒,等到山鸡肉炒至金黄,又在其中加入绿色的山花椒油和阴干过的山花椒,再加入辣椒和大蒜食盐继续翻炒,空气中泛着一股子麻辣的鲜香,就连在炒菜的岑嫣都有点忍不住想要夹起一块来尝尝咸淡。
酥香的鸡肉一入口,饥饿的感觉来的就更加猛烈了,她恨不得此刻就开始吃饭。
见这菜的味道已经足够了,她拿起旁边早就准备好的碗来盛菜,之后又继续往锅里放油,准备做下一道菜,下一个菜是炒河虾,河虾之前早就已经烘干过了,如今就着这油炒,散发着一阵阵焦香,岑嫣又觉不够,再次往锅里加了一点山花椒油,那味道就更香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眼一看,正是董伯年回来了,他回来时还带着一个小袋子,袋子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两人目光对视,都挂上淡淡的笑,岑嫣见他笑,猜测今日对方应该是有收获的,她不免问上一句:“今日可曾带回来什么好东西?”
董伯年勾唇浅笑:“今日我仔细留心,不仅在山上找到了一棵栗子树,还发现了一棵核桃树,只是那核桃有些小,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往常时候,他确实不会注意这些东西,如今注意了一番,才发现山上有许多他从前不曾注意到的东西,今日带回家的东西也就变多了。
“有栗子吗?”董繁枝在屋子后头跟母亲翻地,听到大哥和父亲的声音,急忙跑过来迎。
最近兄长似乎是得了嫂嫂的嘱咐,每次回家都能带回来许多山上的野果之类的东西。
“枝娘,你先看看炉灶里的火,我感觉这火势似乎小了许多。”
“好嘞。”董繁枝坐到炉灶前,果然看到里面的火已经是将熄未熄,“幸而我来得及时,这火快熄灭了,我添些柴禾就好。”
岑嫣听了她的话,却嗔笑道:“你还说呢?婆母在后面翻地,你去屋子后头待那么久做什么?你又没锄头,我这里都没人看火。”
刚才董繁枝是在炉灶旁边看着火的,但许慧叫她帮忙拿个东西过去,她就跑没影了,可真是愁坏了岑嫣。
哪知,董繁枝却扬唇道:“嫂嫂,你先别责怪我嘛,我刚才在屋后发现了好东西!你听了定然欢喜。”
“是什么?”岑嫣好奇。
“是桂花,娘在屋后翻地,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味,刚才让我去找......我往山上走,在那里找了一会儿,果然就找到一棵桂花树,那味道可真是香啊。”
都说八月桂花香飘十里,董繁枝觉得这话确实有些道,她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那桂花树的位置,可不就是飘的远吗?
“桂花?”想到那金黄灿烂而泛着淡雅清香的花,岑嫣心中忍不住一喜,她原本要做的糕点之上再撒上些桂花,想必那味道会更好些。
董伯年也笑:“那可不就正好,我听说那城里铺子卖的精品点心都喜欢撒些桂花增添些味道和意趣,如今娘子做起糕点来,岂不是更容易些。”
这时,董繁枝也凑到董伯年旁边接过袋子,果然发现那袋子里装了许多板栗与未剥皮的青皮核桃。
她忍不住惊喜连连:“大哥,我想吃!山上还有不,下次带我也上山去捡板栗吧。”
说着,她又提着那个袋子坐到炉灶旁边:“我来烤板栗吃,一个给我,一个给娘,一个给嫂嫂,一个......”
董繁枝念念有词地往炉灶之中塞板栗。
她这举动倒是让岑嫣和董伯年忍俊不禁,董伯年想了想,看了岑嫣一眼,才对着她道:“你可别嚯嚯光了,留些给你嫂嫂做糕点。等过两日我再到山上找找,保管让你吃的饱饱的。”
“行了,我知道了,就吃一点点,剩下的全留给嫂嫂做糕点。话说,嫂嫂做的糕点一定特别好吃吧?”
岑嫣失笑:“那得做了才知道。”
其实她也只是跟着母亲看过那糕点如何做,流程是如何的,自逃难之后,她早就对厨房的事情熟悉,知道原先做糕点的法子,做出来也不算什么难事。实在不行,还有许慧在旁边帮衬着。
就在这时,董仲清也回家来了,他刚进屋就倒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才道:“今天可算累死我了。”
“事情问的怎么样?”董伯年坐在门口换鞋,询问道。
“都谈妥了,有些人家要换些野味,有些人家要换些银子,有些人家则要换些盐,我算了一下咱们家的东西,都还有富余,倒是可以换,就跟他们约定好了。”
因着之前在青州特地采购了许多盐,董家现在家里边的盐确实有很多,倒是可以拿去换,只要下次出山时再买些回来囤着也就是了。
岑嫣此时又将一道炒白菜做好,她端着白菜到桌上插了一句嘴:“那你可曾问了他们这里都是如何给谷子脱壳?”
她刚才忽地想起,自己要拿米粉来做糕点,得把米弄成粉才行,她猜这山里想必有什么石磨或者碾子之类的东西。要不然这偌大一个山寨,总不能每次用米都去山外把谷子给处一遍吧?
从前她都是用现成的米来做东西,要需要米粉了,就直接借用商户人家的石磨给磨成米粉,如今到了这里,就觉得两眼一抹黑。
董仲清闻言,噗嗤笑道:“嫂嫂,你可真是跟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当时吴伯就跟我说,他们平时都是用木碓把谷子给脱壳的,至于谷糠要想拿去喂猪,直接再踩着木碓将谷糠舂碎就好。我想,那打面粉应该也跟这舂米糠差不多,当时我又特意提了一句,吴伯说可以,他们无论是平时吃的米还是辣椒面,只要是想拿去舂碎成粉末的,都可以拿木碓舂,那舂出来的粉末保管细密。”
“是吗?木碓?”她从前不曾听说过这东西的名字,如今一听,倒是觉得有些稀奇起来。
“对,吴伯家里就有一个木碓,那东西用起来可省力了,我当时还踩上去试了一下。”说起这个,他就有些激动,之前他们家还在花溪村的时候,平日里要将谷子变成米,都需要到村里合力弄的那个大碾子碾米,那玩意十分笨重,倒是没有木碓轻巧,每家每户都能弄一个。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站起身去找董承志,想要跟他提在家弄一个木碓的事情。
岑嫣原来还想问董仲清,那木碓到底长啥样呢,没想到他就直接往门外跑,去找公公说话去了,她也只得作罢。想着到时候带着米去吴家打粉时,就直接看看那木碓,到时候她或许也可以自己用上。
看着菜都做好了,她舀了一瓢水倒到锅里,让董繁枝退了炉灶里燃着的柴,放到旁边未烧火的灶里去。她则打开旁边煮饭的锅,刚打开饭锅,那锅里瞬间就飘出一阵阵的香味来,今日她在锅里放了一些早上新采的葛花,现在闻着果然香甜。
她一边拌着锅里的饭,一边对着屋后洗脚的董伯年道:“夫君,可以吃饭了,你快把婆母叫回来吃饭吧,那地里的活计晚点再做。”
董伯年应了一声,随后就往许慧那边叫了一声。
董繁枝也冲屋外的董承志和董仲清喊了一声,才开始摆桌子端饭菜。
吃饭之事,董承志提起屋子前面放着的那些陶泥已经做成了,中午就可以将瓦片捏出来,之后开始烧瓦窑。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十分欣喜,岑嫣想着待会一定要试试弄一个杯子和碗,最近她们河水都是用竹子做成的杯子,若是陶泥真的能烧制出杯子来,那倒是一件大好事,以后她们可以做更多的东西。
随后,董承志又提起家里要做碓的事情,反正董仲清已经跟寨子里的好几户人家打好招呼换粮食,到时候他也可以问问寨子里的人家是怎么做碓的。他猜测,这寨子里一定有石匠和木匠,要不然,寨子里不会有碓的。
家里在慢慢添置东西,原本空旷的屋子开始慢慢添上这许许多多的东西,似乎又回到在花溪村的时候。但与从前不同的是,岑嫣也觉得特别有参与感,每日过的都十分充实。
吃过早饭,董繁枝放在炉灶里煨着的板栗和核桃已经熟了,岑嫣也分到了几颗。她刚把板栗和核桃拿到手上就开始吃,烤过的板栗似乎格外香甜,比住过的板栗更好吃些。
只是那小核桃似乎格外难砸,她砸了几次,那核桃满屋子飞。
最后还是盯着她动作的董伯年笑的不行了,才过来接过她的核桃去帮忙砸,许是青壮男子的力气格外大些,又或许是对方知道砸核桃的技巧,没想到就那么一砸,核桃就将其中的白色果肉给暴露出来了,与果肉一同露出来的还有附着在果肉上面的褐色皮衣。
当董伯年将砸好的核桃放到岑嫣的手上时,碰到了岑嫣柔嫩的小手,而岑嫣感觉手心温热,那温度似乎是核桃传来的,又或许是董伯年传来的,她那一瞬间感觉心里痒痒的,一时间竟然有些愣住了。
董伯年见她呆愣愣的,一时间竟有些好笑,磁性如泉水般的声音响起:“快尝尝这核桃的味道,我刚刚砸开的时候,这味道格外香些,竟然比我们从前买过的核桃还香些。”
“嗯。”岑嫣微微颔首,拿起一块核桃肉放到口中尝了尝,发现那核桃肉甜丝丝的,特别香。
她忍不住赞道:“这核桃确实味道不错,看来这核桃只是看着小些,味道却比我从前吃过的核桃好太多,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核桃。”
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她总感觉今日吃的核桃,味道格外不一般,许是核桃的味道确实不一般;又或是给她砸核桃的人不一样,所以核桃也不一样。
旁边的许慧和董繁枝也跟着点头。
“这核桃除了表面那层褐色的皮涩些,这味道却格外香,确实好吃!”
第58章 山核桃的准备工作“枝娘,你去帮我生……
既然有了原材料,那便能开始着手做糕点,她不做复杂而耗费许多油且工序复杂的的月饼,自然落得轻松些。
做糕点的第一步就是要将调香的配料处好,山上采摘回来的核桃既然味道不错,那便敲碎了壳,将其中的核桃仁给取出来,剥掉那层干涩的皮,然后烘干,用石臼捣碎成粉末。
其他的都还好,董伯年很快就敲碎了所有核桃,就是给核桃剥皮复杂了些,不仅要考验耐心,还要考验眼力,光是给核桃剥皮就耗费了大量的时间。
等到剥好了皮,岑嫣觉得自己的眼睛十分干涩,忍不住眨巴了几下眼睛。
她忍不住转了转脖子,叹道:“给核桃仁剥皮真是费功夫。”
“可不是嘛,你们年轻些还好,我这年纪稍微大些就遭不住。幸好只是剥这几个核桃,再多些,那我眼睛可不得难受死?”许慧说着,就笑着起身,去旁边拿鞋底去门边坐着缝去了。
见核桃全都处好了,董仲清往外头望了一眼,就道:“既然这里没事了,那我便去给爹和大哥帮忙去了。”
说完,他就直接站起身,抬脚往外走了。
陶泥已经做成,早上晨起时,董承志就将陶泥倒水给晾着了,此刻他正带着董伯年在外头用陶泥做瓦片模型,董仲清则是赶着出去给两人帮忙。
“枝娘,你去帮我生火,我要把这些核桃仁给烘干才行。”
她满打满算也就学了三年的烧火做饭,但生火是个难题。她总是不得其法,每每去炉灶里点火,那火总是动不动就会熄灭,这事总是让她很崩溃。反复生火,反复灭,她每次点火都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满脸都是炉灶里的黑灰。
董繁枝答应之后就乖巧地去炉灶旁边用打火石生火,啪嗒敲击几下,火石就立马把干草给点燃,她随即将点燃的干草放入炉灶中,依次加入准备好的细小柴禾,火也就点燃了。
岑嫣在旁边不错眼地看董繁枝点火的全过程,觉得这点火似乎也并不难,但她为啥就是不会呢?
看了容易,学了难,果然是一门靠技术的活计。
看着火势渐渐地大了起来,岑嫣将许多平时储存下来的炭放进炉灶中,再将燃烧的柴给退出来。这才将炉灶上的锅给挪了,铺上镂空的竹编,随后便把核桃仁放上去。
这竹编是董承志专门制出来给家里人烘干东西用的,平时拿来烘东西格外方便些。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待着核桃仁变干,岑嫣坐到许慧旁边帮忙做鞋垫,偶尔去炉灶里加炭。
董繁枝觉得屋里闷,再加上她想去做陶碗,就直接跑出门去找董承志。
岑嫣想了想,自己这边恐怕走不开,她便让董繁枝帮她做碗和杯子之类的陶具,就在这时,许慧笑看她道:“行了,我在这里看着火,保管让你烘的核桃仁好好的,你也去吧。”
得了婆母的话,岑嫣自然欣喜不已,也跟上董繁枝的脚步,直接跟着去了。
烧窑就建在董家的屋子旁边,烧窑旁边建了一个小棚子,此刻小棚子里放满了制作好的瓦片,董仲清帮忙将新做好的陶瓦搬到小棚子的阴凉处,避免瓦片被太阳晒到。
刚制成的陶泥制品只能放在阴凉处风干,不能直接放入窑里烧制。因为刚做好的陶坯内部含有微量的水分,若是直接烧,内部的水分蒸发不均匀,有些地方干,有些地方湿,陶坯处于部分地方干,部分地方湿的状态,则很容易开裂。【1】
今日将陶瓦做好,再晾上几日,才可以开始烧制。
见岑嫣赶过来,董伯年道:“你不是在烘核桃仁吗?怎么过来了?”
“娘在屋里帮忙看着呢,我过来看看,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两人说着话,她就看到董伯年身上满是汗,虽说是入了秋,可这八月的秋老虎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
就在这时,她看着一滴汗水从额头落下滑落到眉毛的位置,再往下流就要落到眼睛里了。她忙抽出怀中的帕子,走上前去帮忙擦汗。
“瞧你,这汗怎么流这么多,流到眼睛里可不就得疼起来?”她从前不小心被汗水滴到眼睛里过,那得难受好半天呢。
妻子帮自己擦汗,董伯年只有乐的,他面上挂上几缕笑意:“还不是今日这天气,格外热些。我想啊,咱们这制成的陶坯,估计晾上两日就能干。”
见到兄嫂的忽的,董仲清凑到董繁枝旁边耳语,也适时离两人远些,生怕打扰了两人说话。
“若是真能早些干,咱们也能早些看到成效。”岑嫣一脸期待。
董承志头也不抬,继续在面前摆弄着陶泥:“立秋了,这三伏天确实有些难过,好在咱们今年不用打谷子,要不然得更难受。打起谷子来,那可真是汗流浃背,身上黏糊糊的。”
原本还安安静静在旁边待着的董仲清听了董承志的话,噗嗤一笑:“爹,您可千万别说这话,您这哪里是不想打谷子,您这是没得打,自己安慰自己罢。”
这话可谓是直击要害,直接踹到董承志的心口上。
董承志今年田地也没了,背井离乡来到此处,没能去打谷子,本来就已经够郁闷了。
所以他最近总是用自家不用去太阳底下晒着打谷子,打谷子累......的由来说服自己,哪知自家二儿子没有眼力见。
他斜眼瞪了董仲清一眼:“二郎,我看你也有点闲得荒,晚上把旁边那块荒地给收拾一下吧。”
董仲清听了这话,立马收了笑,哭丧着脸求道:“爹,我错了,您就饶了我吧!”
家门口的这几片荒地已经将杂草树枝棍棒给收拾一遍了,如今让他去收拾荒地,那不就是让他挖地开荒吗?
还记得自己上次挖地,他手上起了许多的水泡,手心火辣辣的疼,他是真不想遭罪啊。
按说,董家是农户人家,家中的孩子应该多多少少都会种些地。
但自从董伯年自己跟猎户学了打猎给家里添了进项,董伯年便开始去学堂读书,底下的董仲清也跟着沾光去读过几年书。
家里有了打猎的一部分进项,家里的境况也好许多,董承志和许慧也不舍得孩子干太多地里的活计。
所以董仲清也就安然地到了今天,只偶尔董承志和许慧忙不过来,他才去地里帮过几次忙。
董承志冷哼:“这才是开始呢,等回头咱们忙完家里头的这些事,就去山上开荒。我已经问过吴村长了,咱们隔壁那个山头就可以开出来做田地。等今年开出来,再往里堆肥,咱们今年好好养一遍,明年也好种些东西。”
“好,到时候我就在开荒的时候捡石头,清草根丢出去!”董繁枝第一个做出响应。
听到不仅要把楼房附近的地方给清出来,还要去别处干活,董仲清就开心不起来,只闭上嘴默默地做起陶瓦来。
今年是他度过最累的一年,开荒似乎比逃难更累!
其实除了董伯年,在场的岑嫣甚至董仲清、董繁枝都对在山上的田地开荒没什么概念。
董家楼房附近的荒地,一看就是之前有人收拾过的,估计就是这房子原来的主人收拾的。只是后来长了杂草树木,所以才需要清,可清这里荒地的难度并不大。
若是真去山上清,需要面对的事情可能更多。山上的荒地不仅隔得远,而且开荒的所有事情都需要从头再来,甚至还可能要去挖清高大的树木,挖树木留下来的巨大根须。
若是那块土地的泥巴不够,可能还需要去别处的山上挑泥巴到荒地里去放,之后还要挑很多的粪去地里养。
董伯年作为董承志和许慧最年长的孩子,就是看着他们白手起家开荒地成田地过来的,董家之前的田地就是跟村里买的荒地,之后慢慢养出来的。
他明白父母的辛苦,所以小小年纪便跟着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平时不仅要照顾弟妹,还要帮着父母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之后他在村里听说猎户经常能带肉回家,挣的钱也多,他就跟着老猎户学,起初老猎户不想教他,哪知他态度坚决,一直跟着老猎户。
许是老猎户看着他年纪小小,家中条件不好,却还能如此有毅力,又加上自己没有儿女,索性便偶尔带着他上山。
只是老猎户教他却不是如何说,只是示范给他看,他也悟了老猎户的意思,跟在屁股后面学,后头也确实开始学到些东西。
......后来他打猎赚了些钱,看着同村的许多年纪小的男童都去学堂进学,他虽已经是少年,年长别人许多,却也想跟着去认识几个字......没想到他后头竟然考取了秀才的功名。
花溪村的人都说董家祖坟冒青烟了,出了他这么一个人才。
岑嫣对于开荒没有太多的想法,既然都能从战乱中逃出来,其他的活计也没什么可怕,大家都在做,她也躲不开。
何况,每每做起重些活计,家中人都会为她想一些,帮她减轻些负担。
除了生死,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事。
再说了,她们家里可还有牛驴,也做不了多繁重的活计,她们女子不过是捡些石头,除些杂草,她其实并不觉得累。
比起累,她更害怕活在恐慌之中。但在这山里,她却觉得分外安心。
五人就这般干了半个时辰的活儿,岑嫣还弄了一个桃花水杯,那桃花看着格外精细些。
董伯年当时还夸:“娘子做的桃花可真好看,若是真能烧制出来,恐怕别人都争着抢着要。”
这般直白的夸奖,倒是让岑嫣有些不好意思,直接就跑开,提着空着的木桶下到河边去清洗了。
这桶是之前装着陶泥的,桶壁上沾着许多黄色的泥渍。
至于她的手,因为刚才做陶土,指甲里也残存了许多陶泥,怎么洗都洗不到粘着指甲肉里的那些。
她洗了好一会儿,索性也不再洗,想着等会洗完澡再拿衣服来洗,到时候洗过衣裳,那指甲里的黄泥巴也会自动消失。
第59章 摘桂花树叶哗啦啦的响,伴随着这响声……
太阳远远地挂着在天边,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岑嫣上到家门口的草坪上时,许慧正在喂小猪崽。
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小猪崽吃食的哼哧哼哧的声音,小猪崽养了没多少天,再加上年纪也不大,所以胃小,每顿吃的东西并不算多,每日就得多喂几次。
看着猪崽吃食的模样,许慧就感觉格外安心,岑嫣也跟着凑过去看了一会儿,跟着笑眯眯地道:“娘,这猪崽似乎大了一圈,看来咱们养得不错。”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是品种的问题,还是咱们最近喂食的东西不一样,这猪似乎比我从前养的要容易长大些。”不知为何,许慧想到儿媳妇和闺女每日抓的那些蚱蜢来,猜测是在猪食中加了蚱蜢的缘故。
岑嫣想了想,又继续道:“想必咱们过年时,这些猪都能长成大猪了。”
“确实,等到过年时,这些小猪已经养了五个月了。”
被谈论的小主角们浑然不知,只哼哧哼哧地吃着食,甚至一头小猪还歪着屁股想进食槽挡住别的猪进食。许慧见状,立马一棒子敲到那头小猪的屁股上,小猪嗷嗷叫,但却不愿挪动身子,气的许慧连着敲了好几下,那头小猪才稍微挪动了身子。
岑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也喂过几次猪,小猪崽都爱抢食,得在旁边看一会儿才行。
这时,许慧才道:“行了,你和枝娘去后山上摘桂花去,后日就是中秋了,你不是说要用桂花来做糕点吗?现在去摘了,明日忙着打米粉,今日且将桂花给准备出来。”
“嗯,等摘桂花回来,我将新采的桂花处置之后再烧个热水,咱们到时候洗澡。”现在屋子后头其实已经开始变凉,许慧看完小猪崽估计就要去挖家附近的那几块荒地,烧出热水来,到时候也能方便一家人洗澡。
果然,当她走到屋子里找董繁枝,还在屋子里喊了好几声,只听到枝娘在屋后应。
等她循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董繁枝正在旁边看着董承志几人在收拾地,董承志几人顺便将这些日子腐熟过的粪便掺和到地里去。
她对着董繁枝叫了一声:“枝娘,刚才你发现的桂花树在后山的哪儿,咱们去摘桂花去!”
董繁枝闻言,立马扭过头,勾唇笑道:“好,就在山上呢,嫂嫂,咱们拿着簸箕和小背篓去接。”
“嗯。”岑嫣应了声,去拿簸箕和小竹篓。
两人拿到东西就往山上爬,这屋后的山有一片小竹林,所以中间没有长太多的杂草或树木。许是之前住在附近的屋主为了防止林木太过高大会引来蛇虫或其他什么不好的东西,才种下这小片竹林在屋后附近。
竹林表面上没有什么其他东西,所以看着格外空旷,只有地上盘根错节地长着许多竹根,竹根上丝丝缕缕地铺满了竹叶。
走到竹林边缘,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小块略微平一些的坪子,坪子上长着几棵桂花树,空气中有着若有若无的甜香味。
“嫂嫂,就是那边!那桂花可香了,咱们多摘些拿回去放,或是拿来做枕头或者是香包都使得,咱们的屋子到时候也香得很哩。”小姑娘总是对天然的花香有着莫名的喜爱,她在前头带路,往桂花所在的地方跑了过去。
岑嫣笑盈盈地点头,也快步跟上。这块地似乎之前有人收拾过,并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生长,而在这块坪子后面,那可是长了一大片树木。
她边走边打量周围的环境,觉得这块地若是拿来种地或是建房子都挺好,再加上那几棵桂花树,也不失为一处好地方。
待走到桂花树底下,她发现这棵桂花树比她想象的要大一些。当她真正走到树下,才觉得这桂花的香味比她想象的还要浓厚,她深深吸了一口空气,觉得自己的口鼻都满是桂花的香味。
满树金黄的小碎花在灿烂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明亮耀眼,阳光透过细小的树缝飘下来,此时一缕微风带了些许的凉风,树影摇晃,她觉得自己在树下往上望,仿佛看到无数个小太阳。
树叶哗啦啦的响,伴随着这响声,许多金色的桂花落到岑嫣的头上,肩膀上,鞋面上......桂花到处都是,她伸出手去接,竟也能接到许多细小的桂花。
她此时想起一句诗词来:“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
可不就符合她当下所见之景吗?
董繁枝没读过几本书,她只欢喜地去摘桂花,没注意后头的嫂嫂,现下她一回头就看到嫂嫂站在后头发愣,再看到桂花似下雨般地落下,她一时间竟有些极了。
忙问道:“嫂嫂,你发什么愣啊,快把簸箕摊开,咱们接桂花啊。现在这阵风正好,直接把桂花吹落,倒是省了我们许多功夫呢。”
“哎。”岑嫣这时候也回过神来,忙把簸箕摊开放到桂花树下。
而董繁枝欢喜地在树下走动,手上也不停地摘着桂花。
桂花香风阵阵,两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心境也也好了很多,哼着小调。
少女娇俏的声音伴随香风若有若无地传远了,最后传到附近的一个草丛之中,惊醒了草丛中睡觉的人,那人忽然睁开大眼,警惕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发现是附近桂花树传来的,他小心地往桂花树所在的地方凑过去。
他走近桂树扒开草丛,发现是两名少女在摘着桂花,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之后又恢复了清明。
很多年了,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到这里摘桂花了,寨子里的人都惧怕这边,很少往这边走,如今竟然有人敢过来?
呵呵。
看着这两个少女也是生面孔,想必就是新来的那户人家吧?
不过,有人来这里也挺好,能给这里增添些人气,也好让......热闹些,挺好的。
他悄然往后退了几步,随后隐入身后的草丛中消失不见。
岑嫣和董繁枝浑然不觉,她们摘桂花摘的欢喜,都已经装满那个小竹篓子了,她们却还觉得不够。
“枝娘,咱们明日若有空,明日咱们再来摘。”
“嗯,到时候带上娘一起,娘也喜欢摘花哩。”
“既然这样,咱们不如摘几枝桂花回去插瓶,到时候娘看了也欢喜。”岑嫣说罢,直接伸手就去折了几枝桂花枝条,那些枝条上挂满了金色的桂花。
“刚才我来的时候,也给娘摘了一枝桂花,当时娘还让我给她插头上,吃过饭之后,她头上的桂花枝就不见了,许是掉在哪了吧。如今咱们摘这些回去,她肯定也很喜欢呢。”
两人欢欢喜喜地说着话,穿行在静谧的林子里,等走到竹林里时,竹子又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看着那些随风舞动的竹子似乎带着蓬勃的朝气,岑嫣就想到了万物复苏的春日,她不由地道:“待到来年春日,咱们还可以来这里挖笋子哩。”
“笋子?咱们可用不着明年,今年冬日就可以挖冬笋来吃,冬笋拿来炖汤,味道也很鲜美。”
被董繁枝这么一提醒,她也立马就联想到浓白的冬笋汤似乎格外香些,冬日里的新鲜蔬菜本来就不多,难得有冬笋这般的东西。
她立马点了点头:“是了,我竟忘了,还有冬笋呢。等到冬日,咱们就来采冬笋,只是不知这冬日里的笋好采吗?”
从前她也只是去集市上买过冬笋,冬笋价贵,再加上冬日天气严寒,城里的路面都结冰了,更别提山上得多冷。她猜测冬笋必定不好获取,所以价格才卖的格外贵些。
“是啊,我之前跟着爹娘和兄长去挖笋,那些冬笋可不像春笋那般自个就露在地面上了。冬笋都是埋在地下,且还得找,根本就不好挖,哪怕挖一日,也只能得一篓子。这还是爹娘有些经验,咱们才得那么多,若是没挖笋的经验,估计在林子里挖上一日,估计也是白费力气,一个笋都没挖到。”
说起这个,董繁枝就有些想笑,当初隔壁家的罗老实可不就是这样?
他看着董家挖了许多笋回家,也跟着去山上挖笋,哪知道笋没挖到,还说董家不厚道,定然是把山上的笋都挖完了,所以他才没挖到。
当时他还想来夺董家的笋,被董伯年给威慑住了,最后才歇了心思。
听着董繁枝说起这些,岑嫣有些好奇起挖笋来,等到了冬日,她一定要跟着董家人到竹林里挖笋。
两人下山回到家时,只看到许慧在屋后翻地捣肥,两人问起董家父子三人。
许慧答:“他们带着咱们家的之前烘干的腊肉香肠和银钱去跟别家换谷子去了,你们俩待会儿去烧个热水备着,等他们搬谷子回家就能洗个澡。”
谷子上面带着许多小绒毛,无论是皮肤糙还是皮肤嫩,沾上身子都会觉得养。若是不及时洗掉,估计身上会起许多小红包,浑身都痒个不停。
“行,我立马就去准备烧火。”
“我去把锅洗一遍,再给锅里加水。”
姑嫂二人达成了分工。
这时,董繁枝才举起手中的一大把桂花枝条对着许慧道:“娘,嫂嫂说让采回来给你的,到时候插瓶给你放屋子里,肯定格外香。”
见闺女和媳妇想着自己,许慧也跟着在脸上绽放出笑:“你们有心了,这花开的真好,我看了就格外喜欢。”
她不错眼地盯着桂花看了一会,又让董繁枝将桂花拿过去给她闻,她闭眼闻了一会儿,面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真香啊,快拿去插瓶吧,待会我空了再去闻这花香。”说着,她又看了一眼岑嫣,“都说这八月的桂花格外香些,这话果然不假,这香味百闻不腻,越闻越喜欢,不知道做出来的桂花糕点是什么味道,我倒是真想尝尝了。”
岑嫣笑眯眯了眼:“待会我就能把桂花蜜给做出来,娘就只管先尝尝桂花蜜。”
三人说过了话,之后就各忙各的事了。
等到晚些时候,饭菜和水都热好了,父子三人才将将把谷子给运回家,与他们一同回家的人还有吴世忠、吴世围和吴寒蝉,他们几人都是帮董家搬东西的,见东西都放下了,吴世忠几人也不好再留,就想直接离开。
董承志和董伯年再三挽留,但架不住三人的去意,他们只好让人离开。
最后董承志还道,过些时候方便了,再请几人过来吃饭。
岑嫣感觉空气中似乎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董承志和董伯年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岑嫣总觉得有些奇怪,又看向在旁边忙碌的董仲清和吴寒蝉,两人年纪小些,什么都写在脸上,但两人面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见岑嫣走过来,吴寒蝉面色有些尴尬地向她问好,随后又低声对着董仲清耳语了几句,才跟着父亲离开。
“怎么了?”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董仲清抬起头,董仲清脸色微微泛红,连眼底也沾了几缕红色。
“嫂嫂......”
第60章 欺负人这让她更加的害羞,只想把董伯……
董仲清将今日的事情简要说了,岑嫣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今日几人去收稻谷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想以次充好。
那些寨子里的人拿着那些今年未晒过,且稻谷中含有许多谷壳碎渣。
董家人直接把那些粮食换过来,那些新鲜采收的谷子很压重量,碎渣和不饱满的谷壳也能占许多重量。
得亏当时董伯年提出检查一下,果然就发现了这些谷子有问题,他当即把事情给提出来,那几个换谷子的人面色尴尬。
却还是用那生涩的汉语道:“现在哪里有晒好的谷子?都是新收的谷子。我们的谷子就剩下这些新收的谷子了,再没有别的,你们看看能不能就拿这个换?”
董仲清只好跑去叫吴世忠帮忙,吴世忠面色有些难看地过来。
他过来之后,先是和董家人寒暄一番,和缓了脸色询问:“你们来运谷子,该找我帮忙才是,怎么还自己过来了。”
“我们这不是知道你最近忙碌,不想麻烦你嘛,哪知道这......”董承志再也说不下去。
“没事,我帮你跟他们说。”吴世忠用洞语叽里咕噜地同几人说话,那几人面色有些尴尬,不知说了什么,最后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吴世围带着吴寒蝉跑过来询问:“怎么了?”
吴寒蝉是知道董家人要今日下午过来换稻谷,早早就跟自己父亲说好,只等着董家父子三人在寨子里搬谷子他们就过来帮忙,却没想到遇上这事。
吴世围走到谷袋子旁边查看,发现那些都是没有处过的新谷子,面上隐隐浮现出怒气。
一扭头,他声音略微拔高了一些,似乎在谴责那几人,几人开始争执起来......
最后,经过吴族长的调节,那些稻谷照常收,只是那置换的物件就得减些东西,众人也没有异议。
有些人情愿换银子,因为再过段时间他们就要去山下换东西,山下许多人也更认银钱。而有些人更乐意换些肉食,他们家里并不缺银子,想尝些野味。还有人觉得董家的海带新鲜,也乐意换一点试试......
知道他们家收的谷子变少了,之后吴族长又找了另一户人家给他们又换了些谷子。
这次,吴族长亲自检查了稻谷,发现谷子并没有什么问题,才让董家人搬着离开。
吴世围父子也帮忙搬稻谷,运谷子的速度也快了许多。再加上董家的牛和驴,搬运起来也不算费力。
寨子里有一条寨中人一起修的主干道,可以通行牛车,但是这条路却不能通向董家那边。但吴世忠和吴世围还是拿出了自家的牛车来帮忙,通过那条主干道把谷子运送到离董家最近的地方去堆放着,之后才让董家人通过牛和驴把东西运回家。
山里人每年都要去山外采购东西,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养些牛马之类的牲畜,方便到时候去山外的时候能够多运些东西回来。
......
听完了这些,岑嫣心道:“这山外不好过活,山里也要时刻注意着些。那些人许是看他们新来的不一定敢声张,所以才以此来试探董家。”
她忙安慰了小叔子:“幸好咱们有村长帮忙,要不然还真要吃这个哑巴亏,不过咱们好歹是又有许多谷子了,心里也踏实。”
想到自家今后粮食充裕,董仲清面色也好看许多,但他还是对着寨子所在的方向谴责道:“今日确实是咱们求他们,等回头若是他们求到咱们头上时,我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完这句话,他又冷哼了几声,恨不得将今日遇到的晦气给全踹出脑子里去。
这时,董伯年也在远处叫:“都在那干嘛呢?快过来帮忙啊!”
岑嫣和董仲清才往董伯年所在的方向跑过去。
“来了!”
今日换回来的谷子有八百斤,都堆放在屋外,得全部搬到屋子里存放着才行,要不然下雨了,这些谷子可就不好处了。
几人搬搬抬抬,岑嫣站在后面想帮忙,力气却不够,只能帮忙去清屋子里的东西,让董伯年几人方便堆放谷子。
最后几人把谷子搬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两袋子谷子放在进屋的墙边,方便明日将谷子拿出来晒。
今日带回来的这些谷子都是今年刚收回来的,那些寨里的人还没来得及拿去晒。
新鲜的稻谷中不仅有大量的水分,还包含很多虫子之类的东西,需要拿去晾晒处之后才能保存,直接把稻谷拿去仓库储存只会发霉。
等码放好谷子之后,每人身上都冒了许多汗,脸也红彤彤的,有的人是热的,有的人则是沾到稻谷带来的绒尘而变红的。
岑嫣就是沾到稻谷绒尘而变得浑身难受,时不时地伸手挠脸和手臂,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来才会。
她此刻还不能去洗澡,得先吃好饭,吃过晚饭之后还得等其他人洗好才能轮到她。
院子后头布置了一个洗澡的小棚子,专门用来洗澡的,洗澡用过的水就直接倒在地上,那水就顺着石头流到水沟里去。
那间洗澡的小棚并不算大,里面放置董家人平时洗脸洗澡的用品,每次也只能容纳一两个人洗澡。
饭是早就摆在桌上的,他们急忙将碗里的饭菜吃了,之后就先让家中最年长且最辛苦的董承志进去洗,之后再依次轮到许慧、董伯年、岑嫣等人。
既然还没轮到自己洗澡,此刻岑嫣只好通过做事来分散自己的精力,省得觉得浑身都难受。
她先是与董繁枝将桌子给收拾了,把不要的饭菜都收拾好,桌子也用丝瓜络擦拭两遍,之后把碗给洗干净,将洗婉的淘米水倒入潲水桶中,明日早晨直接就能拿这潲水来煮猪食。
等这些家务活计都干好了之后,岑嫣见洗澡的人才轮到董伯年,还没轮到自己,她才将刚才就做好的桂花蜜拿出来,又去锅里舀了些滚过的开水,直接泡了几碗桂花蜂蜜水给众人喝。
“嫣娘,你做的这桂花水真好喝。”
“可不是嘛,看着那个罐子里装的桂花蜜金黄透亮的,格外喜人些。咱们平日里要是拿出来摆着,我都觉得有面子。”
“桂花香味真浓郁,果然还是咱们新鲜采摘的桂花好,咱们回头还要去摘来做桂花蜜,到时候存起来慢慢喝。”董繁枝又小心地喝了一口桂花蜜,陶醉极了,想着这段时日再不去摘桂花,等过了桂花的花期可就没有桂花来做桂花蜜了。
被人夸手艺好,岑嫣心中欢喜,却还是道:“咱们这桂花好采,可这蜂蜜可不好获取。今日这桂花蜜水能这么好喝,不过是沾了蜂蜜的光罢了。”
她还是分得清楚形势的,糖可是一个稀罕物件,农户人家很少能够吃上糖,哪怕是纯蜂蜜拿来泡,那也还是会被众人夸奖。
只不过今日加了些许桂花的香甜,让这蜂蜜的味道更上一层楼。
董伯年此时穿着干净的衣物出了屋子,洗过一遍,他之前被汗水浸染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头发若有若无地往下滴着水,夏日本就单薄的衣物因着沾了许多水滴而变得有些透,他的胸脯微微起伏,健壮的肌肉若隐若现,看着那流畅的肌肉线条,就如同锄头上的铁器一般坚硬,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踏实。
岑嫣见了有些脸红,忍不住低下头,其他人却泰然自若,似乎已经司空见惯。
他嘴角挂上三分笑,目光灼热地看向小妻子,他知道妻子害羞了,看着妻子那绯色的耳尖就知道,他心中暗喜,只觉得妻子十分可爱。
之后才缓缓道:“要蜂蜜?上次我采蜂蜜的地方还留了些蜂巢给蜜蜂,等明年再去,应该还能采些。我到时候找找看,山上其他地方许是也有。”
山上的蜜蜂能采摘的蜂蜜有限,一年只能采一到两次蜜,现在正是秋季,山上并没有多少花可供蜜蜂酿制蜂蜜。
若是春夏之交去采摘蜂蜜,许是还能在秋季采摘一次。
听着这采蜜的时间需要很久,岑嫣苦笑,果然这些好东西都不容易获取,怪不得蜂蜜卖的那么贵呢。
“到时候若是跟着寨子里的人下山去,咱们家就买些糖回来吧?”做桂花蜜,其实也不一定只能用蜂蜜,白糖也成。
“行了,别说糖的事情了,你快些去洗澡。”
说着,董伯年拍了拍岑嫣的肩膀,岑嫣只闷闷地应了,随后回房间拿衣裳和帕子就往屋后的小棚子里跑。
她先将衣裳放在小棚子内的架子上,又准备去锅边提热水过来,刚走出小棚,就看到董伯年已经将一桶水给提过来了。
见这情景,她竟一时间有些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门口。
“娘子,快让让,我帮你把热水提进去。”
不知为何,董伯年今日的声音似乎格外的有磁性,格外地诱人,那声音不断地撞击着岑嫣的耳膜,透过耳膜让岑嫣的心如同小鹿乱撞,一时间竟不知往哪跑。
“娘子?你怎么了,可是不愿意让为夫进去?还是说,你今日洗澡不用热水?”
说话间,董伯年已经伸出左手握住岑嫣的手,水桶并着水对他来说并不重,只轻松地用右手拎着水,眼中饱含大海星辰地看着岑嫣。
岑嫣也在此时反应过来,慌忙让开了身,把手给收回。
“快,快进。”
董伯年立马将水提进小棚子里,随后将水桶放在水盆旁边,伴随着董伯年进屋的,还有一股子清风,这清风带着董伯年身上特有的味道和若有若无的皂角味飘进岑嫣的鼻腔里。
这让她更加的害羞,只想把董伯年赶紧推出去。
“你快出去,我要洗澡了。”
她这模样似乎有几分恼羞成怒,但她声音软糯娇柔,似乎又有几分撒娇的在其中,董伯年听了,也乐呵呵地出去。
他走到门口还道:“若是待会儿要加热水就叫我,我在屋里听着呢。”
“知道了。”
岑嫣此时已经将门给关上,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和焦急。
她才不想加热水呢,哼!
这水桶里的水挺多,怎么会不够用?
哪怕真的不够,省着水洗澡也不是什么难事。
就这样,她匆匆忙忙地将澡给洗了,刚洗完澡,身上也不痒了,只有几处地方红肿,估计就是刚才挠过的地方。
可当她想换衣裳时,却发现自己忘记把小衣带进来,她总不能不穿小衣,直接穿着衣裳出去,光是胸口的那两个印记就足够臊人了,家里人若是见了,她以后还指不定怎么丢入呢。
为今之计也只有......
“夫君?”
她柔柔地冲外面喊了一声,屋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贴在门边仔细听,那脚步声渐渐地靠近,待声音到小棚门边时,她就听到外面的声音。
“娘子,怎么了,可是要加热水?”
“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屋里帮我......”接下来的话有些小,董伯年听不清。
“娘子,你在说什么啊?去屋里干什么?”他不明所以。
第61章 装睡岑嫣继续装死,一动也不动。……
岑嫣有些憋闷,深吸了一口气。
“夫君,你去帮我从房间里拿我里面的衣裳过来,就是...穿在最里面的那件——小衣,帮我把我的小衣拿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已经浑身发热,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但她这脸总是要丢的,只不过是在夫君面前丢这脸要好一些,总比在全家人面前丢脸要好。
果然,外边的董伯年听了岑嫣的话之后愣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应了一声。
“你等会儿,我马上就去房间里找。”
岑嫣闻言,又抬起头道:“就在床上,我刚才忘了拿...”
她话还没说完,就没听到董伯年的声音了,脚步声似乎也愈发远了,直到渐渐消失。
没过多久,董伯年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娘子,你把门开条缝,我将这给你衣裳递进去。”
“嗯。”
岑嫣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隙,把衣裳接进来,那衣裳还残留着董伯年的温度,倒是让她有些羞涩。
她也顾不得想太多,家里还有人没洗澡呢,她忙把那带着夫君体温的小衣穿上,飞快地穿上衣裳裤裙,将澡棚里收拾一遍,把木盆里的水倒掉,放清水把木盆洗一遍,才匆匆出门。
抱着一盆脏污的衣物出门,小心地观察周围,发现董伯年不在,她这才放下心地拿帕子擦拭了一会儿头发,之后又将头发挽起插上一根木钗,抱着衣裳和皂角去河边洗。
刚走到河边,就看到许慧已经将衣裳洗的差不多了,她见岑嫣下来,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来的正好,我快洗好了,立马就能跟你一起洗。洗好之后,咱们也能早些回家。”
其实许慧本就是一个能干的人,再加上她体谅儿媳妇,自然觉得这些没什么。可岑嫣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时也干不了体力活儿,帮不上忙,如今这等小事怎么还敢劳烦婆母?
“娘,今日您也累了,我洗个衣裳也没什么的,您还是早些回去晾完衣裳休息吧。”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了?都快天黑了,咱们娘俩早点洗完衣裳,早点休息。你一个人在河边,待会儿天黑了可别怕!”
岑嫣听闻此话,这才悻悻地闭嘴,她胆子可不算大。
抬眼看了一下,此时太阳已经渐渐隐没进入了山峦之中,河岸的两边的葱葱茏茏已经隐隐变暗,若是从中窜出什么来,她可真的不敢想。
忽然一阵风吹过,河岸边的高大茅草丛哗啦啦的响,风儿渐渐大了,那草丛也动得更加猛烈。
她盯着瞧了一小会,生怕里面会窜出什么来,忙低头将盆里的衣服打湿,搓了搓皂角,把盆里的衣裳浸润泡会儿,之后开始揉搓衣裳,使衣裳充分沾皂角,才开始用棒槌敲打衣裳。
见她这急匆匆洗衣裳的模样,许慧猜测是自家刚才说的话起了效果,不由失笑道:“快把两件衣裳递给我,咱们快些洗了。”
“嗳。”
岑嫣应下,立马将衣裳递过去,许慧接过衣裳,麻利地开始将衣裳洗干净,又接着洗第二件。而此时的岑嫣还在慢悠悠地洗第一件衣裳呢,被许慧洗衣裳的速度震惊了,她也急忙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疏地,她觉得身后有湿润的什么东西在晃动,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呆愣的这一瞬间,她想过很多,许是刚才草丛里跑出来的怪物,又或是蛇...水边也有可能是...水鬼。
被自己惊悚的想法吓了一跳,身后那个湿润的‘手’似乎在拉她,她直接就慌慌张张地跳起来,倒是把许慧吓了一跳。
还没等许慧出声,岑嫣就大喊。
“鬼呀!”
许慧现在手上沾着皂角水,还没来得及擦拭,就慌忙地跑开,用手给自己顺气。
但人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的,岑嫣虽然跳开了,仍然对那怪物有些好奇,忙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小黄一脸呆愣地站在原地,一枚白盈盈的蛋掉在草地上,小黄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枚蛋,随后抬头对着岑嫣叫了几声。
“汪汪汪,汪汪汪!”
他似乎在谴责,为什么要吓他,还他把蛋弄到地上。
那眼神中带着三分嗔怪和七分的委屈,看着湿漉漉的。
岑嫣这时才明白,自己刚才这是被小黄给吓到了,她忙稳了稳心神,才道:“小黄,原来是你,刚才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吓死我了。”
小黄偏头:怪我喽?
“你一个小事咋咋呼呼的,我还以为咋了呢,真是把我吓了一跳!行了,咱们也早些把衣裳洗好回家。”许慧惊魂未定地蹲到原来的位置上去洗衣裳。
她今日被吓得不轻,况且这天色渐渐暗了,河边确实有些吓人。
“娘,我也不知道这是小黄,刚才我觉得背后湿凉湿凉的,可把我给惊到了。”说着,岑嫣去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白鸭蛋。
许慧手中的棒槌梆梆地敲着衣裳,丝毫不影响她抬头瞪岑嫣:“你还说,我刚才可被你吓得不轻。不过,小黄这是又捡到鸭蛋了?”
“可不是嘛,怪不得刚才吃过晚饭也不见他,又跑河边捡鸭蛋了。刚才这鸭蛋掉到地上被磕了一下,还好只凹陷了一个角,蛋液并没有漏出来。”
说着,岑嫣将鸭蛋放到旁边的草坑里,预备着等会把蛋拿回去,就怕待会不小心把蛋液给撒了。
当事狗小黄这时候乐呵呵在旁边蹦蹦跳跳地摇尾巴,对着两人左看看右看看。
岑嫣才被惊吓,现在看了小黄这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呀,一天天的去河边捡鸭蛋,真是个小馋狗。”
其实她也明白,小黄不过是自给自足,倒是省了她们家给他寻摸更多吃食,这狗确实聪明。
等到两人将衣裳洗得差不多了,无垠的黑暗也渐渐开始包裹住整条河流,只听到哗哗的流水声。
岑嫣用流动的清水将鸭蛋冲洗之后,才跟着许慧往坎子走。
坎子上的阶梯一层层的,仿佛走不到头似的,婆媳两人小心地往上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这时,董伯年也提着灯笼走下来,见到小黄走在前途开路,婆媳两人在后头跟着走上来,他这才放了心。
原本他还以为婆媳两人还没洗完衣裳,正提着灯笼下去接呢。
他也不迟疑,小心走到宽阔的坎子旁边,给许慧让道,走到两人中间照明。
“娘,要我帮你端盆吗?”
许慧朝后头的岑嫣看了一眼,笑道:“不用,我搬得动。你媳妇儿力气小些,你帮帮她吧。”
她也不是那等不通人情的婆婆,也有意撮合儿子和媳妇,儿子和媳妇好了,就什么都好了,她暗暗勾了勾唇角。
董伯年踏出一步,靠近岑嫣。
却不想,直接遭到岑嫣的拒绝。
“我不用,我能端得了,你还是给咱们照明吧。”岑嫣的声音很小,空气中暗含着紧张的气息。
哪知董伯年却不管她说什么,直接就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袭来,给岑嫣带来一阵压迫感,叫她不敢再乱动。
等董伯年把盆给抢走,再将灯笼放到她手上,她才反应过来。
昏暗的灯光下,董伯年的唇微微勾起,温柔地笑道:“你快拿着灯笼给咱们照明啊。”
“哎!”
只一瞬间,岑嫣便反应过来,提着灯笼走在前面。
回到家,岑嫣先将小黄捡到的鸭蛋放在灶台上,还对着小黄道:“明日再给你做鸭蛋,这天也黑了,你快去休息吧。”
小黄哼唧了一声,随后去柴房的窝里睡下,那窝是之前岑嫣和许慧给他弄好的。
三人把衣裳带到二楼,就着昏黄的灯光,把两盆衣裳都给晾晒了。
待到衣裳晾晒好了之后,也就各自回屋准备休息。
刚进屋,岑嫣就快速地将外衣脱了,直接跑到床上躺下闭眼。
她这举动倒是让董伯年哭笑不得,他将灯吹灭,才小心地爬上床。
“娘子?”
岑嫣不应答,只装作睡着的模样。
他倾身搂住岑嫣,低声道:“娘子,你睡了呀?”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感觉整个身子被包裹住,岑嫣险些背过气去,但她还是装睡,白日里澡棚里的情形可丢死人了,她只盼着睡过今夜,董伯年能把这事给忘掉。
董伯年笑出了声。
而岑嫣继续装死,一动也不动。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一道呼吸打在她的脸上,脸色的每根小绒毛都轻轻地晃动,让她身子猛地战栗起来。
她感觉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就在这时,她就听到上方的声音。
“娘子,你今日刚洗完澡的样子真好看,就好似人面桃花一般,面上似乎染了霞色,真美。”
说着,他身子也跟着动了起来,附身轻点额头......唇尖......
岑嫣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对方只是亲了她,再没有太多的动作,事后只是搂住了她的细腰,随后才安然躺下。
听着旁边人的呼吸渐渐和缓,岑嫣有些后悔,刚才就不应该装睡的,对方如此肆无忌惮地吻......
让她浑身发烧。
若是她不装睡,兴许还能反抗一番,如今也只有默默受着了。
董伯年这边在在偷偷观察着旁边的娘子,他刚才可是知道她在装睡,就是故意趁着娘子装睡才好下手,也好趁机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感觉香香软软的娘子似乎有些扭捏,特别是平日里遇着他他的时候,更加扭捏了。他得一步一步来,让娘子慢慢接受和习惯他,要不然回头圆房......
以后得对娘子更好些,多跟着娘子,打猎给娘子吃肉。
想到这里,他又将岑嫣搂紧,还是太瘦了,得多补补。
搂着搂着,他的手臂似乎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呼吸一紧,慌忙收回手。
......
一夜无话。
第二日,山寨里的公鸡遥遥地打鸣,唤醒了沉寂一夜的小山村。
当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房前屋后也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董伯年正扛着稻谷往门外搬,今日得开始把谷子拿出来晾晒才行。
吊脚楼前有一小块黄泥坪子,可以晾晒东西。
直接铺上晒垫就能晾晒。
“老头子,你再把一个竹垫编出来,做晒垫吧,这一个晒垫恐怕不够。”
岑嫣正和许慧铺晒垫,这晒垫是前几日董承志开始编的,就是为了拿来晾晒东西,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一般的晒垫都比较大,足有三米长,两米宽,拿来晒谷子或玉米等大批量的东西倒是正好。
“编这东西可不容易哟。”
董承志微微叹了口气,编这块晒垫可废了他好些功夫呢。
许慧冷笑:“哼,要容易我还让你编?我自己个儿就编去了。”
“好,好,好,我又不是说不编,你真是,让人歇两天都不行吗?”
许慧抬眼看了看天。
继续道:“我也不想催你啊,可这天不等人,若是开始下雨了,可就要连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太阳了,家里的谷子可等不得!”
董承志无奈,只得应下,立马又开始去劈竹篾。
第62章 拉屎的猫岑嫣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翘……
当清晨的白雾渐渐消散,太阳彻底照耀整片大地,青黄混杂的稻谷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璀璨些。
岑嫣用谷耙把稻谷都摊开,让晒垫上的谷子都能均匀地受热,谷耙耙过的地方形成好几道细小的小包,像是在绘制平行的山峦线条一般。
让大山包似的谷子散开摊平的过程十分舒服,仿佛在玩游戏一般,岑嫣很喜欢这个活计。
她小心地将谷子耙开,看着摊开的谷子中偶尔出现的小虫子或是碎小的稻草,她都会小心地把那些东西收拾出来,丢到一边。
当然,经过这段时间的生活,她也明白物尽其用的道,那虫子可不会乱丢,得丢给那几只小鸡小鸭吃。
现在的小鸡还是半大的小苗苗,也不能放出去,只能关在新扎的鸡舍里待着。她把那些虫子收集起来丢进鸡舍里的时候,那些小鸡都叽叽喳喳地争着抢着吃食,你追我赶欢快极了。
董繁枝拿着刚拌好的鸡食到鸡舍前,见小鸡吃虫子,笑道:“这鸡多吃些虫子,到时候也能长得快些。”
“嗯,所以我刚才看到谷子里混着这几只虫子,就想着拿来喂鸡。”说完,岑嫣扭头往许慧所在的地方走去。
她才走到阴凉处,就对着旁边的许慧道:“娘,这谷子里似乎有许多干瘪的谷壳,这也太......”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些人确实不厚道,等这谷子晒个三五日就能用簸箕把这些东西给筛选出去。”
“怎么筛啊?”
岑嫣有些好奇。
“把谷子倒进簸箕里,用簸箕不断地向上抖,重的谷子会先落下,而那些轻的谷壳或者灰尘后落下,利用这个法子在抖的时候移动簸箕,让谷壳和灰尘落到簸箕的边缘,最后贴近地面让那些谷壳和灰尘抖出去。”
说起这个,许慧就很有心得,凭借她这么多年使用簸箕的经验,自然对这些事情熟稔。
忽的,她话锋一转。
“不过用簸箕筛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得上手试试才知道。等这谷子晒干了,咱们收拾的时候就一起筛选,到时候咱们就一起来做。”
“嗯。”
岑嫣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继续耙谷子,她迷迷糊糊地看到谷子里似乎混杂着什么黑色圆球模样的东西。她捡起来捻了捻,圆球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一颗稻谷,她的手指也被那黑球给染黑。
她沉吟了一会儿,作思考状,又扭头问:“这玩意儿是什么啊?看着像谷子又不是谷子,中间还有一粒稻谷。”
坐在凳子上修整陷阱的董伯年道:“那东西是猫屎,应当是一种稻谷病,在田里稻穗还青时就好生出黄色的块状物附着在稻谷上,之后不断蔓延在其他的稻穗上,使稻谷减产。”
董伯年才说完这句话时,岑嫣查看刚才圆球内的稻谷,果然是空的,里面没有米。
她低头查看晒垫上的稻谷,果然发现地上三三两两的稻谷都混杂得有这些小圆球,若是将这些黑球聚集到一起,估计也能攒上几斤。
她微微叹气,心道这种粮食也太不容易了,稻子本就是看天吃饭,平日里董承志要时常去田地里看田里的水,若是稍微水位不对劲,就愁的茶饭不思。
今日看了这些收获的稻谷,也避免不了因着这病减产的问题,才切身体会到禾苗能生出这么多粮食有多么的不容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这其中的农人到底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引用1)
她记得,董承志每日都快住在田地里了。
当谷子晒好了之后,几人也都去忙自己的事情。
许慧拿着前几日在吴家人那边得到的菜种到家门口的地上挖坑撒种,经过这段时日的收拾,董家附近的田地早就被收拾的变了模样,如今种上些东西倒是正好。
岑嫣这边则是将昨日烘过的核桃仁放在簸箕里,簸箕拿着簸箕到太阳底下晾晒。
小黄在她屁股后头跟着,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突然窜到她面前,端着簸箕的她没看到,被绊了一下,幸好只是趔趄(lièqie)了一下,没有摔倒。
“小黄,这个现在不能吃,你可别打歪主意!”
因着刚才的事,她现在的步子也放平稳了许多,小心地看着脚下,生怕小黄再绊她。
待将簸箕放到柴堆上时,她想回头去教训小黄,哪知小黄早就跑了个没影。
她有些哭笑不得,昨日小黄做错事她都没找小黄的麻烦呢,今日又来捣蛋。
不过她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刻,等到午饭时再好好教育小黄。
明日就是中秋,得早点把东西准备出来才行,现下要找一个大一点的方形模具才行,到时候连着模具一起放到锅里蒸。
可这方形的模具可不好找,想了许久,她不知道怎么办,看着不远处削竹篾的董承志,她立马就有了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让董承志帮忙编一个简单的小竹筐。
她立马走过去把这事同董承志说了,还顺手比了一下。
董承志听了,哈哈笑道:“行,编这东西可简单了,不过顺手的事情,我一小会儿就能编好,你待会儿过来找我拿就成。”
“谢谢爹!”岑嫣一脸喜色。
“说什么谢,都是一家人。再说了,你做的糕点是做给咱们吃的,那我到时候也要谢谢你不成?”
董承志的这话倒是让岑嫣给难住了,她内心确实没有完全习惯董家,把自己当董家人,所以才会下意识地道谢。可她已经嫁入了董家,就是董家的人了,怎么还能如此见外呢?
她出神地走着,想着现在要去割猪草,得回屋子拿篓子,抬头就看到董伯年背着打猎工具,手上提着捕兽夹出门。
“娘子,我出门了!”
岑嫣眨巴着眼睛,应了一声,随后又红着脸快速低下头。
董伯年的心情更好,步履踏的更加轻快。小黄紧随其后,踢踏着步子,看着十分欢喜,他似乎很喜欢跟着上山打猎。
董仲清跟在身后牵着驴,一脸笑意地对着岑嫣问好,他刚才可是看得分明,自家哥哥似乎在用眼神逗弄嫂嫂。
真坏,嫂嫂都脸红了。
“嫂嫂,今日那糕点能做出来吗?我想吃!”董仲清走到岑嫣身边时,笑嘻嘻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时的岑嫣缓缓抬起头,朝董伯年那边望了一眼,见他已经走到坎子下头了,才道:“着什么急?还早呢,明日才是中秋,你且等着吧,明日必定让你吃到。”
“好吧。”今日能吃到跟明日吃到的感觉还是有些不一样,他遗憾地应下。
“对了,今日若在山上可得留心些,若是还有栗子之类的果子,多采些回来,咱们拿来做糕。”
“这还用嫂子说,我若是遇着了,定是要采回来给嫂嫂的。”
其实在山上很容易遇到这些东西,但前提是要多上些心,否则就错过了。
到了坎子下头的董伯年见弟弟还不跟上,遥遥地喊了一声,董仲清立马就拉着驴快步跟上。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岑嫣才扭头去看兔子,自从小黄抓回来第一只兔子之后,后面又陆续抓到三只活兔子。养到今日也有一段时日了,如今这大笼子里的四只兔子似乎有些大了,也不怎么怕生。
她丢了一大把草和野菜,兔子欢快地吃着,那三瓣嘴快速的颤动,时不时地侧眼打量岑嫣,双方虽然见过一段时间,但还是不算太熟稔。
“这兔子似乎更喜欢吃这几样菜,咱们回头多采些回来晾着,等到冬日就拿出来喂,省得咱们到了冬日还忧心兔子没菜吃。”
许慧的声音出现在上方,她已经将菜地里的活儿给干完了,在菜地里撒好了种子,待会儿再浇上些水就好了。
“哎,明日我就开始把兔子吃的草料晒上。”
“今日兔子粪还没清吧?你让开,我把兔子粪给清出来。”
闻言,岑嫣立马侧开身子。
自从有了这些兔子,许慧和董承志每日最挂念的就是兔子粪,兔子只吃草,除了尿液的味道稍微重一点外,拉的屎却带有一股子青草的香味。
有时候岑嫣还没来得及喂,兔子还会拿自己的粪来吃。岑嫣猜测,这粪便倒是算得上干净的了,至少她目前见过的动物,还没有如兔子这般的。
许慧拿出扫帚和小铲子把一颗颗圆滚滚的兔子粪集中到一起,随后往菜地的边的坑里倒。
任何粪便或是厨余,都是需要先腐熟发酵好了才能用。若是直接用上,可能那些粪便就会在庄稼的根部附近腐熟,到时候可是会烧坏庄稼的。
哪怕是腐熟过的肥料,也还得适量用,若是用多了,那庄稼也是会烧坏的。
总之,种庄稼处处都是学问,许慧一边带着岑嫣做事,一边教她种庄稼的禁忌,她听得连连点头。
忽的,岑嫣隐约看到不远处有一只翘着尾巴的猫走到谷子里,似乎在干什么,待她看清楚之后,发现那只猫似乎在刨谷子。
她第一次见这情形,不由地好奇道:“娘,那里有只猫。”
“哪?”许慧正好把兔子粪便给堆进坑里了,她抬头,循着岑嫣的指引,目光很快锁定了那只猫。
“呀!那只猫是要在谷子上拉屎,快赶走!”
果然,许慧话音刚落,那只猫就做出后退下蹲的模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婆媳两人不管不顾地往那猫所在的地方冲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喊。
“滚开!滚开!这里不能拉屎!”
这阵势倒是把远处那只猫给吓了一跳,他似乎也知道情形不对,连屎也顾不得拉了,轻巧地蹦跳着跑开,跳上不远处的树上去,斜眼望着婆媳两人。
“你看什么,再怎么看,这里也不能拉屎!你再到这里拉屎,小心我打断你的腿!”许慧一面说着威胁的话,一面用铲子拍了拍旁边新长出来的野草。
可怜那野草前段时间才被董家人清过一遍,好不容易冒出个青翠的尖尖,又被铲没了。
见到许慧威胁的阵势,那只猫只默默地看着,在树上趴下,隐隐抬起头,眼神中似乎有些不屑。
岑嫣盯着那只猫看了好一会儿,觉得那眼神就是不屑,她走上前扯着跳脚的许慧道:“娘,那只猫似乎还不怕咱们。”
这话又把许慧给点着了,在附近寻找长棍,想要把树上的那只猫给敲下来。
就在这时,董承志提着长杆跑过来,直接往树上砸过去,那只猫一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窜到不远处的草丛里去了。
几人盯着草丛愣了一会儿,心中暗道:这猫的速度也太快了,他们都没看清楚。
董繁枝这时候也在门口往野猫逃跑的方向望。
“总是有猫在这谷子上拉屎,咱们得留一个人看着才行。”许慧回头往屋子里走。
“我在外面看着吧,也不麻烦。”董繁枝笑道,她年小力弱,看着谷子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
第63章 熬猕猴桃果酱“枝娘,你先捶着山核桃……
回了厨房,岑嫣就开始准备明日要用上的东西,栗子得先挨个破开,明日也能方便些。
厨房里响起梆梆梆的声音,她用菜刀小心地将栗子劈开一个个十字花,弄好一个就丢到装栗子的小盆里去,盆里划好十字花的栗子很快就堆成了一个小山,她也将栗子都破好了。
此时正是辰时,还有些早,想到外面的核桃还没处,她立马就找了石臼,用水清洗一番之后用帕子擦干,才出门去拿簸箕,准备回来捣核桃粉。
哪知刚拿着簸箕走回门口,坐在凳子上的董繁枝就道:“嫂嫂,还是让我来捣核桃粉吧,正好我在这外面也没啥事干。”
岑嫣思考了一会儿,才应下:“行,就给你捣,待会儿要是觉得累,就直接叫我来做。”她有些担心董繁枝年纪小,怕是力气不够。
哪知,董繁枝却挑眉笑道:“嫂嫂,你可别小看我,我时常做些活计,这也算不得什么,你只管交给我。”
“好。”岑嫣也跟着笑。
倏地,她眼角余光瞟到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看着她,扭头往那东西所在的地方一看,可不就是刚才遇上的那只猫吗?
“早上那只猫莫不是还不死心?”还想来她们家的谷子上拉屎?
顺着岑嫣的目光,董繁枝看了一眼,笑道:“可不是,我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那只猫总是在附近转悠,就盯着咱们家的谷子。哼!待会我吃饭也要在这里守着,嫂嫂,你可得给我弄碗饭来。”
“好嘞,待会咱们一起在这守着。”
随后她将簸箕放到董繁枝脚边,又把石臼和擂捶棒拿过来给董繁枝,董繁枝此时正在太阳底下用谷耙扒谷子,让下面没晒到太阳的谷子充分晒到太阳。
“枝娘,你先捶着山核桃仁,我去做猕猴桃果酱,到时候咱们也能给糕点增加些味道。”岑嫣说完话就转头回厨房。
“嗯。”
董繁枝耙好谷子就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在石臼内放入干核桃仁,之后拿着擂捶棒就开始在石臼内不断地捶打。
岑嫣则从厨房的楼梯上了楼,直接去拿了一大把猕猴桃放到木盆里,之后便端着那盆猕猴桃下楼,她把猕猴桃都剥了皮放到大海碗中。
这些猕猴桃都是岑嫣挑选过的熟猕猴桃,从山上采摘下来的猕猴桃有软的有熟的,在藤蔓上熟的猕猴桃不能保存,她们早在摘下没多久就已经全家人一起吃光了。
而剩下的那些硬邦邦的猕猴桃,几乎每日都会有一些成熟,董家人现在去山上又会时常带些回来,所以家里的猕猴桃只增不减,已经在楼上的小屋里堆满了角落。
她将猕猴桃都收拾好了之后,便让董繁枝进来帮忙烧火,她则在门口看着谷子,顺便去耙了一会儿谷子。
晾晒的谷子就是要不断地耙,不断地翻晒,让最底下的谷子也能均匀受热,就跟炒菜翻炒是一个道,每日不知道要翻晒多少次,总之要不断地耙谷子就对了。
早上还感觉有些清冷,现在被太阳晒了这么久,也渐渐感觉到暖和,阳光打在身上,觉得舒服极了。
“嫂嫂,火已经生好了。”
“好,这谷子我刚耙了一遍,你可别就耙,待会儿再耙吧。”岑嫣提醒之后就进厨房洗锅。
董繁枝应下,回来继续捣核桃仁,石臼内已经成了比较粗粝的碎核桃渣,幽幽地往外冒着香气,她陶醉地吸了一口,继续卖力地捣。
许慧去河边割了些猪草回来,她刚上坎子就看到那只猫在附近游荡,不由地大喝。
“去,去!咋还不死心呢,就想往谷子里拉屎。”
“喵~”
那只猫叫了一声,跑开了。
约莫是许慧喊叫的嗓音太大,旁边的猪圈里的小猪似是饿了,又似乎是听到熟悉的人声,疯狂地喊叫起来。
“喂,喂,喂,嗷,嗷...”
不仅猪圈这边变得热闹起来,就连旁边的小鸡崽也被惊动了。
“叽叽,叽叽,叽叽。”
许慧无奈地冲猪圈那边说了一句:“行了,马上就喂你们,别吵吵了。”
她拿着猪草放在地上摊开晾晒,这些日子,她几乎每日都会特地出去割两次猪草,一次拿来直接喂家里的牲口,一次拿来晒干,预备到时候做家里猪鸡兔子等牲口的干粮。
“娘,那只猫真是的,老在那里盯着谷子,还好有我在这里看着。”董繁枝抬眼说了句话,冲那只猫刚才待的地方看了一眼。
“嗯,你干得不错,晒谷子还是得盯着,你就在这里多耙几下谷子。我刚才割猪草的时候,看到别人家晒的谷子被一大群鸟给祸害了,那些鸟还在晒的谷子上拉屎,没人看着可不行。”
她每日都沿着河岸割猪草,河岸边的猪草又绿又嫩,而河岸边建房子的人家也不少,有些人家的田还是种在河岸边的,谷子晒在家门口也方便看着。哪知,就是因着晒谷子在家门口,许是有人放松了警惕,只一会儿不看着,那些鸟就直接飞过来吃食,待主人家跑回来,又是好一阵骂。
“鸟?那确实了,若是有鸟来吃,咱们家的谷子都不知道又要少多少。”说着,董繁枝望了不远处的树上,隐约看到几只鸟在蹦蹦跳跳,估计就是等着人走了就飞过来吃食。
许慧看到闺女在捣核桃仁,知道她这是在准备明日的吃食,笑着走进了屋。
进屋之后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猕猴桃的甜香味,屋子有几处漏着缝,光线斜斜地射到锅里,让锅中猕猴桃的颜色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猕猴桃是翡翠般的绿色,如今逐渐变黄,似乎要与阳光的颜色融为一体。
她进屋就往煮猪食的锅迈步走去,锅边放着一大桶猪食,那是早些的时候就舀出来准备放凉的,大锅里煮的猪食都很烫,需要放很久才会变凉。若是直接拿去喂小猪崽,恐怕那些小猪崽可是会被烫坏。
岑嫣见许慧立马就打了声招呼,她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只是没工夫出去看罢了。
“娘,您回来了。今日河边割的猪草如何,还有多不,咱们明日可要换个地方?”这段时日,许慧和岑嫣几人常去的那块地方也没有多少猪草了,今日许慧决定换一块地方,也是为明日探路。
“今日我往河的下游去,倒是看到许多新鲜的猪草都没人割,咱们明日就往河下游去吧。我发现一块浅滩上有许多的野芋,长得高高大大的,看着就极好,随便割上一大把,咱们就能煮上一大锅猪食了。那浅滩上的泥巴也黑麻漆的,看着就是涨大水冲上去的淤泥,怪不得那些野芋才长得那么好呢。”
“黑淤泥?那咱们可以去河边挖些来肥地。”
董承志说着,就坐到椅子上倒了一杯草珊瑚泡的茶水,晶莹透亮的茶水泛着一股子香气。
他在外面忙乎了许久,原本他是在阴凉处削竹篾的,没想到那太阳在天上移动得很快,阳光也跟着晒到他身上,热得他有些口渴,便想进屋喝口茶歇息。没想到听到许慧说的这个好消息,挖淤泥来肥田地可是一个好法子,从前他也是跟着村里种庄稼的老把式学的,寻常人还真不知道这个法子。
从前的花溪村地多,肥料根本不够用,村里的庄稼人想尽各种办法获取肥料。他当时知道这个法子,自然比其他人种庄稼多了一分先机,其他人辛苦地到处捡牛粪,到处割草来烧灰做肥料...他不仅跟着别人去割草烧灰,攒粪,还偷偷地去挖淤泥,庄稼自然也比别人伺候的好。
许慧点头,她也正有此意:“我当时就想到这事呢,不过,你得把挑东西的粪箕做出来,要不然咱们可没法带回来不是?”
粪箕主要是拿来挑那些脏的臭的东西,前些日子他们家运黄泥可以用麻袋系在牛和驴的背上带回来,如今这腥臭的淤泥可不行,装在麻袋里可是洗不掉那些味道的。
他们家的麻袋也不多,也没得拿麻袋去糟蹋的道。
果然,董承志一拍脑袋:“呀,这段时间忙,我竟忘了这事。”
编粪箕其实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只需要一日的功夫就能完成。
“行,孩儿他爹,这些日子你也辛苦辛苦,再弄些用的东西出来。”许慧朗声笑。
随后她才伸手准备搅拌桶里的猪食。
岑嫣见她的举动,忙道:“娘,这猪食还不能喂呢,我刚搅拌过,那猪食还烫着呢。”
“是吗?”她用瓢搅拌了一下木桶内的猪食,果然发现桶里的猪食还是热气腾腾的。
“呀,那猪崽子们估计还得等会儿,我得再拌拌,才能凉得快些。”说着,她继续卖力地翻动桶里的猪食。
蓦地,外面似乎传来一阵叫喊声,岑嫣走不开,许慧和自然走到门口去查看。
岑嫣立马就听到许慧跟那人打招呼的声音。
“寒蝉啊,你们这是?”
“婶子,我和姐姐来给你们家送两个南瓜。家中父母知道你们刚来,定然没有种南瓜,所以就想着送些过来给你们煮着吃。”
吴竹蝉和吴寒蝉姐弟俩抱着两个大南瓜进屋,岑嫣看了一眼,那黄澄澄的南瓜长得格外的大,看得出这是主人精心侍弄过的。姐弟两人见了屋子里的人,又笑着打了招呼。
姐姐吴竹蝉的汉语似乎不是特别的流利,但看得出她还是知道一些的。而吴寒蝉似乎这段时间专门学了一些,汉语似乎比前几日更流利了些。
“呀!”许慧喜上眉梢,继续道:“来我们家玩,不用带这些的...不过你们这南瓜可真大!看着就喜欢,回头我要去你们家请教请教,这南瓜的怎么侍弄到这么大的。”
得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会说些漂亮话,况且他们家的南瓜确实长得好,许慧说要去学习种瓜的法子也不是什么空话。
姐弟两人把瓜放在楼梯脚下,才抬头笑:“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法子,不过是平时多放些肥料,多掐些瓜藤蔓即可,倒也算不上是什么特别的法子。”
“这样啊?”许慧笑得眉眼弯弯。
董承志见许慧半天没其他动静,有些急,不由地招呼:“快坐下喝些茶水,都是前些日子新在山上得的草珊瑚,喝着极香。”
吴竹蝉原本想拒绝之后直接就走,哪知吴寒蝉却把她拉住,直接坐下了,她有些失语,无奈跟着坐下。
吴寒蝉坐下喝了一口茶水,才开始在屋子里东张西望的,似乎在找什么。
第64章 冷油果后咱们就可以放入冷油里面开始……
见吴寒蝉的模样,董承志忙问:“可是要找什么?”
吴寒蝉回过神,忙询问:“伯年大哥和仲清大哥又去山上了吗?”
他还以为这次过来能遇上董家兄弟俩呢,没想到却没见着人,心里也有些失望。
“是啊,他们还要一会儿才回来吃午饭哩。”董承志露出一个和熙的笑。
“好吧。”
原本他还想过来找董伯年两兄弟聊天,前些日子,他偶尔能碰上两人在家,两人跟他说起山外的事情,让他听的流连忘返,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往这边跑,没想到这两人又去山上了。
吴竹蝉则频繁往岑嫣的那边看,董承志和许慧见她这模样,以为她是想吃猕猴桃,忙问:“可是想吃果子?你嫂嫂拿了些猕猴桃做果酱,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许慧边说边拿个小竹篮往楼上走,准备去楼上装些猕猴桃下来,吴竹蝉只淡淡地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往岑嫣所在的灶台旁边走,果然看到猕猴桃的果肉正放在锅里熬着呢。
黄绿色的果肉正在锅中冒着白泡,她心生好奇,猕猴桃这般做——果酱,真的好吃吗?
就在这时,岑嫣见火候差不多了,往锅里加了一些蜂蜜,随后继续搅拌。
她察觉到吴竹蝉走过来的身影,抬头看她,微微勾起唇角,笑道:“这果酱很快就能出锅了,待会儿给你尝尝。”
原本这只是正常的邀请,哪知道吴竹蝉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站在这里只是好奇猕猴桃能做果酱的事情,毕竟山里人可是从来没听说过果酱之类的东西,所以才想过来看看。
但她过来看之后就被岑嫣解成了大馋丫头,当然,这些都是吴竹蝉的臆想。
但到别人家去,还乱吃别人家做的吃食,这种行为也有些不太礼貌,何况是加了糖的稀罕物?这些事情她在家都不知道被教育过多少次了,所以她并不敢应下。
“不了,我只是看看就好。”吴竹蝉面色涨红,连连摆手。
岑嫣笑:“不过是拿山里的果子来做的,并不值当什么,你就等着尝尝吧,反正我这果酱也熬的多,没事的。”
这时,许慧也提着一小篮的猕猴桃下楼,她一下楼就招呼着吴竹蝉吃猕猴桃。吴竹蝉起初是拒绝的,奈何许慧太热情,直接把毛茸茸的猕猴桃塞她手里,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许慧已经走远了。她想拿过去还了,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岑嫣一边熬果酱,一边偷偷地观察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她忙笑:“给你你就拿着吧?若是有什么不好意思,回头你带着我一起去山上摘果子,到时候咱们约上文兰一起。”
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些拘谨,想当初她刚到舅舅家时,也是这般拘谨,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自己又犯了什么错会惹人不高兴,根本不敢乱动。如今见这孩子,她就想起当初的自己来,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怜惜。
听到去山上,吴竹蝉打量了面前的漂亮嫂嫂一眼,笑道:“好,正好这段日子家里没啥事,都闲下来,咱们随时都能一起去山上摘果子。”
她的汉话并不流利,说起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但岑嫣似乎浑然不觉,认真地听着她的话,等她说完才道:“嗯,那咱们回头就一起去上山去。不过明日可不行,我得在家做糕点。”
“明日?”吴竹蝉惊诧,明日中秋节可是一个好日子。
她正预备着说,就被吴寒蝉抢过话头:“嫣娘嫂嫂,明日中秋节,正适合出门耍哩。”
岑嫣闻言,眼睛亮了亮,往吴寒蝉坐着的地方看过去:“这话怎么说?你们这里可是有什么特别的过节方式么?”
她还年少时,家中过中秋节还会特地上街去看街上中秋办的焰火表演,去专门举办歌舞的教坊司听曲,有些戏班唱的戏也不错...她还会吃一些中秋节才会推出的酥饼。她父母总觉得那些酥饼甜腻了,她当时却觉得那些酥饼的味道格外好吃,在她记忆中生根发芽,让她恋恋不忘。就连此时,她都还对那种酥饼的味道记忆犹新......
很快,她的回忆就被吴寒蝉的话语声给打断。
“我们这里的中秋节要吃冷油果,到了夜里还要去别人家偷月亮菜,砸南瓜,可好玩了!”
吴寒蝉说的这些事情有些新奇,在场的几人听都没听过,就连在外面守着稻谷的董繁枝也跟着凑到门口来听。
“冷油果是什么啊?好吃么?”
吴寒蝉这时候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每次只知道吃,还不知道如何做出来的,只道:“就是用油炸出来的......”
随后他又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吴竹蝉的方向,他知道姐姐一定会做这些果子。姐姐喜欢琢磨这些吃食,也不跟他出去耍,只待在家里帮娘亲打下手做果子。
看到弟弟的眼神,吴竹蝉掩嘴偷笑,缓缓将冷油果的做法给说了。
“就是用糯米和面,然后将和好的面放上一一会儿醒发,之后再搓成一个个小小的丸子。对了,这糯米做的丸子里也可以加些蒸熟的南瓜。之后咱们就可以放入冷油里面开始烧火炸,放入锅中的果子被油炸得膨胀了,就把果子捞出控油,放凉一会儿再复炸......具体要炸几次就看个人的口感,一般都是炸两到三次就行。等到最后炸好,直接就能放到备好的白砂糖里裹满糖。”
这时,吴寒蝉接着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冷油果可好吃了!等明日我叫我娘多做些,明日给你们送些来。”
他这模样倒是让在场的众人忍不住发笑,他虽不懂,可架不住有一个懂的姐姐。
许慧道:“这倒是不必,你们家也要自个儿过节,那糯米也不容易得。且咱们自个也要做些糕点吃,不用送来。”
农人家的粮食都是珍贵物件,糯米的产量更是少,况且这些日子吴寒蝉家因着救命之恩,已经给她们家送了不老少东西了,要得太多也不好,没得被人说是贪得无厌。
都说久负大恩反成仇,她们家也不可目光短浅,只贪图眼前的这点小利。
哪知,吴寒蝉却没能解她的意思,只以为对方这是担忧自家的糯米不够用,他想着待会儿回家一定要去仓库里瞧瞧糯米还剩下多少,他记得今年又在稻田里收了许多糯米,那天他还去帮忙了。
双方也没有聊糯米的意思,又聊起山里人明日夜里偷月亮菜的事情。
偷月亮菜,顾名思义,就是在月光的照耀下偷月亮底下的菜,偷菜的人还会砸别人家的南瓜,这件事情是被村寨里的人允许的。
董家人不能解,连连发出疑问。
“真偷啊?不会被打吗?”岑嫣有些害怕,从前她也在饿得不行的时候偷过菜,当时被菜园的主人追着骂。她难以想象偷菜竟然是被允许且合法的。
“这是什么习俗啊?”
“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去偷菜?”正好家里没有多少菜呢,董繁枝如是想,她年纪不算大,所以对于从前的规则可有可无,并不觉得偷菜是什么大事,而且她也想加入偷菜队伍。
姐弟两人连忙解释他们山里偷菜的习俗和原因,大致意思就是为了让山里的男女相看,让年轻人能够出去玩。等到偷菜时,男的肯定是一起的,女的也是一起的,大家一起偷菜,这个过程既不会让人觉得尴尬,毕竟黑灯瞎火的。再加上有偷菜这一项主要人物,倒是也没啥其他太多东西可想的。
当然,偷菜的人也只是为了这种禁忌的偷感而去偷菜,实际上只是小打小闹的夜晚摘些农人家的菜,并不会搞什么大破坏。况且这个时节的瓜果也都收了差不多了,倒是对农人没啥大的影响。
董家人听了之后,一副了然的神情。
这时,吴寒蝉接着道:“为了防止南瓜在偷菜的过程中被踩坏,或者有人故意踩烂,所以我们寨子里的人今日都在收已经成熟的大南瓜。我们家今日收回家好大一堆南瓜,屋子都放满了,所以才想着顺便给你们也送些瓜过来。”
这时,岑嫣这边也把猕猴桃果酱熬成黄色,直接就能出锅了,她忙把果酱舀到大海碗里,海碗里腾腾地冒着热气。
岑嫣扬唇笑道:“这果酱弄好了,我拿几个碗泡上,也让你们俩尝尝。”
两人见外面的天色也不早了,他们待的也有些久,就想直接离开,哪知董繁枝却守着门口,许慧也拉住两人,非要两人尝尝果酱再走。
她还道:“今日你们都拿南瓜过来送我们,若是连我们的东西都不吃,那你们拿来的南瓜也带回去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姐弟两人只能留下。
待到两人喝了果酱泡的甜水,果然觉得甜滋滋的,可好喝了,碗中若有若无地泛着果香。
两人飞速地喝完一大碗甜水,岑嫣见状,又给两人泡了一碗,这时候的两人也不再推拒,只是笑着跟她道了谢。
喝完之后,两人才告辞离开。
吴寒蝉这次来并没有遇上董伯年兄弟两人,觉得有些遗憾,但喝到了美味的猕猴桃果酱水,也觉得十分不错。回去的路上,他还跟吴竹蝉商量着也要做猕猴桃果酱。
姐姐吴竹蝉却笑看弟弟一眼:“那也得有猕猴桃才行,总不能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让我做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是?”
“姐,你又学了一个新词吗?”吴寒蝉惊讶。
“哼,只准你学,还不让我学一点?”吴竹蝉微微扬起头。
原来,自吴寒蝉和董家人熟悉些之后,发现董家兄弟都是念过些书的,当时他还看到过董伯年看书,想起董伯年上知天文下知地,对朝廷大事似乎都了如指掌的模样,他心生仰慕。
许是因着之前救命之恩的缘故,再加上董伯年的学识渊博,他竟把对方当成榜样学习,也跟着在家里看起了书。
等两人走后,许慧才道:“这寒蝉怎么这么喜欢找大郎和二郎玩?”
董承志摇头,往屋外走去,要编的东西还挺多,他刚才可耽误了好一会儿了:“谁知道呢,许是因着他们聊得来吧?二郎同他不是年纪相仿吗?约莫是这个缘故吧。”
因着熬果酱,锅里沾着许多东西,岑嫣正在拿水洗,随便刷洗几遍,黑色的铁锅瞬间就变干净了许多。
正想着接下来顺便用炒菜这个锅里的炭火烧上旁边饭锅的灶火,冷不丁就听到许慧的话,她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董伯年跟她说的话。
才道:“约莫是觉得夫君懂得多吧?我听夫君说,最近寒蝉爱跟他请教读书的问题。”
“读书?”许慧有些吃惊,这山里人竟然还会教书,读书吗?
“是啊,他们山里似乎也多多少少跟着学些书和字,有时候他们不是要下山嘛,学读书的过程中,顺便把汉话也给学了。”
只是,当时董伯年还同她说,学堂里的先生似乎年纪有些大了,似乎教的有些不好,有些字还是教错的,所以学生也只学了个囫囵,只勉强够用。
这时候,外面的猪崽又开始嘈杂起来,董承志也在外面喊,许慧这才想起,她还没喂猪呢。忙走到猪食桶边用瓢翻拌了一下,没有那么多热气了,之后她用手小心地试探了一下,发现温度合适,这才提着桶出去喂猪。
第65章 薏苡,草珠子,会吸血?“这不就是拿……
洗过了锅,便能开始淘米下锅煮饭,等到中午时分,董伯年和董仲清也回家吃饭。
今日跟往常一样,他们两人从山上带回来几只野鸡和兔子。照说,往日打猎带回家的猎物都会把猎物的皮剥下来处好,之后再将肉制成腊肉,好为冬日准备。
但明日就是中秋,这些猎物便都留着,只把外面的皮毛剥下来处。
经过这段时日的积攒,山里那些野兽的毛皮和羽毛都有了不少,很多新鞣制好的毛皮和羽毛都用晒箕装着,放在太阳下晾晒,隔一会儿就去翻一下,然后揉搓。
董伯年照旧把毛皮处好,放到太阳下晾着。
他处好毛皮,灶上的饭菜也已经做好,他和董仲清把处好的肉放好,直接上桌吃饭。
今日在山里,兄弟两人走了许久的路,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此时见到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自然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许慧见两个儿子这么能吃,心里也高兴。
她看了董伯年一眼,心里又想起当初儿子掉落山涧里的事情来,若不是眼下情形不对,家里要靠打猎维持生活,她真想让儿子别去山上打猎。
微微叹了口气,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才道:“多吃些,今日你们没去深林里吧?”
“没有,我们就在浅山里放陷阱。若是进了深山,带回来的猎物岂止这些?”董伯年其实知道母亲的担忧,想让他别进山,但现在家里的情况根本就不允许,他也很无奈。
许慧听着儿子肯定的话语,这才放下心来,又笑嘻嘻地给几个孩子夹菜,就连岑嫣的碗里都装着满满的一碗肉。
看着碗里小山般的肉,她就感觉有些遭不住,她平时食量小,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侧首求助般地看向董伯年,董伯年的感觉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这道目光,他只看妻子一眼,就明白那湿润的眼神中暗含的意思。
他忙对着许慧道:“娘,您也自个吃,只给我们夹菜,碗里都没剩多少了,您和爹吃什么呢?”
其实碗里还剩下许多的肉,但许慧和董承志听到孩子这关心的话语,心中也是熨帖的。
“好,咱们大家都吃,都吃。”
许慧也不着急给家里人夹菜了,又自己啃起骨头上的肉,岑嫣暗暗瞧了桌上众人一眼,发现没人注意自己,偷偷地将几块肉放到董伯年的碗里,董伯年只是笑看她,并不言语。
吃过午饭,岑嫣就泡上明日要用的米,明日早晨就能直接拿着米去吴文兰家舂米粉。
经过一夜的浸泡,米也会变得更加松散,到时候也好舂些。她在其中泡上一小部分糯米,到时候也能让糕点变得更加黏乎,且能变得更加香甜一些。
......
转眼便到了中秋这日,都说家中过节应当是喜气洋洋的。可家中的几人精神头却有些差,昨日夜里他们根本就睡不好,似乎有什么野物在房子里跑,等人走出房门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
按照以往的生活经验来看,房子里估摸着是进了老鼠。
有人的地方就有吃食,从前这屋子没人住,所以老鼠也不曾光顾。最近忽然添了人气,估计别处的老鼠也跟着陆续搬到董家。
“说起这老鼠,我前些日子半夜起来,似乎就听到叽叽的叫声,当时还没当回事。如今想来,估计就是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老鼠,只不过是昨夜又多了起来。”
“呀,既然有老鼠,那昨天我泡的米......”岑嫣立马就跑去灶台上查看,发现盆里的米已经膨胀了许多,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她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忽的,董繁枝在屋外喊了一声:“呀,那只猫抓了只老鼠。”
她忙跟着跑出屋门去,果然看到一只肥大的老鼠放在屋门口,那只猫就蹲坐在旁边。
“呀,这只猫可真能干,竟连这么大的老鼠都能抓。想必昨夜的动静格外大些,就是因着这只猫才有,看来这只猫也不只是会在谷子里拉屎嘛。”许慧乐呵呵地夸。
但那只猫似乎是听懂了一般,微微别过头,不再往这边看。
“猫猫,你可真能干。”董繁枝昨日还觉得这只猫有些讨厌,如今竟也觉得这只猫似乎是变了模样,变得憨态可掬起来。
“咱们家肉多,想必那些老鼠也是循着味过来,这猫估计是只野猫,四处抓老鼠,察觉这里的老鼠多了些,所以才出现在咱们家附近。昨日凑巧出现在咱们眼前,估计是因着对那稻谷情有独钟罢了。”她虽不明白那稻谷为何对猫为何有那般极致的吸引力,但家中出现老鼠也挺好。
都说猫来财,有这猫在附近待着,许是能让董家的粮食少被糟蹋。老鼠繁殖能力惊人,子子孙孙无穷无尽,老鼠不仅会啃食粮食,还会把家里的木头家具都给毁掉。
想到这些,岑嫣才提议道:“咱们要不然也给这只猫喂些吃食养着,毕竟咱们家里也有许多肉,估计来的老鼠也不少。”
许慧只略作沉思,就点头道:“你这主意不错,喂些东西,也能让那只猫亲近亲近咱们,喂熟了就好。”
得了婆母的首肯,岑嫣想着待会做饭的时候得顺手弄一块熟肉备着,到时候就能直接喂这只猫。
只是她现在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锅中现在热着稀粥,众人先随便吃了粥填了肚子才开始忙起今日的事情来。岑嫣直接让董仲清帮忙带着泡好的米去吴文兰家舂米面,之后才跟着许慧出门割猪草。
今日自然是要去昨日许慧说的那处浅滩,就连董承志也跟着背篓子出门,他想看看那处浅滩上的泥巴有多肥沃,妻子许慧虽然说的好,但他还是想自己跟着看看。
既然有一个男人跟着,今日背猪草的活计自然也会轻省许多。
岑嫣和董繁枝跑到田里撒欢,抓田里田埂边的蚱蜢,一排排的稻茬上又冒出了嫩绿的新芽,董繁枝拔了几根新的芽苗,将芽苗剥开就能看到里面白色的稻穗。
这种稻穗是稻谷还未抽穗时的,剥开拿来吃,会泛着一股子禾苗的清甜。农人家的孩子都喜欢去拔这种未抽穗的嫩芽来吃,这种芽苗比寻常的东西更好吃,带有禾苗特有的清香。
当然,这种芽苗也能长出些稻谷,只是产量非常少,且受季节的影响。山里再过段时日就冷了,这种穗根本就不会有多少收获,还不如拔稻茬铲了,种上新鲜的蔬菜。
岑嫣跟着董繁枝,听着董繁枝说着这些,也跟着拔了几个饱满的芽苗,果然看到缩小版的稻穗,随后将嫩白的稻穗放入口中。
“真甜啊!”
“咱们多采些回去,晚些时候吃。”
姑嫂两人其实年纪相差不大,聊得也十分投契,两人一边抓蚱蜢,一边拔稻芽,速度竟也不慢。
稻田里放着一个个人形似的稻草,经过这段时日的晾晒,似乎变得更黄了些。
许慧立马就起了心思,她走在田埂上望着远处的稻草道:“咱们这段时日睡的床铺有些硬邦邦的,我看啊,咱们不如跟山民买些稻草来铺床?到时候咱们也能睡得舒服些。”
岑嫣就在不远处,听到这话,联想到家里的床铺,感觉确实有些硬,但逃难路上已经睡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想来,若是能让床铺软和些,倒也不错。
只是她不明白,从前家里似乎也不用稻草来铺床啊?她记得家里的床铺都是棉花铺的,稻草能行?
这时,许慧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如今咱们买东西也不方便,这棉花更是难得,这稻草也不一定比棉花差。只需要小心包好,不让稻草里的草屑出来,稻草铺床倒是也挺好的。”
稻草多多少少会有些细小的草屑,若是沾染到身上许是身上会起疹子。
“嗯,铺上稻草,咱们冬日也没有那般寒凉,会暖和许多。”董承志点头。
四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很快,没多久的功夫便到了目的地。
来到那块浅滩上,举目望去,所见之处皆是绿色。这块浅滩上的泥土许是格外肥沃,又或是经常被河水冲刷,所以也没人来这里种东西,只荒凉地长着这些野草野菜。
董承志在旁边找了一根掉落在地上的木棍,直接去挑开旁边的泥土,发现地上的泥土果然泛着些许黑色,而靠近河水的那些泥巴却是沙质的土壤。
他有些激动:“这泥巴确实是好泥巴,光看这些长得高大的野芋就知道。咱们回头挑些回家去种菜,到时候咱们家的菜也能长得好些。”
“可不是嘛,我才撒下去的白菜和萝卜菜似乎都开始陆续发芽了,剩下一大片地都还没肥料呢,有了这些肥料,咱们也不必太过忧心,家里种的菜定然长得更好。”
旁边粉嫩的辣蓼花绽放着粉色的穗子,跟谷穗一般;嫩绿的薏苡挂着黄绿色的穗子,跟步摇似的......
岑嫣走入草丛里,抓住了那只附着在意苡上的绿色蚱蜢,旁边的蚱蜢似乎也注意到这边的情形,用四条腿侧身挪了挪,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董繁枝给抓住了。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
岑嫣这时才扯下一个黑色的薏苡珠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东西剥开应该就是薏仁。从前家里做过薏仁的生意,她还见过没剥开的薏仁,就是这个草珠子的模样。
想到这里,她抬头就道:“爹娘,你们可认识这个?”
岑嫣举起手中的薏苡,又往旁边的薏苡植株指了指。
董承志眯着眼看向薏苡,他记得小时候饿极的时候,听人说这东西也是一种粮食,他曾拿过这珠子来混着一把米煮过,难吃极了。但他当时忍住了,勉强将煮的那些薏苡都给吃了下去,当夜就......连着跑了茅房许多次,第二日还得洗床单。
“这不就是拿来串门帘的珠子吗?听人说,这珠子还能吸血,可吓人了,你快把这东西丢开。”许慧从前也觉得这珠子长得格外特别,还拿来玩过,却被村里大人拿这个薏苡的传说吓她,她当场就把珠子给丢了。
见岑嫣只是发愣,没有言语,她三五步就走过来,拿走岑嫣手中的薏苡,直接丢到一边。
哪怕是这样,她面上还带了几分惊恐。
第66章 挖泥鳅“泥鳅,这下面有泥鳅!我们正……
见许慧这模样,岑嫣不由地笑道:“娘,这东西我认识。这种草叫结出来的黑色白色的种子剥了壳拿出来的仁就是薏仁,而就是薏仁。这薏仁也是一种粮食,但更多是在药铺和杂货店才有,没想到在路边就能碰到。”
“粮食?”
若是真的能当粮食用,这东西倒是个好东西。
“嗯,只是这壳似乎不太好剥开,而这种粮食也不能吃太多,要不然会尿遁。但若是拿来剥做药膳,这东西的好处倒是很多。例如,咱们若是夜里睡不着,可用薏米搭配着一些山药莲子来煮粥喝。”
当初她娘肝火旺,夜里睡不着,就会特意去买些莲子和薏米一起炖粥喝,当天夜里就能睡得着。
董承志了然,怪不得当初他煮着吃不好吃呢,原来是没用对法子。他当初是直接采了一大把珠子拿去炖,怎么炖都炖不烂,最后硬将那些东西给吃下。
许慧则有些高兴,肝火旺盛睡不着?
那可不就是说她吗?
最近夜里她睡不下,半夜老是醒很多次,如今想来,约莫就是肝火旺盛的缘故。
“嫣娘,你说吃了这个就能治睡不着,是真的吗?”
“自然,这可是医书上就提过的。”岑嫣微微勾唇,随后往旁边走,摘了一把成熟的薏苡珠子。想着若是多收集一些,平日里拿来炖些药膳补身子也不错。
读书人的事,自然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但薏苡的传说到底太过于深入人心,许慧不敢自己接触,只让岑嫣几人多采些。
她想,待会儿回家得先找董伯年问问,若是真没啥问题,她以后得多采些才好。
就这样,今日几人不仅割了许多脆嫩的猪菜,还采了许多薏苡回家。
回去路上,四人还遇到在田里拔稻茬的董仲清和吴寒蝉,两人见几人过来,忙站起身乐呵呵地打招呼。
此时两人身上沾满泥巴,就连脸上也有几道黑灰色的泥印。
见到董仲清,岑嫣先开口问:“小叔,面粉可舂好了?”
“舂好了,文兰还给我拿了一大把脆嫩的野茼蒿和一个丝瓜,我全都放在灶上,你们回家看灶上就能看到。”听到面粉舂好了,岑嫣这才放下心。
“你俩干啥呢?”
岑嫣继续问,她有些好奇,两人费那么大的功夫拔稻茬,这稻茬下面难道有什么吗?
“泥鳅,这下面有泥鳅!我们正挖泥鳅呢。”说着,吴寒蝉还提着一个小木桶过来给几人看。
“呀,还真是好几条泥鳅呢。你们俩多挖些,回头咱们做泥鳅吃。”每个农村男孩子童年的乐趣似乎都是挖泥鳅,想当初董承志也在田里挖到过许多泥鳅。
说着他又提醒:“看看哪里有孔,那孔是泥鳅呼吸的气孔,顺着孔往下挖,就能找到泥鳅。”
岑嫣欣喜地看着桶里蠕动的泥鳅,心想今日或许又能加餐。
她虽没吃过泥鳅,但也听说过泥鳅,只是她不曾吃过,泥鳅应当跟鱼的味道一样吧?
只是许慧看这泥鳅,再看一眼董仲清,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董仲清身上的衣裳可不是一星半点的脏,上面沾了许多泥巴,洗起来怕不是不简单。
只是有外人在场,许慧到底没发作,只在心中暗骂。
这糟心孩子!
嘱咐也必不可少。
“你们俩挖泥鳅就挖泥鳅,待会儿早些回家,可别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玩,听明白没有?”
两人闻言,立马就知道许慧说的是什么,上次吴寒蝉去河边玩水还心有余悸呢,根本就不凑近河边玩,而董仲清也没那个心思。
两人乖巧地应下,随后又撒欢似的去挖泥鳅。
四人也只是跟跟两人打招呼,随后便家去。
回到家时,董伯年已经将谷子都搬到晒垫上头晒好了。经过昨日的阳光,那些青色的谷子也已经变黄,只带着淡淡的青色。
见几人回家,董伯年就笑:“许是这秋季天热,又干燥,那些晾着的瓦片已经干了,咱们可以开始烧瓦了。”
众人听了都很高兴,若是能早些将瓦烧制出来,也是一件大好事。
“行,待会儿我们就将火生起来。”
......
岑嫣来到厨房,果然看到灶上放着一盆舂好的面粉、一大把野茼蒿和一个青绿色的丝瓜。
她有些欣喜,刚才采割猪草抓蚱蜢的时候就采了一把黄鹤菜和马齿苋,如今再加上这野茼蒿和丝瓜,能做的菜又增加了。
今日正是中秋节,得做一个大肉菜才行,到时候直接把这些新鲜的野菜放到锅里去煮倒是方便,看起来也十分丰盛。
想到这里,她让董繁枝抱着菜去河边快速洗干净,她这边先忙乎糕点的事情,等到菜洗好了,她再开始做菜。
岑嫣先将前两日放在阴凉处准备阴干的桂花取出一小把,此时的桂花还泛着新鲜的香气,她将桂花放入碗里就着凉水泡,泡上的桂花水放在一边。
之后将米粉、糯米粉、核桃粉和小部分的桂花蜜放到一个盆里不断搅拌,最后搅到所有粉末都融合到一起。
之后再将泡好的桂花水倒入盆中继续搅拌,使几样东西充分融合,她伸手捏了捏搅拌完成的米面,发现这些混合后的米粉已经能捏成团,但摁一下就会散,便是完成成功了,但这只是完成了一大半罢了,之后还需要拿到锅里蒸。
她拿了一个簸箕翻面盖上装面粉的木盆,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盆中糕点的水分蒸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苍蝇飞进去。
刚才她刚回到家时,就看到好几只黑色的苍蝇在地上飞,而后飞到灶上,桌子上。偶尔有苍蝇停下,似乎是在舔舐着什么脏东西,看的人恶心极了。
这时候,董繁枝也将菜洗好带回来。
“嫂嫂,这糕点要何时才能开始蒸啊。”
她想快些吃上糕点,所以刚才在河边,她洗菜的速度都比往日快许多,跟飞了似的。
“你放心,今日咱们都能吃上糕点,管饱,我做的足足有一大盆呢。只是咱们得先把早饭吃了,刚才我已经把面粉混好了,吃过早饭便能直接蒸,最快下午就能吃到。”
得了岑嫣的肯定答复,董繁枝也高兴起来,高高兴兴地去生火。
想着早点把火生了,饭就能早点做,等锅空出来,糕点能早点蒸上,她也就能早点吃上。
许慧这时候也提着装猪食的桶回来,她刚刚去喂小猪崽了。
她见姑嫂两人在说糕点的事,也跟着笑道:“行,那我也跟着来打下手帮忙,咱们也能早点吃上点心。”
小黄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裂开嘴露出长长的舌头,仿佛随时就能落下哈喇子的模样。
今日早晨出去时,小黄原本是跟着她们出门的,后来不知又去哪疯玩了,最后竟也找不到他的影子,没想到现在说起吃食,他又出现了。
家里人吃的东西,小黄都能吃。他若知道你在吃什么新鲜东西,必定要凑上来,就那样巴巴地在旁边望着你,盼望对方能给他尝一口。
岑嫣瞧了他一眼,笑道:“放心,等咱们糕点做好了,也有你的一份。”
现在小黄在董家的地位高,董家人有的,小黄也会有一份。
果然,他听了岑嫣的话之后,乐呵呵地在旁边守着。
许慧直接将猪食灶里余下冒烟未灭尽火焰的柴挪到饭锅的灶里,岑嫣负责将锅给收拾了。昨日煮饭,这锅还沾着一些零碎的锅巴,需要清洗一遍才能将米下锅。
她在锅中放入屋后缸里舀的清水,小心地用丝瓜络搓洗,最后将锅洗干净,把锅里的水倒到潲水桶里。
这时,董繁枝已经将淘好的米端过来,岑嫣再次将锅刷洗一遍之后,直接就将米放入锅中再放上一大瓢水。
等饭忙完之后,便可以开始备菜。
昨日董伯年打猎回来的野味已经处剥皮好了,如今只需要将那些肉剁成小块就能拿来直接做菜。
这活计许慧弄的更快更好,岑嫣便在旁边剥蒜。
“娘,咱们做一个麻椒火锅吧,就用前些日子做的麻椒油,再加上一些辣椒来炒,那味道一定好极了。”肉的焦香味道再混上花椒和辣椒的麻辣味,那感觉一定好极了。
“行,我给你跺好,你待会儿就直接做。”
“到时候咱们吃火锅,就能随意地往锅里加这些野菜。野菜单吃没意思,肉单吃也差点味道,就这般混着才好吃呢。”
想起这个,董繁枝就高兴的流口水。
“什么要混着吃才好吃?”
董伯年走进屋,刚才他去那边的瓦窑生火,想着这边大概也要做饭了,便想着岑嫣约莫不会处那些肉,如今一看,倒是他多心了。
“大哥,瓦窑的火已经生好了吗?你咋不在那边看着,咋过来了?”
他皱眉看了一眼妹妹:“怎么,枝娘不想看到我?我这不是过来看看你们要不要帮忙,毕竟带骨头的肉可不好剁。如今看来,确实不需要我。”
“怎么会?”岑嫣微笑看他,“我刚想起来,咱们这里缺些沙姜,刚才竟然忘了摘些回来,还请夫君去屋后帮忙摘些。”
董伯年用温柔的目光看了一眼岑嫣,才答应了一声,随后便往屋后去了。
许慧打趣道:“从前也不见大郎说要来帮剁骨头,如今......他也不知是担心什么。”
说着,她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岑嫣,脸上挂着笑。
这倒是让岑嫣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这些日子似乎被许慧的多了,也不过多言语。
只道:“不过是凑巧想起罢了...”
许慧和董繁枝听她这话,又笑了起来。
董繁枝见这边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望了一眼屋外,挂念晒着的谷子,也没心思留在厨房。
“行了,我还要出去看谷子呢,万一哪只鸟或是哪只猫跑去糟蹋谷子,咱们粮食少了,可没地方哭去。”她笑意盈盈地就往屋外走,走时还把旁边趴着的大黄带走。
第67章 桂花糕做成这时候,锅中的米糕似乎也……
没多会儿,旁边炒菜的炉灶也烧热了,岑嫣将油放下锅,这油是吴家送来的茶油,泛着一股子茶籽的香味。
等油热了之后,将大蒜和姜放入锅中炒,之后立马放入剁好的肉,油滋滋地响,粉色的肉很快就被炸成黄白色。
这时,董伯年也将沙姜洗好送过来,许慧接过,直接把沙姜切成好几段。
沙姜应当是原主人种下的,叶子尾部微微烦着紫白色,略有些鼓涨。
切过沙姜,许慧觉得自己的手都香了不少,不由道:“这沙姜的味道可真好闻,从前竟不知还有这样的香料,弄的我的手都是香味了。”
“咱们能知道沙姜能用,还是上次吴竹蝉带过来的,我一见这东西就眼熟,可不就是咱们屋子旁边长着的那簇草码嘛。加上沙姜,咱们今日的肉必定做得更好吃。”
“那也得是你细心才好,我当初只听着人家说了拿来如何做,也没联想到这份上。”
原来,当初岑嫣早就在屋子旁边发现沙姜,当时她也只觉得这种草稀奇,味道也香。
古人有用香料来熏屋子的风俗,当时她就想,要不要拿这种草来熏一熏屋子里的霉味。还没等她拿这草来糟蹋,便知道这种草可以拿来去腥做菜,之后她也就舍不得拿这草来糟蹋了。
不过最近的桂花很香,拿来熏屋子倒是极好的,她昨日只跟董繁枝去摘了一个小篓子,若今日能有空闲,她还要再去才好。
思绪渐渐回笼,锅里的肉已经炸至焦黄,她便将辣椒、沙姜、花椒油并里面的花椒给直接放下去全部翻炒,香味立马就弥漫了整个屋子,香气扑鼻。
炉灶旁的董伯年则一边往灶里放柴禾,一边温柔地看向岑嫣,那表情似乎在说:我娘子真好看!
因为火太大,岑嫣这边的菜险些糊了,她抬头望了一眼董伯年。
“夫君,这火太大了,你放小一点,要不这菜要糊了。”
董伯年这时也反应过来,立马就把几根柴退出灶孔,插入旁边的草木灰里。
那根柴的火未灭全,直接透着灰往上冒着烟,直把他呛得说不出话来。
见他的模样,许慧就笑他:“谁让你一个劲地往里加柴,现在可好了吧?傻了吧唧的。”
“我这不是想让火大一些,咱们也能早点吃上菜嘛。”董伯年低头掩饰。
“别着急,我马上就把这道菜做好了,咱们很快就能吃上饭。”
岑嫣炒了一会儿,她朝锅里倒了一大瓢水,热腾腾的锅,瞬间就降下温度。
这阵势,便是快要好了,董伯年忙去挪开平时吃饭的桌子,桌子下面有一个炭火坑。这炭火坑是他们刚住进来的时候就发现的,想必就是原主人冬日拿来烤火吃火锅的,如今拿来用上倒是正好。
他将几根带着几根火焰的柴放入火坑中,之后又在其中加入一些炭,才把火给烧起来。
婆媳两人这边也依旧在忙乎。
“呀,这菜做的确实快,我也看看这饭如何了。”
许慧用筷子挑开堵着饭锅边缘的布,热气瞬间就汹涌地往上冲。
她将一大碗米汤舀出来,之后又盖上锅盖,才对岑嫣道:“这米汤水就拿来做丝瓜吧,更香甜些。”
说着,许慧便拿着菜刀去给青绿色条纹的丝瓜削皮,她手上的动作很快,丝瓜很快露出里面的白色瓜肉来。
岑嫣见许慧已经将丝瓜处好了,忙将锅中滚开的肉和汤舀进小锅中,再把锅给洗干净。
再次放入少量的油,等油烧热放水和米汤,等锅中水开了,再在锅上将丝瓜削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片状,只需熬煮一会儿,丝瓜便做好。
许慧用抹布隔着碗把丝瓜汤放到火坑旁边的桌上,放下之后往外头望了一眼。
“二郎是不是还没回来,都要吃饭了,真是没个省心。”说罢,她吩咐董伯年去把董仲清叫回来。
岑嫣也跟着出了屋,去房子旁边的瓦窑叫董承志吃饭。
出了屋门,踏过门前石板铺就的小道,董繁枝和小黄正在晒着太阳。
“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吃饭了。”岑嫣冲一人一狗喊道。
“知道了,嫂嫂这是去叫爹吗?”董繁枝从凳子上站起身就往屋内跑,小黄绕着岑嫣跑了一圈,又跟上董繁枝的脚步。
岑嫣绕着菜地走,看着不远处冒着滚滚的烟,今日的太阳格外大,所以那些烟也呈现着淡而透明的青色。
“爹,饭菜都做好了,咱们先去吃饭吧。”
董承志应了一声,随后又往瓦窑里加了一些柴。这瓦窑只是拿来试试的,所以修的也格外小一些,小窑的局限就是要时不时地往里面加些柴。
......
待到众人都坐在火坑边,就看到火坑里放着一个撑架,而那个小锅就放在撑架上面烤着。
此时的柴已经消失得差不多,只留下通红的炭火,锅里时不时地滚一下,许慧将野茼蒿放入锅中。待煮了一会儿,岑嫣夹了一筷子野茼蒿放入碗中,小心地吃到嘴中。
这菜虽然有些烫,但是放入口中刚好合适,就着那股子麻辣的鲜香,再配上野茼蒿的清香,这滋味真的好极了。
吃了两口饭,岑嫣往炉灶那边看了一眼,那边的饭锅正煮着板栗,她得去看看火才行,待会儿还要做一个板栗糕。
想到这里,她立马就放下筷子,准备过去看看,就被董伯年抢了先。
董伯年直接放下碗就飞速地往炉灶那边走,似乎就是在做一件很寻常的小事一般。
“吃饭啊嫣娘,你咋放筷子了?这些菜可都是你做的,快多吃些。”说着,许慧给岑嫣夹了一筷子肉。
“哎。”岑嫣转过眸子,又端起面前的碗,继续吃刚才煮的野茼蒿。
“今日的饭菜可真好吃,果然不愧是过节。”董仲清大口地扒饭,似乎被饿了许久的模样。
他不仅给自己夹菜,还给旁边的吴寒蝉夹菜,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影响他继续夹肉。
吴寒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和董承志的眼神对上。
“快吃,大小伙子就应该多吃些才能长肉,到伯伯家可别客气。”
“好。”
吴寒蝉再也不敢抬头,就怕再次目光对视,只低头吃饭。
许慧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看,这两个泥猴仿佛去田里滚了一圈回来,她现在吃饭都能隐约闻到一股子泥腥味,这味道险些没让她刚吃的饭呕出去。
但现在有外人在场,她也不太好发作,再加上今日是中秋,难得的团圆佳节,也就让这董仲清乐呵一日吧。
似乎是察觉到许慧的目光,董仲清只是认真地吃饭,一副不为外物动摇的模样。
吃过午饭之后,岑嫣便开始蒸桂花糕,她指挥许慧帮忙将煮熟的板栗放到清水里剥壳,自己则将一块洗干净的纱布放到董承志之前就做好的竹制模具中。
随后再用洗干净的刀划开拌好的米粉,分成许多小块,才将模具放到锅中的甑子里蒸。
甑子是专门用来蒸东西的器物,之前刚到搬到这栋房子里来时,董承志就拿一些竹条和木片制作了这个甑子,方便平时蒸些东西吃。甑子的容量足够大,如今来蒸桂花米糕倒是正合适。
这时,许慧已经将金黄的板栗剥了大半,岑嫣空了手,也跟着过去帮忙,两人没多会儿就剥好了一大盆。
等到板栗全都剥好之后,岑嫣便找了擂锤棒在盆里捣,又让许慧帮忙往里面加桂花蜜、面粉和少量的桂花,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混合到一起。
“这些东西都很香啊,让人忍不住想吃,特别是这板栗,我刚才剥的时候就忍不住吃了好几个。”
“等回头咱们再去山上找找,夫君时不时就能带些回来,咱若是仔细去找,说不定能多找些回家来放着,等到冬日里再拿出来吃,咱们也能添个吃食。”
“行,反正明日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到时候就去山上看看,只早些回来就行。
婆媳两人很快就商量并且约定好明日的事情。
捣碎板栗是一个耗费力气的活计,岑嫣没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力气,许慧立马接着继续捣,婆媳两人轮番上阵,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将板栗充分捣碎,并且让板栗和几样东西充分融合。
这时候,锅中的米糕似乎也蒸的差不多了,岑嫣揭开木制甑子,提着甑子的两边,把甑子放到锅边放置一会儿,等到甑子凉一点才把中间放着的模具拿出来。
许慧拿着一双筷子站在旁边,试探道:“可是需要帮忙?”
“是要帮忙,要让您帮我品尝品尝着东西味道如何。”岑嫣的脸上绽放出一个花一般的笑。
她小心地将纱布揭开,让许慧拿着筷子夹走一块糕点,那糕点早就成形。只是因着没有筛子,所以糕点的口感并不算细腻,不过现下这境况,也只能这般。
许慧夹着那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随后大口大口地呼着热气。
“娘,味道如何?”见许慧缓了许久,岑嫣才开口问。
这时,许慧朝岑嫣竖起一个大拇指:“嫣娘,你这手艺都比得上城里卖的那些糕点铺子了,你做的这糕点确实不错。”
说着,许慧又忍不住夹了一块泛着桂花香味的糕点,岑嫣原本以为许慧是觉得好吃,所以忍不住再尝一块,没想到却是递到自己嘴边。
“你张嘴啊?”
许慧疑惑。
“哎。”
岑嫣小心地张开嘴,桂花糕中因为加入有香味的核桃粉,变得格外香些,再加上桂花蜜的香甜,这糕点吃起来竟十分可口。
就在这时,婆媳两人听到屋外董繁枝同吴文兰说话的声音。
随后,两人便见到吴文兰抱着一个白青色的大冬瓜进门,她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香甜味。
忙问道:“听说你们在家做糕,我就想着过来蹭你们的吃食,如今这算是赶巧了吗?”
第68章 山后的桂花是人种的听闻此话,吴文……
“你倒是来的正巧呢,咱们这糕刚做出来呢,你快过来尝尝。”
岑嫣招呼了一声,然后立马收拾好,将刚才捣好的板栗糕拿模具装好,随后放甑子里继续下锅蒸。
将冬瓜放在楼梯脚之后,吴文兰便熟门熟路地去屋后舀水洗手。
冬瓜上沾的粉末和泥巴多,得洗洗才好。
许慧刚才远远就瞧见那大冬瓜,欣喜地就跑过去瞧。跑过去一看,冬瓜长得圆头圆脑的,看着就格外喜人。
“文兰,你家这冬瓜可真大,你们家有心了。”看得出是用心侍弄过的,否则可长不了这么大。
这时,吴文兰也洗好手回来了,她揉了揉有些发痒的手背,才用手捻了一块桂花糕。
吃了一口,她才含糊道:“我家昨日一整日都在收瓜,南瓜冬瓜收了许多,堆满了屋子,当时我爹娘就说要给你们送些过来。这不,这时我才有空过来。”
吃完那块糕,她还不忘夸奖糕点做的不错。
许慧笑道:“既觉得好吃,那就多吃些,我拿两块去外面叫你伯他们也尝尝。”
今日做的桂花糕足够多,足够大家伙儿吃。
见许慧走了,吴文兰这才想起来正事,她先是将寨子里的中秋偷菜的传统介绍了一番,才道:“嫣娘,咱们夜里去偷瓜果去?可好玩了,我记得寨子里有人种了些橘树和梨树,咱们晚上去摘几个。”
“这,不好吧?我们是新来的,人家万一不高兴可怎么办?”
“有什么不高兴的,你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和村里人接触接触。再说了,咱们只拿一两个,又不是把人家主人家的东西给全部搬走。”
想了想,岑嫣微微点头。
“你问枝娘没有?她年岁小些,估计也喜欢出去玩。”
“刚来时我就同枝娘说了,她当时想也没想就说要跟去玩,才不像你这般瞻前顾后。”
岑嫣腼腆地笑了笑,舀了一大瓢水往锅里加,吴文兰自觉地帮忙往炉灶里添柴。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泛着桂花香,两人便聊起后山的桂花。
“我看着后山的桂花树似乎是有人种下的,但却没见什么人家,所以才敢大胆采些回来做吃食。”
听闻此话,吴文兰眼神微闪:“那后面啊,之前发生过火灾,那户人家只留下一个儿子,之后便不在那里待,去他外家那边了。”
说起这个,她就有些唏嘘,那户人家种的桂花树很多,每到秋日,香飘十里。
当初她还时常在秋日跑去人家门口玩,坐在桂花树下悠闲地看树上金色的花朵,捡桂花。
“这样啊?那上面岂不是?”岑嫣瞳孔微缩。
“没事的,那两口子都是和善人。”
吴文兰回忆起来,从前那两口子在寨子里很会做人。她小时候时常过去,人家还经常叫她进屋吃晌午饭,她也因为时常在人家家里蹭饭而时常被父母念叨。
如今已然物是人非。
死人很可怕,但若那死去的人是曾经熟悉且美好的人,便不会觉得有什么,心中还会有淡淡的遗憾。
“待会儿咱们去摘桂花吧,我也想去看看,许久没上那去了,那几棵桂花树想必已经长大了不少。”
听起吴文兰说起从前的事,岑嫣好奇:“火灾是如何发生的?怎么没呢及时逃脱?”
“是冬日里烧碳,半夜里的碳火没处好,所以屋子便烧起来,等到火势大时,人已经被烧在屋里跑不出去了。”
寨子里的楼房都是木制的,房屋外部的木质结构常年日晒雨淋,更易燃。所以很容易就会被烧,且烧起来之后还难以挽救,木房子的燃烧速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
听起吴文兰说这些,岑嫣一阵唏嘘。
“我记得有青砖瓦房,或许能更安全些......”
其实岑嫣也不明白,为何山里的这些房子都是木房子,连一块青砖都没有。
“不知道啊,自我出生起这山里就是木房子,再说了青砖可不好弄,得山外买,且不易运送。”
说着,吴文兰又拿了一块桂花糕。
她觉得岑嫣做的桂花糕跟她从前吃过的桂花糕味道很不一样,里面蕴含的香味与其他的不同。
“嫣娘,你这桂花糕里面都加了些什么呀?”
她感觉这糕点里似乎有她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让她一直猜不透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怪让人抓心挠肝。
“哦,我在里面加了一些核桃粉,你问的大概就是这个吧?”岑嫣笑着拿了一块桂花糕,品味着糕点中散发出的清香。
吴文兰眸中忽的熠熠生辉,她就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你们去山上捡核桃了?我就说嘛,这味道怪香的,原来是山核桃。”
随后她又约道:“最近山里的东西可多了,咱们多去捡些东西吧。我听说在这里的人在山上捡了许多茶籽,他们说要拿来榨油嘞。你们家不是没多少油嘛,咱们去山上碰碰运气,采些回来榨油。”
现在这锅里的油,还是吴文兰和吴寒蝉两家人送的,送来的那些油不少,最近这两个月倒是够用。
但用来过冬肯定是不够的,还得想办法储存过冬的油才是。董伯年当时就说,过些时候跟着山里人下山买些油带回来就是了。
只是,岑嫣有些忧心,山里人也没说什么固定时候出山,若是今年恰好不出去了呢,那她们家还过不过了?
吴文兰这么一说,可不就是有了瞌睡送枕头。
“茶籽,山上自个儿就长吗?”
“自然,山上时不时就能遇到一棵茶树,现在正是结果的时候,咱们多去摘些回来晒,晒好就能准备榨油。”
说着,吴文兰扬起笑脸:“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春初的茶花,漫山遍野都是红色粉色的茶花,好看极了。”
听对方的描述,山上的茶树竟还不少,岑嫣也有些高兴。
她其实只见过茶花,吃过茶油,还没见过茶树结籽。
“文兰,茶树长什么模样,茶籽又是什么模样?”
见对方似乎真不知道这东西,吴文兰也十分耐心地解释,茶果茶籽的模样。
循着对方的话,岑嫣回想起前些日子跟着去山上的场景,可惜记忆中却一无所获。
“那咱们明日就去山上瞧瞧,正好我和婆母约好了,到时候带上枝娘,咱们一块去山上捡东西,估计还能摘些果子。”
“那正好,咱们明日每人背一个背篓,到山上见到什么就捡什么。”
“哈哈哈,你是要把整个山搬回家吗?”
两人有说有笑,这时候锅里的水也已经滚开了,甑子边的水不停的冒泡。
外面的董繁枝风一般地跑到厨房,欣喜道:“嫂嫂,这薏苡里面真有米,是褐色的,比糯米还大些。剥开这层褐色的皮,里面就是白色的仁。”
说着,董繁枝陶醉地轻嗅了一下,那薏苡似乎有一股子草香,而那草香之下似乎又蕴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说不上多好闻。
至少董繁枝险些吐了出来。
“嫂嫂,我怎么感觉这东西有些不好闻啊?”
岑嫣掩嘴偷笑:“枝娘,哪有你这样的?薏苡要先晒上几日再剥开,你现在剥开,生薏苡的味道,一般人可受不住。”
她朝董繁枝招手道:“快过来吃桂花糕,你文兰姐姐都吃了好几块了呢。你也过来多吃几块,等回头啊,长得比你文兰姐姐还高些才好。”
她这话一出,吴文兰就咧嘴笑:“吃个糕就能长高?且让枝娘再等几年吧,我可比她大许多呢,还得再好好长长才是。”
她今年十三岁,枝娘今年八岁,两人差着足足五岁。当她五年是白长的?能让枝娘长一年就超过她?
这就跟人长肥肉是一个道,许多年攒到一起的肉,怎么能指望几天就丢掉?
都是需要慢慢来的。
“正好呢,我就是想进来拿两块糕的。”董繁枝拿着糕,就又到外面看谷子去了。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板栗糕也蒸好了,当岑嫣把糕点放到灶上时,整个厨房都是板栗的香味。
“板栗就是比其他东西要香的多,咱们明日去山上若是能捡到板栗,你可得教我做这个板栗糕,我回头就让我娘做。”
岑嫣斜倪了她一眼:“为何不自己学着做,这东西也不难。”
她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夹了好几块糕点放到大海碗里,预备着放凉。
板栗糕和刚才的桂花糕不一样,里面的芯都是实打实的,散热自然没那么快,得放一会儿才凉。
见岑嫣的糕都做好了,吴文兰一边灭了炉灶的火,转移冒着烟的木柴,一边道:“这火不要了吧,我退了哈?”
“哎,退吧。”岑嫣点头。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
岑嫣抬头:“外面这是怎么了?”
吴文兰熟悉这个声音,她心中有数:“这是在筛谷壳,估计是婶子在外头用簸箕筛谷子。”
一般谷子晒的干一些了,就可以开始筛谷壳,每日不停地筛,等到最后谷子晒干收仓库的那一日,谷壳也就清的差不多了。
岑嫣这时候才想起前两日许慧不就跟她说起用簸箕筛谷壳的事情吗?
当时许慧还跟她说,筛谷壳不容易。
她心下好奇,拿端着装板栗糕的碗就走到门口去看,果然看到许慧正站在阴凉处拿簸箕不断地往上甩,重一些的谷子先重重落下,那些轻一些未饱满的谷壳在后面落下。
许慧巧妙地利用两者落下时间的不同,把后头落下的谷壳抖落出去。
而她身边布满了灰尘,空气中都飘着几根细小的黄色稻草。
第69章 草丛里藏了个人“小黄,可别跑远了,……
岑嫣小心地上前,喊道:“娘,吃不吃板栗糕?”
“啊?”
许慧正专注地筛谷子呢,乍然听到儿媳妇叫她,筛谷壳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回头一瞧,就发现儿媳妇正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黄色的糕,她猜测这就是儿媳妇说的板栗糕。
岑嫣见婆婆没反应,重复了一句:“娘,吃不吃板栗糕?”
这时,许慧也反应过来:“我倒是想吃,但我现在可不方便。”
她虽说着话,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我喂您嘛,您只管张嘴就成。”岑嫣直接趁着许慧往簸箕里换谷子的时候,快速将一块板栗糕放到许慧嘴里。
“真甜。”
岑嫣高兴地自己也拿了一块,才将碗给吴文兰和董繁枝两人给分了。
随后她从屋内拿出一个簸箕,装了些谷子,站在旁边跟着许慧学筛谷子。因为从前并没有干过这种活儿,所以她最初的动作有些生涩。
抖了两下,发现有些沉重,她往许慧的方向看了一眼,默默倒出一部分谷子,筛起谷子来。
许是倒出一部分谷子,筛东西也轻便了许多。,只是时不时掉出几粒谷子。
“哎哟,嫣娘啊,这谷子还是让我筛吧,你去旁边歇着去。”许慧有些心疼那些掉出去的谷子。
岑嫣面色有些尴尬,旁边的吴文兰见了,笑道:“婶子,人都有第一次嘛。不过嫣娘还是以后再练练,咱们今日去后山玩玩去。”
“行,你们都去玩,我这里没事的。”
从前家里每每收回谷子,她都是这般筛谷子的,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吴文兰约着岑嫣和董繁枝一起,将装糕点的碗放回厨房的桌子上,三人提着簸箕和篓子正准备往山上去,坎子下头就有人上来。
定睛一看,竟是吴竹蝉带着一大碗吃食过来,隐隐约约是焦糖色的。
岑嫣立马拉住两人:“你们俩别着急走,那是不是冷油果?”
“看着有点像。”吴文兰探头探脑地往下看,直接上前迎接。
吴家两姐妹说说笑笑地走上来,许慧这时也放下簸箕招呼。
“婶子,嫂子,这是我娘让我今日让我拿过来的冷油果,里面加了些白糖,说是让你们尝尝。”
“怎么如此客气?这倒是让我们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都是应该的,咱们平日里也该多往来往来才是。上次婶子送我们家的肉干,我们家现在都还没吃完呢。”
“说的倒是。”许慧立马上前接了那碗冷油果,招呼几人进屋坐下。
岑嫣此时已经倒了两杯茶水出来,一杯给吴竹蝉,一杯给许慧。
“今日这太阳还是有些烈,快喝口水,降降暑气。”岑嫣笑着招呼。
吴竹蝉乖巧地应下,喝下杯中的茶水,忽的,她感觉有些冰冰凉凉的。
不由好奇问道:“这茶水里可是加了什么?今日喝着,怎么感觉格外凉爽些?”
她又仔细品了品,这茶水分明就是草珊瑚泡的茶水,她很熟悉这个味道,但今日喝着,却有几分不同来。
说起这个,屋内的众人都看向岑嫣。
岑嫣轻笑:“我在这里面加了些干薄荷,想着能消解些暑气。”
“怪不得呢,喝起来凉丝丝的,倒真是一宗巧思,回头我也家去弄去。每每到嫂嫂这里,我都能学到些东西。”
旁边的吴文兰仔细观察几人感觉今日似乎有些不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她却说不出来。
这时,许慧想起刚才吃的板栗糕,大方地把碗推到吴竹蝉面前,让她品尝。
她看着面前精致的糕点,看了一眼许慧,再看了一眼岑嫣:“这是嫂嫂那天说要做的糕点吧?”
“嗯,是你嫂嫂做的板栗糕。”
“快尝尝?”
岑嫣笑眯眯的,她也没想到直接一次就能做成功。
吴竹蝉细细放入口中品尝,觉得味道实在不错。
岑嫣几人也拿着碗开始品尝起冷油果来,双方互相品尝对方的吃食,都觉得十分不错。
之后便开始了一番商业互捧。
都是舍得放料,且吃食的原料都不是简单物件,味道自然格外好吃些。
这时,许慧才有功夫问起董仲清来,得知两人提着早上挖的一半泥鳅去吴家,两人现在还在吴家吃果子呢。
“这臭小子,都不着觉家了。”许慧笑骂,她语气虽是责怪,但语气上不见一丝怒意。
这时,岑嫣想起几人约好要去后山摘桂花的事情,便想着多约个人过去,也能热闹些。
“竹蝉,你要不要跟我们去摘桂花啊?”
“摘桂花?后面山上的桂花吗?”
很显然,吴竹蝉也对这附近的情况门清。
岑嫣点头。
“咱们三个人都要去呢,你也一起吧?”
看着桌边的几人,吴竹蝉点头。
她年岁并不算大,就是喜欢到处玩耍的年纪,何况岑嫣三人跟她年纪相差并不算大。
看着面前的几个少女脸上洋溢着明艳而蓬勃的笑容,许慧也不由想起自己十多岁还做姑娘的时候,仿佛也是这般。
平日里没什么玩的,就喜欢跟村里的同龄姑娘约着去山上玩耍,摘些野草野果回家。
有时候看到些长得奇特怪异的草,她还会不远万里地拿着那些草回村问村里的老头老太太。
村里年岁渐长的老人们见识多,也会自己采药看些小病,自然认识许多药材。
当初的她也因此识得许多药材。
如今再次看到这些年轻的少女,她也觉得自己年轻了不少。
“行,你们都去摘桂花,记得多摘些,到时候给我也带一些桂花枝回来。”房间里的桂花开了几日,都没从前那般香了。
岑嫣刚才似是瞧出了许慧眼底的落寞,她想了想,道:
“娘,要不你也同咱们一起去摘桂花吧,后山的桂花可香了,咱们都去熏熏。等到时候回来,咱们的呼吸都是香的。”
许慧笑眯了眼。
“你倒是会说话,只是我走了,这里的谷子可怎么办呢?”
岑嫣想了想,朝烧瓦的瓦窑那边望了一眼,道:“我去把夫君叫过来看一会儿谷子就行。”
也不等许慧回答,岑嫣就往瓦窑的方向走,她走到菜地旁边,也不往那边走,只站着冲着那边喊了一声。
董伯年正在瓦窑旁边看书研究关于制瓦的技艺,就听到岑嫣叫他,他立马把书放在怀里,朝岑嫣的方向跑去。
望着董伯年的背影,董承志捧着着面前编好的竹粪箕,失笑道:“这孩子,媳妇叫他能高兴成这样?”
董伯年可不知道这些,岑嫣主动找自己,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想别的。
最近这几日,岑嫣若有若无地避开他,他正想着如何缓和两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岑嫣现在就主动找他,他怎么能不高兴?
跑到岑嫣面前,他欣喜地道:“娘子,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见他眼神火热地盯着自己,岑嫣感觉耳根火辣辣的。
“我们要去后山摘桂花,所以......想叫你去帮忙看一下谷子。”
董伯年的笑容瞬间停滞。
看谷子?
在听到岑嫣说要去摘桂花的时候,他还以为是约自己一起去呢,没想到只是去帮忙看谷子啊。
他有些沮丧,但很快又恢复神色:“娘子,既然是你叫我帮忙,可有什么奖励?”
“奖励?”
岑嫣现在什么都没有,哪里有什么奖励给董伯年?
正待说话,就感觉自己脸上蜻蜓点水地落下一个吻,等到她反应过来时,董伯年已经往晒垫的方向去了。
“这真是!”
岑嫣捂着脸,跺了跺脚,才往许慧等人的方向走去。
五人浩浩荡荡地带着小黄往山上走,先是穿过竹林,之后便到了那几棵桂花树所在的地方。
“后山的东西可真多啊,我看到竹林里有很多竹枝,待会可以捡些回去做扫把。正好做出来,这段时间咱们还能用上。”
“竹扫把?”
岑嫣忽的回想起刚到董家时,家中扫院子的大扫把就是竹条子做的,而家中惯常用的小扫把则是用高粱做的。
“嗯,待会儿咱们采好了桂花,再来这里捡一大把回去。”
岑嫣和董繁枝姑嫂路过这片林子两次,也不曾想到过捡竹枝头去做扫把,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心虚地互相对视一眼。
不过两人也没想那么多,很快就被桂花吸引了视线。
今日的桂花香味似乎变得更浓郁了,落下的桂花都变多了。
小黄似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在桂花树下拱来拱去,小口小口地把桂花嚼进嘴里。
吃了一会儿桂花,他似是对旁边草丛感兴趣,直接窜进草丛里去了。
看着小黄的身影消失,淹没在草丛中,岑嫣眉头微蹙,冲着草丛的方向喊了一声。
“小黄,可别跑远了,待会儿咱们就回去了。”
草丛里只是哼唧了一声,岑嫣这才放心。
小黄听得懂人话,能哼哼,说明他已经把岑嫣的话给听进去了。
“快拿杆子来,咱们把桂花敲下来,簸箕就放那......”
许慧这边已经指挥起几个人小姑娘,几人在许慧的指挥下,倒也配合得十分默契,没多会儿,簸箕里就攒了许多桂花在其中。
岑嫣也跟着加入几人,在地上捡桂花,把桂花都收集到背篓里去。
这时,吴文兰忽的在脑子灵光一闪,她立马就想明白刚才的事情,为什么她觉得吴竹蝉奇怪了。
今日吴竹蝉说的汉话似乎变得格外流利些。
她心下好奇,凑过去找吴竹蝉嘀嘀咕咕。
与此同时,草丛里似乎也生出了动静,忽然有一个男子嗷的一声,从草丛里跳出来。
“啊!啊!啊!哪里来的狗?疯狗!”
那名男子边跑边喊,倒是把正在打桂花的几人吓了一跳。
第70章 偷月亮菜(一)安排好今日偷菜要做……
怎么会有个男子在这里?
几人疑惑。
这里确实有些偏僻,那男子刚才在草丛里藏着不出来,她们这里又都是几个女子,若是那人起了什么歹心,她们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可讨不着什么好。
几人慢慢退后,岑嫣看准了旁边散落的树枝,预备着若是遇上什么,就直接提起那根树枝防卫。
这时,那男子看向几人。
“你们不管管这条狗吗?”
许慧年岁最长,立马反应过来,叫住了小黄,小黄原本追着人玩的乐呵,乍然听到叫喊声,心里有些不高兴,到底还是停下了动作。
吴文兰听着这人的声音,就觉得有些熟悉。
“你是什么人,怎么没在寨子里见过你?”
山里的人家不算多,只有几十户人家,但住了这么些年,彼此都十分熟悉,哪怕连哪家人新添了人口都知道,可她着实没见过这人。
心下有几分狐疑,最近她二哥说山下似乎有些不太平,有些人从附近的州县要往山里涌,被她二哥撞上过许多次。
所以最近吴世忠琢磨今年要不要提前出山去采购东西。
或许这人就是某处跑过来的贼子奸细也说不定,到时候哪户寨民被害了,那可就不妙了。
“我是谁?”
那人原先被狗追得到处跑,正撑着膝盖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如今又听到这话,险些没背过气去。
他虽说搬去外家,但也还算是这个寨子里的人,他日后也是要在这个寨子里生活的。
现在竟然有人问他是哪儿的人,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忽的,他扭头朝吴文兰看去。
“不知是谁摔在那个坎子边哭,当时还让人背着才好......”
他朝桂花树旁的草丛指了指,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似乎是在调侃。
她这才知道,这人就是这处桂花树的主人。她朝吴竹蝉看了一眼,恰好对方也扭过头看她,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肯定。
毕竟,能知道她摔过,且对这块地方如此熟悉的人,她真的想不到还有谁。
“杨胜?”
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面色也和缓许多,笑容变得清澈起来,如三月的流水荡漾。
“文兰,你终于想起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吴文兰诧异,杨胜的外家还要翻好几座山头,走一日的功夫才到呢。
“我?没地方去了呗。”
说着,杨胜自顾自地往桂花树上爬,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同吴文兰几人聊起天来,吴竹蝉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
既然不是什么坏人,岑嫣这才放下心,又继续捡桂花,小黄在旁边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着吴文兰几人说的是洞语,她们也不知道在说啥,只知道在摘好桂花之后,吴文兰和吴竹蝉欢欢喜喜地拉着杨胜回家,但那杨胜似乎有些不情愿。
岑嫣看着几人的模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再加上刚才在厨房时,吴文兰同她说的事情,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猜测,只是人家的事情也与她无关,便很快抛之脑后。
竹林里的竹叶哗啦啦地落下,几人蹲在林子底下捡竹枝,小黄又开始在竹林里扫荡,不知道在找什么。
“我看呐,咱们日后出门都带着小黄,也能安全些。”
说起这个,许慧又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人被小黄追着跑的场景,滑稽极了。
岑嫣和董繁枝听了,也跟着笑。
到底,岑嫣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小黄的作用可不止这么些,他还能捕猎,比咱们人都能干。”
说起这事,可不就联想起董仲清之前在山上逮兔子的事情,原本那兔子都到手上了,可董仲清不知怎得,竟然手滑,最后竟让兔子给跑了。
最后还是小黄给追回来的,这事儿被董伯年拿回来说了之后,家里人就夸小黄能干。
似乎是知道有人夸他,小黄竟真在竹林里发现了什么。
“吱吱吱,吱吱吱。”
不远处传来野物的叫声,岑嫣手上拿着一大把竹枝,抬腿就往小黄的那边走,想要去查看情况。
小黄一直在竹子根部拱,不知道在拱什么,隐约好像有一个洞在那边。
“吱!吱吱!”
那玩意儿似乎被抓住了,发出了激烈的反抗,但小黄的牙齿何等锋利,根本就不让那小东西有任何动作,那小东西挣扎了许久,似乎没了多少力气,最后竟也停止了挣扎。
岑嫣凑得近一些,看清楚了小黄叼着的小东西,看着就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老鼠,那只老鼠的牙齿尖尖长长的,腮帮子鼓鼓的,看着格外胖些,竟跟家里养的大肥猪有些像。
她不认识这东西,还是身后的许慧走上前才道。
“呀,这东西好像是竹鼠,看着还怪大的哩。”
“今日小黄又立功了!耶,嘿。”董繁枝想伸手抚摸小黄以示鼓励,但又怕影响嘴里正叼着猎物的小黄,只能紧紧地捏着双手,小心地看着小黄。
......
“今日小黄运气真不错,这竹鼠的味道很鲜美,长得还比田鼠大,待会我把竹鼠处了,晚上咱们加餐。”
小黄有些得意,低头又抬头,踢踏了一下脚。
董伯年立马就明白小黄的意思:“放心,也有你的,家里的肉还多着,你只管放心。今日团圆节,只管让你吃个够。”
小黄这才乐呵呵地跑去谷子旁边坐着,他的身子坐得格外端正,看着就像一个守卫的士兵。
等到晚饭时,家里的饭菜便由董伯年整治,岑嫣跟在他旁边打下手,许慧和董繁枝在外头收拾谷壳。
“娘子,帮我剥些蒜。”
岑嫣应下,不仅把蒜给剥了,就连生姜也削好了皮。
见这情况,董伯年满意地笑:“果然还是娘子做事细心。”
“这不是做菜都要备上的吗?不过是顺手罢了。”说着,岑嫣往炉灶里加了些柴禾,炉子里的火烧的旺旺的。
不知为何,晚上做菜做得格外快一些,加上董仲清带回家的泥鳅,又添了一个菜。
泥鳅本来就生活在泥巴里,所以泥鳅的味道也格外腥些,为了去除这个味道,岑嫣直接去屋边采了些沙姜回来,这么一用,做出来的泥鳅果然喷香喷香的。
待摆到饭桌上,整个桌子上摆满了肉菜,有荤有素,就连小黄都得了一大碗肉在旁边。
此时小黄正把骨头啃的欢,尾巴偶尔还摆几下,一脸惬意。
岑嫣瞧着众人惬意吃着竹鼠肉的模样,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好奇,犹豫了许久,她终是夹了一小块肉,闭着眼睛放到嘴里品尝,竟发现竹鼠的味道似乎很不错。
柔嫩香滑的肉滋滋地在口中爆开,再加上香料的味道,这竹鼠肉竟然意外有些好吃。
这时,她饭碗里多了一块肉,那块肉是块焦黄的鸡肉。
“你若吃不惯,就多吃些鸡肉。”
“嗯。”岑嫣点点头。
吃过晚饭之后,外头的天也渐渐暗了下来,众人都洗漱了一遍。
吴文兰便和吴竹蝉姐弟跑过来约她们一起出门,不仅岑嫣、董仲清和董繁枝跟着去,就连董伯年也主动提出要一起去偷月亮菜,拦都拦不住。
在此之前,董伯年自然听说偷月亮菜的典故,这就是山里人为了撮合年轻男女一起玩,所以才提出的,他媳妇要是自个儿去了,到时候被别家的男子拐跑了可怎么好。
虽说山里人偷月亮菜并不会做什么歹事,毕竟寨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是规规矩矩的。
可他就是怕自个媳妇被其他男的给勾走了心。
得跟着才行!
至于岑嫣这边,她总觉得后背热乎乎的,似乎被什么东西烫了一般。
但她很快就被夜里的景色给吸引了目光,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大,就跟洗澡的木盆那样大。月光也格外明亮,除了带着些许朦胧的蓝黑色,这亮度竟也跟白日里的太阳没多少差别。
虽是已经打了谷子,但稻田的田埂上似乎还能传来一两声青蛙的叫声,蟋蟀也时不时地叫,连绵不绝的声音让这个夜变得更加和谐,让人感觉身心都格外宁静些。
忽的,从不远处窜出一个人来,岑嫣盯着打量了一会儿,发现那人正是白日里遇到的那个少年。
“爹他们跟你说好了没?”吴文兰问。
“嗯。”少年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行,那你就在咱家待着也成,不差你那碗饭。”
“好。”少年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哭腔。
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吴寒蝉跑出来打断,他可没忘,今夜他们是出来玩的,这可是寨子里鼓励众人一起玩的事情,错过今日就没有了。
等下一回要凑够这么多人一起玩,那得等到啥时候去?
他心里自然有几分着急。
“好了,你们也别说别的了,咱们先说说今日去哪里玩,玩什么?”
吴文兰白了吴寒蝉一眼,月光明亮,吴寒蝉看了个实实在在,身子抖了一下。
语气似乎也软和了许多:“本来就是啊,咱们可不能耽搁时间,要是玩的太晚,到时候家里人出来找,咱们可是要挨竹条子的。”
吴寒蝉说的竹条子就是竹子的枝条,平日里拿来抽打家里不听话的猪,有时候也会顺手拿来抽打不听话的小孩。
竹条子打人很疼,但只会伤皮而不会伤到骨头,所以孩子家长并不会担心孩子打坏,下手也省力。每次往死里抽,孩子被抽的哇哇大叫,但养个几日,这种竹子抽打过的伤就会好,深受农户家长的喜爱。
之前吴寒蝉因为不听话去河边玩,就被家中父母请了一顿‘竹笋炒肉’,哪怕是现在,吴寒蝉还是对那段‘竹笋炒肉’的记忆犹新。
“知道你胆儿小。”吴文兰勾起唇角。
继续道:“我记得那边山脚下有一块地种了些红薯,还有那边的山上种了几颗梨树,地里的辣椒也可以采些回来,咱们待会儿就在......”
说着,她环顾田野上的稻田,很快就锁定一个稻草堆多的稻田道:“咱们待会儿就去那个田里生火烤红薯,烤梨吃。”
安排好今日偷菜要做的事情,几人心里也有了些主意,欢欢喜喜地先朝着红薯地跑。
山里种红薯的地不少,因着红薯藤能喂猪,且红薯香甜口感好,冬日里还能作为粮食来用,最重要的一点是——红薯抗旱。
所以山民也喜欢在山上开垦山地来种植红薯。
月亮为众人照亮,前前后后地跟着,岑嫣便走在其间,前后都有人,这让她也安心了许多。
第71章 偷月亮菜(二)在月光的映照下,白……
来到红薯地,果然就看到成片的红薯藤铺满地,有些藤蔓上还长着几多喇叭似的小花,那花便是红薯花。
在月光的映照下,白色花瓣的红薯花似乎染上了一层光晕,让人感觉格外显眼些,而杯子似的花颈里泛着淡淡的紫色让人感觉含蓄又迷人。
岑嫣小心地在地里探查,拿出早就备好的木棍就开始刨。
只要能冲着红薯根部刨,多多少少都能刨到几个手掌差不多大小的红薯。
众人正刨得热火朝天之际,吴文兰压低声音说话。
“你们挖红薯也别逮着一株红薯挖,每个红薯藤根部挖一个也就罢了,可别把人家的根藤全给造了,会挨骂的。”
“知道哩,咱们尽量别破坏人家的庄稼,尤其是庄稼地里的泥,待会儿我们再把这些泥巴刨回去。”
对山里的庄户人家来说,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那毫无疑问就是泥巴,而且是庄稼地里养出来的泥巴。当然,眼前地里的泥巴泛着黄红色,算不上多肥沃的泥巴,但对这块地的主人来说,还是十分珍贵。
一行人只挖了约莫二十个大大小小的红薯,收拾好作案现场之后,便猫着身子往梨树的方向走。
红薯放在之前吴文兰带来的布袋里,这会儿装的严严实实的,董伯年自告奋勇地提着,在场之人,只有他的年纪最长让他拿着也最合适。
走在路上,遇到一条小河沟,众人蹲在沟里洗手,刚才挖红薯,手上多多少少沾了些泥巴,就连指甲盖里都有许多。
岑嫣小心地搓手上的泥巴,仔细观察着沟里的水,生怕沟里会蹦出什么东西来。好在,她最后手都洗干净了,水沟里的水依旧叮咚叮咚地流淌。
忽的,旁边的董伯年哗啦地从水中抓上来一个东西。
岑嫣不错眼地盯着董伯年的手看,生怕他抓住的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在他最后摆弄着手上的东西时,岑嫣借着月光看清他手中的东西。
“螃蟹?”
“嫣娘,你眼力可真好。刚才我洗手时,这只螃蟹恰好在沟里动了一下,我伸手一探,果然就抓着它了。”
其他人听说董伯年抓住了螃蟹,就跑过来瞧,发现他手里的东西果然是螃蟹,心里有些喜。
“咱们也在沟里试试抓些螃蟹吧,若是能多抓到几只,咱们待会儿烤红薯的时候顺便烤上些螃蟹,味道倒是极好。”
董仲清和吴寒蝉白日里才抓过泥鳅,如今又有了抓螃蟹的任务,自然乐的合不拢嘴。
欢喜道:“要不咱们再分工?你们去摘梨回来,我跟俩在这里抓螃蟹,待会儿咱们去刚才约定好的稻田里会合就成。”
相对于去摘梨,这两人显然更喜欢在沟里抓螃蟹,再加上刚才在红薯地里确实耗费了不少时间,如今分开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他们也能快些吃上东西。
吴文兰点头,带着岑嫣等人往去摘梨。
种梨的林子里有许多树,看着有些幽深昏暗,只能依稀借着月光往前走。
忽地旁边树上的一只鸟叫了一声,而后飞走,把几人吓一跳。
岑嫣更是直接跌到董伯年身上,此刻她心口砰砰的跳,顺势紧紧地抱着董伯年。
只有抱着他,岑嫣才能感觉到踏实和安全,她此刻觉得董伯年挺阔的怀抱无比温暖。
“呀,这只鸟可真讨人厌,可把我吓一跳!”
“可不是嘛!”吴竹蝉愤愤地朝刚才鸟儿飞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
杨胜此时便笑:“既然怕,那还要在中秋的时候跑出来偷什么月亮菜?”他向来一个人来往惯了,自然不畏惧这些东西。
“我哪里是怕了?不过是一时间被吓到了而已。”
今日能够答应跑出来偷菜的人,能是什么胆子小的人么?都是有几分见识的,何况当初跑出山里玩,甚至逃荒的时候,她什么没见过?
这时候,董繁枝也跟着跑出来搭腔:“枝娘也没被吓到,嘿嘿,我们胆子可大了!”
说着,她扬起手中的长棍。
几人在前头争执,根本就没注意到最后头的两人情况不对,此时的董伯年已经紧紧地拉住了岑嫣的手。
这次的岑嫣没有挣脱董伯年,她觉得格外安心,前头的人赶路,两人在后头拉着手互相搀扶。
确切地说,是董伯年扶着岑嫣走,他常年走山路,可一点都不怕走不稳,但他乐在其中。
今天娘子好像又喜欢他一点。
到达梨树下时,吴文兰和吴竹蝉欣喜地笑道:“这树上还挂着几个果子呢。”
“看着似乎有些少。”岑嫣插了一句,打量面前的几棵梨树。
这时,杨胜接话:“偷月亮菜是咱们这边寨子的传统,许是这家主人早就把梨收过一遍了。”
“你还挺聪明的嘛。”吴文兰夸了一句,快速伸手去摘一颗离她最近的梨。
而后又继续道:“我早就盯上全叔这处的梨树了,昨日并着今日,我看到全叔收了许多梨回家,当时我还跟他说我要到他家地里偷梨。你猜怎么着,当时他满口答了,还跟我说给我留几个,让我尽管摘。你们呀,今日能够看到这树上的梨,还是多亏了我,要不可就没有喽!”
见她已经开始摘梨,其他人也纷纷跟着开始摘梨。
一边摘梨一边道:“那咱们今日能够吃上梨,那确实得托你的福。”
“那可不。”吴文兰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
梨树上挂着的梨被几人麻利地摘光了,一阵凉风吹过,只余下梨树的叶子在树上随风飘摇。
就在这时,岑嫣就隐约听到附近有什么声音,她站定一看,隐约看到几个黑色的人影从山下上来。
不知那些人是干啥的,岑嫣立马提醒有人来,吴文兰往下瞧了一眼,那些人走的极快,她猜测那些人也是一样的目的,想到众人已经摘光了梨,若是对方知道了,自己这行人说不定还会搭进去几个梨。
她辛苦地从树上摘梨,自己都没来得及吃上呢,可别到时候便宜了别人。当即做出了决定,她们先往山下走一段,她记得下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土坡,她们到时候就在那躲一会儿,避开那些人。
快速将事情安排好,众人连忙提着布袋装好的梨下坡,而后用棍子探了一下草丛,随后直接往土坡后的草丛走,趴在茅草之下,几人趴得严严实实的。
岑嫣此刻紧紧地握住董伯年的手臂,感觉惊险又刺激,她从未干过这种事,紧张极了。
那一行人果然走上山,一边走还一边说这边树上的梨长得多么肥美,他们要如何将梨都摘光。
吴文兰此刻狠狠憋笑,用双手捂住了嘴,生怕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声音。
她不敢想,若是这些人到了地方,发现梨都不翼而飞了会如何跳脚,到时候那场面一定有趣极了,想起这些,她就忍不住乐。
可她嘴上的声音是堵住了,身子却止不住地抖,岑嫣在旁边看的焦心,虽然她也很想笑,可若是真被发现了,她们几个可就笑不出来了。
当那几人快速地往山上的梨树去了,声音也渐渐变小,岑嫣这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道:“你刚才想笑的样子可真够吓人的,我差点就以为咱们要被发现了。”
“怎么会,我可是狠狠忍住了。”
杨胜往上头瞧了一眼,道:“行了,待会儿他们发现树上没梨,很快就要下来,到时候可别和咱们撞上了。”
众人这才收起了笑,迅速往下走。
就在这时,董繁枝往哥哥嫂嫂那边看了一眼。
“嫂嫂,我也想拉手。”
“哎呀,拉什么拉,咱们要快些下山。”
杨胜有些着急,慌忙就拉起董繁枝的手往山下走,感受到陌生大哥哥温热的手,董繁枝也默默地跟着走。
而走在后头的岑嫣此时有些羞涩,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和董伯年拉了许久的手,手心似乎都有些汗水,黏黏腻腻的。
知道她心中所想,董伯年笑着握紧岑嫣的手:“他们现在可没空注意咱们,咱们也快些走吧。”
岑嫣往山下看了一眼,吴文兰等人果然已经甩她们一大截了,便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与董伯年快速下山。
借着夜色和月光的掩护,两人之间的氛围空前和谐。
直到在稻田里生火烤红薯时,两人之间的火花似乎才没那么灼热。
“再多弄点枝条来才好,这稻草不禁烧。”吴文兰指挥董仲清和杨胜,自己则带着吴竹蝉和董繁枝在稻田里逛,在稻田里捡之前遗落下来的稻穗。
岑嫣和董伯年则在火边看火,顺带将吴文兰等人带回来的稻穗烤一遍。
烤稻穗并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岑嫣在失败两次之后就得出经验,只将稻穗放在柴堆的边缘烘烤,果然没一会儿,那些放在边缘的稻穗立马就爆开,露出白色爆米花模样的米花。
因着是稻穗烤出来的米花,几人便将这东西称之为稻穗花。
稻穗花很香,在火的加持下,让稻穗原本就存在的香气挥发得更加完美,黄色的穗子上挂着一粒粒雪花似的穗花,穗花带着一股稻米和糊香味。
一旦放入口中嚼,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那糊稻香也在口中蔓延开,其中还带的有一股子甘甜。
烤过许多稻穗之后,放在火中烤的螃蟹、梨和红薯也陆续开始熟。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边聊起刚才抓螃蟹和摘梨的趣事,自己烤自己面前的螃蟹,就着稻穗花吃,真的感觉美味极了。
中秋就是最适合吃螃蟹的时候,因着此时的螃蟹最为肥美,拥有最肥厚的蟹黄,一口咬下去就滋滋冒黄油,喷香喷香的,让人忍不住分泌出口水。
最后的重头戏就是烤红薯,这些红薯可是众人辛辛苦苦挖了许久的,将黑灰色的红薯皮扒开,里面露出金色的红薯肉,热气腾腾地飘散到每一处,让人忍不住就咬上去。
可刚出火堆的红薯最香,但也是最烫的,吴寒蝉忍不住咬上去,红薯立马就将吴寒蝉的嘴烫了一下。
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岑嫣捧着手中剥开一大半表皮的红薯,忍不住也跟着笑,她虽在笑,却也不忘将剥好的红薯递给旁边的董繁枝,之后又给董伯年剥了一个。
看着面前甜蜜的烤红薯,董伯年心里也甜滋滋的。
他忍不住对岑嫣道:“多谢娘子,娘子剥的红薯必定更甜,为夫爱吃。”
不远处的月亮还在天上挂着,不见一丝的云,似乎变得更圆了,旁边的星星也闪耀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
多年之后,岑嫣和董伯年回忆起这个中秋之夜,依旧觉得这个中秋是她们一起度过的最美中秋。
有山,有树,婵娟明亮可见纹,有满天繁星,还有许多热闹的人......
第72章 瓦成“成了,这瓦烧制成了!”……
过了中秋之后,岑嫣便和吴文兰等人去山里逛,摘山里的山货,竟也带回来许多能够储存过冬的东西。
其中,收回家的茶籽就有三大袋,当时还是叫董伯年一起拉驴去带回来,将那些茶籽带回家之后,便放在新做好的晒垫上晒。
等到茶籽晒干之后,便可以拿去榨油,对董家来说,倒是一件大好事。
家门口的地也长出了嫩绿的蔬菜,但此时只冒出一个小芽苗,相信再过一些时日,这些菜长大些,也不用去采什么野菜。
“呀,这些菜长的可真快,这么快就冒芽了。”岑嫣蹲在菜地旁边瞧,
“可不是,咱们肥料也弄的多,这些菜指定能长的好。”
许慧有些高兴,想着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山那边开个荒地,种上些菜,等到冬日来时,也能有些菜来喂猪。
婆媳两人在菜地旁看新长出的菜,董伯年等人则开启瓦窑,打算查看里面的瓦。
从瓦开始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四日,众人感觉这烧制的时间也算足够,便在前两日就将瓦窑的火撤下来。
此时已经是九月底,天气似乎有些干燥,风也不似从前,竟让人感觉有些冷。
岑嫣裹紧身上的衣裳,现在已然是深秋,家中早就开始用山上打的皮子缝制秋装,再过几日应该就能穿上,她也能暖和些。
忽的,瓦窑那边的董伯年就出现了动静。
“成了,这瓦烧制成了!”
“真成了?!”许慧有些不可置信。
相较之下,岑嫣就显得淡定许多,两人往瓦窑的方向走去。
董伯年几人将烧制好的瓦片整齐地码放到旁边,岑嫣拿起一块青灰色的瓦片。
先用手举起那块瓦片打量了一整圈,之后用手轻轻地掰,发现这瓦的质地有些坚韧,确实是烧制出来的好瓦。
抬头看着几人不断从瓦窑搬出来的瓦片,只略微有几块瓦片裂开,但大多数瓦片都还好好的,也算得上是一种成功。
想起当初放进瓦窑的碗碟和杯子,岑嫣到处寻找,也没看到踪迹。
董伯年似乎知道她要找什么,忙拉住她的手道:“那几样东西我怕不小心被碰坏,都放在那边呢。”
说着,他往一个方向一指,那些碗碟杯子赫然就摆放在那边,看着整整齐齐的,看得出,董伯年是很小心地摆放过一遍。
见到这些东西,岑嫣立马带着董繁枝跑过去瞧,她们烧制的东西大多数也都是好的,只有一个碗和一个碟子有些裂痕,其他的都能拿回家用。
看着面前粗糙的陶碗,岑嫣心中立马对那本书多了几分信任,从目前跟着那本书做过的东西来看,没有不应验的。
那树上记载,若是加入些石灰粉,烧制出来的东西想必也更结实。
如今她们倒是可以继续用瓦窑烧制瓦片,甚至是日常所能用上的碗碟杯子瓦罐之类的东西,如今她就正好缺一个烧火的小炉子。
家中的炉灶虽然常用,但她有时候需要小火熬煮什么东西,用陶炉来烧火熬制就刚刚好。
见到这么多瓦片,最高兴的人自然是董承志,他活了一辈子,第一次知道瓦片是如此制作的。
他起先是朝着窑炉大笑三声,随后望向自家的屋顶。
才道:“入了秋,这秋雨估计就要不停地下,更别提冬日还有雪,咱们得早些把房子盖上瓦片才好。待会咱们再弄些泥做陶泥,多烧些瓦片!”
岑看着面前的窑炉,心中起了主意:“咱们这窑炉要不要拓宽些?”
“拓宽,的确是要拓宽。”董伯年肯定岑嫣的想法之后又转头对董承道:“爹,咱们烧瓦这事儿,估计还要找吴伯说一声。”
董承志闻言,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你说的对,这事的确要跟他说一声。”
山寨里是山民都是用树皮铺就屋顶,有些人家也用茅草稻草做屋顶,但这些根本就不结实。
若是山民知道做瓦的事情,估计也是一件大功德。
“行,待会儿吃过早饭,咱们就去吴家说这事。”
岑嫣瞧着两人说话,立马就明白董伯年的意思,若是山民因着瓦片的事情受了自家恩惠,然后自家在山寨中行走也会方便许多,至少不会出现上次换谷子那般的事情。
吃过了早饭,董承志带着董伯年去吴家找吴世忠说了这事,吴世忠果然很高兴,直接就带着儿子跟着来看董家烧制成的瓦片。
都说事以密成,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乍然听说这大好事,吴世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前他也去山下换过东西,看到山下略富裕的人家都用瓦片来做屋顶,他当时十分羡慕。
也想过要把山下的瓦片带回来,但那些瓦片都是泥土做的,十分笨重。
他们每次下山都是采购生活必须品,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和精力把瓦片运送到山上来?
听说瓦片是用泥土做的,他曾经尝试过,甚至还想去找做瓦的师傅学,可人家是家传的技艺,压根就不传外人,他也只得作罢。
如今突然得知这么一个好消息,他怎么能不欣喜?
吴世忠小心地抚摸制作出来的瓦片成品,轻轻的敲击,发现瓦片确实品质不错,跟他在山下看到的瓦片很像。
“这真是瓦!真是瓦啊!”
感叹之后,他转而激动地同董伯年和董承志询问:“你们今日将做完的事情告诉我,可是有什么想法?”
山民的屋顶并不结实,每每下雨或下雪的时间长了,许多山民的屋顶都会塌。
而董家能将此事告知,并且愿意将做法教给他,当然不止是帮助他们家这么简单。
至少他知道这个法子,必定会忍不住回馈山里人,那些人才是他世世代代要守护的人。
果然,董伯年就道:“我们把这个法子教给您,当然也是有条件的,我希望山民能过得更好。当然,我也希望山民能够一起建造一个大的瓦窑。”
这事,自岑嫣说要拓宽瓦窑时,他就想过了,既然要拓宽瓦窑,变成个大的,何不直接就建一个大的,到时候多让人帮忙干活就行了。
而在这山里,也就只能叫山民帮忙了。
山民也需要用瓦,大家伙儿一起建瓦窑,快些烧制出瓦,总比他们自己在那里磨时间自己制要快得多。
果然,吴世忠在听了之后,脸上也露出一抹笑。
他点头:“果然还是英雄出少年,你这主意确实不错。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召集族人开会,晚些时候就能办好。”
忽的,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扫过面前的瓦窑,继续道:“确实能烧出跟这一模一样的瓦片吧?”
得到董伯年肯定的答复之后,吴世忠带着儿子离开,回族里找族人商量去了。
见人走了,岑嫣才走上前询问:“为何不将石灰能让烧制出来的瓦片更加坚硬的法子说出来?”
董伯年笑看她:“自然是咱们都还没试过,若是中途因着温度技法问题影响了瓦片的烧制,咱们可担不了责任,就按照咱们现在试过的法子就好。至于加石灰,咱们在家试试就行。”
“嗯,既然寨里的人要一同建窑烧制瓦片,那咱们家里这个窑倒是可以空出来,可以用加了石灰的瓦片来试。”顺便再做些碗碟杯子之类的用具。
想到这些,岑嫣的就笑眯了眼。
果然,到了下午时分,吴世忠再次将消息带过来,他来时还带来许多的寨民,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都是来董家看烧制成功的瓦片的。
岑嫣躲在门边看了一眼,发现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还有几个寨里的人跟她打招呼。
打招呼的那人,身上戴着许多银项圈,衣裳上也有许多银饰。
山寨里的人似乎格外爱美,头上也挽着一个高髻,高髻上插着一根银色的流苏钗,旁边还别着一朵娇艳的花。
她远远看着女子头上那朵花,觉得有些像牡丹,看着十分大,但看着似乎又不是牡丹。
因为她曾见过牡丹,牡丹比这种花厚实一些,也比这花大许多。
从前就有典故说,武则天曾经因牡丹不曾开花而贬斥牡丹到洛阳,在那以后,只能在洛阳才能见到娇艳的牡丹花盛开。
若是将牡丹移植到别处,想让牡丹开放,那可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悉心照管才可能开放。
如此娇贵的牡丹,相必是不会在山野之中盛开。
思及此,她忍不住好奇起来,这花生的娇艳,不知道是何种花?
见她一直盯着别人瞧,吴文兰便笑:“你瞧什么呢,竟如此出神?”
“那花可真好看,红粉似胭脂,好大一朵呢,那是什么花啊?”
望着那朵娇艳欲滴的花,吴文兰盯着那花瞧了一眼便道:“那花啊,是木芙蓉,是树上开的花。每朵花只开一日,朝生暮谢。晨起时是纯净的带着清透的白色,随着一日的时间流逝,花也会渐渐变粉,直到最后变红。”
“说起来,我最喜欢这花早晨快到中午时候的样子,白中带粉,极美。”
岑嫣只是听说过木芙蓉的名字,如今得见,倒是十分新奇。
“这话倒是跟人一般,出生时是纯净无暇的白,随着对人世的了解,一点点的变红,最后变得事故精明了,便是深红......”
听了岑嫣伤春悲秋的话语,吴文兰忍不住笑她:“那花如此美丽,你如今将花比作人,可不是玷污了这花吗?”
岑嫣这时也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又想到诗词上去了。
可不嘛,多少年过来,那些文人骚客,总把人比花,伤春悲秋的,可不就玷污了花么。
她如今能有这些想法,估计也是被这寂寥的秋给影响了。
“哎,你可别岔开话题。我如今正要来找你麻烦呢,哼!”
“什么?”
岑嫣不解,她不过问了一个花而已,怎么要找她麻烦?
“这么多天,关于你家烧瓦的事情,你竟也不曾透露一丝消息给我,是不把我当朋友了吗?”
“怎会?”
岑嫣解释:“也不知会不会成功,还不如成功了再告诉你呢,其实最初时,也就只有我觉得会成功,还是夫君他觉得可行,所以我们家才尝试做瓦的。”
吴文兰不过随口一说,她才不管那瓦如何如何呢,做成功了告诉她正好,省得她每日抓心挠肝的想。
“行吧!我刚才去看了,你们家的瓦片确实烧的不错。”
之后,岑嫣便约她一起做碗碟杯子之类的东西,吴文兰欣喜地答应,就连吴竹蝉也闹着要一起做。
连着问岑嫣何时开始做,她们到时要一起来帮忙。
第73章 下山他们还是得下山,哪怕现在知道山……
自董家将瓦片制作的法子教给山民之后,山民便一同选了个地方造瓦窑,选的那个地方极为宽阔,没出两日,便被山寨里的人合力建好。
之后便是陶泥等的制作,这次因着人多,工具也多,更别提山里几乎都养着牲口,动作也快。
这次筛过的陶泥比之前董家做的更加细腻,因为这次的筛选的工具是更加精细的筛子。
建造瓦窑和制作陶泥同时进行,瓦窑落成时,陶泥也被弄成一个个瓦片形状,晾晒两日,便直接放入窑炉中码放,随后便直接点火烧制。
董家人这两日因着这事,也同寨里的山民一同忙乎。
双方虽交流上存在些许难处,但也不影响双方的情感交流,关系得到极大的提升。
那些瓦片也是山民亲眼见过的,他们无人不对此心动,若是真的能烧制出董家瓦窑一模一样的瓦片,那他们的屋子能够住得更好。
其实烧制出瓦片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董家如此大义的行为,得到许多山民的感激,他们每日自发给董家送些瓜果蔬菜米粮......
一次两次还好,但次数多了,董家人就开始忧心忡忡,生怕新建的瓦窑烧制不出瓦片,董承志每日都要路过新建的大瓦窑,巡视一番。
瓦窑每日让山里的寨民轮番加柴看火,见他来,喜笑颜开地招呼他,这一来二去地,董承志竟也跟寨中的山民熟识许多。
山里山民其实很是淳朴,原先对董家人陌生,自然不敢过多接触,心中也有诸多的排斥。
如今与董家熟识,三五日便要叫董承志等人去喝酒吃饭,就连一向不怎么同人接触的岑嫣也被几个寨里的媳妇叫着一起去山里采东西。
最近这段时日,岑嫣去山里见到许多新奇的好玩意儿,自然不会拒绝,每日出门采东西就跟探宝似的。
吴文兰就笑她:“瞧你这样子,若是让你住山里,想必你也是开心的吧?”
这话还真让岑嫣听到耳朵里,她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山里或许有什么野兽,我还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临近寨里的山,甚至咱们下山的那条路都不大会出现什么大型野兽,都被猎户给清了。要不然,你以为咱们寨里的人为何敢在山寨附近种地?”
其实,山民里寨民祖上也都是猎户,他们在这山上建了山寨,最初都是通过打猎为生的,但猎人太多,他们时常在附近猎,附近的野兽也迅速减少。
再加上他们不能只吃肉,也要时常吃些粮食,经常下山去换也太过麻烦,索性便在住处附近开田种地。
一个人开始种地,其他人也纷纷开始效仿,最后山里人多多少少都会种得有地。
猎人后代中有那不成器的,有那胆子小的,最后都选择不打猎,就靠着种地,养些牲口,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所以山里也就发展成为如今这模样。
岑嫣一听,忙道:“这么说来,我确实没怎么听过有野兽到寨子里的声音。”
“是啊,你要想听,倒也不是不能听到。等到了冬日,山里的动物找不到吃的,就会跑到咱们寨子附近找吃的,到时候可能还会遇上狼。”
“狼?”
想起逃荒路上见到过的狼,那些狼红着眼睛龇牙撕扯血肉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忍不住有些泛恶心,忙跑到旁边的树下干呕连连。
见她这模样,吴文兰忍不住道:“你咋了,不过说狼而已,你咋这样了?”
旁边在摘野菜的媳妇路过,盯着岑嫣看了一会儿,才笑道:“她这般,倒是像怀上了似的。”
“怀上?”吴文兰纳闷。
就连岑嫣也跟着愣住,她不过是想到狼吃骨肉的样子,觉得有些恶心,怎么就成怀上了?
“对呀,看你也是个年轻小媳妇,岁数还小着,估计没啥经验。你不是新来董家的媳妇么,男子和女子睡在一起,可不就会怀上么。”
说着,那媳妇又盯着岑嫣打量了一会儿,才询问道:“你这几个月可来月信,可有见红?”
“秋香嫂子,你在说啥嘛,嫣娘岁数也不算大......”
她虽是如此说,心中也不免犯嘀咕,嫣娘可不就日日跟董伯年睡一个房间,那还真说不准。
石秋香似是知道年轻小媳妇容易面热,也不多言,只嘱咐岑嫣小心些。
山里的媳妇没那么金贵,且平时上坡下地的,身子倒也算皮实。
故此,她们哪怕是怀了孩子,也还会走动走动,只是前三个月好好保养,平时小心些,不干重活就好。
等那媳妇走后,吴文兰才询问岑嫣:“你真如她说的那般?”
“我不知道啊......”
说起这些,岑嫣就有些难以启齿,她确是跟夫君一起睡觉,每日还被夫君搂着,偶尔夫君还会碰她......想起这些,岑嫣就忍不住羞涩起来,难不成那样真的会怀上?
这厢吴文兰反复问她,她都扭捏含糊地答,没办法,夫妻间的那种事,怎么好说出去?她现在想到这事就会脸热。
夜里和夫君睡觉的时候,她还若有若无地碰到过夫君的那处,当时已经是深夜,那股子灼热险些没将她给烫醒。
就在她回忆自己夜里与夫君的事情之时,旁边的吴文兰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坏了!你或许真怀上了!”
“怀上?!”
岑嫣一脸懵,她肚子里没准还真有个小生命?
两人被吓的没多少心思在山上捡东西,只捡了半篓子的茶籽和板栗下山,快到山下时,就见到董伯年正扛柴赶着驴下山。
见到两人,董伯年笑着打招呼:“你们今日下来的倒是早啊,可是在山上捡了什么好东西?”
“捡了些茶籽......”
岑嫣还没说完话,吴文兰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嫣娘现在不能背重物,你竟还让她上山捡东西。”
“啊?”
董伯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并不知道吴文兰在说什么,他正准备继续问,就见吴文兰对岑嫣耳语了两句,随后直接走在最前头,快步走远。
“嫣娘,她在说什么啊?”
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岑嫣小心地环顾一周之后,才低着头道:“夫君,我可能怀上了。”
“啊?”
董伯年一时间有些愣。
怀上?
他干过这种事吗?
没圆房啊。
看着羞涩的小妻子,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他还是装作十分平静,耐着性子问。
“娘子是如何知道的?可是今日有人同你说过什么?”
“夫君如何知晓?”
岑嫣被这么一问,直接将刚才的事情全都明明白白地交代了,就连石秋香刚才说过的话,她都原原本本地学了一遍。
听完岑嫣的描述,董伯年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小妻子十二岁就开始逃难,自然对这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
可他却十分清楚,每个月他娘都会有几日会不舒服,再结合平日里的见闻,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可他跟自家的小妻子相处这么长时间,可从未见过小妻子来过月信的蛛丝马迹。
故而,他一开始就怀疑小妻子怀孕的真实性,果然如他所想,今日的事情是个误会。
董伯年面色有些红,他想同妻子解释此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才道:“娘子,你这不是怀上了,只是寻常恶心罢了,没事的。”
“真的吗?”
“嗯。”
董伯年隐晦地应了一声,想着晚些时候要找许慧说说,得让她教教岑嫣女子之事。但想了一半,他便放弃了,这事还是自己来教比较好,毕竟都是夫妻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说话时还跟做贼似的左顾右看,生怕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
待快到家里时,两人均面红耳赤,岑嫣也明白了女子之事,羞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事儿也太丢人了!
接下来的两日,岑嫣又若有若无地躲避董伯年,每每遇上他,就会想起那日的尴尬。
只是还没得她将尴尬的情绪完全消解,吴世忠就派人上门来商量下山采购生活物品的事情。
下山一般只会是壮青年男人的活儿,因为山路并不算多好走,女人也不能驮运多少东西,所以吴世忠便只询问了董家父子三人。
三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还同吴世忠聊了许多,他们总觉得这次下山有些不同寻常。
之前他们打听过山里下山采买东西的时间,大都是在十月十一月,如今九月就提起,再加上他们一家人都是逃难过来的,自然多了几分警惕。
心中都在猜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吴世忠果然道:“这世道似乎变了,我家老二时常在几个山头逛,自然消息灵通些。说是,山下都打起来了,隔壁的州县都乱成一团,许多人想往咱们这山里躲,可咱们这山里可不是那么好待的,山的外围发现了许多尸体。”
说到这里,吴世忠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山里人虽说是住在山里,但还是有很多东西需要从外面换进来,比如平日里用的衣料,平时吃的盐......
他们还是得下山,哪怕现在知道山下凶险,也还得下山去看看,能不能换些东西回来。
“这山外竟然如此乱了吗?这世道?唉!”
起初逃难时,董承志还觉得儿子只是居安思危,觉得自家不会如何,后来在路上见到那些尸体,他才逐渐开始恐惧害怕,最后庆幸。
如今再次听到这般的消息,他的心中更多是恐慌。
毕竟这山里是如何荒僻,他在来的路上就知道,没想到如此荒僻的地方,都还可能面临危险。
只是,这时候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家里还有许多东西要采买,至少目前在山里还不曾见过什么危险的人。
“是啊,可咱们总得生活。我就想着,咱们早些去山下看看,若是还能换些东西回来,就早些去,时间越晚对咱们越不利!”
“行!何时出发?”
“后日。”
就这样,当日岑嫣等人就给几人做上一些糕点作为路上充饥的干粮,又蒸了些糯米和菜干,让他们路上带着吃。
约定好的那一日一早,董家父子三人便跟着山寨山民组成的队伍出发,每人带上当初路上买来防身的刀和匕首,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不知为何,不用见着董伯年,岑嫣的心里应当是高兴的,毕竟不用面对那种尴尬的境地。
可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夜里还会做噩梦,做什么都不得劲。
第74章 栅栏“竹子靠近水边,每每涨水都能带……
菜地里的菜已经长大许多,若是喜食嫩一些的,这时候倒是可以摘些来做,那滋味可鲜美极了。
但许慧可舍不得,她说还要把这些菜地里的菜留些日子,每一株菜都是一家人的心血。
家里的鸡崽已经大了许多,再过些时候就能放出门去自个儿找食吃,她们也能少耗费些粮食。
若是放出去找食,不免就会踩踏菜地,都说鸡过之处寸草不生,得弄个高些的栅栏把菜地围成一个大一些的菜园子才行。
许慧见河边长了许多水竹,便带着岑嫣和和董繁枝去河边砍竹子。
河边的竹子长了很多,全都依附河岸生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河水缓慢流动,倾倒成瀑布的竹蓬便随着水流不断晃动。
“竹子靠近水边,每每涨水都能带来许多的肥料,这些竹子也因而生了这么一大片,等来年春日,咱们家还可以到这里来采竹笋,到时候这里头不知道要长多少笋子。”
柴刀噼噼啪啪地砍面前的竹子,手起刀落间,连着砍断了好几根拇指般粗壮的竹子,有些竹子比拇指还大些。
岑嫣跟在后头将砍好的水竹杆梳拢到一处,再用旁边的葛根藤放在下头,预备等会儿直接将水竹捆成一大把带回家。
小黄则跟在后头摇尾巴,在田埂上跑来跑去。
河边的田埂不知道怎的,竟修的极为宽阔。许是平日里涨水时,河水太大,怕冲散了河岸;又或是为了让这些水竹能有地方长得更好些,竟给小黄提供了便利,来回冲。
砍竹子的速度到底慢一些,董繁枝又在旁边帮着搬运,岑嫣便在旁边瞧瞧看看,摘些野菜进篮子。
现在的她们家已经开始采摘野菜回家晾干,到时候做成腌菜或就这般晾着,也能预备成冬日里的一个菜。
之前她跟山寨里的人聊过天,知道山里冷得早,且冬日时间比山下要长得多,得储存足够的菜才行。
这个时节能够采摘野菜种类也不算多,只能依稀看得到田埂上开着花的荠菜,这些荠菜跟春日里的荠菜长得极其不一样。春日里的荠菜叶片向上生长,叶片肥而油亮;而这个时节的荠菜长得极其矮小,叶子单薄而扁平,依附在泥土之上,需要用小锄头小心地挖。
挖了一会儿,岑嫣就看到旁边的野茼蒿开着珊瑚粉色的花,有些开尽的花看着跟蒲公英似的,成了一个白茸茸的小球,而那些种子则等着风吹,把他们待到田埂附近的其他地方,待到来年再次根发芽,长成另一株新的野茼蒿。
岑嫣立马拿出身上背着的小荷包出来,把种子装到荷包里。
若是来年能在自家的菜地里撒上一大把,想必会有很多野茼蒿长出来。这种野菜皮实,在没人管的地方都能长成一大片,且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她还是很乐意把这些种子留下的。
忽地,她察觉到荷包最下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掏出来一看,发现是两粒莲子。
见到这两粒莲子,她封存已久的记忆再次涌上来,这莲子是从前家里的莲子。
平时在家里,她总爱去荷花池里摘莲子,荷花池里鲜嫩的莲蓬很甜很甜,她总喜欢偷跑进去摘些,然后躲到角落里偷偷地吃。
最后被父母发现,好一顿骂,荷花池子很深,如她这般小的孩子,很容易就掉进去,所以父母为了避免她再到荷花池里摘莲蓬,便将她关禁闭。
等到她再次出来时,莲蓬也早就过了时节,莲子也变成了黑色的老莲子,吃起来又干又涩,一点也不好吃。
其实,她父母在关禁闭期间也让人给她送莲子,可她总觉得那莲子的味道跟自己亲自到荷花池里摘的味道不一样。
但具体如何不一样,她也不知如何说。
“嫂嫂,娘让咱们把这些水竹杆捆起来,咱们要准备回家。”
“嗳。”
思绪回笼,岑嫣立马用刚才放在水竹下头的葛藤捆住那一大把已经收好的水竹。
葛根很结实,她先是缴几下套出一个葛藤的孔,随后用另一端葛藤穿进去拉结实,一端的水竹便已经捆好,之后再到另一端重复同样的做法,两端就都已经捆好。
许慧也在那边捆成了几捆大小不一的水竹,许慧因着常年干农活,挑过许多东西,自然挑着水竹回家。岑嫣虽然年纪小一些,但也能轻松挑两捆少一些的水竹。董繁枝因着年岁小,又矮了些,只能扛着一捆水竹回家。
待到挑上肩膀时,许慧才冲着岑嫣喊了一声。
“嫣娘,把你手上的菜篮拿过来给我拿。”
岑嫣此时却摇头:“娘,不用,这些东西不重,我能拿。”
她肩膀上的这些水竹虽然看着多了些,但也只是竹子空心占地方的缘故,其实这些东西并不算多重。
可她才说完话呢,许慧就走过来把她手上的篮子提走,看着婆婆的背影,岑嫣失笑,忙跟了上去。
小黄见几人都走了,也赶忙跟上,这两日他似是知道家中没有男主人,老实了许多,也不怎么跑出门去疯玩,只踏踏实实地待在家里守着女主人,担负起看家护院的责任。
有时候村里人上门来,他远远地听到声音,立马就警惕起来,见果然是陌生人,立马就开始疯狂叫唤。
他这行为倒是把来人吓一跳,那人是上门来送鸭子的,见这么凶悍的狗,连门也不敢上,只在门口叫人。
岑嫣和许慧那时听到声响,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忙出门查看,见是那日说好要送鸭子上门的妇人,立马叫住小黄,小黄这才安静下来。
她虽听不懂那妇人在说什么,但双方都能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待那妇人离开时,还盯着小黄笑着说话,神态自然,约莫是夸小黄是条好狗。
婆媳三人走在田埂上,时不时还能遇上寨子里的人在田地里挖地种菜,那些寨里的人见到岑嫣几人也会笑着打招呼,相比刚来时要和善许多。
这些日子,寨子里的人都陆续开始把地开垦出来种上菜,九月开始就可以种上如萝卜白菜甚至油菜。
前头有一户种菜的人家是前几日跟董家换稻草的人家,许慧说要换稻草去铺床的事情已经连着忘了许多次,恰好岑嫣提醒换稻草的事情,她们当时便直接找了这户人家。
这户人家也十分爽快,直接就让她们将稻草拿走,不用拿什么东西。
可许慧怎么好意思拿了人家东西不给钱?
当初在花溪村时,村里的稻草也是通买卖的,稻草能烧灰作肥料,也能拿去做屋顶,编织草鞋,做牛羊草料,可不是路边随意就能获取的杂物。
最后也让岑嫣提了些自家做的肉干去换,人家也乐呵呵地收下,心中对董家又高看几分。
他是寨子里岁数比较大的长辈,当初董家来时,还曾叫他去开会,他自然对董家知道的多了几分。
起先他还觉得外人来山里住,还指不定对寨子里做些什么呢,所以对董家也格外关注几分。
没想到董家才来了一个月,竟然造出了瓦片,还将做瓦片的法子分享给山里,再过几日那些瓦片也要出炉,不知结果会如何。
但董家已经烧制出瓦片,那么寨子里的瓦片烧制出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董家人确实不错。
“七叔公,种菜呢?”岑嫣笑嘻嘻地喊了一声。
“哎,种些油菜。你们砍竹子是要回去做栅栏呢?”吴七叔公扫视几人挑着的竹子,猜想这些竹子能干嘛。
“嗯,拿回去做栅栏。七叔公,您这身子倒是硬朗,还能下地干活哩。”许慧打量着吴七叔公发白的头发。
“还行,不过是我心里着急,家里的孩子下山去了,我想早些把菜给种上。再过些日子,这地里的瓜果收的差不多了,咱们家也就没菜吃,可不得下地来种些菜么。”
山寨里的青壮男子都下山去了,家里的活计只能让家里的妇人或老人接着下地干活,可不能耽误种庄稼。
再过些时候天也冷下来打霜了,可不就得种上些耐寒的蔬菜么。
许慧心中也有些感慨,幸好自家早就种上一些。
但自家还没在山上开荒,等董承志回来之后,便可开始准备开荒的事情。
回到家,放下竹子,三人先是坐下喝水歇息了一会儿,之后才开始收拾那些竹子,开始给地里围栅栏。
给菜地做栅栏,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算太难,需要先在地旁打上几根木棍作为之后栅栏的固定点,之后便可开始绑上两根横着的水竹,最后将劈开的水竹一列列交叉放入其中,如此反复,栅栏便可制作完成。
许慧先将水竹劈开,岑嫣和董繁枝则一同用棒子将木棍往土里敲打。
三人忙乎了一个下午,便将家中的菜地围了一小半,中午去河岸边砍回来的水竹却用光了,看着的天色,她们也没工夫去河边砍水竹,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计开始做晚饭。
刚生了火,董繁枝就发现灶里的灰积的有些多,忙喊了许慧一声。
“娘,这灰又积满了!”
“我这里喂猪呢,你快铲进撮箕里,拿去屋后的菜地里倒,多给菜地里增些肥。”
“知道了,我先把火生了。”
岑嫣看着面前的情景,忙道:“这锅也还没热,我也不方便做菜,我拿这些灰去倒吧。”
说着,岑嫣先给锅里倒了一瓢水,随后才拿起撮箕把炉灶下头的灰铲进去,铲好之后,侧仰着提撮箕快步走到菜地里,随后直接把灰倒在嫩绿的菜坑旁边。
草木灰是极好的肥料,每日烧瓦时都会产生许多灰,之前董承志和董伯年每日都能从瓦窑内部铲出许多的灰到菜地里直接倒,所以那些菜地里的菜也长得格外好些。
最近这几日的瓦窑也还在烧着,但因董家父子几人不在家,就没怎么清,明日就能将瓦窑内的火给停了,瓦窑内存下的灰肯定也还有许多,到时候就能清出来肥地。
想到此,她不免思念起董伯年来,也不知他们是否安全。
第75章 跟踪不知为何,身为猎户的董伯年总能……
此时的董伯年还在山路上,他们连着走了好几日,起初在林子内能听到鸟雀的声音,如今越靠近山下的城镇,这山林里似乎也愈发安静,甚至有几分诡异在其中。
他心中自然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这两日哪怕有人值夜,他夜里休息也不敢睡熟,就怕突然窜出什么人来。
“咱们明日就能到山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些盐巴和棉花布匹之类的东西回去。”
下山的山民们都多多少少带些山货或是野味,都是些山下没有的东西。
每人都用一匹马或是一头驴子运送平日里在山里攒的山货,每个袋子都装的满满的。
看着面前的篝火燃的正旺,旁边堆满了柴禾,汉子们你靠在柴堆旁边,用一根自制的棍子烤着肉。
他们手上的肉是今日下午猎回来的,此刻被烤的滋滋冒油,空气中弥漫着肉和花椒混杂的香气。
不知为何,身为猎户的董伯年总能若有若无的嗅到一股行腥臭之气,这种臭气很淡,哪怕是肉的香气也掩盖不了。
他从昨日下午就发现这股臭气的存在了,可他始终寻不到来源。
为此,他还就此事询问了一同下山的汉子,除去那几个经验丰富的猎户也能隐约闻到以外,其他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个味道的存在。
得知只有猎户能发现这个味道,众人心中惶惶,自然知道这是一个不太好的征兆。
之前山里人在附近看到过尸体,可如今走了这么久,一具尸体也没见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
众人表面虽如往常,但内里却早就警惕起来,夜里也不敢睡熟。
果然,他们这夜休息的时候,隐隐约约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臭味,那股子臭味越来越浓,浓到每人都能闻到。
董伯年悄然爬起身,拿起身旁早就预备着的刀,他腰上还挂着一把匕首,随时准备冲出去。
“啊!”
“嘭!”
眼见一只大黑熊跑进他们休息的地方,直接就将一个人推倒,场上响起巨大的声音。
“是熊!”
众人不疑有他,纷纷拿起武器冲上去搏斗,他们也只能往前冲毫无退路,毕竟那只黑熊正抬手对着他们的同伴下手,他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熊刚刚击飞了那人,正准备再补一掌,用牙咬下去,就感受到身后有东西扎进身体,他吃痛地嗷叫了一声,对着身后吼,腥臭之气铺面而来。
董伯年屏住呼吸,这味道显然就是之前闻到过的味道,他悄然飞身上前对着熊的脖子砍了一刀,那只熊的皮有些厚,董伯年并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便只能迎接那只熊的反扑。
熊的反应很快,立马就锁定董伯年,直接往董伯年所在的地方冲过去。
这个时候的董伯年很冷静,他知道自己不能跑,因为熊的速度比他快多了,他只能提着刀跟熊搏斗。
一人一熊殊死搏斗,董伯年的刀在再次砍了熊的脖子之后,被熊一掌给拍飞。
就在熊扑到董伯年准备下手时,其他人迅速拿棍子或刀往熊身上扎,有个猎户趁着熊不注意之际,又往熊的脖子上砍了一刀,熊脖子上立时见了些红,正犹豫要不要逃跑,摁住董伯年的手也松了许多。
董伯年见机会来了,一把抽出身上的小匕首,直接扎进熊的脖子里,血液立马就汨汨地往外流。
熊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一掌推开董伯年就想往林子里跑去。
可逃跑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几个猎户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张大网,限制熊的行动,其他人提着棍棒一拥而上,直接往熊的脑袋和脖子上砸。
也不知道是挨了谁的一棒,又或是血流的太多了,熊竟晕了过去。
董伯年这时猛咳了一声,刚才那只熊拍在他身上的力道可不轻,现在肩膀上隐隐抽疼。
他小心地揭开肩膀上的衣裳,看到内里的皮肉果然红了一大片,他叹了口气,准备去找行礼中的药,却发现驴子和牛都跑了。
好在驴子和牛没跑多远,他依稀看到暗处一头驴的身影。
先将行礼中包着的药包拿出来,这是之前逃难的时候就备下的。出门时,岑嫣还特地将东西收拾出来给他。
他起初还觉得岑嫣小题大做,如今看来,倒是有先见之明,现下正好能用上了。
待到那边的熊被弄死之后,众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查看各自的伤势。
有的人则提着火把去附近找牲口。
刚才那头熊以为众人都睡着了,所以才侵入营地找吃食。
没成想,众人都醒着,熊也命丧于此。
吴世围和吴文博这时候走过来查看董伯年的伤势,发现他青了一大片,忙询问道:“伯年,你没啥大事吧?”
“我还好,就是肩膀有些不舒服,似是有些脱臼了。”
“脱臼了?”
吴世围呢喃,随后对吴文博吩咐:“你去拿酒来,我给伯年按按。”
他走到董伯年身后,才道:“我恰好会揉肩正骨,你放松,很快就好。”
“哎。”
董伯年点点头。
“伯年,你身手不错啊,竟敢直接同那只熊搏斗,这只熊也算是你杀的。”
“还好,看到那只熊,我心里有些着急,所以便直接提刀上去了。不过,若是没有大家的帮忙,我也不能轻易地割破那头熊的喉咙。”
“哈哈哈,你还是太谦虚了。不过这次下山,你们家应当会买很多东西吧?”
“嗯,家里需要用的东西太多了,什么都缺。”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董伯年的胳膊也在不知不觉间掰正。
事后,吴世围还嘱咐他:“你这两日小心些,别乱动。”
“多谢吴叔,我知道哩。”
这时,牲口也被众人找回来了,董承志和董仲清将牛驴栓好之后,才跑到火堆旁边同董伯年说话。
夜里被熊这么一吵,其实众人早已没了睡意。
正好大家都醒着,也就开始商量分熊的事情,大家都是亲眼看着董伯年出了最多的力,所以这头熊的大头自然由董伯年拿。
众人商量好之后,又安排人把一头牛身上的行李分给其他人带,专门让那头牛来驮运那头熊。
“咱们大家都小心些,这头熊能出现在这,说明这附近还可能有熊。”
其实,按照平时的情况来看,这附近不应该出现什么熊才对,他们以往那么多年都路过这里,从不曾见过什么熊。
这事真的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众人后半夜睡的并不好,一方面是担心有其他野兽再次袭击营地,另一方面是某些人身上有伤,所以睡得并不好。
等到天再次亮起,众人走在山道上,才发现路上有许多未干涸的血渍,还有许多零散的白骨被啃碎剩下的骨头。
董伯年便猜测,他们恐怕早就被那头熊盯上了,所以才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因为那头熊一直在跟着他们,等着抓落单的人。
熊很喜欢吃人,生吃,这些日子进山的人多,无意中遇上了这头熊,那熊这段时间因此得了便利,所以才时常在附近晃荡,寻找下手目标。
当他们吃烤肉时,那头熊估计被香味吸引了,所以才会在他们休息之后铤而走险来找烤肉,没想到正巧遇上人,所以便跟他们这些人打起来。
这熊并不算蠢,从他能跟着队伍走许久就能发现,只是这熊的心有些着急了。
与此同时,跟着许慧弄栅栏的岑嫣总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
“娘,您说夫君他们啥时候会回来啊,这都去了好几天了。”
说完,岑嫣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你说起这个,我确实也感觉有些不得劲,昨夜我还梦到伯年被野兽给打伤了。唉,要是他们这次平安回来,我再也不让他进山打猎。”
其实许慧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现在下定了决心而已。
现在家里的牲口和菜都种上了,再也不用担心吃食的问题。
逃难路上什么东西没吃过?
不过就是少吃些肉罢了。
等明年家里再多养些家禽和牲口,到时候也不愁吃肉的事情。
“野兽?我倒是没梦到野兽,我只是梦到夫君他受伤了,我半夜直接就被吓醒。”
提起这个,半夜那种胸口砰砰直跳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坎子下有人叫了一声,岑嫣遥遥应了一声,只盯着坎子路口看。
就看到吴文兰提着一筐东西上来,她慌忙跑过去接。
竹筐里放了凉薯,凉薯连着青色的藤蔓,看着似乎是结了豆状的凉薯种子。凉薯旁边还防着一些黄灿灿的瓜,隐约看着像是苦瓜的模样。
“这东西怎么看着像是苦瓜啊?”
“就是苦瓜,苦瓜成熟了,就变成黄色,跟你说,这熟了的苦瓜一点也不苦,里面的泡儿可甜了。”
“是吗?”
她从前吃过的苦瓜,都是集市上卖的青嫩苦瓜,还从未见过熟了的苦瓜。
“嗯,你待会儿尝尝就知道了。不过我家有事要忙,就先不跟你聊天了。”
岑嫣将筐子带到厨房藤进自家的竹筐,之后就将竹筐还给吴文兰,她今日似乎有些着急,赶着回家。
待吴文兰走后,她才仔细瞧了筐子里的东西,这筐子里不知刚才见到的苦瓜和凉薯,还有小番茄、辣椒和南瓜。
“嫂嫂,这次文兰姐姐又带了什么东西过来呀?”
岑嫣正聚精会神看东西呢,冷不丁听到旁边的声音,差点没被吓死。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要把我给吓死啊!”
“枝娘才没有特意吓嫂嫂,嫂嫂,你这两人的注意力格外不集中哦,是不是都在想哥哥?”
“你说什么呢!”
岑嫣看向面前的竹筐,拿了一个苦瓜出来,打卡空荡荡的表皮,露出里面星星点点的红果。
她摘了一个果子放到嘴里,再将剩下的苦瓜递到董繁枝手里。
“快吃,你文兰姐姐说这个好吃哩。”
“苦瓜果!”
董繁枝显然认识这个东西,她惊喜道:“这个果子甜,好吃。”
岑嫣笑眯了眼,这果子确实甜,她之前以为苦瓜都是苦的,没想到成熟的苦瓜也是甜的。
吃过几颗苦瓜的红果子之后,岑嫣用刀将筐中的凉薯藤给割掉,放到小竹篮里。
“娘还没吃呢,你也拿一个去给娘吃,我把这些凉薯拿去河里洗了,咱们待会儿吃凉薯。”
说完话,岑嫣便提着小竹篮去河边洗凉薯。
第76章 酸汤从前她读书时听说过穷酸书生的说……
草丛旁的珊瑚樱已经结了果子,上头挂着红的、橙的、青的小果子,看着鲜艳极了。
前几日她就看到山寨里的孩子拿珊瑚樱的果子当做弹珠或是过家家的果子玩,这果子随处可见,看着极其吸人眼球,起初她还觉得这东西或许能吃呢。
后来她也摘了几个珊瑚樱的果子回家预备着插瓶,许慧才跟她说这果子叫珊瑚樱,是有毒的,不能乱吃。
她心有戚戚,幸好没直接摘果子品尝呢。
洗好凉薯便看到河边紫花开得正好的木槿,想了想,她又摸了摸头发,才去折了几朵花并着枝叶,放在水中漂洗干净之后,便同凉薯一起提着走。
她也有好几日没洗头了,现下恰好来河边洗东西,拿木槿去搓出汁水来洗头倒是正好。
木槿枝叶敲碎就会冒出一种黄绿色的汁液,经过这种汁液洗了之后,头发便会变得光滑油量。
她采摘的这么一大把,倒是够她和婆婆和小姑一同用。
直接带着洗好的凉薯拿去给地里的许慧和董繁枝吃,两人正在忙乎呢,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直接就把凉薯拿到手里剥皮。
一层黄色的果皮被剥下,露出里面莹白色的果肉,看着就跟雪花一般,诱人极了。
“咔嚓。”
牙齿落在果肉上面,响起清脆的响声,几滴汁水顺着果肉汇集到一处,随后往地上滴。
“呀,凉薯果然汁水浓郁,吃起来也怪甜着哩,真好吃!”
“是啊,这水渗到我手上了,真甜呐,文兰姐姐家的凉薯真好吃。”
岑嫣连着吃了好几口凉薯,猛地想起刚才凉薯连着的藤蔓,藤蔓上连着豆荚一般的东西,猜测应当是凉薯的种子。
她忍不住道:“娘,是什么时令种啊?咱们家要不也在明年种上些,到时候也能吃上凉薯。”
随后,她便将凉薯连带着凉薯种子的事情给说了。
许慧听了有些惊喜,她笑道:“凉薯是夏季种的,一般在四五月就种下,等到秋季这几个月就能收获。你既然说还有种子,正好今日的太阳不错,你等会儿就把凉薯种子拿去太阳底下晒,等晒干了,把那些凉薯种子储存下来,咱们明年也能种上。”
“行。”岑嫣满口答应。
此时的日头已经渐渐往正中升,猪圈里的猪也开始叫,岑嫣将凉薯皂荚收拾出来,摊在晒箕里,放到太阳底下晾晒之后,便回厨房拿桶舀了一桶猪食去喂猪。
小猪比前些日子都大了一大圈,身上长着各色的花纹,好看极了。
见岑嫣来,那几头小猪激动得不能自已,差点没直接跳出来。
她见此情形,忙用猪食瓢将猪食舀到食槽中,八头小猪疯狂争抢,也没工夫往她这边拱,她也趁此机会连着往食槽里倒了好几勺猪食,最后将桶里的猪食全部舀光,她才提着桶继续进厨房舀猪食。
这些小猪长大,食量也跟着增长,每顿得喂三桶猪食才行,要不然小猪不能吃饱。
她连着喂了三桶食之后,才有功夫来看这几头小猪吃食。
猪圈里,猪的大小似乎隐隐有了些许区别,有的猪长得格外高壮些,有些猪长得格外矮小些。
也因着这些区别,小猪抢食根本就抢不过大猪,能吃到的食物也就少了些。
而那几头长得大一些的猪,哪怕是吃饱了,也还是会强撑着吃食,宁可撑死,也绝不将食物留下。
岑嫣用竹条子敲了好几下,那些大猪才稍稍让了些位置。
在敲打猪的过程中,她不小心碰到了猪圈的木门,她隐隐觉得猪圈的门似乎又不行了,被猪咬成了一块破烂的门板。
猪圈里的小猪平时没事干,就会来拱门板,咬门板,所以隔一段时间就得换一块门板。
在附近找了找,并没有找到合适大小的木板,她才去找许慧说了此事。
许慧听过之后,皱了皱眉,才对她吩咐道:“咱们得用锯子专门锯一块木板出来才行,现在这天色也不算早了,你先去做午饭,等吃过午饭,我这里的栅栏也做得差不多了,咱们一块锯一块木板。”
“哎。”
岑嫣应声,先是去厨房将米饭淘洗下锅,之后便开始生火。
最近她跟着董繁枝学了些生火的技巧,总算知道些许法门,又加上吴文兰带她去砍带松油的松树皮来生火,她现在也能将生火做得有模有样了。
松树本来就包含许多松油小虫子喜欢吃,着火也特别容易,山里人都将这种能生火的松树皮叫做——虫光。
岑嫣用一小块虫光生火之后,便陶醉地闻了闻手上残留的松油味,这种松油很好闻,她觉得同檀香差不多,就是最原始的木质香。
“回头再上山时,得再采些虫光回家来才行。”岑嫣喃喃自语。
随后,她便拿菜去洗,今日她打算做一个酸汤南瓜片。
今日吴文兰带来的东西里还有许多小西红柿,将小西红柿切开,放到不加油的纯开水里煮上便是最原始的酸汤,这种酸汤既节省油,滋味还不错,关键还开胃,真可谓是最佳的做菜选择。
从前她读书时听说过穷酸书生的说法,如今看来,想必是做酸汤不耗费油,便也能节省钱,书穷苦书生也能节省些银钱买油,再结合书生都十分清瘦的形象,这便和穷酸书生的形象很贴合了。
想到此,她就忍不住勾唇。
这做酸汤的法子还是吴文兰教给她做的,当时她学会之后,家里连着让她做了好几顿,只是后头没有小西红柿,她也只好作罢。
如今又得了这些西红柿,她怎么能放过?
等到中午吃饭时,许慧见到桌上的红酸汤,先是舀了一碗品尝,之后才赞道:“还是西红柿酸汤好喝,关键还不耗费油,咱们家里的油也没多少了,能节省些也好。”
“可不是么,我也觉得这汤极好。只是,咱们家这油的事情也该有个章程了,虽说平时做菜能节省些,但咱们还是得榨些油来才好。”
“你说的是,咱们那些茶籽也晒的差不多了。等明日吧,明日咱们也空出时间来,拿着咱们家的茶籽去吴家,让借她家榨油的工具使使。”
山里是榨油,一般都是先用碓将炒干茶籽或者菜籽舂碎,用稻草将碎渣包好,再放入专门榨油的板里不断敲打,最后将油挤压出来。
“嗳。”
两人说着话,竟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董繁枝已经连着喝了好几碗酸汤了。
见她这模样,岑嫣便笑着道:“好呀,你竟喝了这么多酸汤,小心回头闹肚子。”
“才不会呢。”董繁枝吐了吐舌头。
“怎么不会?须知任何东西都过犹不及,你若喜欢喝,咱们晚上再做,明日再做,这回少喝些,你文兰姐姐带来的西红柿还够咱们吃好几日呢。”
董繁枝听了,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才道:“好,那嫂嫂晚上还做。”
岑嫣笑着点了点头:“你别说你爱喝,咱们都爱喝呢。”
吃过午饭,三人直接用热水和皂角先洗过一遍头,将头发中的脏东西给洗干净。
皂角去污秽和油渍的能力很强,此时的头发摸起来很粗糙,岑嫣将木槿叶搓碎,黏糊糊的汁液流到清水里,流到头发上,岑嫣掬了几捧水撒到头发上,头发立时就变得柔顺滑溜起来。
她将整个脑袋浸入水盆中,使头发充分和水混合,最后再端一盆水将叶渣洗掉,头发变得光滑又干净。
小心地用帕子将头发上的水擦干,缓慢用梳子将头发梳透,在阳光下晒着。
阳光和熙又美好,微风拂动,身上晒的暖洋洋的,几缕额前的发丝立时就被吹干了。
岑嫣隐约能感受到这风的干燥,脸似乎也隐约有些干,甚至有些微微的刺痛感。
一进入秋日,皮肤就会干燥许多,那种皮肤到处干裂的感觉有些难受。
每每回忆起,她便觉得抓骨挠心,手上似乎也隐隐作痛。
她抬手一看,自己的手确实粗糙了许多,若是能做些香膏来保养就好了。
香膏?
一般做香膏的原材料不就是油和花吗?她记得那其中还有猪油来着。
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野猪榨的猪油还时常拿出来做菜呢,也不知道能怎么做?
她立马就将想法同许慧说了,许慧就笑:“嫣娘,你脑子里的想法倒是多哩。不过你想的倒是不错,咱们农户人家也确实是会用些油来保养手,但用的油却是存放多年的老猪油,那种猪油效果才好。可咱们路上忙着逃难,那猪油可直接就耗费掉了,咱们只能自个儿存些年份才能用。”
“还得存?”
岑嫣的嘴角狠狠抽搐,她可等不了那老猪油,若是有什么其他法子就好了。
忽的,她立马就想起那本书,或许上头会有类似的法子。
岑嫣立马跑上楼,翻找上头的资料,果然就发现了类似的法子,那法子是做香膏的,但用来做滋润皮肤的香膏估计也差不多。
她琢磨了一会儿,立时就有了主意,她顺着书上的法子,又作出了几处修改,便成了一个新的想法。
只是这个法子现在还未成,又是耗费油的东西,许慧恐怕可不会让她去尝试,她只能偷偷摸摸地弄。
可她刚开始掏猪油开始弄呢,董繁枝就发现她弄的这事,听说她在弄新奇好玩的护手香膏,董繁枝也吵着要弄。
没办法,岑嫣总不能让董繁枝去告状吧?正好她这里也缺一个帮手,便让董繁枝跟着帮忙。当然,这是后话了。
傍晚时分,菜地的栅栏全都弄好,董家的鸡也能在明日放出去找食,平时喂的粮也能节省些。
这些日子,许慧早就带着岑嫣和董繁枝囤了许多的干猪草,她一有功夫就自己将那些干了的猪草剁碎,要不然就是让岑嫣和董繁枝剁,就是预备着做现成的家畜粮食。
等到冬日里拿出这些拌上虫糠和碎干菜的粮食去喂家畜,既不用担忧冬日没有东西喂食家畜,每日也能方便些。
里面可是加了许多晒干的蚱蜢碎,喂出来的家畜长得格外肥。
第77章 草丛里的芭蕉树岑嫣望见芭蕉树间果然……
半夜时分,窗外电闪雷鸣。
雨哗啦啦地下,岑嫣夜里被惊醒,她醒来时就听到外头的窗被拍得噼里啪啦的。
起身披上衣裳去关窗,外头的风似乎很大,空气也冷了几分,倒是像入了冬似的。
关窗进屋之后,她才蜷缩在床上,下过雨就是不一样,外头的天变得这么冷,她不由地想起董伯年来。
若是他们在山里,也不知道能躲到哪里,这么冷的天,可别把人冻坏才好。
想了许久,雷神雨声交杂不绝于耳,困极的她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到次日清晨起床时,她还没出被子,就被被子外的寒气给惊到,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外头的风刮擦墙壁和野草的声音格外地大,她能想象到外头有多冷。
想了想,她咬着牙爬起身,去找了两件衣衫披上,便直接出门下楼。
刚走到楼下的厨房,她就见到许慧乐呵呵地招呼她,随后舀了一大盆热水。
许是因着今日格外冷,厨房里的白色水汽似乎也格外浓郁,整个厨房弥漫白色的水汽,竟如同桃源仙境一般。
“娘,今日就跟冬日似的,真真让人觉得难受。”
“可不是么,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也不知你爹他们如何了,这么冻的天,都得好好的才好。”许慧眉头紧皱,手上也没闲着,正往煮猪食的炉灶里加柴禾。
“娘,我昨晚被雷声惊醒,就是想着这事,一宿都没睡好。”
婆媳两人面带忧色。
这时,董繁枝从门外进来,便欢欢喜喜地道:“娘,嫂嫂,许是因着昨夜下过雨,外头的菜都长高了好大一截呢。要不然,待会摘一把白菜来弄一个菜?”
“行,我早上看过了,那些菜长得脆嫩,这时候拿来吃倒是正好。待会儿你和你嫂嫂就去摘一把菜,咱们中午吃嫩白菜。”
“是吗?”
岑嫣拿起帕子洗了一把脸,显然十分惊喜。
能够见证自家种的菜慢慢成长,最后收获,这可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她洗好脸,将水端出去倒了,便欢欢喜喜地去地里摘菜。
整齐的菜地里全是绿色,外头围着的栅栏四四方方的,还带着竹子的香气,栅栏门是昨日用竹子绑好的,用一根粗木桩固定。
因着这栅栏门时常会转动,怕木桩不稳,旁边还倚了几块青石固定。
打开栅栏门时,咯吱咯吱地发出响声,菜地中间的小径昨夜被冲刷了一遍,道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
走了两步,岑嫣抬脚一看,发现脚上果然沾了许多泥浆,她想了想,转头对董繁枝道:“枝娘,你还是别进菜地了,这里面全是泥,待会儿可别把你的脚丫弄脏了。”
董繁枝看着前头的泥路,乖巧地应下。
“哎,我知道哩。那我在外头等你摘菜,待会儿咱们一块拿菜去洗。”
说完话,董繁枝就在栅栏外头扯草,她只要有空,都会扯些草回去喂兔子。今日这些草上沾了许多雨水,得晾干之后才能给兔子吃。
岑嫣看了董繁枝一眼,随后提着篮子小心地走到菜地里。
她带了一把小剪刀,方便从根部直接剪掉,省的扯了根还回去挑选,那也太过于麻烦。这些剪掉的根须,到时候直接烂在菜地里作为菜地的养分,菜地里的泥也能变得更好些。
菜地里的白菜和萝卜菜都长得有两根手指一般大,但这些萝卜菜的味道却没有白菜的味道好,带着微微的苦涩。
来摘菜之前,许慧就特别跟她叮嘱过,让她摘白菜就行了那些萝卜留着长大,冬日里也能长出大萝卜,萝卜拿来炖排骨汤倒是热乎乎的,特别清甜。
摘菜本就不是什么耗费时间的事情,没一会儿就采了一小篮子,足够她们娘几个今早的伙食。
但岑嫣还想将下午的菜也顺带摘出来,便忍着菜叶上头的雨水和露珠继续摘菜。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拂动菜地里的菜不停地摇晃,那股子冷气让岑嫣瑟缩了一下。
“嘶~真冷啊。”
岑嫣叹了一句,加快手上的动作。
采好菜之后,岑嫣便对着董繁枝那边喊了一声,董繁枝却在那头站着张望,并不会岑嫣的喊声。
好奇的岑嫣往董繁枝那边走去,又连着叫了董繁枝几声,这时的董繁枝才有了反应。
她眼睛亮晶晶地拉着岑嫣的衣袖往下头一指:“嫂嫂,那是芭蕉,好大一丛芭蕉,我之前竟没发现。”
循着董繁枝的目光,岑嫣往下头一看,发现乱蓬蓬的草丛堆掩翳处果然就是一丛油绿的芭蕉,宽阔的芭蕉叶正在随风舞动,像是仙女披着宽大的衣裙在跳舞。
“真是芭蕉,竟长了那么大一丛!”
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都对芭蕉存有诸多幻想和赞美,每一个附庸风雅的文仕必定会在书房院子的墙角种上一株芭蕉,等到下雨天时,能够坐在书房里聆听雨打芭蕉的声音,依着这声音生出许多愁绪来。
她正琢磨从前有多少诗人吟诵过芭蕉的诗词,就听旁边的董繁枝惊喜地大叫。
“嫂嫂,芭蕉上头挂着几个芭蕉花呢!咱们待会儿去摘回来吧。”
“芭蕉花?哪呢?”
岑嫣仔细探寻那边的芭蕉花,却并没看到什么花朵。
“诺,就是挂着的那个球,芭蕉花藏在里头呢!”
“球?”
岑嫣望见芭蕉树间果然挂着一个红褐色椭圆球状物体,长而绿的鞭子将芭蕉悬挂在上头。靠近芭蕉顶端的地方,隐约还有青色香蕉模样的东西,应当是芭蕉的果实。
“还真是!”岑嫣惊喜地笑了,她刚才没注意到,感叹还是小孩儿的眼睛尖些。
只是问题来了,从这里往那丛芭蕉去,可没有什么路,这里面的草丛很深,一个不小心就不知道会滚落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许慧走到两人身边,询问道:“看什么呢?俩人来摘菜,我还以为你俩掉菜地里了呢。”
“娘,那边有一丛芭蕉,我和嫂嫂想去摘芭蕉花。”
董繁枝往那边指了指,循着手指的方向,许慧果然就看到不远处的绿色芭蕉。
“呀,还真是,今日早上全是雨水,我还说中午咱们再去割猪草给预备明日煮猪食,如今看到这丛芭蕉倒是正好,一棵芭蕉够我煮一大锅猪食。”
董繁枝试探道:“那我去找把镰刀来开路,咱们过去砍芭蕉?”
“可把你急的!现在雨水太重了,等咱们下午再来。”许慧嗔怪地看了董繁枝一眼,她哪能不知道闺女的小心思,就是见芭蕉长得稀奇些,想拿芭蕉来玩罢了。
她记得芭蕉上的芭蕉花还能用来做菜,芭蕉芯也可拿来炒菜,有一股子芭蕉特有的清香味。
三人带着菜回回去做饭,等到了下午,外头的雨水也干的差不多了,三人提着镰刀开路。
路上很多绿色的杂草都可以拿去喂兔子,其中麻叶和葛根叶最多,长了一大片一大片,岑嫣和董繁枝跟在许慧后头收集了一把又一把的麻叶。
这时候的麻叶有些老,枝条长得有些高大,上头挂着一串串的麻穗,看着毛茸茸的,但上头的叶子还能喂兔子和猪,家里的猪特别爱吃这些麻叶。
“这里原先是一条路,看着像是专门通向那丛芭蕉的,估计是之前的主人种下的,但是之后没人打,所以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岑嫣听了许慧的话,发现这条路果然齐整,看得出前人专门收拾过。
忽地,她隐约看到前头草丛旁边似乎长着黄灿灿的东西,看着像是什么果子。
看着许慧的镰刀立马就往那棵果子砍了过去,她提醒了一声:“娘,前头黄色的那玩意儿像是一株果子诶。”
“呀,还真像是什么果子似的。”许慧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小心地劈开面前的草丛,那棵果子树立马呈现出它原本的面貌。
“看着像是一颗橘树,但这橘子似乎有些小,估计是肥料没跟上吧?”
许慧纳罕,她还从未见过这般小的橘子,虽然有些小,但看着还怪好看的。
可后头的岑嫣眼睛却亮了起来,笑道:“娘,这橘子可不是肥料跟不上,这种橘子就是这般的模样,这橘子叫金桔,可比寻常橘子稀奇些。有些富贵人家专门拿这种橘子回家种,卖的还比寻常橘子贵些,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
“金桔?”
董繁枝上前摘了一个金桔,用袖子擦了擦,随后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呀,这橘子还挺香,吃着还甜滋滋的。”
“这种橘子确实甜,就是咬起来有些硬。”
“硬吗,很软啊。”
说着,董繁枝又摘了两个果子,一个给许慧,一个给岑嫣。
“你们尝尝,这个金桔真的好吃。”
见她这模样,许慧嗔道:“你这孩子,这橘子都没洗呢,直接就往嘴里送,仔细回头肚子里长虫子。”
“才没有虫子!没有!”
董繁枝的声音也大了些,似乎是在说服自己。她隐约还能记得,之前就看到村里小孩拉出虫子来,可吓人了。
“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本来就会长虫子。”
许慧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岑嫣也跟着笑,但她还是道:“其实南瓜子就可以杀虫,咱们家里不是有几个南瓜么,等回头将那些南瓜子给收拾出来,咱们吃进肚子里杀虫。”
用南瓜子杀虫是书里记载的一种法子,哪怕是富贵人家的奴仆也会用这种非法子来杀虫,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
“行,回头咱们都拿南瓜子吃了杀虫,顺带给家里的牲口也杀虫,这样也能长得好些。”
乡下人时常会用南瓜子和牵牛子给家里的猪牛这些牲口杀虫,肚里没有那么多虫子,确实能长得极快,这还是一代一代人传下来的法子。
当然,这些东西到底带了几分毒性,得斟酌用量才行。
“嗯。”
岑嫣点头,也跟着用帕子擦了擦那颗金桔,发现果然十分软,吃起来也十分甜。这样的金桔可跟她之前吃过的金桔有些不一样,她有些疑惑,猜测可能跟金桔的品种有些关系。
因着这棵金桔树上的果子好吃,三人还琢磨要将金桔树给挪到菜地里种,只是现在这个季节可不是种树的好时候,还是等到冬日或春日再来移栽才好。
第78章 芭蕉花炒菜“嗯,不仅芭蕉花能吃,就……
三人又收拾了一会儿,才将路上的杂草收拾干净,那丛芭蕉也显露出来,露出青葱苍翠的面貌。
约莫是这处的芭蕉生的多,芭蕉旁边的一大圈都没有什么杂草,且这丛芭蕉也长得极为高大。
好几株芭蕉上挂着好几个球状的芭蕉花,可芭蕉树长得有些高,几人够不到。
许慧直接用柴刀把面前一株挂着芭蕉花球的芭蕉树给砍倒,这芭蕉树粗壮,需得多砍几刀才能砍倒。
芭蕉树刚倒下,董繁枝就欢欢喜喜地跑过去掰芭蕉花。
“娘,嫂嫂,你们看,这个芭蕉花真好看。”
比手掌大的芭蕉花赫然就出现在岑嫣的眼前,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会儿。
董繁枝直接就在她面前将芭蕉花给剥开,每剥开一层,一排排条状的黄色芭蕉花就露出本来面貌。
董繁枝剥了几根芭蕉花递给岑嫣,她接过芭蕉花仔细闻了闻,发现芭蕉花的味道很特别,有一股子清香。
“这似乎可以拿去煲汤吧?”岑嫣询问。
她从前似乎听说过香蕉就是由芭蕉驯化而来,既然香蕉能吃,那么这芭蕉自然也能吃。
“嗯,不仅芭蕉花能吃,就连这芭蕉树内部的白色芯杆也能吃。待会儿咱们晚上就拿这芭蕉花炒菜,只需要焯过一遍水,便可拿去下锅炒。”
“如此正好,咱们今日又添新菜。”
三人欢欢喜喜地将芭蕉劈成两部分,芭蕉树和叶子分开,方便拖行回家。
许慧撸起袖子就开始拖芭蕉树,拖行出一段路之后,她才拿了些厚实的麻叶垫到肩膀上,直接扛起芭蕉树。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芭蕉树上头的汁水渗到衣服上,芭蕉汁液一旦沾了衣裳,可就洗不掉那些污渍,形成一大块斑点。
虽然都是农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但平日里若是穿着一件脏污的衣裳出门也不太好看。
岑嫣在后头抱着一大把绿而宽大的芭蕉叶望着许慧远去的背影。
“你俩也小心些,可别沾到芭蕉汁,到时候可洗不掉。”
许慧叮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知道啦!我们会小心的。”
应声之后,岑嫣才用葛根藤将面前的芭蕉叶捆好,她先是让董繁枝拿着芭蕉花和一小把芭蕉叶走在前头,自己则跟在后头扛着捆好的芭蕉叶,另一边手提着刀。
她们今日带的东西并不算重,只是有些麻烦罢了。
刚回到家,董繁枝就迫不及待地将芭蕉花给剥开,剥出来的芭蕉花直接就放在筲箕里。
岑嫣在旁边吃着洗过的金橘,细细品味金橘橘皮的清香。
金橘的芯虽是甜滋滋的,但金橘的橘皮才是金橘的精华所在,带着一股子清淡的桔柚香气,很好闻也很好吃。
没过多久,天色渐渐黯淡下来,晚饭也就开始做了。
今夜做的菜是炒白菜、西红柿酸汤和腊肉炒芭蕉花,她们不过是三个女子,食量并不算大,今夜有肉有汤,已经算是极为丰盛的菜肴了。
岑嫣看着丝丝缕缕闪着油光的芭蕉花,夹了一筷子到碗里品尝,发现这东西竟然异常地柔软丝滑,竟然跟新鲜的黄花味道类似,吃起来极为可口,就连配着一起炒的腊肉都格外香些。
她今日吃完一碗饭,忍不住又去添了一碗。
许慧和董繁枝也不甘落后,今日的食量都比前几日大些。
知道这东西好吃,岑嫣便道:“等到爹他们回来了,咱们也拿这芭蕉花做菜给她们尝尝。”
眼见着桌上的炒芭蕉花的碟子已经见了底,许慧点头。
“嗯,那处的芭蕉还有好些,咱们留几株,到时他们回来了,咱们再砍回来,到时就给他们做。”
接下来的好几日都下着雨,岑嫣几人都不好出门,连带着家中的茶籽也不好拿去打茶油。
等到第四日的时候,天气才开始放晴,空气也暖和许多。
岑嫣便跟许慧带着茶籽去吴文兰家打茶油,制作茶油的过程极其繁琐,先是用木碓将手指大小的黑色茶籽敲碎。
足足用木碓捶了大半个时辰,茶籽才被捶成粉末。
除去在木碓旁边不断地用草把将茶籽扫进去麻烦一点外,其实踩着木碓上下捶并不费多少体力。
锤成粉末的茶籽粉还需要拿到蒸锅上头蒸,蒸过的茶籽粉才能出更多的油。
吴家的炉灶里早就提前生好火,茶籽粉才舂好,便直接放到甑子内去蒸。
许慧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不仅借用人家的东西,还耗费别人家的柴禾,到时候还得送些东西给吴家回礼才好。
“嫣娘,咱们都有好几日没见了,这几日你在家干啥呀?”
吴文兰抱着一大把稻草走进榨油屋,这是待会儿榨油要用上的稻草。
榨油时,直接将那些茶籽粉包好,放到专门榨油的工具里不断敲,最后就能通过敲击挤压而将中间的茶籽给压出来。
“也没干啥,就跟着娘干活儿,空闲时看些书。”
“这几日下雨,我可无聊了,也不方便出门,我在家都快待发霉了。今日还说也吃过午饭就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过来了。”
“我倒是想约你一起去山上捡东西,可这几日哪里方便,山里估计都潮湿得很。我看河里的水都有些浑浊,若是咱们去山上,说不准还会遇上什么。”
吴文兰听了她这话,没好气地道:“呸呸呸,你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还说叫上你一起去山上捡东西呢。前几日下雨,再加上今日的太阳,明日估计就会长蘑菇了,咱们去山上捡回来晒干,等到冬日再拿出来煲汤倒是正好。”
岑嫣闻言,眼睛微闪:“你说的倒是,下雨就容易长蘑菇,松树林子格外容易长蘑菇,到时候我还可以砍些虫光回来点火哩。”
“那行,咱们今日就约好,明后几日若是天气好,咱们就去山上采蘑菇。”
两人在这边说着话,许慧就在那头听两人说话,她道:“这秋日里的东西确实多,我都想跟着你们俩一起去山上采东西,但家里事情太多,根本就抽不开身。”
别的不说,自从家里开始养猪,一日至少要喂家里几头猪三顿猪食,现在家里又没什么人。
董繁枝年纪小,让帮着喂一次两次还使得,但她年纪小,这么多猪恐怕照管不过来。
更别提家里会出现其他问题,她一个年岁小的孩子该如何应对,许慧总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娘,您就只管在家,我到时候多采些东西回来,给咱们家多攒些过冬的东西。”
“行,到时候你再带上枝娘,让她也给你提些东西。”
“嗯。”
说话间,几人已经用稻草已经包好好几个油渣饼,包好的油渣饼直接放到榨油的石槽间,待到所有的茶籽粉都包好之后,便直接开始用木棒敲击。
聂红英直接拿着木盆到下头去接油,起初那些油出来的并不算多,敲击许久之后,那些油才逐渐增多,似泉水般越变越大,汨汨地往下渗流出来。
为了榨油,她们几人足足耗费了一日的功夫,才将油榨。
之前捡了三百多斤茶籽出来但最后出来的油却很少,只有约莫六十斤的茶油。
虽然只出了这么些茶油,但许慧还是很开心,这六十斤的茶油能让她们家用上很久,再加上之前榨出来的猪油,今年过年不用忧心油的的事情。
再过些日子在荒地里种上些油菜,她们明年开春收上些菜籽,更不用忧心了。
到时候只需要多给地里施肥浇粪,多烧些灰,油菜也能长得好些。
等到第二日,外头果然又是一个大晴天,早上只随意炒了个饭,再做一个简单的干粮,岑嫣便带着董繁枝跟吴文兰往山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几日下过雨,山上的许多树叶都被打落在地,山林里更添了几分萧条。
几人在山上逛,先是在路上遇上许多细小的榛子,岑嫣连着捡了许多,那些榛子除了有些小,但吃起来的味道十分香甜。
“你别捡了,咱们还要去山里捡菌子,松树林还要走一段路呢,你可别耽搁了时辰。”
吴文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心中感慨了一番,爬山真是一个体力活。
“哎呀,真是的,这里的榛子怎么那么多啊,都捡不完。”
说话间,岑嫣又忍不住捡了几颗榛子,她跟发财了似的。
这榛子可比板栗好捡,榛子外壳没有刺,而板栗外头都是刺,须得慢慢开,要不然被刺扎到可是很难受的。
见她这模样,吴文兰有些生气。
“你还走不走了?你不走,咱们就直接打道回府。”
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董繁枝立马就扯了扯岑嫣的衣袖。
“嫂嫂,咱们快些去捡菌子吧,你不是说要采些虫光回家吗?待会儿迟了,咱们采虫光的时间可就少了。”
“行,走走走。”
说着,岑嫣立马往吴文兰的方向走去,三人晃晃悠悠地往松树林走。
刚进入松树密布的林子里,岑嫣立马就感受到了一股子潮湿的腐烂的气息,那股子气息中还夹杂着一股子松树的清香,闻起来淡淡的,但却很好闻。
没走两步,岑嫣就发现旁边有一个铜板似的松花菌,许是橙黄色的松花菌颜色太显眼,所以众人先是捡了好几朵松花菌,之后才是其他种类的菌子。
之后几人还在松树林的一处倒地的树上发现了一小片香菇,那香菇看着虽然其貌不扬,但闻起来却很香。
“今夜咱们拿着香菇回家去炖汤,估计到时候能直接香掉下巴。”
说完,吴文兰忍不住又闻了闻手里的那朵香菇,看起来十分陶醉。
见她这模样,岑嫣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小心些,虽说咱们认识这种菌子,但也别这般凑着闻,万一不小心碰到中毒可不好。”
“就你小心。”吴文兰嗔道,但她却小心地将手上的香菇挪远。
等到下午时,三人的篓子里装的满满当当,她们小心地下山,生怕一个不小心滑倒,那些菌子估计也会有损伤。
当岑嫣和董繁枝背着篓子走到家门口的坎子下头时,隐隐约约听到上头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扭头对董繁枝道:“枝娘,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幻听,时不时就能听到董伯年等人的声音,所以才想找董繁枝帮忙确认一番。
董繁枝惊喜地往家的方向看:“估计是爹爹他们回来了吧!”
第79章 装受伤“怎么没伤到?伤了!被大黑熊……
两人背着篓子往坎子上头走,越靠近家门,听到的声音就愈发清晰。
待到回到家时,就看到董伯年在桌边坐着,形容有些潦草,脸上胡子拉碴的,似乎许久不曾刮胡子了。
小黄正乐呵呵地围着几人打转,董承志正伸手抱着小黄逗弄,小黄伸舌头不断地舔,不停往上跳。
原本没见到董伯年时,她心中十分想念。
但现在却不知为何会有些踌躇起来,她步履微顿,只看了董伯年一眼,又将头低下去。
还没等她进屋,董伯年眼神立马带了几分欢喜。
“今日赶得急,以为回到家会立时看到你们呢,没想到竟去了山上。”
岑嫣小心地抬头瞟了董伯年一眼,才笑道:“今日天气好,所以便直接去山上捡菌子。如今你们归来,倒是正好,咱们晚上炖个菌汤给你们接风洗尘。”
“爹爹,兄长,你们带了好多东西回来呀!”
小黄又凑过来闻闻嗅嗅,打量着今日带回来的东西,屋内的麻袋堆的满满当当。
董繁枝进屋放下背篓,立马就往地上和桌子上堆着的东西走,打算翻找里头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等她翻呢,董仲清立马就拿出一个小布袋在董繁枝面前晃动。
他是似模似样地询问:“小妹,你在找什么?”
董繁枝哪还能不知道兄长什么意思?
“给我!里面吃什么好吃的呀?”
她伸手就往董仲清身上扒拉,兄妹两人吵吵闹闹地满屋子跑。
屋内的氛围又活跃了,气氛也变得愈发和谐,每人脸上都洋溢着笑。
可跑了一会儿,董繁枝有些生气,立马就跑到董承志身边告状。
许久不见女儿,刚回家就看到想念多日的闺女在她面前撒娇,他的心立时就化了,忙将目光扫向董仲清,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回家,你就这样对你妹妹?快把袋子里带着的糖给你妹妹!”
“哎!”
董仲清也知道自己玩过了头,面容立马变得乖巧了许多,将手中的布袋打开,递给董繁枝。
董繁枝得了布袋里的糖,也不着急自己吃,拿出其中的一部分糖给许慧和岑嫣。
原本岑嫣不想接的,但董伯年在旁边说话,再加上董繁枝直接将那块方糖放到她嘴里,她便直接接过吃了。
“谢谢枝娘。”
“有什么可谢的,都是一家人。只是当初嫂嫂做的糕点十分美味,若嫂嫂真想谢,回头再做些。”
董繁枝手中的布袋还包着一大包白糖,倒是能拿来做些糕点。
“你呀,尽惦记我做的吃食。”岑嫣笑骂。
之后又道:“等回头咱们再采些板栗来做,也能省些食材。”
董家父子几人带回来的东西很多,不仅有食盐,还有许多面粉种子,许多生活用具,例如木工时常用到的东西......
里头的东西七杂八杂,还有最重要的棉花和棉花种子也带了回来只是那些棉花带回来的方式有些特别,全都缝成了被子。
用董承志的话来说就是:“这样做,不仅方便携带。这段日子山里冷,他们回程的夜里也能盖上被子,暖和极了。”
其中的棉花种子自不必说,等到明年春夏之交种下棉花种子,秋日里便能收获。
“你们这回带回来的种子可真多。”
许慧惊叹,她从未见过这般多的种子。
“还不是山外不太平,多带些种子回来,咱们也能少费些功夫,等到明年咱们就什么都不缺了。”
董承志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中午的剩饭菜,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实在是饿极了,得先吃些垫肚子才好。
这些日子在外头风餐露宿的,吃的东西都是些干粮,日子实在难过,如今竟觉得剩菜剩饭也十分香甜。
见到父子几人吃饭的模样,许慧有些心疼,她也抓住了董承志话中的重点。
“你说山外不太平是如何不太平了?可是打起来了?你们在山下没遇到什么吧?”
岑嫣此时正在灶上忙乎做饭菜,听到许慧的话,立马就道:“娘,您说什么呢,爹他们都回来了,都好好的呢。”
如今的她可听不了什么不吉利的话,就怕一语成谶。最近这段时间她都是担惊受怕的,见到几人平安归来,她才放下心呢。
“我这不是简单问问么?”
许慧这时也才注意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
董伯年扒光碗中最后一口饭,擦了擦嘴,道:“也没啥,山下确实有些乱。外头打仗,山下也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不过,咱们都避开那些人,小心地把东西换了,倒也没啥大事。”
旁边的董仲清听着兄长的话,面色立时就有些不好。
他忙道:“才不是呢,咱们下山的时候不仅遇到了黑熊,还遇到打劫的官兵和流民,好在我们机灵,都躲过去了。您可不知道,那山里的黑熊有多大……那些官兵多凶神恶煞……”
董伯年还没来得及阻止,董仲清一咕噜,把路上遇到的危险全给抖落出来。
岑嫣和许慧几个女子胆子本来就小,哪里听得这些,眼见着许慧就要晕倒,她直接掐了自己一把,心惊肉跳地听完董仲清的话。
而岑嫣这边差点没把锅里的菌汤给做糊了,最后直接往锅里加了一瓢水才救下锅中的汤。
她慌忙拿了一个大陶钵把锅中的菌汤装好,才端到饭桌上。
放下汤之后,她又继续问:“山里黑熊,那得有多大啊?你肩膀如何了?”
见娘子关心自己,董伯年为了避免对方担心,刚开口答。
“我没......”
忽地就叫了一声。
“嘶~”
岑嫣面色有些紧张,慌忙上前想触碰董伯年的肩,却又不敢。
而这边的董伯年则暗暗瞪了董仲清一眼,这小子竟然敢对他动手。
但他抬头就看到岑嫣担忧的眼神,心里忽然又觉得暖暖的,其实他觉得伤着了也没什么。
他却不由地拧紧眉头,看起来肩上的伤似乎很重,这勾起岑嫣的几分心疼。
见这情形,岑嫣小心道:“你可要回屋休息?”
这么多日都在路上,既没休息好,又受伤了,身子怎么熬得住?
“也没事,休息两日就好了。”
他故作轻松的模样看在岑嫣的眼里就是在强撑。
“怎么会没事呢,来,我扶着你回屋歇着去。”
岑嫣说完话,立马就伸手扶起她另一边的手臂。
许慧原本也十分担忧儿子,她正想上前查看儿子的伤势,就被董承志伸手拦下。
她有些不结,疑惑地看向丈夫,就见丈夫呶了呶嘴示意许慧,小声道。
“大郎没事,你放心。你看儿媳妇!”
说着,他又示意。
许慧这时才明白他的意思,立马收住了手,面色凝重地道:“你们在外头到底遇上啥了,大郎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闻言,董承志这才将路上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细说了。
回到房中,岑嫣小心地将董伯年扶到床上,待他坐好,岑嫣又伸手准备给他脱鞋。
董伯年又不是真的动不了,立马伸手拦下。
“别忙了,我自己来。”
“你的手臂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能自己来?我帮你,你快躺下休息。”
两人拉扯间,竟真不小心牵动了董伯年的手臂。
这回,岑嫣说什么也不让他自己亲自动手,直接把他的鞋给脱了,随后才准备扶着董伯年躺下。
只是她动作有些急,不知何时把自己的裙角压到董伯年身下,爬起来的动作太快,直接就将自己拉回到床上。
这倒回床上不要紧,可要紧的是董伯年就躺在下头,两人唇齿轻碰,微凉的触感让岑嫣脸上的火立马就点了起来。
电光石火间,岑嫣刚想跑出门,就被董伯年拉住。
“娘子,我这里很疼,你刚才好像撞到了。”
岑嫣脸色涨红:“你,你休息休息,就,就能好。”
“娘子,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成结巴了?嗯?”
董伯年的磁性的声音微微颤动,不知何时,那声音渐渐地变大,由远及近,最后竟到了岑嫣的耳边。
温热的气息喷薄到她的耳朵上,她想逃,但不知为何,腿却变得极软,她根本就迈不动步子。
此刻她感觉整个身子晕乎乎的,身子似乎也很热,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你,你没受伤?”
要不然怎么爬起来这么快,她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没伤到?伤了!被大黑熊拍了一掌,当然,这伤已经好了许多。可今日你却伤了为夫的心。”
说着,董伯年牵着岑的手,掰过岑嫣的身子,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胸口。
“嫣娘,你感受到了吗?为夫的心很痛很痛。”
岑嫣慌忙想把手收回,却怎么也扯不回,董伯年的胳膊粗壮而有力,她如何能比得过?
两人此刻肌肤相贴,董伯年越来越灼热的气息喷薄到她脸上,岑嫣的心口砰砰地跳动,她小心地抬起头。
“我如何伤过夫君的心?你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
这人怎么才出去一趟,就变得如此油嘴滑舌起来,莫不是换了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正这般想着,就感受到董伯年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董伯年壮硕的肌肉与她相贴,她感受到对方无比坚实的心脏也在怦怦跳动。
“你如何没伤我?我们既然是夫妻,为何会如此生分?”
“我......”
此刻的岑嫣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了,她的确与夫君有些疏远。
她正抬头想要说什么,就见对方低头吻了上来,这个吻炽热而浓烈,带着多日未见的思念,压抑了许久的情感在此刻爆发。
不知为何,岑嫣坦然接受了这个吻,这些日子同董伯年接触,她也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这些日子没见到对方,她才知道对方早就扎进了她的心里,此刻的心里暖暖的,甜滋滋的,就如同饴糖一般。
第80章 铺瓦“今日咱们把这些瓦铺排好,往后……
当天空渐渐由蓝黑色转变为湛蓝色,再变为浅蓝色,直到最后变成光亮而透明的蓝时,董承志早早便在屋头上铺瓦,屋角处则放置一个楼梯,岑嫣等人在下面帮忙递瓦。
些日子下雨,屋中有几处都被渗流下来的雨给淋湿了。
这房子是木房子,长此以往下去,必定会被雨水腐蚀发霉。
“今日咱们把这些瓦铺排好,往后再下雨就不用忧心了。”
许慧笑着将手中的瓦片递给梯子上站着的董仲清,董仲清再将瓦片递给屋顶上蹲着的董伯年。
“确实,咱们铺排好瓦,也可忙其他事儿。我看那边的山上有几块地不错,就是远了些,明日咱们便可带着家伙去山里开荒。”
“嗯!”
到时候种出来的菜就能像旁边地里齐整的菜一般,瓦片虽然有些刮手,但他们心里却很甜。
一个早上过去,屋顶上的层层叠叠,整整齐齐地铺排在木架上头。
岑嫣抬头望着那上头的瓦,脑海中不由地联想到雨水在上面冲刷的景象,雨水顺着屋顶的瓦片滑落而下。
倏地,她觉得屋顶上似乎缺了什么,但她此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缺了什么。
屋内的许慧喊了她一声,她便进家去了,再也没功夫想。
今日早饭是由许慧操持,专门为父子几人归来接风洗尘,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就是预备做一大桌丰盛的菜肴。
“这白色的是芭蕉芯?”董仲清询问。
“二哥,芭蕉芯炒菜可好吃了,待会你可不能跟我抢!”
“抢什么?哼,我能是那种人?”
“最好不是!”董繁枝扬起高高的头,看了董仲清一眼。
兄妹两人就开始在旁边斗嘴,叽叽喳喳的,许慧见二人吵架的模样中气十足,便道:“你俩没事干就过来给我收拾收拾这些菜,咱们也能快些吃饭。”
两人这才消停下来,不再多话。
待到上桌吃饭时,桌上还添了一大碗圆滚滚的金桔。
“这是金桔,昨儿你们回来的晚,也忘了还有这东西。”
许慧说着,就将这金桔的来由解释了一番。
小黄则在旁边抱着一个金桔啃,似乎也觉得这橘子好吃,哈喇子流了一地。
董仲清继续逗弄小黄,又给了他一块骨头,平日里喜欢骨头的他,这时候却看也不看一眼,忙着啃嘴里的金桔。
董承志笑呵呵地道:“这小黄也爱吃橘子,哈哈,骨头都比不上。”
听到几人说话,小黄侧头看了几人一眼,不屑地哼了几声,那声音似乎在说:怎么?狗子就不能喜欢吃水果了?
“咱们家确实该种些果树,我想着咱们明年就将那棵金桔移栽到菜地里吧。”
董承志点头:“这果子倒是不错,移栽倒是可行,或许明年能结更多的果子。现在咱们吃剩的种子也可留着,等到明年春日时催苗种下,咱们也能有些果树。”
“到时咱们再在屋前铺上些石榴,柿子、枇杷之类的果树,待到结果成熟时,咱们也能有些果子吃。”
岑嫣就喜欢去摘果子,山上带回来的果子都甜滋滋的。
“咱们家门口确实有些空,种上些喜庆的果树确实不错。”
普通人家房前屋后常种的果树大致就是这些,石榴多子,琵琶和金桔看着也喜庆。
“等明年开春,咱们就弄些苗子回家来种上。昨日我就看到路边有些小枇杷树,回头咱们再到寨子里去寻摸寻摸,看看能不能再找些其他果树回来。”昨日走在路上时,董承志就撞见好几棵小果树,估计是谁吐核落在那生出的果树。
“好哎,枝娘最喜欢摘果子了,到时候全都交给枝娘。”
就在这时,董伯年咳了两声。
岑嫣见状,忙道:“昨日我隐约感觉你声音有些沙哑,待会我给你煮个药?你到时直接喝。”
哪知董伯年却摆摆手
“不用,不过小风寒而已,没甚么要紧的。”
他因着从小就进山打猎,身体底子也格外好些,平时遇到小伤小痛都是直接凭着自己的好底子熬过去,所以并不在意这些小病。
岑嫣神色紧张地瞥他一眼,道:“我不管,待会儿我熬了药,你必须得喝下去。”
旁边的许慧放下筷子,走到董伯年身边想用手探他额头上的温度,却被他躲过。
“躲什么?你长大了我就不是你娘,也管不住你了是吧?”
“娘,我真的没事。”董伯年此时已经不敢反抗,但还是反驳许慧的话。
旁边的岑嫣悄悄勾起唇角,她之前想用手探董伯年的额头,却被他躲过去,如今被婆母辖制,她心中暗暗称快。
许慧此时已经将手放到董伯年的额头上,随后又用另一边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
“呀,大郎这是发烧了,真有些烫哩!”
她的眉毛凝到一处,看向董承志和董仲清,又走到两人身边去摸对方的额头,发觉只有董伯年发烧,这才放下心。
“还好,只是大郎有些烧,嫣娘待会儿煮药给他吃就好。”
听闻许慧肯定的话语,岑嫣暗暗瞪了董伯年一眼,心里有些不高兴,这人昨日还不想让她探额头,今日还不是严重了?
“估摸着就是大郎原本就受了些伤,再加上前两日在路上淋雨受了些寒,所以才病了。”
“咱们如今在这山里本就比在山下寒凉许多,本就容易受寒。大郎旧伤没养好,如今又添新伤,可不能马虎,这两日你就在家好好养养病。家里明日去山上开荒的事,你也别掺和了,省得病情加重。”
其实许慧想的更多,董伯年当初的伤才好就和他们一起在路上逃难,在无人村又受了一次伤,再加上这次出山遇上大黑熊,也不知道这身体是不是受此影响?
“娘,我真的没事。明日我同你们去开荒,到时候我干活儿发发汗,病也就能好,从前我风寒不就是这么做的?”
许慧此时真想拿一根大棒子去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去什么去,说了你在家躺着,到时候你看着屋子就行。”
董伯年也不再言语,只想着明日他偷偷跟在众人屁股后头,许慧倒是还能把他拽回家不成?
吃过午饭,岑嫣收拾药草放到药罐里,随后生火开始熬,之后便直接到外头看董承志铺瓦。
外头的瓦片隐约看着快要用完,董伯年正准备挑着担子赶着牛去寨里的瓦窑搬瓦,就被许慧拦下。
“你干什么呢?快去坐着休息去。”
“娘,我没事......”
最终还是儿子拗不过娘,董伯年被赶去屋里,岑嫣站在门口笑他。
“夫君,婆母说的没错。你还是养养身子,仔细回头落下病根。”
“我身体壮实,这些小病小痛哪里需要养,也就是你们小题大做。不信的话,娘子且看今夜!”
董伯年眼含笑意看向岑嫣,倒是把岑嫣看的有些不自在。
昨日的事,她现在想起来都有些羞,但却又不觉得那么羞,心里觉得满满当当,甜甜的。
她忍不住白了董伯年一眼:“你说话可得小心些,回头让爹娘或是小叔小姑他们听到,不知谁要害臊,哼!”
说完,岑嫣也不他,交代让他看一会儿药炉的火,便到屋檐下帮忙。
此刻地上已经没有瓦片,董承志小心地爬下楼梯,许慧和董承志挑着粪箕,赶着牛驴去搬瓦,董仲清也跟在后头。
岑嫣想了想,也跟着几人去运瓦,她昨日才跟吴文兰说好这几日都要去山上采东西,如今突然不去,可得过去跟她说一声。
两人似乎是心有灵犀一般,吴文兰也预备着过来找她,便在去瓦窑的路上遇到了。
“文兰,你这是过来找我?”
“嗯,你们这是来搬瓦片的吗?”
吴文兰看着众人提着各种工具,牵着牛驴的模样,立马就猜到几人是来瓦窑搬瓦片的。
前几日瓦窑开出来,里头的瓦片烧制成功,再加上去山外的汉子都回来了,所以寨子里的人都来这里搬瓦片回家去换瓦。
她家今日也要来搬瓦,正想着她要找岑嫣说不去山上的事情就遇上了对方。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都知道对方要忙,便约定两人空闲下来再一起去山上。
“我跟你说,山上有棵拐枣树,现在估计已经有果子了,只是现在涩得很,味道不好吃。过些日子打了霜,我再约你一块儿去山上捡拐枣。”
“拐枣?”
这倒是岑嫣的知识盲区了,她所知道的枣都是红红的,挂在一个个的挂在树上,跟个小灯笼似的。
“是啊,拐枣吃着可香甜了,就是没啥肉,只吃个味道罢了。”
吴文兰瞧她的模样似是没吃过,又同她解释了一番。
她这才知道,拐枣其实不是她所认知的枣,是一种拐来拐去的水果,这种枣只有被霜打过,才会变得特别香甜可口。
“行啊,也没多少日子就要打霜了,到时候咱们就去山上捡拐枣。”
这时,那边的许慧等人也在那边叫她过去帮忙,两人便各自告别。
瓦窑很大,内里都是来搬瓦的人,那些人都认识董家人,毕竟这个瓦窑也是因着他们来了才建的,山寨里的人都很感激他们。
岑嫣刚走进去帮忙搬瓦,就有人同她打招呼,还有男子在跟董承志称兄道弟,说要请董家人一起去他家吃饭,董承志连连答应。
现在的场景全然不似从前,寨中人对他们就如同其他山民一般和善,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能多去寨子里逛逛吃饭往来,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事情,等回头山寨里有啥事,董家也不再被寨中人孤立在外。
等到岑嫣等人将瓦片收拢码放到粪箕里,董承志也恋恋不舍地同寨中的几个男人道别。
走在回家的田埂上时,微风吹着旁边的茅草,董承志挑着瓦片,轻松地吹起哨子来。
见他这么高兴,许慧忙问道:“你咋了?”
“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还真有啥事?”
“我们这次下山不是跟寨子里的人下山去嘛,认识了许多人,其中就有会做碓的石匠,我跟他说好,等他有空闲就帮忙给咱们家做一个碓。”
原本岑嫣还没听到是什么事,只以为是董承志跟寨子里的男人聊开心了,也没有深究,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很高兴。
“这么说,咱们日后也能在自家舂米,舂米糠了?”
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如今用到碓上也是一样的。
之前她们扛着许多谷子跑那么远的路,就是为了舂米,但总去人家家借用东西,总还是有些不好,也不大方便。
日后家里有了碓,她想舂什么就舂什么,不必像从前那般麻烦。
“那敢情好,等回头咱们还要谢人家吧,到时候咱们也做些好东西让你带上门去送。”
山里人朴实,更讲究人情往来,若只是银货两讫,人家或许还不高兴,若是添些礼,人家才会高看自家一些,更添些真情实感在里头。
几人搬了瓦回家,刚到家呢,就听说董伯年回床上躺下了。
这时,小黄又不知道从哪叼来一把草。
岑嫣见了,心下有些疑惑,小黄平时出去叼回来的东西都是些野鸡野兔或是野鸡蛋之类的东西,叼草回家还是头一回。
她有些奇怪,将那把草拿到手中查看。
小黄见她拿了那把草,立马手舞足蹈地蹦跳起来,像个人似的。
第81章 麦冬麦冬是草药哩
岑嫣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杂草,觉得这草看着有些特别,上面的叶子看着有些细,下头有几条根须上头挂着小果。
将那株草凑近鼻尖轻嗅,还能时不时地闻到一股子香甜。
“呀,嫣娘,你这手上是麦冬吧?”
“麦冬?”
岑嫣疑惑地将手中的草药递给许慧看,果然就是麦冬。
“这东西你哪里得来的?往常咱们家里有人发烧就喜欢拿麦冬来煮水喝,这麦冬香甜,小孩也乐意喝。”
“不是我去别处采的,是小黄叼回来的。”
“小黄?”
从前就听人说家里养的猫狗会找草药,如今看来倒是坐实了。
只是小黄没事去挖麦冬回来干嘛?
婆媳两人都有些疑惑,莫不是小黄生病了?
可她们给小黄做的狗窝暖和着呢,应该不大会生病,而且狗若是生病,早就自己刨草药去吃了,哪里还会把药给谁。
对此,婆媳两人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是小黄贪玩,喜欢带好东西回家罢。
那株麦冬也被拿去洗好,最后晾在阴凉通风处,毕竟这是草药,以后也可能会用上。
随后,两人又去帮忙给屋顶上头的董承志递瓦,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董家的瓦片也就铺排好,整个屋顶看着焕然一新。
正当全家人沉浸在一片喜气之中的时候,岑嫣却发现董伯年发烧了,看起来似乎还有点严重。
“伯年?”
她原本是做好饭预备叫董伯年去吃饭,没想到董伯年却昏昏沉沉地睡着,并不出声应她,她这才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立马伸手去探对方的额头,发现果然越发烫了。
想到今日下午小黄给她的草药,她苦笑,原来小黄早已经看出来,可叹他们一家人都还蒙在鼓里。
她当即下楼,同许慧等人将此事一说,众人着急忙慌地上楼查看,亲眼看着董伯年躺在床上并没有任何反应。
“今日的药可吃了?”
这便是董承志询问董繁枝,刚才她可是在家看着她兄长的。
“吃了,我亲自盯着大哥吃的。”原本她知道兄长生病,自熬药开始就盯着,没想到兄长最后还是病的愈发严重,她心里有些自责。
“吃了便好,不过咱们还是看看能不能找找大夫来看看,也不知道这山里到底有没有大夫。”
“要去问了才知道。”
说着,董承志直接出门往吴世忠家去,而许慧这边则找了之前剩下的酒给岑嫣,让她给董伯年擦拭身子,上一次董伯年发烧就是用这种方法给他消热的。
婆媳两人忙乎了半天,才勉强给董伯年降了些温度。
看着董伯年额头上的帕子,许慧对着岑嫣道:“咱们还没吃晚饭呢,你和二郎枝娘先去吃饭,我在这里看着他,待会儿你再来看着他。”
岑嫣哪里敢应下,再如何,许慧也是长辈,她怎么能在长辈前头吃饭,这可是不孝。
“娘,还是您先去吃吧,我先在这里看着夫君。”
“你这孩子。”
许慧失笑,到底还是带着两个小的下楼去吃饭了。
见对方走了,岑嫣将董伯年额头上的帕子给揭下,放到水盆中浸湿,才将帕子放到董伯年额上。
董伯年此时痛苦地呻吟,不知何时竟抓住了岑嫣的手,口中也在不断地嘀咕。
她凑近了听,隐约就是昨日夜里董伯年对她说过的情话,她眉头紧皱,面色有些羞恼,若是此刻在这里的人是婆母,她还不知要如何见人呢。
小黄此时也上楼来,岑嫣看了小黄一眼,见他神情似乎有些委屈,只忧伤地看向床上躺着的董伯年。
他也不似寻常时那般见人就热情地扑过去打招呼,只乖巧地趴在旁边抬眼看。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旁边守着,许久之后,董承志才带着一人姗姗来迟。
那人看着年纪约莫有四十,正是寨中的洞医,勉强会把些脉,给山里人弄些土方子的药来吃,但经他手治过的人基本上都会好的很快,山寨里的人对他很是信服。
“吴大夫,您快给我儿看看,他自今日下午睡过去,就一直昏昏沉沉的。”
“哎。”
岑嫣立马就给对方让了座,吴大夫将身上背着的木质药箱放下,给董伯年把脉,不消片刻,便将药材给开好,直接就从药箱里拿出来。
早在董承志去到他家时,就已经给这吴大夫描述过董伯年的情况,他也能大概猜出董伯年着这次会用上的药材。
“他这病就是之前受伤之后的身体没养好,再加上最近出山又受伤,所以才一股脑儿全发作起来,最近也别让他干什么活计,把身子将养好才是正经,要不然怕是会落下病根啊。”
吴大夫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一番,才告辞离去,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外头的天色微暗。
董承志见此情形,慌忙拿了一个灯笼跟着跑上去给吴大夫照明。
灯笼是他前些日子琢磨着做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只是等他追上去之后,吴大夫却让他别送,他自个儿能摸黑回去,可董承志怎么会做下落人口实的事情?
提着灯笼追着吴大夫走,那吴大夫没奈何,便由着董伯年跟着。
而在岑嫣这边,她点了一盏灯在桌边吃饭,油灯发出来的灯光昏黄,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盘子里的菜,却不怎么能看得清楚。
油灯的灯芯快要灭掉了,岑嫣小心拿着专门挑灯芯的小铁丝挑了挑,那忽闪的油灯又亮了许多。
那灯芯是用田野上的灯芯草的白色灯芯制成的,虽不费什么银钱,但在用的时候需要时常挑灯芯,要不然灯芯燃尽,油灯也就灭掉。
用起来有些麻烦,不似蜡烛那般方便,岑嫣如是想。
她狼吞虎咽地吃好饭,便护着油灯往董繁枝所在的火炉旁边走去。
“枝娘,这药可好了?”
“嫂嫂,约莫是好了吧,已经滚了好一会儿呢。”
说着,董繁枝便到灶上拿起一块干帕子来揭开药罐上的锅盖,一股子香甜的药香味铺面而来。
吴大夫给董伯年开的药里有一味药就是麦冬,所以这次熬煮的药才格外香甜些。
油灯内明灭的灯火映照着药罐里的药水,那药水虽是褐色的,但看着却有些清亮。
“行,我去拿了药碗来装。”
说着岑嫣直接就去橱柜里拿了一个大海碗来,姑嫂两人小心地将药罐子里的药倒到碗里,岑嫣便小心地将药碗往楼上端,而董繁枝则在前头给岑嫣打灯,两人缓慢地上楼。
端着药碗进入屋子之后,许慧见两人来,才笑道:“我正好要去换水呢,如今你来了,倒是正好,我先去换水,等会儿再回来。”
“嗯。”岑嫣点了点头。
见这屋内并不需要自己,董繁枝又提着灯给许慧照明,跟着出门去了。
岑嫣则在屋内小心地用勺子翻动碗里的药水,不断地吹着药,试图让碗里的药凉的更快些。
许久之后,药碗内的药凉下来,她便小心地用勺子给董伯年喂,但每次都会有许多药撒出来。
她想叫醒董伯年,但却怎么也叫不醒他,就在她犯难之际,许慧带着董仲清和董繁枝回来。
许慧手里拿着一把药草,而董仲清跟着后头提着盆。
“娘,您这是?”
“这是退烧的药,我刚才让二郎去路边采的,等会拿来给他揉揉身上,他也能好的快些。”
用药草揉身子是村里的偏方,但这偏方有时候灵验,有时候却不怎么灵验。
岑嫣点头笑道:“正好您来了,我喂不进去药......”
“行,我来把他扶起来。”
说着,许慧就上前帮着把董伯年扶起身,另一边手掰开董伯年的嘴,岑嫣直接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到董伯年嘴里。
这喂药的法子还是从前许慧喂董家几兄妹喂出来的,如今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待到喂好药之后,几人又折腾着给董伯年揉身擦身,忙乎许久才消停下来。
最后只留下岑嫣在房间伺候董伯年,许慧半夜时不时地跑过来查看董伯年的情况。
每隔一段时间,岑嫣都会给董伯年用酒水和许慧拿来的药草擦身。
现在她早已经习惯给董伯年擦身,毕竟董伯年时不时就有个伤痛,需要人照顾,而这照顾的人非她莫属。
等到次日,众人皆疲累不堪,董伯年也醒了过来。
直到众人为他忙碌了一整夜,他心下有些自责,昨日下午他觉得脑袋有些疼,十分疲倦,便回床上躺着睡,没想到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
“你昨日还说没事,不用吃药。怎么,现下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董伯年听了岑嫣的话,面色有些羞囧。
“多谢娘子......”
也不敢为自己辩驳,他刚醒来时,就瞧见岑嫣的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他怎么忍心对妻子说其他的话?再说了,自己这次生病,也的确是自己太过于粗心的缘故。
他伸手拉住岑嫣的手温柔地道:“还是娘子好。”
董伯年想着这段时日岑嫣对他的照顾,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你知道便好,日后可得小心些,可别再这么不小心。往后若是淋雨,你可一定要记得喝姜汤;若是着凉,要记得先吃药......”
岑嫣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严重满是对董伯年的担忧。
董伯年就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她,盯着她的眉眼,盯着她的发梢......最后盯着她的唇,唇儿看着红艳艳的,回想起前两日吻上去的感觉,柔软而柔嫩。
见他发愣,岑嫣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在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没听进去啊?”
此时的董伯年凝神,笑眯眯地对着岑嫣道:“我不是有娘子嘛,日后娘子给我记着就好。”
“你这人!”
岑嫣有些生气,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董伯年在一起的嘛,比如这次,他下山去,岑嫣就没在他身边。
察觉岑嫣的脸色变化,董伯年忙伸手揽住他。
“娘子说的话,我都记着呢,要喝姜汤,不能淋雨......但我还是希望日后娘子帮我记着,咱们不是要一生一世都在一起的吗?”
“你......”
原本想推开董伯年的手也停住了,岑嫣愣了许久。
是啊,她已经和董伯年成亲了,是生生世世都要同对方在一起的。
生同衾,死同穴。
第82章 打拐枣因着董伯年生病,岑嫣需要跟着……
因着董伯年生病,岑嫣需要跟着在家照顾,众人去山上开荒,便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在家。
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只是早起时有些凉。
草丛边的珊瑚樱似乎又红了一些,给河岸的路边增添许多的颜色。
岑嫣将木盆放到河岸边的平石上,小心地将衣裳拿出来,随后用盆打水,昨夜董伯年发了一身的汗水,再加上昨夜的草药汁水多多少少也沾着衣裳,所以岑嫣得将衣裳拿到河边来洗刷。
此刻晨雾将歇,远处河面上缥缈着白茫茫的雾气,但河里的河水还是有些凉,才碰了一会儿河水,她的手就被冻得有些红。
岑嫣暗想,现下是秋日还好些,若是到了冬日,她再拿东西来河边洗,那时估计就是刺骨的寒。
她在舅家两年,那两年的冬日都要到寒冷的河水里洗衣裳,河水寒冷刺骨,等到洗干净东西时,双手早已经麻木,全身也冻得冰冷发寒。
叹了口气,用棒槌敲打面前的衣裳,衣裳内的污浊缓缓流出,等到她拿着敲打得差不多的衣裳放到水中时,衣裳的一角似乎早已经破了一个洞,只是看着有些小。
破洞的地方是衣裳的袖子部分,许是董伯年平日里干活频繁磨到那个地方,才被磨平了。
等到衣裳拿回去晾干,她一定找针线先缝一下,回头再给董伯年做一件衣裳。
洗好衣裳之后,她带着衣裳回去晾晒好,之后便开始忙乎着家里的家务。
今日只有她和董伯年在家,得将家里的家务活儿给干好,先是扫地拖地,之后又是喂家里的牲口猪、兔、鸡、鸭这些家禽牲口。
忙好这些事情之后,她才将早就煮好的药端上楼给董伯年喝。
他昨夜虽然退了烧,但现在却还有些低烧,得小心地躺在床上休息。
端着药碗进屋时,董伯年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睡觉,经过这病痛的折磨,他身子早就虚弱得不行,浑身都没有多少力气。
“夫君,起来喝药了。”
见董伯年还是躺在床上睡觉,并没有什么反应,知道他这是睡熟了。
她将药碗放在旁边,小心地推了推董伯年,对方这才幽幽转醒。
董伯年慌忙爬起身,见到岑嫣,便知是自己的药来了,他望向旁边的小凳子上,果然就看到一个白瓷大海碗中装着黑褐色的药汁。
他连忙端起碗,用勺子小心地试探温度,觉得温度刚好,这才一饮而尽。
在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他的岑嫣咯咯地笑出声来:“你喝药倒是爽快。”
“药水本就有些苦涩,若是喝的慢,那些苦涩味留在口中的时间也会长许多,倒不如我一饮而尽来的快。”
“说的倒是。”岑嫣赞许地点点头。
只是董伯年这次喝的药却不似从前的苦药汁子,倒是可以慢些喝。
待他吃好了药之后,岑嫣同他说了一会儿的话,才将碗端着出门去做饭。
董伯年在屋中无聊,立马就拿出他在山下买的书来看。
山中无聊,除去在家干农活儿,也没多少消遣,他从前在路上带的书也遗落了许多,只剩下几本,根本就不够他看。
所以这次下山,他专门去书肆找了好几本书,特意带上山来作为他平日里消遣之用。
待到中午时分,去外头开荒的董承志等人也赶着牛和驴子归家,牛和驴子今日被赶着出门去吃草,也省得他特地去割草料,回来时还能顺带驮运一些野菜、草料和柴禾。
带回来的那一大堆野菜看着有许多,明日便可拿来给家里的几只猪煮猪食。
那些草料可以拿着喂牛驴,多的部分便可拿来晾干备着,等到冬日再拿出来喂牛驴。
山上那块荒地上长着许多小树,董承志和许慧当时就把那些树给砍倒,之后又那块地的草给清了一部分。
董仲清和董繁枝跟在后头清和收拾那些割下来的野菜野草,嫩一些的野菜和草料就直接堆在葛根藤上,而那些老一些藤蔓或是干枯的草木则被混乱地堆在一处。
等到太阳晒过几日,荒地也给收拾干净,就将那些不要的杂草枝叶和藤蔓给烧了,到时候也能拿些草木灰来肥地。
“今日可算是把我们给累坏了,那块荒地上的草可真深。”
董仲清说着就想端着木盆和手帕去屋后准备舀水洗脸,却被岑嫣制止。
“你才发过汗,可别再去碰冷水,仔细回头就如你哥哥一般生病发烧。”
这要是在寻常时候,董仲清必定是不会信这种话的,可如今他兄长还在床上躺着呢,他也不敢马虎,忙端着盆到灶上去锅里舀热水。
灶锅里的热水的岑嫣早就想到的,她想着众人出去干活,回头必定会弄一身汗回来,到时候就需要打水洗脸,提前备着热水倒是正好,如今可不就直接能用上了么?
这时,许慧也夸她干的不错,觉得这媳妇做事仔细周到。
吃过午饭,众人又去山上开荒。
开荒的活计可比寻常的农活儿累许多,也麻烦不少,清荒地上的杂草就不简单。
杂草上头会掺杂一些带刺的藤蔓,有时候不小心就会割到手,或是被刺扎进肉里。
那刺若是不能及时挤出来,被刺扎的那一处就会一直疼痛,且疼痛难忍,最后红肿生出脓液。
众人每日回家时都多多少少会被杂草上头的刺给扎一遍,所以岑嫣每日都要帮着家里人把肉里的刺给挑出来。
连着忙乎了十多日,荒地终于被整治的有模有样,就连地都被犁了出来。
这时候的董伯年已然大好,他前些日子被关在家里养病,不能帮家里干活,其实心里也有些难受。
再加上这段时日被拘着不让动,他早就觉得有些憋闷。
如今能下地干活,他心里倒是十分高兴,兴高采烈地跟着董承志去耙田,把田埂给垒出来。
等到田埂垒出来之后,又用长长的楠竹劈空,制成接水管道,将荒地上头的溪水给引流进入田里,这荒地也就算开荒成功。
田已经造出来,里头又弄了几条沟,上头的水被引入田地,只需要田地里弄些肥料便可。
之前许慧便带着家里人挖了一个大坑专门腐熟粪肥,如今只需要将那些粪肥挖到粪箕里挑到田地去施肥。
施过一遍粪肥之后,才将菜种种到菜地里,最后再往上头施过一层粪肥才算好。
剩下的日子只需要等待,过一段时日,那些菜种就会长出来。
这次开荒,众人开出了两大块荒地,那块荒地分成上下的两层阶梯,这也就是山寨里洞人所说的梯田。
因着在这山地上全是斜坡,没有多少平地,所以这里的田地几乎都是在山上开的。
知道这情形的董承志在当初选荒地的时候,还是特意四处查看了一番,才选了这块荒地,因为这块荒地靠近山上的沟渠,到时候方便引水入田。
......
山上的枫叶也全都变红了,层林尽染,落叶比之前多了。
许慧跟着董伯年、吴文兰、董仲清和董繁枝在山上逛,前几日打了霜,山上的拐枣已经开始变甜。
所以吴文兰昨日就来跟她约好要来山上摘拐枣。
这次他们带着的装备非常齐全,特地在附近的林子里砍了一根粗细正好的竹竿,拿着竹竿去敲拐枣倒是正好。
吴文兰带着几人来到拐枣树下,便看到树上满是灰褐色拐枣,一串一串的,就跟葡萄一般。
地上也掉落了许多串拐枣,跟着的小黄见众人都吃那奇怪的果子,他试探着在地上拱拐枣吃,待到尝过拐枣的味道之后,欢欢喜喜地哼唧出声。
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是极其喜欢这果子的。
众人纷纷因小黄笑出声。
“小黄也喜欢吃这拐枣呢,你们也尝尝,这果子真的好吃!”
说着,吴文兰捡了一把地上的拐枣,递给旁边的许慧和董繁枝尝。
原本岑嫣还有些担忧地上的拐枣不干净,但见吴文兰早就无畏无惧地将拐枣放到口中,她也不扭捏,捻着一块拐枣就放到口中品尝。
拐枣的味道不同于其他的果子,味道香醇而特别,似乎跟酒香有些类似,但却跟酒的味道又不一样。
“拐枣很甜啊,你们有没有拿这种枣子去泡过酒?”
“酒?我们山寨里只偶尔用夏日的杨梅来泡酒,倒是从未听说过有人拿拐枣来泡酒。”
说着,董繁枝又揪起一块拐枣放到嘴里品尝,仔细嚼了一会儿,她才道:“若是拿着拐枣去泡酒,或许那泡出来的酒还更好喝哩。等今日咱们将拐枣带回去,我便让我娘帮忙拿这拐枣去泡一坛子酒,回头泡好了就请你们过来吃酒。”
这时,在场的几人纷纷点头。
“行,回头你泡好了可一定要叫上我们。”
“哗啦,哗啦,哗啦啦......”
董伯年敲的拐枣应声而落,拐枣枝子纷纷扬扬地落下,就跟下冰雹似的往下砸。
“快捡拐枣啊!”
“哎!”
随着说话声落下,众人纷纷开始捡拐枣,没一会儿就捡了一大把放到手里。
最后再将那些拐枣都放进篓子里,装的满满当当的。
等到捡好拐枣之后,几人又在林子里搜罗山里的菌子、核桃、板栗和野果。
秋日里的野果似乎格外多,在逛林子的时候就看到一根长长的枝条上头悬挂着几个绣球似的果子,看着红艳艳的,隐约带着紫色。
她从前从未见过这般的果子,盯着那个果子打量了许久,才冲着林子里的几人喊了一声。
董伯年最先走过来,他一过来便瞧见岑嫣面前的那个果子。
“夫君,你认识这种果子吗?”
董伯年盯着那果子看了一会儿,随后上前将果子摘下,掰开里头的果肉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摇摇头。
他并不认识这种果子,只隐约觉得这果子有些熟悉,他似乎在什么杂书上见过。
这种果子比手掌还大些,掰开就是一颗一颗的,跟葡萄有些类似,或许跟葡萄有什么关联也说不定。
岑嫣想了想,觉得吴文兰大概认识这种果子。
果然,吴文兰从林子的另一头跑过来时,望着这些果子的眼神十分惊喜,似乎是很喜欢这种果子。
第83章 绣球果(黑老虎)董繁枝忙上前去摘了……
“这是绣球果啊!”
“绣球?”
看着倒的确是绣球的模样。
“文兰姐姐,可以吃吗?”
董繁枝忙上前去摘了一个绣球果,放到手上打量,掰开一粒小果子,里面冒出白色晶莹的果肉,看着就跟葡萄的果肉有些类似。
“当然可以吃,我们在山上就喜欢摘这种果子来吃呢,没想到如今竟被咱们给遇到了,今儿运气真是好啊。”
说着,吴文兰直接到旁边的藤蔓上摘了一个绣球果,将上头的果肉掰下来品尝。
其他人也跟着将绣球果的果肉放到嘴里。
“这绣球果的味道有点甜,倒是跟葡萄有点像,但是这味道跟葡萄又全然不一样,倒是稀奇。”
“咱们这边山上的奇珍异果多着呢,只要在山上多逛逛,啥都能碰到。”
“行,咱们待会在山上逛的时候仔细观察周围,看看还有什么稀奇东西,到时候让你帮着辨认。”岑嫣笑呵呵地答。
之后她将面前的几个绣球果摘到背篓里,预备到时候带下山拿给董承志和许慧尝。
“嗯,秋日里的野果多,咱们就在这时节多采些,等到了冬日可没有这些东西可吃。”吴文兰最喜欢在秋日里储存果子,等到冬日里拿出来,也能尝味道。
接下几人一同将枝条上头的果子给摘光了才算完。
见旁边的小黄似乎有些期待,岑嫣小心地摘了几粒绣球果丢给小黄,小黄疯狂地摇尾巴,将果肉吃进肚子里,而那紫红色的皮自然就被小黄给吐出来。
寻常狗吃东西不怎么会吐皮,如小黄这般的狗也算得上是聪明的狗了。
吴文兰又忍不住夸小黄,她之前虽然知道小黄聪明,但如今见了还是忍不住夸。
被夸的小黄似乎也注意到吴文兰,他憨态可掬地举起爪子,算是认同吴文兰的话。
“呀,小黄,去做我们家的狗可好?我瞧你怪聪明的哩。”
哪知,这时候的小黄却哼唧一声,直接往旁边的林子走去,不再打吴文兰。
望着小黄远去的背影,吴文兰无奈道:“这小黄......”
“你可别逗弄小黄了,咱们快些抓紧时间去捡菌子,上次咱们捡到的香菇的那块地方也不知道如何了,万一又长了一片,咱们还能捡些回去。”
“咱们只要在山里,就能捡到好东西,也不拘什么香菇不香菇的。上次我捡回家的那些菌子,我带回家去吃了一点剩下的全都被我拿去晾干,挂在我家板壁上,我爹娘都夸我干采的菌子不错哩。”
说起这个,吴文兰有些得意。
她今年要多捡些菌子回家备着,等回头过冬就天天喝菌汤。
山里本就比山下冷许多,冬日持续的时间也比山下长些等到冬日大雪封山,大家都被雪堵得出不了门的时候,她就抱着菌汤在家里喝,那感觉一定暖和极了。
岑嫣可不知道吴文兰的想法,她若知道对方的想法,也一定会高兴自己遇上跟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她也是这个想法。
逃难路上被饿的狠了,所以她也养成了什么东西都想拿回家囤着的习惯,现下家里也攒了许多东西。
有时候许慧觉得家里的菜没什么滋味,就会拿岑嫣采摘的东西来做菜。
她慌忙来到上次采香菇的地方,果然就看到那棵枯树枝上头长着许多新的香菇,哪怕隔着有些远,都能隐隐约约闻到香菇的味道。
“没想到还能长这么多,我还以为就只有几多呢。这次咱们来,这菌子似乎比咱们上次来的时候还多呢。”吴文兰有些诧异。
岑嫣笑眯眯地道:“估计是咱们上次离开之前用刀把这棵树砍了几道痕,所以咱们这次来,才会见到这么多的菌子。”
吴文兰想起上次岑嫣的举动,当时她只觉得有些疑惑,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她是在拿刀随意砍东西。
“这是什么缘故?”
旁边的董仲清疑惑地上前查看,果然发现长着香菇的那棵树上头密密麻麻的满是刀痕,而那刀痕上头的香菇连成一片。
“什么缘故?二郎,我就说你该多看些书才好,你却总是推脱。长着香菇的树桩上头要多砍几刀,那些香菇的菌丝才能长得更好,书上曾记载过香菇的种植法子便是这般。”
“原来是这样,嫣娘,你早就知道?”
说话间,吴文兰看了岑嫣一眼,岑嫣冲她点头。
“这是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的法子,原本我只是想试试看,没想到这法子竟真的有用。”
“我还说你怎么藏着掖着的。”
“咱们快摘香菇吧。”
“嗯。”
众人喜笑颜开地地上前摘香菇,摘好一大捧香菇就放到篓子里。
而董仲清眼神躲闪,离董伯年远远的,他确实不大喜欢读书,生怕等会儿董伯年又要说他。
将这块地方的香菇采摘干净之后,岑嫣望着面前粗壮的树枝,立时就有了一个想法。
她还没将话说出口,就瞟到董伯年,而此时的董伯年恰好望向她,两人的目光对视,随后相视一笑,瞬间就明白对方的意思。
“咱们将这棵树枝带回家吧,回家多弄几根大一些的树桩放在一起,让这香菇的菌丝长到一处,若是成功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自由地吃到香菇了。”
种香菇?
众人内心升腾起一阵疑惑,这想法倒是新奇。
山里人靠山吃山,随意进山都能捡到些菌子,倒是很少想过拿菌子回家种。
其中主要的原因就是菌子没有什么种子,也曾有人尝试过将菌子带回家去试种,最后的结果都是失败。
没人知道菌子到底是如何种的,毕竟这些菌子没有种子。
“这种香菇的法子可行吗?”
吴文兰蹲下身查看眼前的那根树枝。
“总要试试,若是真的成功了,咱们也可以在自家菜地里种些香菇,说不定咱们冬日里还能种些香菇。”
“冬日?”
这次不止吴文兰,就连董仲清和董繁枝的脑海中都升起大大的疑惑,冬日别说家里能种出香菇,就连山里都没有任何菌子。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哪知岑嫣和董伯年却是坚定了想法,直接拿出柴刀就将那棵树桩上的树枝砍断,那树枝不粗不细,大小合适,也便没有多重。
其他人不懂这两夫妻的想法,也只有沉默地上前帮忙。
他们却不知,岑嫣和董伯年其实是对此事胸有成竹,之前岑嫣在山洞内捡到的那本书中就有对香菇冬日种植的记载,甚至于冬日暖房种植蔬果的法子。
从前岑嫣家也弄了一个暖房,专门在冬日里种植一些蔬菜,但能够种植的蔬菜有限,最后也搁置下来。
毕竟暖房种植蔬菜还是有许多损耗,对比最后收到的东西来说,确实有些不值得。
砍好之后,董伯年便将那根树枝扛到肩膀上。
众人走走停停,又在山上捡了许久的菌子才下山回家。
回到家后,岑嫣先将今日采到的菌子收拾一遍,再拿到晒箕里摊开晾着。
而董繁枝献宝似的将绣球果拿给许慧和董承志,两人从前没见过这果子,觉得四份稀奇,将果子拿到眼前看了许久。
“你们说这果子能吃?”
“嗯,这是嫂嫂发现的。当时文兰姐姐见了,就说这果子能吃,我刚才在山上尝过,这果子就跟葡萄似的,吃起来有些水灵,甜滋滋的。”
“是吗?”
许慧笑眯眯地看了岑嫣一眼,拿了一粒绣球果就往嘴里送,那果子的味道果然如董繁枝说的那般,吃起来有些清甜。
“嗯,这果子确实不错,就是里头的核大了点,吃起来跟葡萄有点像,但那些葡萄很酸,这个倒是甜。”
说着,许慧又连着吃了好几颗果子。
“还是在这山里好,经常就能吃到果子。”董承志笑眯眯的。
自从来到山里,岑嫣每每去山上都能带些不同种类的水果回来如今又带回来这稀奇玩意儿。
许慧赞同地道:“可不是么,黔州这边的果子确实挺多,自从来了这山里,我也跟着长了许多的见识。”
......
这段时日岑嫣一直跟着上山采东西,有时许慧空闲,也会跟她一起去山上采东西。
再加上董伯年偶尔去放陷阱,董家家里囤了许多的吃食,足够他们今年过冬。
再很快就来到十一月,天气也愈发地冷。
每人身上都披上厚实的兽皮衣裳,这种衣裳哪怕是淋雨,也会很快就顺着兽毛往下流,衣裳也不容易弄湿。
岑嫣穿着的衣裳是用鸡毛做的内胆,兔毛缝在外头,穿起来暖和极了。
这鸡毛内胆便是用从前收集的山鸡毛制成,但山鸡毛的量太少了,只能给家里人做薄薄的内衬。
“这山鸡毛确实不错,做成的鸡毛衣裳都感觉严实暖和了不少,等回头咱们多弄些,做几床鸡毛,兔毛被子,往后的冬日也能更暖和。”
岑嫣眼睛亮晶晶的笑道:“那咱们可得多养些鸡和兔子才行。”
“养兔子倒是没什么,不过是费些草料和家里种的菜,但家里的鸡养得多,那可是要费老些粮食。”
“娘,咱们慢慢来,那些棉花不是耐旱么,明年咱们多种些棉花在山上的荒地里,也能拿棉花来保暖,或许咱们到时候还能拿棉花来试着织布。”
“织布这门手艺我没学过,不过之前我看到寨子里头有人在织布,也不知她们愿不愿意教。”
现在寨子里的人会时不时地叫董家人去寨子里吃饭,所以许慧见到的人和事也多了起来。
山里的人大都自给自足,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做的,比如身上穿着的衣裳和装饰的带子,比如家里的用具。
董家的碓才安上不久,碓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打碎各种东西,这些日子家里许多的东西都是通过碓来完成的,方便极了。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岑嫣便知道这是董家父子去烧炭回来了。
很快就是腊月,家里也烧了许多的炭,但这一次的储量还不够,听山里的老人说,这山里的冬日会持续很久,得多烧些炭才能安然度过。
所以董伯年便跟着董承志一起去山上砍了许多柴禾,预备再烧一次炭火。
第84章 洞歌与戏说着,岑嫣就将从前听过的戏……
外头洋洋洒洒地下着毛毛细雨,董伯年刚从屋外进来,就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这股子寒气让屋内都冷了许多。
“今日可真够冷的。”
“快进屋来暖暖,今日你们在山上如何了?烧炭的柴可都砍好了?”
董伯年点头:“都砍好填满了整个窑洞,今日已经开始往里头点火,接下来的时间只需要等着那窑内的木柴燃起来,咱们每日上山区看着火就成。”
等窑洞内隔绝空气的柴禾燃起来,再烧些日子,炭也就能烧好。
屋子中央的土坑内燃着炭火,坐在旁边暖洋洋的,董伯年伸着手在炭火上翻转烘烤,刚才他约莫是摸了些水,手上冒着白色的热气。
“还是家里舒服,山上都快把人给冻死,就连那山里的山风也跟个刮刀似的,我感觉的脸上的肉被割成一块一块的。”
岑嫣有些忍俊不禁:“你倒是会形容,一块一块的。”
就在这时候,董繁枝从屋后跑过来,也缩在火坑旁边烤火。
她一边烤火一边道:“暖房内的菌子又长了一茬,我看呐,咱们后日又可以采收一些。”
之前岑嫣和董伯年说要将暖房建在屋子后头的小屋内,每日用一个小火炉在里头烧着火,又把外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构建出了一个暖房。
月前带回家的香菇木桩被放在里头,起初董承志和董繁枝觉得儿子儿媳妇只是小打小闹,便只是由着他们干,没想到最后竟做成了,家里还能时常吃上些香菇。
而董繁枝每日最欢喜的事情也不再是喂家里的牲口,而是去暖房里采香菇,每日捡菌子的快乐是其他事情无法比拟的。
“你这孩子,既然=那么喜欢香菇,摘的那些香菇可要吃完啊!”
董承志忍不住调侃起来,这些日子家里的香菇太多,自家根本就吃不完,很多时候还会往寨子里送一些。
“爹!”
董繁枝有些不高兴,她吃香菇都吃的有些腻,还吃光?
怎么可能?
岑嫣见状,才道:“咱们这香菇多了,也不能浪费,我之前看过一本食谱。将香菇磨成粉来当调料,平时做菜加一些,特别是做汤底时加,那滋味可不是一般的鲜美。”
“娘子说的这倒是一个法子,等回头咱们弄骨头汤、鱼汤的时候加一些,那滋味肯定没的说。”
说完,董伯年笑眯眯地看向岑嫣,这时候的岑嫣微微点头,立马就转身去找香菇,预备拿着香菇到火上烤。
董伯年则跟着跑过去帮忙。
只需要将熏笼放在暖房的小火炉上,再将香菇放到上头去烤就行,反正暖房内的炭火也是一只燃着的。
进到暖房内,那暖房里还放着几盆泥,有些泥框里似乎还长着,几颗绿色的小芽苗。
岑嫣进到暖房内,立马就去盆里看,见到绿色的小芽时,欣喜极了。
“也不知道这次是我种的菜发出来了,还是其他的野草?”
她之前往暖房的菜地里撒了一大把辣椒种子和西红柿种子,最后却什么都没长出来,只能无奈地将一些白菜和豌豆种子撒一些进去。
两个月过去了,白菜和豌豆都绿油油地长出来,可辣椒和西红柿还是不见动静。
她忍不住道:“你们在山下莫不是买到假种子不成?怎么这些辣椒都长不出来啊?一棵也没有,这西红柿也没有,真是......”
董伯年将熏笼和香菇检查一遍之后,才走到她身边道:“辣椒原本就不容易发芽,需要的时间也格外长些,再加上咱们是冬日里种,这辣椒哪怕长不出来,也还算是比较正常的。至于这西红柿,许是会长出来的。”
他跟着父母下过地,自然对家里寻常种的这些熟悉些,也多少知道这些东西的习性。
按他说,辣椒确实很难种,即使是发芽出来了,种出来的也少,根本就比不上白菜之类的菜好种。
这也就是为何市场上卖的辣椒比其他的菜要贵一些。
听了他的话,岑嫣心里觉得安慰了许多,也耐心等了几日。
这几日吴文兰还叫她去寨子里玩她也就带着董繁枝去吴家逛,也能有个消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凉下来的缘故还是如何,寨子里的人也不怎么出门,都在家里烤火。
有些人觉得家里无聊,便去串门烤火,所以路过某些人家家门口时,就会听到一阵阵笑闹声。
还有的人觉得家里也不够热闹,特地去鼓楼里生火堆,女人们在火堆旁边聊天,打带子,打网兜......男人们则在旁边试探着手里的芦笙,时不时吹上一曲,一曲毕,其他人就会适时喝彩,好不热闹。
来到吴家时,岑嫣还问起吴文兰:“你不是喜欢热闹吗?咋不去鼓楼里?那里头的人唱歌又吹曲子的,挤得满满当当的。”
吴文兰闻言,撇了撇嘴:“我不爱去跟他们唱歌听曲子,听来听去,唱来唱去都是那些,我都听腻了,也没点新鲜的。”
旁边的董繁枝眼神微微闪动,如同夜间明灭的烛火:“文兰姐姐,你还会唱歌呢?之前都没有听你唱过歌。我想听诶!”
“这有什么,我们寨子里的歌,我都会唱。小时候寨子里的歌师教寨子里的小孩儿唱歌,我是学的最好的,如今我也是寨子里的歌师,只是我懒得去教人唱,没意思。”
岑嫣也跟着道:“文兰,我刚才路过鼓楼的时候听到里头的人唱歌,我感觉还挺好听的。要不是外头太冷,我估计还要在那听一会儿。”
“行了,知道你们想听洞歌,等我给你们唱一段......”
话音落下,歌声随后就响起,洞歌的歌声悠远而漫长,里头似乎有很多历史,似乎又是别的。
岑嫣感觉她似乎听到了虫鸣和鸟叫,似乎又听到了高山流水,那声音十分空灵,似乎将她带入了夏日的大山之中。她走在静谧而清幽的山谷,听鸟兽啼鸣,轻嗅山间的花香,山泉哗啦啦的声音......
这曲子似乎是为山林而编奏的,细心感受,就能品味其中的奥秘。
一曲毕,两人都沉浸在歌声里出不来。
吴文兰因着唱歌觉得有些口渴,便去倒了一杯水,等她喝了茶水回来之后,见两人还在发呆。
她便笑道:“等到咱们过节的时候,整个寨子里的人都唱歌,那场面宏大,歌声相互应和,更好听哩。”
“真的吗?若到了那时,你可一定要约上我们一起去看。”
吴文兰点头:“嗯,下次过节的时候我就拉上你俩。”
只是吴文兰依旧觉得有些无聊,她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带子,觉得憋闷极了。
这段时日,外头的天儿变得愈发冷了,她都没能出门,山里也不好去,可不就开始无聊么?
见她如此,岑嫣左思右想,立马就有了一个主意。
“文兰,你要不要看些书啊?都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看些书打发时间也好。”
“书?”吴文兰苦笑道,“家里的书都被我翻了个遍,哪里还有什么书来看?”
“上次伯年下山去,又带回了几本书,你待会儿随我去取?”
说起这个,吴文兰又高兴起来,忍不住问岑嫣都有什么书,岑嫣一一答了,大致是一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无非是跟治世科考有关的。
吴文兰闻言,忍不住憋闷起来,她更乐意看些杂书,譬如游记或是话本之类的书籍。
见她这模样,岑嫣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其实她自己也不大爱看董伯年的书。
琢磨了一会儿,空气中静谧了一会儿,董繁枝见两人都不说话,忍不住道:“看我大哥的书有什么趣味,二哥每次提起来都是愁眉苦脸的,还不如戏台子上的戏有意思。”
“戏?”岑嫣凝眉。
是了,她从前在家时,不止爱看画本子,还爱去戏院里听戏,戏台上的才子佳人可有意思多了。
再加上那些戏子唱念做打,真情流露,她每每去听戏,听着那些动人的故事,配上戏子们动情的表演,她都忍不住大哭一场,之后几天都茶饭不思。
“戏?咱们山里可没有这东西,关键是咱们也不知道那些戏到底是如何的!”
吴文兰虽在山下听过别人唱过戏,但她也只是听过罢了,哪里知道人家的戏是怎么唱出来的?
岑嫣忍不住拍了拍她,气定神闲道:“我从前听的戏多,我大抵知道他们是如何唱的,不过就是画本子加上旁边人用乐器打拍子罢,算不上多难。”
说着,岑嫣一转头看向吴文兰:“对了,那戏就跟你唱歌一般,也没有多复杂,咱们其实也可以自个儿弄出来。”
“怎么弄?”
吴文兰和董繁枝忍不住问,看唱戏的唱戏可比其他的事情好玩多了,还不会无聊。
“咱们自个儿编一出戏来唱,我从前听过的戏不知凡几,大抵就是这般......”
说着,岑嫣就将从前听过的戏曲一股脑说了,好几个故事被她讲得绘声绘色,精彩极了,吴文兰和董繁枝都听的津津有味。
“按照你说的这几个故事,倒是极有趣,只是咱们还是需要将这戏的剧本子写出来才能演出来。”
听了岑嫣的描述,吴文兰有些心动,她觉得这故事十分精彩,到时候若是在其中穿插一些洞歌,再加上寨子里的芦笙和竹板打拍子,那效果一定更好。
若是真能弄出来,到时候都不需要她来演,寨子里的人肯定争着来把这戏给演出来,她就坐在台下看就好。
“剧本没什么问题,你们只管等我回家去写。”
董繁枝听了,也忍不住手舞足蹈道:“若是嫂嫂写不出来,到时候就让大哥些,大哥是读书人,他必定会写这个!”
第85章 下碎米雪“”戏本子?“……
“”戏本子?”
当日,岑嫣便带着董繁枝来找董伯年,董伯年听说这事,顿感诧异。
姑嫂二人才出去半日,就想着琢磨戏本子,也不知道是遇上了什么。
他忙询问今日二人去吴家遇上了什么稀奇事。
不过这山里确实有些无聊乏味,若是能弄戏本子给她们消遣,倒也不错。
两人将今日在吴家的事情以及路上听过洞歌给说了,董伯年这才知道原委。
他之前在寨里或山间行走时,确实时常能听到有人在唱一些他听不懂的歌,不过那歌似乎很好听。
“既然你们想看画本子,那我就琢磨琢磨,到时候写出来让你们看看。”
姑嫂二人欢喜极了,连连点头。
岑嫣也跟着董伯年一起琢磨戏本子,她从前听过的戏多,脑中的故事也多。
黑色的毛笔墨迹在白麻纸上头浸染,空气中泛着一股墨水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吊脚楼的二楼摆着一张大桌子,岑嫣和董伯年一人坐在一边,飞速地用毛笔在有些泛黄的书页上撰写话本。
家里还剩的纸张不算太多,若是用完了就没有。
为了避免纸张浪费,岑嫣反复思索了许久,才开始在纸上下笔。
旁边的炉子烧的通红,董繁枝、董仲清和吴文兰在旁边烤火,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吴文兰看着两人写字,忍不住道:“等你们把戏本写好,我到时候就给你们配乐,专门编洞歌和曲子放到你们这戏里。”
“你竟还会编歌?”
董仲清的双目亮晶晶的。
吴文兰瞥了他一眼:“那可不,我唱的歌好听,编的歌也不一样。”
“那行,我到时一定要给你们捧场!”
“你想偷懒?到时你还要给我们打拍子的,我已经让我爹帮忙做竹拍,到时咱们戏本一成,我们就开始编戏,你就在旁边打拍子,我到时就在旁边唱歌。”
“行,你若信得过我,我义不容辞,到时候你只管告诉我怎么做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
吴文兰笑眯眯的。
“嗯,我说的。”
岑嫣虽是在那边写着本子,但耳朵却在听这边的几人互动,每人都在为一件事情努力。
写戏本也没耗费多少时间,没几日就完成了。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戏编出来,山上的碳就已经烧好,董家人便忙着去山上把碳运下山。
山上挖的窑洞很大,里头烧的碳很多。
在烧炭的过程中,最上层的温度最高,所以许多碳都被高温烤融了。
不过剩下的许多木碳还好好的,最下层也没有多少碳头子,这批碳烧的不错。
因着带着牛和驴,搬运木碳也变得轻松许多。
岑嫣原本想拿两个麻袋帮忙挑木碳,却被董伯年拦住。
“你年纪不大就挑这么重的东西,仔细回头长不高。”
说完,董伯年就抢过她的袋子,继续去装碳。
“什么长不高,你不也这样?”
岑嫣嗔了他一眼,又拿了一个麻袋去捡木碳,麻袋多的是,大不了她再捡。
不过她心里确实感觉很美滋滋的,夫君时刻关心她的感觉真好。
“我能一样么,我是男人!我长得高壮,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看着对方健壮的肌肉,岑嫣默默点头,她夫君确实比寻常人长得高大些,不知道是因为从前时常上山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的?
上次她站在门口,夫君直接就能单手把她拎到床上。
幸好这日的天只是有些阴,路不泥泞,并不算难走。
但入了冬,这天气反复无常,也不知何日会下雨,何日又会下雪,总是说不定的,他们得赶着今日的好天气,将木炭搬回家。
岑嫣和许慧等人在山上装炭,董伯年就负责来回搬运,木炭倒也搬运得十分快,一日的功夫就几乎搬完。
等到了傍晚,窑洞内的木炭只剩下一点,岑嫣和许慧心里着急,也帮着将最后的那些木炭扛上,直接就一同搬回家。
木炭确实是浓缩了木材中的精化,十分沉重,搬到半路时,董伯年和董承志才牵着牛驴返回,帮着婆媳两人把这些东西搬上牛驴的背上。
几人气喘吁吁地将东西全部都搬运下山。
待到回家时,天色已晚,董仲清和董繁枝早就在家做好粗略的晚饭,虽算不上多好吃,但也不算难吃,刚好能下口。
匆匆用过晚饭之后,众人这才感觉身子十分疲乏,最后竟连洗澡的精神都没有,只匆匆擦洗身子,回房休息。
等到半夜时分,外头噼里啪啦地响着,似乎是有什么弹珠砸在树叶上屋顶上。
这声音不似下雨,比下雨的声音粗重些,岑嫣听到这声音,忙推了推身边的董伯年。
小声道:“夫君,你有没有感觉变冷了?外头是不是也下雪了?”
下雪的时刻,空气似乎就会降几个度,董伯年自然也能感知。
他望着闪着微光的窗子道:“许是真的下雪了,不过现在还是半夜呢,你快睡。”
说完话,他搂着岑嫣的隔壁又拢了拢,收紧了双臂。
从前岑嫣许是会觉得董伯年搂自己会又热又闷,现在却不觉得,外头的空气实在是太冷。
她感觉呼吸的空气都有些刺鼻,不由地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听着外头的声音,沉沉睡下。
等到第二日天明,她早早边醒来,刚睁开眼,她就感觉今日的窗子似乎格外光亮,倒映得屋子都比往日明亮了几分。
她伸出一只收,随后慌忙地缩回被子里,外头的空气实在是太寒冷,她有点惧怕。
察觉到身边人的动静,董伯年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贴着她头顶上的秀发,闭着眼道:“再睡会儿,昨日本就累极,咱们再休息一会儿也好。”
感受到身后坚硬的灼热,岑嫣愣了愣:“现在也不知何时了,说不定娘早就起来煮猪食,我得去帮忙才好。”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岑嫣以为对方睡着了,急忙想要爬起身,才撑着爬起半个身子,就被董伯年拉回,最后揽入怀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姿势不对,电光石火间,两人竟然面对面地贴到一起。
云朵般的感觉触碰让董伯年战栗不已,他憋着粗红的脸,直接就睁开了惺忪的睡眼。
“娘子......”
董伯年脸庞酡红一片,声音微颤,眼神中漾起丝丝缕缕的情意。
察觉到对方不对劲,她感受到对方某一处似乎有些古怪,岑嫣立马伸手想推开他,但为时已晚。
灼热的火焰熊熊往她身上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嫣双目微红,眼角噙着泪,嘴上似乎也有些红肿,嘴角处似乎还破了一小块。
她发髻散乱,衣裳已经不成体统。
“你......”
岑嫣刚开口,就被董伯年揽入怀中,她想反抗,却根本推不开那宽阔的身躯。
“娘子,对不起。我刚才......我刚才还以为是在梦里,我每次......我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吓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董伯年的声音有些委屈,这般的董伯年,是岑嫣从前不曾见过的。
“你,你刚才对我......”
岑嫣有些惊,刚才她夫君竟然搂着她猛亲,她险些没窒息。
不过,夫君说的每一次?
难道夫君的梦里时常梦到对她这般?
这也太过于羞耻了吧?
以后她还怎么见人?简直没法见人了!
她忍不住深处双手捶向董伯年的胸口,嘣嘣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听了又有些心疼,正待停手时,董伯年拉住她的手腕,随后神情地看着她的眼眸。
“娘子,吾心悦汝!”
看着对方深情款款的眼神,岑嫣这边像触电一般地缩回了眼,她胸口忍不住小鹿乱撞,耳根微红。
其实这些日子,她也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董伯年。
她总是喜欢看董伯年做事,若是一刻见不着了,她又会思念他,盼望着他能早些出现在她面前。
她总是偷偷地打量对方的眉眼,甚至在睡觉时看着董伯年,想要将对方的模样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
这种见到对方就欢喜感觉,是她从前不曾拥有过的,这种感觉在侵蚀她的思想,侵蚀她的智。
她甚至因着这种欢喜而喜欢刚才夫君那般的模样,两人热情拥吻,但她又因此而觉得难为情。
这种感觉很古怪......
知道中午吴文兰来找她编洞戏时,她还在愣愣地出神。
察觉今日的岑嫣有些心不在焉的,吴文兰忍不住用手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
“嫣娘,你今日怎么有些不对劲,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没,没想什么......不过是觉得今日似乎格外有些冷。”
说起这个,不仅吴文兰起了兴致,就连旁边的董繁枝也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话。
“可不是么,今日早晨我起床就感觉今日的天气格外不一样,比往日冷了许多。等我出了门,果然就看到外头白雪皑皑的铺了一层雪花,看着可好看了。”
小孩子总是对雪有着天然的向往,约莫是因为雪花被装点得洁白无瑕,象征着绝对的纯洁和美好。
吴文兰也接着道:“是啊,昨儿下半夜我就听到米粒似的雪花淅淅沥沥地下,今日早晨果然就看到碎米似的雪花。等到这几日的碎米雪过去了,进入了腊月,那雪又会变成鹅毛大雪,下的雪足足有我膝盖那么厚。”
“那么厚的雪?那咱们出门岂不是不方便?”
吴文兰摆摆手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是雪厚些。若是雪下的薄了,大都变成雨水,那路滑才不好走呢,每年都有人因为冬日滑倒而躺在床上十天半个月。”
“你说的倒也是。”
岑嫣点头,看向窗外的光。
第86章 自来熟的狸花下过一场雪之后……
下过一场雪之后,整个山林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小山寨也变得更加静谧。
河边枯黄的草上都铺着厚实的雪,董伯年缓慢地将河中的鱼笼提起来,里头有一条四指大的鱼和一些小虾米。
他乐呵呵地将鱼放入旁边装着水的木桶中,随后提着木桶往石坎上走去。
现下的石坎子上铺了一层晶莹的雪花,每在上头踩一脚,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而走过的路面也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厨房冒着热气,约莫是因为天气太寒,整个房子都弥漫在一股子暖烘烘的烟雾中。
岑烟一边手蜷着手指拿着泡发的菜干,另一边手提着刀切菜。锅里的菌汤不断地翻滚,上头黄色的油星子泛着光。
许慧从屋外拿着一把青绿色的香菜进屋,她见锅里的菌子已经泡发滚动,慌忙用锅铲搅拌。
她提起屋后暖房里的菜蔬长得极好,里头种着的辣椒苗和番茄苗已经长得很大了,约莫再过段时日就能开花。
因着最难种的辣椒都被种出来,岑嫣又在暖房内种上一些莴笋、生菜、芹菜、豌豆,又配着种上一些香菜葱花。
因着岑嫣时常拿腐熟过的兔子粪去暖房内的菜地里施肥,再加上许慧偶尔也会将攒满的草木灰撒到暖房菜地,暖房里的菜长得极好
现在的暖房郁郁葱葱的,竟也不输菜地里的菜。
“嫣娘,我跟你说,暖房里的菜都长得老大,再过不了几日,那些生菜就能直接拿来吃。到时候我再从坛子里开些酸菜来炒,两样菜配着一起吃,那可是最配的,味道也极好!”
坛子里的酸菜是前些日子用晒干的野菜切碎制成的,早早就被许慧用了许多盐揉制好,放在阴凉的房间里。
如今约莫已经酸了,正好拿来吃。
岑嫣点头,笑道:“娘做的酸菜极好,我还想同您学学呢。”
被人夸,许慧自然十分高兴。
许慧道:“你呀,上次我做酸菜的时候不是已经教过你吗?”
“我这不是担心自己到时候做的酸菜不好吃吗?总得让您带着儿媳操持,要不然我可不知如何下手。”
“你呀!”
许慧失笑,她从前刚开始学做东西的时候其实也是这样。总是瞻前顾后的,生怕自己哪一步做错,使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随后她便看着锅里的汤道:“这菌汤估计已经煮好了,真香啊!”
说着,便舀一勺汤倒到旁边的一个小碗里,黄褐色的汤汁泛着淡淡的香味,让人忍不住想流口水。
她小心地将汤碗放到嘴边尝了尝,又点了点头。
旁边的岑嫣手脚麻利,很快便将菜干切好,她听许慧说话,便笑:“娘,菌汤确实煮了好一会儿了呢,确实能舀到碗里了。我这里的菜已经切好,直接就能炒。”
许慧舔了舔嘴唇道:“行,我这就把汤给舀出去,正好能空出来让你做菜。”
就在这时,董伯年也提桶进屋。
他朗声笑道:“今日这鱼龙你又逮了条鱼,虽没多大,正好也能给咱们能加餐。”
岑嫣放下手中的菜刀,忙迎上前去瞧,果然就看到桶里的鱼,那条鱼背后泛着青,上头斑斑点点的,鱼鳍连成一片,像是一把长长的锯子。
“这是鳜鱼吧?”
她抬头瞧了一眼董伯年,似是询问,又似乎只是想看他的眉眼。
两人对视,眼睛里都泛着淡淡的光。
“嗯,是鳜鱼,正好拿来煎。”
“挺好,从前都是捞鲤鱼草鱼回来,鳜鱼倒是带的少。这鳜鱼口感不错,肉质肥嫩,骨头刺也少。”
“我也没想到这河里竟然有鳜鱼,许是我今日运气好,若是过几日我运气也这般就好了。”
再过几日就是腊月初十,岑嫣的生辰,他可是把岑嫣的生辰八字记得牢牢的。
过了生辰,岑嫣满十五,他早就想好要送什么东西给岑嫣,只是这事是个惊喜,得藏着才行。
“行,我得趁着新鲜把鱼给做了,要不然回头这鱼的味道都不鲜美。”
“嗯。”
董伯年自觉的去。暖房里摘香料,待会做鳜鱼能用的上。
就在这时,董繁枝从外头欢喜得跑进屋,身上还带着一身的风雪。
“兔子生了小兔子,看着红彤彤的,可小可小,都没有我手掌大。”
屋内的几人闻言,忙惊喜道:“真生小兔子?”
“嗯,生了,生了好几只呢。”
说着,董繁枝开始掰手指数数,最后用两边手的手指比了比。
“母兔子生了九只小兔子,就是我刚才去清兔舍里的粪看着的。当时那母兔子似乎想把小兔子藏起来,我都不大敢凑近看。”
她记得之前岑嫣同她说过,兔子不禁吓,很容易就被吓死。
所以她都不大敢离兔子太近,生怕吓着了母兔子和小兔子。
最近这段时间,董家因着养兔子,可得了不少好处。
例如那柿子大兔子每日拉下的兔子粪能做肥料,还是带着青草香味的粪便,不算太臭,腐熟之后放到暖房里给菜施肥正好。
许慧点头:“嗯,那你可得小心些,可别吓到小兔子。”
这些日子,因着有这几只兔子,她菜地里的菜都不知道长得比寻常时候好了多少。
兔子养的多,每日的粪便也多,如今又添小兔子,家里种的菜也不愁没肥料。
反正那些兔子也只吃些菜和草,倒是不费粮食,哪怕多养几只也没事。
想到家里养着的兔子,岑嫣也有些欢喜,还好她前些日子提建兔舍时,家里人都答应下来,并且很快就把兔舍建起来,还顺带将鸡舍也建好。
如今添了小兔子也不怕,反正兔舍宽敞,还靠近暖房,十分暖和,也不怕什么。
......
等到吃饭时,一大桌菜摆上桌,桌上的煎鳜鱼格外醒目。
因着煎之前就用刀在鳜鱼的鱼肉上划过几刀,所以鳜鱼表面上的鱼皮和鱼肉分开,鱼皮皲起,露出里头白嫩的肉肉。
划开上头的肉,董伯年先给父母一人夹了一块肉,之后再给岑嫣夹了一块。
接过鱼肉的岑嫣立马就笑了起来,她已然不似从前那般扭捏,接受董伯年的好已经变得十分坦然。
“多谢夫君!你也吃。”
说着,岑嫣又给董伯年夹了一块鱼肉。
看着小夫妻自然而然的互动,其他几人也跟着笑眯眯的。
吃过午饭,众人围在火坑旁边坐着,最中央的火坑内烧着几条通红的炭块。
董承志说起他今日和董仲清去荒地拔萝卜菜的事情。
“你们可不知道,我今日去荒地里看到了啥!”
“啥?”岑嫣适时捧场。
董承志一脸坏笑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开始比划起来,口中也不停歇,将路上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
“你们可不知道,我竟然在咱们荒地上头看到狍子。我起初还想着咱们家的菜约莫在那不安全,山里冷下来,那些动物估计都要下山找食,咱们家的菜可不就白被糟蹋了吗?”
董仲清也在旁边跟着帮腔道:“山林里下来的野兽似乎有不少,我和爹走在田埂上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看到林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窜。”
董伯年立时就明白二人的想法:“咱们去布置陷阱?”
这段时日因着家里的食物也算充足,许慧都不怎么让董伯年去山上打猎。
“还是伯年聪明!直接就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许慧有些担忧,她并不喜欢家里人去碰跟打猎有关的事情。但山里的野兽都闹到地里来了。
到时候糟蹋庄稼也不成,毕竟家里的生活也指着种的这些菜来煮猪食喂家禽呢。
若是真没了山里荒地的菜,家门口的菜园也支撑不了多久。
之后,几人便商量在荒地附近如何布置陷阱的事情。
商量好后,父子几人浩浩荡荡地带着锄头和柴刀刀往山上去。
董繁枝瞧着热闹,再加上喜欢外头白皑皑的雪,也跟着几人上山去。
对此,许慧只想说:“这孩子,大冷天争着往外跑,真是不知道外头有多冷。”
听着外头呼啸的北风,岑嫣忍不住战栗,她又忍不住想起前两年的冬日,她穿着单薄的衣裳在柴房的角落冻的瑟瑟发抖。
当时她还偷偷去厨房的炉灶旁边待着,只有那里才是除却舅舅舅母所住上房之外最暖和的地方。
其实此刻的她穿着兽皮制作的棉衣,并不算冷,不过是记忆中寒冷的阴影在作祟罢。
此时外头的风似乎越刮越大,吹得外头的枝条噼噼啪啪作响,滴滴答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岑嫣知道,雪又开始下了。
忽的,她听到外头有什么声音,隐隐约约似乎是什么动物在叫。
随之传来的还有挠门的声音。
她原本以为是跟着董伯年等人出门的小黄回来了,她还纳闷,小黄一般跟着跑出去溜一圈才回来,不会回来这么早。
正想着,她就到门口开了门,白絮状的风雪随之飘入屋内,纷纷扬扬的,看着就跟羽毛似的。
“喵~”
地上蹲着一只灰黑白花色相间狸花猫,那狸花猫见到岑嫣也不觉得生,抬起脚,优雅地跳入屋内,身手敏捷极了。
那只猫似乎十分自来熟,直接就去烧的通红的炭火旁边坐着,伸着一只脚就开始舔,看着极其惬意。
岑嫣扭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雪花,这时候似乎在飘着大块大块的鹅毛,整个天空都是鹅毛似的雪花,看着极美。
就是太冷了,怪不得那只小狸花猫要进屋取暖呢。
她忍不住笑笑。
“真是自来熟。”
这猫便是当初晒谷子遇上的那只猫,他神出鬼没的,没想到现在会主动上门。
估计是知道董家人良善吧?
第87章 挖冬笋这时的岑嫣不免想到一句诗:“……
“喵~”
似乎是察觉到岑嫣的眼神,那只狸花娇声娇气地叫了一声,听着软软糯糯的。
“你呀,不过外头确实冷,你进屋待着也好,省得在外面冻着。”
那只狸花猫似乎很认同,又叫了一声,随后趴在炭火边。
这些日子,董家若是见着那只狸花猫,都会喂上一些吃食,所以双方倒也算是时常见面。
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与此同时,许慧开门进屋,她手上提着木桶,手上早就被冻,的通红。
她刚进屋就看到屋内的那只小狸花猫。
笑道:“昨夜我半夜起来时还见她在灶里蹲着,许是这两日外头确实有些冷。”
“是啊,他熟门熟路地就进屋,想必之前也来烤过火。”
岑嫣点头,笑看那只狸花猫。
当事猫只是微微眯着眼睛看两人一眼,随后又闭上眼睛,似乎是睡下去了。
这时,许慧才说起刚才在猪圈喂猪的事情。
对于农妇而言,每日家里牲口的生长和举止,都是特别值得分享的事,且每一日牲口的情况和状态都不一样,点点滴滴都值得分享和记录。
“外头的雪可真大,天气也真够冷的,那些猪都蜷缩在一起取暖。”
她刚才去喂猪,看着家里的猪被冻,她心里也有些心疼。
岑嫣道:“娘,要不咱们给猪圈里的猪在切草,也不拘于稻草不稻草的,哪怕是茅草也行。”
稻草比较稀罕,用处很多,他们家就连铺床的稻草都不好获取,也只能弄些茅草。
“现在路边的那些茅草都干了,能行吗?”
许慧有些犹豫。
“娘有茅草或是其他的草总比没有好,哪怕是已经枯了的草,总能让猪圈里的猪暖和些。”
“你说的倒是。”
两人立马就提着木箩筐出屋,去田野上寻摸茅草。
地上白雪铺满地,婆媳两人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深一浅的脚印。
岑嫣屏息,小心地呼吸,这外头的空气太过寒凉,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极其难受。
很快,两人就找到一大丛茅草,旁边还有许多是连着的细碎杂草。
茅草上丝丝缕缕地挂着一些白色雪花,看着跟盐巴似的晶莹,岑嫣隐约看到上头掺杂着六瓣霜花。
抖了抖上头的雪花,用镰刀割下一把泛黄的干草,岑嫣用手稔了稔,随后点头。
“娘,这草确实不错,感觉能用。”
“行!”许慧笑嘻嘻地继续道,“咱们多割些草回去,给猪舍里铺的满满当当的,让那几头猪也暖和暖和。”
其实这些日子,猪因为天气严寒,时常在猪舍里哼唧,就是因为难受。
许慧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毕竟是自己亲手两大的牲畜,她还是希望家里的猪能好过些。
再说了,一直这么冷下去,家里那些猪也容易生病。
如今猪舍里的猪已经长成半大的猪,若是拿出去卖也使得,付出那么多心血让家里的猪长这么大,怎么舍得让猪遭罪。
等过了这个年,家里的猪又能添一层膘,那时候卖给山寨里的人换一些日用品,亦或是自家杀了吃,做腊肉储存起来。
想到这些,许慧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割草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岑嫣跟在后头抓着一大把一大包的草割,割好的,草放到箩筐里压的严严实实的。
她双手被冻的通红,两只脚似乎也在隐隐作痛,难受至极。
她真想快点回家到火炉边烤火。
割了许久的草,岑嫣感觉手脚麻木到极点,空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只能依靠意志来驱使双手割草。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割满一大框草,才慌忙赶回家。
一回到家,学会就马不停蹄的将割回来的草放到猪圈里铺上。
也是因着多了些草,那些猪不必直接接触地面被冻着,都欢快极了。
“你看。”
许慧指了指猪圈里的猪。
“咱们放了这些草,这些猪确实暖和多了,也不似早些时候。”
“真好,看着就暖和许多。”
婆媳两人看了一会儿猪圈里的猪,天空又飘起了茫茫的大雪,那些雪花落到婆媳两人的头上、肩上和脚上。
许慧倚靠在猪圈旁,有些雪花直接落到她脖子里,鹅毛似的雪花遇到温度就会化掉,她脖子里立马就感觉凉凉的,湿湿的,难受极了,之后慌忙回屋烤火。
见到婆母如此,岑嫣小心地缩了缩脖子,生怕有雪花落到脖子里,那样的感觉可不好受。
烤了一会儿火,感觉身子暖和了许多,岑嫣才往兔舍走去。
家里的兔子生了小兔子,她都没工夫仔细去看,现在去喂菜,正好能看看。
来到兔圈,她就闻到兔圈里弥漫着兔子身上特有的味道。
兔圈旁边放着一筐干草和一大把萝卜菜,萝卜菜是董承志今儿早上去地里摘回来的。
菜叶表面似乎有些冻伤,有些地方斑斑点点的,看着颜色格外深些,格外绿些。
不过这倒是不影响喂食兔子,岑嫣抓了一把干草,可以把萝卜菜就往兔圈里丢。
乍然有东西被丢进去,兔子被惊了一下,需要警惕地望向岑嫣。
许是因为生了小兔子,今日的母兔子格外警惕些,也不怎么吃东西,只盯着岑嫣看。
知道对方容易受惊,岑嫣小心地打量母兔子身下露出一角的小奶兔。
那小兔子现在还没有长毛,看着就是一团通红的肉。
知道小兔子脆弱,岑嫣也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走出兔圈,往隔壁的暖房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多少阳光的缘故,暖房里的菜蔬看着格外脆嫩,也长得格外高些。
岑嫣来到番茄苗旁边,用手轻轻抚摸毛糙粗糙的叶片,仔细看着番茄苗的尖端,隐约能看到下头似乎挂着花穗。
虽然那花穗还是绿色的小芽,但她依稀能窥见其未来的模样。
旁边的生菜也比前几日大了一大圈,看着十分光亮。
......
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十。
“这竹林的笋怎么挖啊?”
岑嫣跟在董伯年后头走,环顾着周围的竹林。
董伯年勾唇:“娘子,你跟着我就行,我带你挖,你只管在后头捡就成。”
“嗯。”
岑嫣微微点头,捏了捏肩膀上的绳子。
竹林里的地面上混杂着竹叶和一层白色的积雪,董伯年看了一眼周围的竹子,很快就选中一处。
他把锄头放在地上刨了刨,随后开始挖,岑嫣站在旁边瞧他挖笋。
“哒、哒、哒......”
竹林内回荡着锄头挖地的声音,挖了一会儿,岑嫣就看到黄灰色的泥巴下渐渐显露出一个昏黄的笋壳。
随着那颗笋渐渐显露,旁边的笋也渐渐显露出来,之后便出现了一大串笋,且那串笋都是连着的。
岑嫣有些纳闷。
她赶忙询问:“夫君,这笋子怎么是连成串的?咱们今日运气竟如此好?就这么一小会儿就挖了这么多笋!”
董伯年笑看她:“哪里是什么运气,纯属是你夫君我经验丰富。”
说着,董伯年简单讲挖笋的经验给岑嫣分享,还道:“咱们只要挖笋,只需要看长在上头竹子的长势就行。只要根据竹子的长势,咱们就能根据这个找到一串竹鞭上的笋,一找就是一大窝。”
岑嫣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将董伯年说的话牢牢记下,跟着学习分辨冬笋所在的位置。
很快,她也能将冬笋的位置猜的七七八八。
这时,两人也挖了一大篓冬笋。
看着篓子里装着的一大篓冬笋,董伯年对着岑嫣道:“咱们挖的冬笋也不少,这外头可真冷,咱们回家去吧。”
“哎。”
两人小心地顺着竹林往下走,岑嫣提着锄头,董伯年背着背篓,两人缓慢地下山,一方面怕滑倒,一方面怕踩空。
这几日连着下雪,地上早就铺了很厚的一层雪花。
竹林里因着有竹子挡着,积雪并不算厚,但在这外头,有些草丛上铺着白雪,若是不注意,很容易就踩空。
岑嫣一手提着锄头,一手拉着旁边的树木,颤颤巍巍地往下走,许是因为她拉着那树的缘故,树叶上的积雪簌簌地落下。
最后落满了她和董伯年的头顶,两人满头白雪,远远看去,就好像两人白着头,互相搀扶着下山。
这时的岑嫣不免想到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她羞涩地看向董伯年,刚才她也算是捅了大篓子,让对方也跟着她挨了这场雪。
只是她却不知,她头上顶着白雪,脸上或许是因为冻的,又或许是因为羞的,脸上竟红的的格外好看,就好似天边的红霞一般,格外迷人。
“娘子,你小心些,我来扶着你。”
说着,董伯年半搂半抱地搀扶着岑嫣下山。
等到两人回到家时,岑嫣身上已经热乎乎的,根本就没被外面的严寒天气影响。
她小心地抬眼打量董伯年,刚才的他,力气似乎很大,每一步都稳稳当当,踏实极了。
两人放下手中的东西,董伯年眼睛亮晶晶地走向她。
“娘子,你别动。”
岑嫣闻言,乖巧地站着,等着对方过来。
董伯年小心在岑嫣的头顶上拨弄,之后才道:“好了,你头上还沾着刚才未拍干净的雪花呢。”
对方的笑容和熙,就如同三月的春光。
第88章 排练戏两人愣了许久,董繁枝……
两人愣了许久,董繁枝欢喜地跑过来,她丝毫没有察觉兄嫂的不对劲,只欢欢喜喜地跑到装着冬笋的背篓旁瞧。
“呀,这里头的冬笋个个肥硕饱满,能够咱吃许久呢。待会儿剥几个切好放到熬过的汤里煮,煮出来的冬笋肯定又脆又香。”
冬笋跟春笋可不一样,春笋虽然个头大,但带着一股子涩味,需要焯水。而冬笋细腻软嫩,吃起来鲜甜脆嫩,直接就能下锅。
“你们还在那干嘛呢,快把笋剥了,我这里待会儿要拿冬笋下锅哩。”那头在忙着做菜的许慧催促。
今日是岑嫣的生辰,每人都在忙乎着做菜,就连不怎么做菜的董承志在在炉灶旁边帮忙,预备着等会儿做一个大菜。
“哎!这就剥。”岑嫣应声,去灶上拿了一个筲箕,就把凳子搬到背篓旁边开始剥笋。
董伯年和董繁枝两人也蹲在旁边帮忙剥笋,冬笋的笋皮短,贴合皮肉,不大好剥,好在几人手脚麻利,剥笋的速度还是很快,没多会儿就剥了五六个冬笋,尽够他们今日吃的。
岑嫣用双手提起筲箕内的黄白色的冬笋,正预备放到木盆中拿到坎子下头去洗菜。
许慧见了,便叫住她:拿锅里的热水洗吧,这冬日外头河沟里的水太过寒凉,用来洗菜不合适,仔细回头手难受。”
闻言,岑嫣才将木盆里的笋放到灶上,用瓢在锅里舀了些冒着白气的热水,又去屋后的水缸里舀了一勺凉水掺着才算好。
因为有了热水,今日洗菜的过程并不难熬,手也不会因为冷水冻到没有知觉。
她快速将冬笋洗好,直接拿去砧板旁放着,预备将笋给切好。
正在忙乎的许慧对她道:“嫣娘,今日可是你的生辰,你快去休息吧,这笋让我来切,你去烤火去。”
“娘,我......”
还没等她说完话,就被许慧打断:“行了,这里有我们呢,你就去坐着。”
董伯年抱着一把萝卜进屋,他见婆媳两人正在说话,也跟着道:“嫣娘,你今日可是寿星,你只管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待会儿你只管等着吃就好。”
拒绝不了,岑嫣也就迷迷糊糊地坐到火炉旁边烤火,她如坐针毡,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坐着有多舒服。
她时不时地这里走着瞅瞅,那里逛着看一眼。
等到午饭时,她才没那般不自在。
因着今日是岑嫣的生辰,桌上摆满了各色的蔬菜,折耳根炒腊肉,冬笋排骨汤,麻椒炒肉,清炒白菜、莴笋炒肉......
看着极其丰盛。
“嫣娘,快些吃,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多吃些。”
“哎,娘,您也吃。”
“吃,大家都吃。”说着,董承志直接给许慧夹了一块肉。
董伯年见状,笑眯眯地给岑嫣夹了一大块肉。
“快吃,你过了今日又长一岁。”
岑嫣默默点头吃饭,自从她家破人亡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过生辰。
她眼角微微发热,感觉有些湿润。
但很快她就被旁边的氛围感染,桌上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公婆和夫君甚至小叔小姑都一直在叫她吃饭,她也没那么多功夫想其他的事情,连着往嘴里塞了许多的吃食,最后把自己吃得饱饱的。
等吃过早饭,吴文兰披着斗篷上门来,她手上还带着一个本子,那本子上就是记录前些日子他们写的画本子,她当初誊抄了一部分回家去,预备将洞歌编进去,如今也算是编的差不多了,所以才上门来。
当然,她上门也是带了生辰礼上门来的。
刚见面,吴文兰就将一个银质的手镯送到岑嫣手里,这是之前让银匠专门打制的,上头绘制着繁杂的花纹,看着极其精致。
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岑嫣不大敢收,连忙推脱道:“使不得,这东西太贵重了!”
吴文兰将她的手推回去,接着道:“这是我的心意,你若是觉着不好意思,回头我生辰时,你给我送些好东西就成。”
说着,吴文兰笑眯眯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董仲清不由得看迷了眼,呆呆地在旁边坐着。
但岑嫣和吴文兰这边却浑然不觉,两人正在聊天。
岑嫣才问起吴文兰是如何知道她的生辰是今日的,她的生辰只有自己和董家人知道才对。
怎么吴文兰也知道这事?
她记得自己并不曾将自己生辰的事情告诉吴文兰。
“这还不是你小叔子说的。”
说着,吴文兰就笑看董仲清,董仲清面色有些尴尬。
他慌忙解释道:“这事不怪我,我没想说的,就是不小心......不小心被文兰给猜到的。”
几人这才大概知道事情的原委,董仲清说话一向不着调,特别是在跟吴文兰的时候,啥话都容易一秃噜就说了。
吴文兰拍了拍岑嫣的手道:“你也别怪他,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呢。到时候我若是什么也不送你,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呀......”
岑嫣也不打再多说什么。
既然话本子和歌都编好了,那便直接让几人开始排练洞戏和歌曲出来。
几人起初还有些不熟悉,演一段就出现了好几个问题,几人慌忙将问题解决并记录下来,反复磨合许久之后,几人这才将戏磕磕碰碰地演出来。
因着走过一遍戏,第二遍就顺畅许多,作为寿星的岑嫣坐在旁边看几人排戏,看的有滋有味的。
她忍不住夸:“这戏演的真好,原本咱们写的这戏本子就不错,再配上文兰唱的歌,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我也觉得呢,咱们这出戏真好。若是能够在寨子里演,寨子里的人必定都爱看。”
吴文兰一脸喜色。
山寨里的人冬日里也无事可干,有了这戏,他们也能有个消遣。
回头等她将戏都交给寨子里的人来唱,她们说不定还能去看看。
几人商量了一番,吴文兰便家去,董家这边则继续其乐融融地又将洞戏给演出来。
董承志和许慧看了连连叫好:“你们编的这些戏确实不错。”
“冬日里无聊,正好有这个作为消遣。”
......
冬日似乎格外地冷些,岑嫣躺在床上拢了拢被子,瑟瑟发抖。
她感觉手脚似乎格外有些冰凉的。
旁边的董伯年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忙倾身上前搂住她。
将唇凑近她耳朵边说话。
“冷了么。”
第89章 梅花鹿“咱们家运气真好,又得了这么……
感受到身旁的温度,岑嫣也感觉踏实许多。
“不冷。”她答。
随后用胳膊抱住董伯年,两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
“今日的生辰过得怎么样?过了今日,你又长了一岁。”
“很好,家里人都很好,我已经很久没过过生辰了,上一次过生辰,仿佛是几年之前的事情。很久远,久远到我都不记得那时是什么样子的。”
说起这个,岑嫣不禁联想到伤心的事情,心里有些难过。
察觉到身旁人的情绪,他搂着岑嫣,随后将怀抱收紧。
“没事,以后你每年的生辰都有我陪着你,咱们一块儿过,你每年生辰,我都给你摆上一大桌吃食,让你吃的好好的。”
听着董伯年絮絮叨叨地说话,岑嫣的情绪也转了过来,她忍笑道:“今日的吃食都是爹娘准备的,你还说你做吃食,今日也没见你做。”
“哼!”
董伯年似乎有些不满,直接摁着岑嫣的身子,对着她的额头猛亲了一口。
良久之后才道:“你等着,等明年我要做上一桌吃食给你。”
“其实,我很开心。爹娘他们都记挂着我,一家人为我操持生辰,我真的感觉很好。今日是我自最初离家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日,谢谢你们。”
一行清泪毫无征兆地落下,直接落到董伯年的手臂上,湿漉漉的。
察觉身旁的人流泪,董伯年安慰。
“你别哭啊,哭什么,不是高兴么?”
说着,他的手在黑暗中试探着摸索,轻抚岑嫣的脸庞,摩挲她的眼角,为她拭泪。
“你还有我呢,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跟我说,别哭!”
“嗯。”
岑嫣在黑暗中应下,可她的眼却忍不住地流出更多的泪水,最后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忍不住出声大哭起来。
床上拥着岑嫣的董伯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你越哭越起劲呢。”
董伯年无奈叹气,不断地用袖口帮忙擦拭泪水,可泪水越流越多,把董伯年的衣裳都给打湿,他觉得湿凉黏腻,忍不住脱了衣裳。
而当董伯年的衣裳湿透,岑嫣这边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她其实也不想哭,可她心里委屈,自从逃难以来,她从前没吃过的苦全都吃了一遍。
一直都把那些委屈攒在心里,她的不甘心,以及她没享受够的爱,她所有的不甘心,全都攒在心里。
今日终于有一个很好的环境,恰好在这般的环境激起她心中的情绪,所以才忍不住全部宣泄出来。
“夫君...我也不想哭...可...可我真的忍不住。”岑嫣抽噎道。
董伯年安抚她,摩挲着她的耳垂,笑道:“我知道,你想哭就哭吧,哭出了也好,只是哭太久了还是有些伤身。”
他另一只手伸出去搂住岑嫣,摩挲对方的后背,好似在安抚一个婴儿一般。
感受到对方赤裸而灼热的肌肉,岑嫣感觉很平静,这时的她也有些累,竟缓慢地进入梦乡。
这夜入梦之后,岑嫣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爹娘,她同父母说她过得很好,她在那场战乱中活下来,还嫁了一户好人家。
她父母听说这些,也只是笑,她知道,父母那是在为她高兴呢。
一夜好梦。
当第次日的鸡鸣响起时,岑嫣觉得身子有些泛懒,不大想起床。
她甚至把头缩进被子里,以寻求片刻的温暖,外面太冷了,甚至连呼吸的空气都十分寒凉。
察觉她的举动,董伯年忍不住朗声笑道:“等明日我弄一个炉子到咱们房间里来烧着,你就没那么怕冷了。”
在被子里的岑嫣闻言,忍不住探出头,白茫茫的雪光透过窗户撒进来,显得格外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睛,适应了许久才能完全将眼睛睁开。
“这是自然,这山里的冬日确实有些湿冷,让人觉得格外潮湿黏腻。一点也不像咱们老家那边,只是干冷,还会烧些火炕。这山里真是什么都缺,啥都没有。”
岑嫣闻言,眼珠子忍不住转了转,才道:“这山里建造木房,想必也有一定的道,但咱们或许也可以试着弄暖炕或是地龙来过冬。”
“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咱们现在并不好弄,只能回头等天暖再弄。”
冬日里的天气寒凉,不说做什么都不得劲,就说去外头获取原材料也麻烦。
......
吃过早饭,董伯年和董承志直接就往山上去,他们之前在自家开的荒地附近布置的陷阱猎到过一些山里的野物。
今日又是去看陷阱的日子,他们便背着篓子,提着刀就直接出门。
女人们则在家里开始琢磨做鞋底,因着男人们之前还在山里猎到过山羊,所以也有些处好的羊皮放在家里。
每次董伯年回来时,鞋袜都会因着沾了许多雪水而弄湿鞋袜,岑嫣就想着要给他做一双防水的鞋子。
家里有兽皮,正好就能给他做一双。
她便同许慧商量给家里人做兽皮鞋子的事情,许慧被这么一提醒,也反应到兽皮可以给家里人做鞋子,当即就将做鞋子的事情给拍板下来。
这次用的是兽皮做鞋子,主要目的是为了外出防水,比之前做的布鞋更复杂一些。
再加上皮质的东西本来就有几分厚度,岑嫣最后弄到手疼,也只做了一小部分。
她在兽皮上用锥针穿空,再用线把兽皮缝制起来,双手都因着用锥针扎孔而变得通红。
“嫣娘,你才开始学,慢些做,不着急。”
看着岑嫣的双手,许慧忍不住提醒。
“哎,娘,我这有些着急,若是夫君能早些穿上我做的皮靴就好了。”
“你再怎么着急也没有,都说慢工出细活,你慢慢地来,不着急。”
说着,她直接让岑嫣放下手中的东西休息一会儿。
磨蹭了一会儿,岑嫣最后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中的活计。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岑嫣直接跑出门去看,外头白雪皑皑的,董家父子几人缓慢地走上满是积雪的坎子。,步履十分缓慢,肩膀上似乎抬着什么东西。
她站在屋门口吹着萧瑟的冷风,盯着上来的几人,很快她就看到董伯年和董承志抬的东西是什么。
两人肩膀上看这一根木棍,上头绑着一只橙褐色的鹿,看着十分健壮,很大的一只鹿。
董仲清在后头背着背篓,手上还提着一只脱落的鹿角,那鹿角看着十分精致。
这时,跟在后头的董仲清远远地就看到岑嫣的身影,他忍不住冲岑嫣喊了一声。
“嫂嫂,今日咱们运气不错,竟然在陷阱里猎到一只鹿,这只鹿可真大!”
“确实很大。”岑嫣点头。
那只梅花鹿看着隐约有三百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若是从前在山下时,这鹿可是能卖到一个高价的。
抬着鹿的董伯年和董承志看着似乎十分吃力,等到两人将东西放到屋内之后,才算终于得到解脱。
“今日这头鹿可真是足够壮实,咱们那陷阱布置的不错,要不然这鹿哪怕掉进去,最后也能跑了。”
董承志勇洗脸的帕子擦拭脸上脖子上的汗水。
“咱们家运气真好,又得了这么大的鹿。”许慧也不做鞋了,直接就在旁边瞧热闹。
说起这个,董伯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恰好我们去的时机不错,若是再晚些,恐怕也不能将这只鹿带回来。”
“这是为何?”岑嫣忍不住发问。
“我们今日在陷阱的附近发现好几只狼,当时咱们过去的时候,那几只狼正在附近逛,许是在琢磨如何将鹿给拖上来。”
狼可比一般的动物要精明许多,轻易不会上当。
“狼?”
“是啊,狼。”
第90章 烤鹿肉小黄欢喜地在旁边欢腾蹦跳,还……
最近许是因为天气严寒,所以山里动物都往山下找食,毕竟山寨里的山民种着许多的菜,那些食素的动物都下山来,狼这类食肉的动物自然也跟着被吸引过来。
“刚才我们在路上的时候,还碰到许多村里人,他们都说最近碰到狼越来越频繁,让咱们都小心些。”
这山里并不比山下,野兽本来就走动的频繁许多。
特别是冬日,山里的野兽也会聚集在山寨附近,若是白日还好些,若是到了晚上,那可是那些食肉动物的活动时间。
夜里若是爬起来起夜,也不能一个人去,怕不安全。若是家里有小孩子,那也得看牢,仔细被狼给叼走。
听着董伯年的话,岑嫣几人听的心惊胆战的。
许慧急忙嘱咐儿媳妇和闺女:“你俩出门可得小心些,你俩本就是女子,再加上年纪原就小些,平日出门也别一个人,要结伴一起去,知道没?”
“哎。”
两人乖巧地点头应下。
今日父子几人带回来的鹿是一头公鹿,个头格外的大。
就连脱落的鹿角提起来都感觉很沉重,岑嫣将鹿角摆放在屋子的空旷处,随后才去帮忙烧水处鹿。
鹿身上的鹿皮自然是要提前剥下来,回头还能做些衣裳或是鹿皮靴子之类的东西,而那剩下的肉可以直接剖成几块。
其中一部分送给吴文兰和吴寒蝉这些村里人家,剩下的鹿肉便可放在家里慢慢吃。
鹿肉剖好了之后,董伯年和董仲清就直接提着去村里送鹿肉,岑嫣几人就在家里慢慢收拾剩下的东西。
看着那鲜艳暗红的鹿肉,岑嫣觉得这肉的颜色跟牛肉的颜色有些像,她将一部分鹿肉放到灶台上,预备着晚上做来吃。
而剩下的鹿肉则被许慧直接收进后头的房子里,那个房间平时就专门拿来放置腌菜坛子、米面和香肠之类的日用品,房间里剩下很大一块空位,如今只需要用东西垫着,就能直接把鹿肉放在上头。
董承志直接找了一块麻布袋和一些稻草来铺,在上头放上簸箕,才将鹿肉一股脑的全都放在上面。
“如今铺着这些东西,也可避免这地板沾上血水,回头省得咱们再清一遍。”
血水沾染到木地板上,不仅会有很浓重的血腥味留下,不好清,还很容易就将木地板腐蚀掉。
众人忙乎好之后,便开始做晚饭,今日杀鹿还放了许多鹿血,那些鹿血全都放在桌子上。
看着那红艳艳的鹿血,岑嫣心里有些害怕,但她知道鹿全身都是宝,特别是这鹿血,对女子特别好,若是时常能喝上一些,对身子极其滋补。
某些女子气血虚,癸水不准,用这个来滋补就极好。
想到自己还没来过癸水,她心里有些发愁。之前夫君跟她说过女子癸水的事情,哪怕是婆母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她这事。因着这事,她还特地去了解过,若是女子没能来癸水,是生不出孩子的石女。
她越想越怕,隐隐对此事有些担忧。
今日正好猎一只鹿回来,恐怕就是上天的意思,若是她能吃些鹿血补补,说不定就能来。
看着这许多的肉,岑嫣提议今日晚饭就吃烤鹿肉,正好也不用做太过于复杂的菜,只需要把饭煮了就行。
许慧闻言,立马就道:“这鹿直接拿来做烤肉,会不会不好吃啊?”
这时候的董伯年正好回家,他忙道:“娘,若是拿酒和香料去腥,这鹿肉烤着吃倒是正好。”
从前董伯年也猎过鹿,只是他一般将鹿拿去镇上或是城里卖,每次都能拿一笔丰厚的前,家里人从来就不舍得拿来吃,全都让他拿去卖。
而他有一次将鹿肉卖的那户人家就说要拿鹿去直接烤着吃,当时他还听到一些处烤肉的法子。
如今有机会吃鹿肉,自然要可劲烤着吃。
“行,咱们今日就烤肉吃。”
董承志其实很高兴,他从前还没怎么吃过鹿肉呢,岑如今倒是能好好尝尝。
既然是烤肉,那便只需要酒香料和花椒先腌制一遍。
菜地和暖房里正好种着一些大蒜,外头的沙姜还剩下一些没被雪打坏,直接就被摘回来给鹿肉去腥。
岑嫣直接就准备了一个大盆来装鹿肉,酒和香料放到里面,能够腌制得十分充分。
那边的董仲清和董繁枝已经升起一炉子炭火,烧的十分通红,就跟红彤彤的太阳似的。
小黄欢喜地在旁边欢腾蹦跳,还是董承志看到他的模样,直接弄了一些鹿肉和鹿骨在火旁边烤了一会儿,才给他吃。
许是肉香的吸引,钻到灶底下的狸花猫也跟着跑出来喵喵喵地叫。
“呀,这只狸花猫也想要吃的。”
董承志往猫的方向看了一眼,想了想,又给那只狸花猫丢了一块肉。
家里储存的吃食多,特别是肉类的吃食,若是这只猫能留在家里镇着,没有那么多老鼠成群结队的糟蹋家里的吃食和房子,倒也不错。
“都说猫怕冷,这话果然不错。”许慧笑嘻嘻地看着那只猫,上前去摸那只狸花猫。
许是之前长时间不怎么接触人的缘故,那只猫条件反射地想躲开,后头似乎意识到这是在董家,他又顿在原地让许慧触碰。
“呀,这只猫看着挺大,没想到这么瘦。”
岑嫣侧目瞧了一眼许慧,再扫视到那只猫的身上,笑着对许慧道:“娘,这只猫估计一直生活在外头,每日待着的地方都不一定安全,吃的东西完全看运气,确实有些瘦。”
许慧轻轻地抚摸狸花猫身上的猫毛,点头道:“确实,毛发都粗糙些。”
之后她又点点头道:“如今只希望这只猫别再乱跑,在咱们家待着就好。”
岑嫣将木盆的肉提起来,看着似乎有些吃力,董伯年赶忙过去帮她把木盆提起,随后端到火坑旁边。
火坑上头已经摆上了烤肉的架子,只需要用竹制的签子把肉放在上头烤就行。
旁边放着一大把削好的竹签,这是董伯年几人刚才就削好的,董承志和董仲清此时还在用竹子削竹签。
岑嫣直接就搬着一个凳子坐到旁边开始串肉,被腌制过的鹿肉泛着一股子酒香和花椒香,香味十分浓郁。
串了好几串之后,许慧也走了过来,直接就开始帮忙烤肉。
没多久,屋内就开始泛着一股子烤肉的香味,十分好闻。
而那烤出来的烟腾腾地升起,源源不断地往上冲,整个屋子和房梁都弥漫着一股子烟。
岑嫣往后门瞧了一眼道:“咱们总让这烟味在这里弥漫着散不出去也不是个事儿,我去把后门开了,让这些烟都出去吧。”
“嗯,这烟气太多,确实有些呛人,你快去把门开开。”
岑嫣立马就去把后门打开,打开的瞬间,岑嫣就感受到外头的冷意,她整个身子瞬间就变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往外瞧了一眼天色,依旧十分光亮,看不住暗下来的痕迹。
白雪铺就整个大地,就如同一张发着光的毯子。若在往常这时候,天色早就暗下来了,许是外头白雪的缘故,让外头依旧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忽的,它瞧见外头的白雪上似乎有几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显得十分突兀。
她走出屋外,仔细往那块地方的痕迹瞧了瞧,看着似乎是什么动物的脚印,三个花瓣似的,连成一长串,直接延伸到上头林子里。
她忍不住嘀咕,猫的脚印似乎没这么大啊,难道是小黄?
可今日小黄只跟着董伯年几人去新开的地那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里待着,哪怕是出去上厕所也只是在屋前,并不会去后头的山上逛啊。
她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忍不住冲着屋内烤肉的几人看了一眼。
站着想了许久,她倏地想到今日几人回来时说在山里遇到狼的事情,忍不住生出了几分警惕,她往上头的竹林里看了一眼,似乎要从林子里看出什么,但却一无所获。
正在愣神之际,董伯年就在那边唤她。
“嫣娘,你站在那干嘛呢?你不冷么?快过来烤肉啊。”
感受到对方的关心,岑嫣心里有几分开心,但她还是对屋后斜坡上的那几道脚印有些警惕,索性直接将董伯年叫了过来。
董伯年虽不知妻子叫他干啥,一脸的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过来。
“怎么了?”他轻声开口,说话的语速不急不缓,十分温柔,视线直接落在岑嫣的脸上。
岑嫣瞧着他的眼睛,将刚才的见闻和猜测都说了,董伯年闻言,直接就往后山斜坡上瞧了一眼,果然就看到那几道脚印。
在见到那几道脚印的瞬间,他的眼神也变得十分的冷冽,隐隐带着几分杀气。
他直接到屋内找了之前用过的长刀,直接就往斜坡上走。
岑嫣有些担心,直接在灶旁拿了一根烧火棍就跟上他。
一边跟着,一边还不忘叮嘱董伯年:“你小心些!”
察觉到妻子的紧张,董伯年回头安抚地对岑嫣道:“没事的,我就上去看看,你不用跟着,这里路滑,小心待会儿摔着,你在下头等我就好。”
岑嫣却不管他,仍然想跟着。
“听话!”
董伯年虽是如此说,但语气却十分温和。
她依稀察觉到夫君的不满,顿住了脚步,乖乖地站在原地等着。
想着若是上头真有什么事情,她就回头冲着屋内喊一声,让家里人来帮忙。
她仔细瞧着董伯年的背影一步一步地凑近那个脚印,她的嗓子眼也提起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神色十分紧张。
董伯年在上头瞧了又瞧,又往竹林里走了几步。
她见这情形,忍不住喊道:“夫君,你上林子里去干嘛,快回来啊!”
董伯年的身影直接消失,但他的声音从林子内传来:“没事,我就在这里走两步,马上就下来。”
岑嫣无奈,只能在原地继续站着等。此时的狂风又开始吹,竹林的叶子被吹得噼里啪啦的响,竹叶上头挂着的冰块和雪花哗啦啦地碰撞,然后落下,很多雪花还飘荡到岑嫣身上。
她百无聊赖地听着寒风的声音,望着上头,期待能再次看到董伯年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董伯年才再次出现,见到他,岑嫣才放下心来。
等到他走下来之后,岑嫣才询问:“如何了?可是......”
“是狼!”
“狼,真有狼?!”岑嫣被吓了一大跳,惊恐地往上头看,试图从上头的林子里瞧见狼的身影。
见到妻子的模样,董伯年忍不住搂住她:“没事的,有我呢。”
“那可是狼......”
从前逃难的路上,她可是见过狼吃骨肉的场景,那场面十分恐怖,那些猩红的眼眸,看着十分可怕。
若是能知道在哪里还好些,可她们如今可是只知道狼的脚印,并不知道狼的具体位置,大概有几只狼......
这才是最可怕的。
若是什么时候出门摘菜,抑或是在屋内忘了关门,那些嗜血的畜生直接潜入家中,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她心口忍不住砰砰直跳,就连手也忍不住抓紧董伯年。
第91章 杀狼刚走到窗户边,就听到外头隐约有……
“咱们家附近有狼?”
众人面上都带了几分惊恐。
特别是许慧,她慌忙站起来道:“咱们家附近有狼的话,家里的牲口可怎么办!”
“只能把圈加固一下,再在附近布置一些陷阱才好。”
几人也顾不得吃烤肉,直接将肉放在旁边的盘子里,去屋外检查并且加固外头的猪圈、鸡舍和牛棚。
猪圈和牛棚大片镂空,父子几人找了几块木板直接在旁边把那些镂空通风的地方补上,用钉子钉的严严实实的。旁边的鸡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只需要把贴近地面的部分给钉上就好。
一家人齐心协力地扶着木板,用锤子往里头敲钉子,忙乎到天空彻底暗下来才算结束。
可地面上铺满了雪花,雪花反射着微弱的白光,供人照明,如同白昼一般。
哪怕是黑夜,众人也不需要火把,就着雪光直接回家继续吃烤肉。
火坑内的炭火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红,表面上沾着一层白色的灰烬,整个炉子都显得有几分黯淡。
“忙乎这许久,我都觉得有些更饿了。”
“可不是么,咱们刚才都没吃饱,肯定饿啊。”
岑嫣这边已经点了一盏油灯,董伯年也拿了一盏油灯到她身边续了火,两盏油灯放在火堆旁边照明,在加上窗外的雪光,倒也不比白日里差什么。
刚才烤熟的肉已经凝结了一部分,变得有些凉,但当再次拿到火上烤时,又能迅速冒出油星,闻起来格外香。
众人又从楼梯脚放着炭火的地方拿出一些黑色的炭加进火坑里,坑里的炭火没一会儿烧的更旺,烤的鹿肉也熟的格外快些。
因着天色很暗,众人匆匆吃过鹿肉就洗漱睡觉,但在睡下之前,董家的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将刀和匕首放到房间里,预备着夜晚若是真遇到什么,也好及时应对。
回到房间躺下之后,岑嫣还是有些担忧,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她望着窗外,扯了扯董伯年的衣袖。
“夫君,你说外头那些狼会不会......”
“没事,是福不是祸,那些狼既然到了咱们家附近,咱们只能好好应对。放心吧,你夫君我从前可是在山里跟熊瞎子打过的,就连狼群我也见过。”
听到董伯年这般说,岑嫣才放下心,安然地睡下。只是她睡的并不踏实,今日也比往日凑董伯年更近一些。
闻着旁边沁人心脾的体香,董伯年会心一笑,随后悠然地地闭眼。
不知睡了多久,外头的天色依旧有些暗,董伯年感觉有些燥热难耐,直接就醒了。
他忽地联想到今日晚上吃的兔肉,他有些疑心是因为鹿肉的缘故。忽的,他感觉身上某一处似乎有些不对劲,对鹿肉的怀疑就更加地肯定。
想着闭眼或许能睡下,可他翻来覆去许久,还是未能睡下。
旁边是软玉生香的妻子,他这时候真想搂着岑嫣狠狠地亲吻蹂躏,但他又有些不舍,现在的天还没亮,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将对方吵醒。
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扯下旁边的衣裳,直接就往屋子外头走去。
刚走到窗户边,就听到外头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没怎么听清,仔细趴在阳台的窗户旁边听。
不知为何,岑嫣忽地睁开眼,她习惯性地触碰旁边的被褥,感受到旁边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董伯年并不在旁边。
这些日子同董伯年一同入睡,她早就习惯董伯年的存在,若是对方不在身边,她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电光石火间,她就想到昨日在后山看到的狼脚印,一个激灵把她的困意给扫除,她慌忙爬起身,寻找董伯年的身影。
刚爬起身子坐到床边,就看到董屋门是打开的,外头的雪光透过门直接撒到屋内,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外头有一道人影。
她立马就知道董伯年站在那边,她披上衣裳,就往屋外走,阳台的窗户似乎开着,露出一条小小的缝,寒冷的风顺着缝流进来,一阵阵地打在岑嫣身上,她觉得手上寒凉极了,整个身子都冷了许多度。
瞧见董伯年贴着木板墙壁的窗户往外瞧,她就猜到应当是董伯年发现了什么,她也不做声,只蹑手蹑脚地凑近董伯年。
身为猎人的董伯年有着十分之二十的警惕性,自然察觉到岑嫣从她身后凑过来,还没等他扭头跟岑嫣说话,岑嫣就已经凑过来跟着他的视线往外瞧。
“夫君,可是有狼在外头?”
岑嫣咬着耳朵在董伯年的耳朵旁说话,那声音丝丝缕缕、断断续续的,再加上喷涌到他耳朵上的热气,他感觉刚才自己压下去的那股子热流猛地又冲了起来。
他忍不住伸出一边手扯住岑嫣,现在的他真想搂着岑嫣在这里办了,可现下的情形根本就不允许,这时恰好窗外的一股寒风打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智清醒了许多。
“怎么了?”岑嫣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外头确实有狼,似乎在鸡舍和猪圈那边刨土。”
“刨土?”
岑嫣的瞳孔微缩,丝毫没有察觉董伯年正在拉着她的手,她此时的内心惊恐万分。
“那......”
她话还没问出口,楼下的小黄似乎也察觉到外头的动静,哼唧着跑上楼。
小黄是一条通人性的狗,寻常时候并不会叫,原本他的窝是放在外头的暖房里,但昨日为了他的安全着想,直接就将他的窝搬到楼内。
见到小黄,岑嫣蹲下身子,小黄乖巧地跑到岑嫣身边转了一圈,舔着岑嫣的手,之后才扯着旁边的董伯年,似乎要把他往楼下扯。
“咱们自然是要去把那些狼给处置了,要不然在一直待在咱们家附近,也是一个威胁。若是让他们见到血,那更不得了,尝到甜头,他们更不愿意离开,咱们家里人也不安全。”
说着,董伯年就进屋提起长刀,这把长刀是逃难路上买的,保养的还不错,现在依旧十分锋利。
岑嫣见董伯年的模样,立马点了点头。
“你也别一个人出去,我去把公婆叫起来,咱们一起......”
董伯年点了点头,但还是道:“我先下去看看,若是咱们家的牲口被糟蹋了,那可就不得了了,我估计得先出去吓一吓。”
对于董伯年的话,岑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慌忙地去敲董承志和许慧的门,又去把董仲清叫了一声,也不必她说什么,众人就猜到昨日的狼肯定在外头。
岑嫣通知了众人,才慌忙地拿着匕首,又在楼下找了一根棍子。
她见楼下的门虚掩着,便知董伯年已经出了门。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时的董承志等人也轻手轻脚地下楼,岑嫣这才敢出门。
刚出门,她就听到小黄呜咽的声音,鸡猪受惊的声音,还有董伯年缠斗声音。
不远处看着有四五只狼,董伯年和那群狼缠斗丝毫不落下风,手上的长刀也舞的虎虎生威,所过之处都留下一道残风。
跟在后头的董承志和董仲清见状,也跟着冲上前去帮忙。
看着董家五六个人再加上一条狗,群狼似乎也察觉有些招架不住,立马就预备撤离,哪知董伯年和小黄不给机会。
董伯年直接将手中的长刀砸向一头预备逃跑的狼,小黄嗷呜的一声,直接冲上去拖住另一只狼......最后有三只狼被砍伤留下,董伯年和董承志直接上去补了一刀。
今日初战告捷,小黄很兴奋,忍不住在狼脖子附近舔了舔。
“可惜没将这些狼给杀光,都说狼记仇,咱们杀了这几只狼,恐怕那些逃跑的狼要来报复。”
“嗯,咱们这些日子都小心些。只要那些狼还敢来,咱们照杀不误。”
“大哥,你刚才好威风!”董仲清忍不住夸赞,刚才他在旁边看得真真的,自家大哥的武功真是不错,跟那群嗜血的狼也打的不相上下。
“你也可以这么威风。”说着,董伯年勾起了唇角,这就是在说董仲清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事情了。
董伯年从前跟老猎户学的本领就包括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而这些武艺都是老猎户实战多年的经验和结果,需要学习的人进行大量的练习。
可董仲清的耐心有限,没学多久就不上心,所以学的也不怎么样。
“我明日就开始认真学!”董仲清信誓旦旦的,似乎在肯定,又似乎在保证,他也想日后像董伯年刚才那般。
而旁边的岑嫣自然也看到自家夫君霸气的一面,起初她还提着嗓子眼,如今看到三具狼尸,才算彻底放下心。
她心中对董伯年的勇猛自然又多了几分认识,她的夫君是最英武的男子汉,少有男子能够比得上。
“咱们今日先将这几只狼拖进去,明日天亮了再说。”
说着,几人就望向不远处的天边,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似乎快要亮了。
而山寨里起得早的公鸡也开始打鸣,从不远处的山寨中遥遥地传过来。
将狼尸抬进屋内之后,众人其实也没有多少睡意,但为着身体着想,众人还是回房间躺着。
第92章 屋檐下的冰锥外头哗啦啦地响,似乎又……
第二日天光大亮,岑嫣起床下楼之后就看到狼尸已经处好,肉被剖成一块一块的,小黄和小狸正在地上欢快地啃着肉。
外头哗啦啦地响,似乎又开始下雪,近段时日的天也有些奇怪,一会儿下碎米雪,一会儿下鹅毛状的雪花,一会儿就混杂着雨水一起下,外头的积雪格外的深,都快有膝盖高。
许慧从门外快步提着桶跑进屋,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话。
“呀,嘶~今日可真冷,还下下了些雨水,屋檐的瓦片上头都挂着些冰锥,看着有些吓人。若是到时候不小心从屋檐落下,砸到人脑袋可是不得了的事。”
“是吗?”
岑嫣路过旁边的火坑,直接就往门外的屋檐上瞧了一眼,发现上头果然挂着一条条的冰锥,看着晶莹剔透的,在雪景之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骤然响起从前瓦片刚建成时,她觉得缺了什么,现下她终于想到了。
这屋檐旁边应该连着一根雨链才好,在下雨时,屋檐上头的雨水直接顺着雨水导流到雨链上,顺着链直接留下,省得在别处聚集。
若是有了雨链,或许上头挂着的冰锥也不至于那么多。
那边的董伯年也望着外头道:“待会儿我拿根杆子去楼上小心地敲一下就成。”
往年在花溪村的时候,就有腿脚不麻利的的老人从屋檐下路过时被屋檐上落下的冰锥砸到,最后伤的连床都没起得来,最后景直接就在那个冬日去了。
听着两人对话的岑嫣道:“我洗漱好之后就拿杆去敲。”
每人都在家里忙乎,她反正也没啥事。
快速洗漱完毕之后,岑嫣立马就上楼找了一根泛黄的竹杆,这杆子是之前砍回来做晾衣杆的,只是带回家的杆子太多,这根杆子也就用不上,直接搁置在楼上。
岑嫣小心地将杆子伸出阳台的窗户,随后小心地在瓦片下敲打冰锥,竹竿碰撞碎冰,发出清脆悦耳的丁灵声。
冰锥紧紧的黏着瓦片,所以岑嫣用的力度也很小,生怕连带将瓦片也给敲下来。
就在这时,木质的楼梯那边响起蹬蹬蹬的跑步声。
“嫂嫂,需要我帮你吗?”
是董繁枝,她刚才在楼下听到岑嫣敲冰锥的声音,就急忙跑上楼来看。
冬日里跟雪花有关的项目,无论我堆雪人、打雪仗还是敲冰锥,都是小孩儿最喜欢的项目之一。
此刻的岑嫣恰好觉得手上被冻成寒冰,十分冷。
但她还是勾唇望向董繁枝:“枝娘,你能行吗?这杆子要敲的小心些,要不然容易把瓦片敲下去。”
“我省得的,嫂嫂,从前我用杆子敲过。”
说着,她自顾自地走上前敲冰锥,小心地敲起屋檐下的冰锥,果然干得似模似样的,看着有几分熟练,看得出她从前确实干过这事。
岑嫣此时也不能走,就站到旁边的窗子边往下瞧,晶莹的冰锥由上往下落,有的冰落到雪地的雪花里,有的冰直接落到地面上,之后四分五裂,形成晶莹的碎冰,从远处望去,泛着耀眼的白光。
姑嫂两人敲了没多久,屋檐下的碎冰全都被敲干净,两人也就功成身退地准备下楼烤火。
就在这时,岑嫣忽然感觉**有些凉凉的,小腹似乎也有些不舒服。
她心中暗想,莫不是尿了吧?
随后只让董繁枝自个儿下楼,自己则进屋准备换裤子瞧。而董繁枝不明所以,心中有些奇怪,踌躇着走下楼梯。
这边的岑嫣进了屋子,慌忙把门关上,之后便找了条裤子,才快速将裤子脱下查看。
当她看到裤子上头染了血才知,自己怕是初潮了。
没错,她及笄之后一直没有来癸水,许慧明里暗里对她说过女人的这些事,这时的她也并不慌张,又将裤子穿上,才到楼梯口冲楼下的许慧叫了一声。
虽不知岑嫣叫她是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岑嫣语气中有几分着急,她猜测或许是出了什么事,立马上楼。
当得知是岑嫣来癸水了,许慧有些欣喜。
从前她还有些忧心这事,想着儿媳妇或许只是来的迟些,但女子若是一直没来癸水,这也是一件让人十分发愁的事。如今来了,她心中的大石也就落了地。
“来了就好,你等会儿,我回屋给你拿一个月事带,咱们女人都用这个。”
说着,许慧着急忙慌地往外走,没多会儿就带回三个装好草木灰的月事带。
许慧同她嘱咐许多,大体是月事带里头虽然装着草木灰,但那些灰却是十分干净的,若到时候需要换,直接就把又弄一个草木灰装进另一个月事带里去。
见岑嫣脸色有些红,她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就直接带着门出去。
岑嫣见许慧出门,这才红着脸将月事带换上,清完毕之后,岑嫣才将那染血的衣裤抱着下楼,想趁着血液还未干涸,就直接拿去用清水洗干净。
没成想,她才下楼呢,许慧就走上前道:“这两日你就少劳动些,注意休息,这衣裙就拿给我去洗。”
说着,许慧想要接过岑嫣的衣裳,预备着拿去洗。
岑嫣却拒绝道:“娘,怎么能劳动您,我自个儿去洗就好。”
婆媳两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许慧妥协,岑嫣这才放心,洗这东西可是羞人的事,怎么能让别人代劳?
要是别的东西还好说,可今日这脏衣服可不同于以往。
“用热水洗,多掺和些热水,回头让你爹和大郎再去挑就行。”
若是在平时,这般在家里洗东西自然算是十分奢侈的事情,但这是在冬日,自然得在家烧热水洗。
当然,大部分时间,许慧因为舍不得水,还是会带些洗过的衣裳去河里过最后一道,将最后的污水漂洗干净。
舀好热水,岑嫣就直接抱着盆去屋后洗衣裳,她一边洗衣裳,一边侧眼看向屋后门,生怕有人过来瞧她。
木盆里冒着热气,岑嫣手上不停地搓洗,裤子上的血水顺着热水往外流,整个盆里的水都泛着粉色。
这时候天上的雪花像柳絮一般飘着,洋洋洒洒地落下,最后落入盆里。
才换过一遍水,岑嫣就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岑嫣紧张地盯着门的那一边,果然瞧见有一个人走过来——是董伯年。
“娘子,这衣裳还是让我来洗吧。”
岑嫣此时感觉耳根热乎乎的:“你,你......”
这时候的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那边的董伯年早就手脚麻利地接过木盆搓洗衣裳,从前他也帮许慧洗过衣裳。
有一段时间许慧来不及洗家里的衣裳,他便帮着把家里的衣裳全给洗了,有一次,他无意中把许慧带血的衣裙拿去洗,他当时还以为母亲受伤了.......之后他便知道女子都会如此,便也不觉得有什么,心中也只是感慨女性不易。
刚才他才将狼皮完全处置好,正在火坑旁边烤火呢,就被许慧叫到旁边说话,他这才知道自家娘子来了癸水。
既然娘子身体虚弱,他自然得上些心帮忙。
可岑嫣却还是有些不自在,虽然董伯年之前跟她说过这事,可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不太一样的。
察觉到妻子还傻愣愣地在旁边站着,董伯年忍不住道:“你快进屋去烤火啊,在这里站着干嘛?这几日你可受不得寒,听话,快进屋。”
董伯年的声音没来由地让人信服,岑嫣讷讷地进屋,稀里糊涂地坐到火坑旁边。
旁边坐着的许慧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的,你这两日只管安心休息。”
岑嫣红着脸应了,原本她还有几分拘谨。
这时,外头嘈杂的声音吸引了屋内两人的注意力。
董仲清和董繁枝原本只是在外头商量着堆雪人的事情,没想到却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来人是山寨里的吴文博和吴寒蝉,两人神色凝重,说是来请董承志和董伯年等人去山寨里商量事情。
“可是出了何事?”
“婶子,昨日山寨里多户人家都进了些狼。”
“你们那里也有狼?”许慧声音陡然提高。
“婶子,看来你们家昨日也遭遇了狼群。”吴文博抬眼就看到不远处挂着的那三张狼皮,立马就猜到董家昨夜必定发生过一场大战。
“是啊,昨日傍晚我嫣娘就在后山那里见到狼的脚印。也亏得是见到那些脚印,咱们家早有防范,要不然家里那些牲口可就保不下来。”
说完,许慧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吴文博眼神微闪,道:“您家这也真是运气好,您可不知道咱们山寨里的许多人家昨夜没防范,不知道被咬死了多少鸡鸭猪,甚至一户人家的牛还受了伤,幸亏那头牛奋力反抗闹出动静,寨里的人才有所察觉。”
“呀,竟是如此!”
董承志有些震惊,他昨日半夜还觉得狼可怕,自家也太过倒霉。如今两相对比,自家竟成了幸运的那一个。不仅没被狼糟蹋家禽牲口,还把几头狼给杀了。
“所以寨子里的长辈就说要商量,所以才让我和寒蝉来请您和伯年。”
就在这时候,董伯年端着木盆的衣裳走进屋,他身上带着几缕雪花,带着清淡的气息走近。
他冲两人打了招呼,刚才他隐约听到屋内几人的对话,心中暗惊,这山里的狼竟然如此多吗?
记得从前他们同吴文兰聊过,洞家人时代生活在山寨里,冬日这山林其实不怎么会出现狼才对。
董伯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吴文博面色古怪地同他打招呼,并简要将要请董伯年去山寨里议事的事情一说,董伯年微微点头。
而旁边的岑嫣察觉到不对,立马走过去接过木盆。
第93章 有敌董博年有些不明白,若是想抢占山……
董家的男人直接跟着吴文博和吴寒蝉出门,临走时,岑嫣和许慧还给三人拿了一些御寒保暖的物品。
想着昨夜的凶险,岑嫣心中有些不安,但她这股子不安很快就被小腹的抽疼给取代。
她缩着身子坐到火边,感受到炭火的温暖才觉得好些。
“嫂嫂,喝杯桂花蜜水,刚冲泡的,可甜可香了。”这是刚才许慧嘱咐她去泡的蜂蜜水。
董繁枝盯着岑嫣的脸色,发觉她的脸色确实有些差。
接过对方手里的水杯,岑嫣感觉手心暖洋洋的。
“多谢枝娘。”
“没事,嫂嫂,你快喝,喝了就能舒服很多。”
“嗯。”岑嫣默默点头。
等到午饭时分,董承志等人还未归家,岑嫣等人瞪了许久,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但却还是不见几人归家。
许慧叹息了一声,才道:“咱们先吃饭,给他们留菜就好。”
“嗳。”
岑嫣等人这才开始摆着桌子吃饭,在火坑上头摆上一个撑架,一大锅菜就放在里头煮火锅,锅内的肉菜不断翻涌冒着热气。
吃了饭,岑嫣才感觉身子暖和许多,也活过来许多,人也变得精神许多。
......
董承志等人回来时,就带回来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山里的狼之类的野兽不知怎么的,都往山下跑,山里人商量的时候就分成两派,一派说今年的风雪格外的大,或许是触怒了山神,一派人说要组织山里人在附近打猎,铲除狼群,顺便调查今年狼群反常的原因。
两方人争执不休,最后还是族长拍板,说是让族里的猎户带着青壮年在附近巡视打猎,看看能否查出山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董伯年作为年轻的猎户,在上次出山的时候又在众人展现身手和熊瞎子搏斗,已经让山里人记住。
自古以来,人们都崇尚强大的人,山里人自然对董伯年推崇至极,他这次必定要跟山寨里的人一起出去打猎。
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自己作为男子汉,应当为保护家人而出力。
可许慧和岑嫣却有些担忧,他去年因为打猎而掉下山涧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许慧日日脚不离地地照顾,如今又是冬日,又要出门,许慧着实有些担忧。
“我的儿......咱能......”
许慧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实在是不想儿子出去,但她也知道,这事似乎容不得拒绝,毕竟昨夜的事情还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叹了口气,许慧嘱咐道:“你可得小心些,注意脚下,别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头,我,你爹,还有嫣娘,还有你弟弟妹妹都在家等着你呢。”
董伯年点头:“娘,我知道的,我一定小心谨慎,到时候平平安安的回来。”
最后,他看向岑嫣,双眸中饱含情绪,深情地看着对方,十分不舍。
岑嫣眼睛微红,她并不想让自家的夫君去,这天寒地冻的,在外头可是要冻死个人。
但是山寨里组织一起打猎,也是有因由的,她哪怕阻止了,昨夜那些狼就不来了吗?
“你好好的......”
岑嫣的嘴唇龛动。
接下来的几日,董伯年早出晚归的,董承志等人在家也不闲着,在家门附近,特别是猪舍鸡舍旁边布置了一些陷阱。
岑嫣也帮不上什么忙,她既没力气,身体也不大舒服,只能坐在家里烤火缝制围脖、帽子和手套。
家里的兽皮还剩下一些,她想着董伯年出门在外大概需要需要这些东西,便开始琢磨这些东西的做法。
从前她在家时曾用过这些东西,所以做起来并不算难,只琢磨好法子,直接将东西做出来即可。
那边的董承志等人从屋子外头将陷进等东西布置好回来时,手脚早已经冻得冰凉,刚一进屋,岑嫣就看到火坑上头烤着火的手已经龟裂得不成样子。
冬日里的空气寒冷干燥,若是不好好保养,不仅手不好看,就连脸都要裂出几个度来。
“爹娘,我不是给过你们两罐涂脸的香膏吗?你们怎的不用上,这手都裂起皮了,看着还有些红。”
看着两人的手,岑嫣就有些担忧。
“我们这不是,舍不得吗,那东西金贵,闻着也怪香喷喷的,也不知你是如何做出来的。”
说着,许慧忍不住尴尬地笑笑。
岑嫣见状,这才解释道:“也不费什么,不过是耗费些咱们吃的猪油罢,就是把花香融进去耗费些功夫,倒是没什么。爹娘若是用完了,儿媳回头还要多做些出来呢。”
为了让两人宽心,岑嫣又将制作香膏的过程简要说了一番。
两人一听,知道不会耗费什么特别的材料,这才放下心。
旁边的董繁枝也跟着帮腔。
“这香膏是枝娘和嫂嫂一起做的,枝娘每日涂上脸和手,脸和手都不曾像往年一般开裂。”
要知道,在以往那么多年中,董家人都没有什么香膏来用。
每每进入冬日,因着天气干冷,脸和手都因为干裂而露出血肉而疼痛不已,难受至极。
这时,岑嫣也在旁边劝:“爹娘这般辛苦,可不就是为了过上好的生活吗?这香膏也不耗费什么,我回头还要做呢。”
想到去往那片芭蕉树的路上,她前两日遇到的黄色腊梅树,正好能把腊梅的花拿来做香膏。
腊梅的香味幽远而淡雅,闻起来十分清新,那味道若有若无的,还是她鼻子灵才能发现。
……
董伯年每日都跟着山里的猎户一起在山上打猎,有时还会带上董仲清,每日回来也会有些收获。
山寨附近的狼被清了一遍,但山民还是担心狼会再来,又往林子深处走,打算再仔细清一番。
没想到刚进入林中没多久,就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
“什么,山林里有人活动的痕迹?”
“嗯,瞧着人数似乎还不少。”
董伯年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前的饭食,他这两日吃的都是烤肉,但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冷食,并没有多少时间和空闲吃热食。
在山林里生火太容易暴露自己,所以他们进山的这支队伍都十分小心。
“这些日子的狼,怕不是这群人搞的鬼吧?”
岑嫣暗暗猜测,根据山里人的描述,山寨附近的反常兴许还真有可能跟那些人有关。
董伯年吃饭的手微微顿住,他瞧了一样岑嫣:“娘子,你倒是聪慧,和咱们的想法一样。”
这便是肯定的意思了。
董承志和许慧一听,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是说那些人想害咱们?”
“嗯,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山外战乱,联合之前下山采购物资时遇到的情况,已经那时候吴文博等人说山下有难民往山里跑,恐怕就是这些人跑进山里来。
如今这些人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竟让这些野兽往山寨这边突击。
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董博年有些不明白,若是想抢占山寨,哪怕是狼群的侵袭,也不足以将山里人全都杀死,顶多会让一部分山民受伤罢了。
董伯年感觉有些匪夷所思,还将自己的猜测和疑惑都说了出来。
这边的几人还在思考呢,岑嫣立马就出声道:“他们想浑水摸鱼。”
“怎么说?”
董伯年有些好奇,他从前还没觉得,如今竟觉得妻子并不似普通妇人,十分聪慧。
“咱们要应付狼和其他的野兽,野兽的行动时间多数在半夜,若是半夜山民时常被侵扰,自然感觉精疲力竭,没有多少精神,警惕性也会放低。”
“而咱们派出去应付狼群的人也都是山寨里的青壮年,若是那群人在山民精疲力竭时发动侵袭,咱们恐怕来不及应对......”
听了岑嫣的话,董伯年感觉有些醍醐灌顶。
“娘子,你真乃神人,我竟没想到!”
说完话,他也顾不上吃饭,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生怕赶不及。
岑嫣还待要劝他,但也知道他着急什么,也不敢阻拦,只拦着他让他等一会儿,将自个儿新做好的围脖和帽子直接套到他身上。
“你套上这些也能暖和些,这些可是我做了好几日的东西呢。”
董伯年会心一笑,觉得心里熨帖极了。
第94章 夜谋发现山林内那些潜藏人的真正意图……
发现山林内那些潜藏人的真正意图之后,董伯年立马就跑去将消息告诉山寨里的山民,他们听了,自然就开始准备起来,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山民商量了一番,也有了一番章程。
如今那些人想害他们,这事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小事,很有可能涉及你死我亡。
对此,山寨里的山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他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山林里,本就不容许其他人到这片土地上来走动,何况那些人还想要伤人,这更是不能原谅的大事。
众人精密地布置各处,调查那些人的数量,想着将山里藏着的那些人全都给一网打尽。
要是贸然行动的话,恐怕到时候可不一定清得干净。
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较量,他们要保卫他们的家园,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
绵绵的大雪洋洋洒洒地从天空上飘落,不知下了多久,只知道山林里的脚印又被掩盖了,积雪足足有小半个汉子的膝盖那么高。
虽然此刻已然是夜晚,但山林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明亮。杉木掩盖的山洞里飘出淡淡的青烟,在孤寂的山林内显得格外的显眼。
但若是不仔细瞧的话,还是不大能发现那个山洞的位置。
一个刀疤脸的男人正坐在火边烤着肉,整个山洞内都弥漫着烤肉的香气,让旁边看着的人忍不住流口水。
他此刻烤的肉是昨日在山林里猎到的傻狍子,也亏得是他们遇上的是傻狍子,若是遇上其他的野物,他们还不一定能猎到。
昨日众人围捕傻狍子的时候,那傻狍子明明已经离开,他们都以为昨日要饿肚子了,没想到那好奇心重的傻狍子又折返回来,这么一回来,可不就落入他们手中了?
虽说他们第一次是手里,但这第二次可不会失手,刀疤脸男人当即就射出一记穿脑箭,正中那傻狍子的眉心,傻狍子当场毙命。
若是董伯年或是吴文博在此地见这男人的话,兴许还会觉得这男人眼熟——此人正是他们前些日子在逃难的山林外遇上的陆林。
当初陆林被教训丢到山林里之后,竟也有一番奇遇,最终竟活了下来,只是脸上留下了一道长疤,看着极其骇人。
旁边一个叫敖前军的人给陆林递上了一串烤肉,嘴里还恭敬地道:“陆将军,您吃。”
陆林抬眸看了他一眼,许久没有说话,只龇牙啃着口中的烤肉,微微眯着眼睛。
半晌才用手推回去:“你自己吃吧,咱们在山里缺衣少食的,你自己也得多吃点,要不然这么冷的天,你可熬不住。”
敖前军心下一阵感动,心道果然没有跟错人。
他原本是山下的一个小混混,无意之中救下陆林,在得知陆林曾经是将军的事之后,再结合这已经乱了的世道,立马就决定跟着陆林走。
毕竟他只是个小混混,去哪里不是去,还不如跟着一个有见识的将军呢。
自从跟着陆林之后,他不断地鼓动周围的人,但收效甚微,最后只鼓动到一群地痞流氓。
那群人都想跟着陆林吃香的喝辣的,他每日都跟那群人描述今后美女环绕,吃酒喝肉的场景,那些人才勉强跟着,但心中还是有许多不满。
“多谢将军。”
敖前军谢过之后,才大口啃着面前的肉来。
旁边坐着烤肉的几人却十分不屑,虽说这狍子最终是陆林用箭射死的,但要没有他们出力去将狍子围捕弄伤,陆林可不会轻易就能将狍子给射到,他们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可如今这敖前军奴颜屈膝的模样,可真是给祖宗丢人。陆林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他捧上了天,可真是个大笑话。
不过他们现在不好说什么,现在山下确实很乱,他们进入山里确实安全许多,也没有多少性命之忧。
最近更是在山里发现一个桃源似的地方,那些山民的房子建的真好看,家里估计储存有不老少过冬能吃的吃食。
若是他们到时候能将山寨占领,那就不愁吃喝。若是他们在山里住下,或许还能把那些田地拿来种。
他们中的许多人虽然是混混,那也不过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耕地让他们种,但买地还要经过官府,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钱财。
“咱们今日夜里就行动?”
其中一人吃的满嘴流油,似乎吃的极饱。
“嗯,这些日子那群人对着山林搜索狼群,不知道走了多少路,肯定十分疲倦,咱们夜里悄悄的进去,肯定不会让人发现。”
狼群已经让山寨里的山民焦头烂额,这段时日一定身心俱疲,再加上这是冬日,一般人可没有那么敏捷的反应和行动力。
对于一般人来说,早晨能够起床就已经是一个极其困难的事情。
其中的一人点头:“越早行动越好,我已经有许多日子没能好好地在床上睡,怪想念的。”
另一人嗤笑道:“瞧你那点子出息,山里的房子那么多,别说是床铺,就连山里的姑娘都是随便咱们挑选。只要咱能好好干完今夜这一票,你什么没有,甚至金银都进入你的口袋。”
这说的便是寨子里的人们似乎身上都会戴上一些金器银饰,看着格外显眼美丽,老远都能看到闪闪发光的服饰和花冠。
最近他们在附近观察,似乎还能看到山里人在排戏,唱的那些戏词十分好听,就跟山下的戏班子一般。
等回头他们将眼下这个山寨拿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山寨里的姑娘们给他们唱戏。
众人叽叽喳喳地吵成一团,陆林看了他们一眼,才肃容道:“你们现在应该把东西吃饱,好好修整精气神,别到时候行动没有精神。”
其实陆林十分看不上这群地痞流氓,每日看着十分懒散,一点都不像他带过的那些兵。
若是在从前,他必定要先给这群人整治一遍。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得慢慢来,等拿下这个山寨之后,给这群人一点甜头,他再琢磨整肃军纪的事情,将面前这群人训练成军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
等到他的势力壮大之后,再琢磨拿回从前失去的东西。
夜色逐渐变得深了起来,山林里偶尔还有野兽的痕迹,寒鸦在枝头悲鸣,给整个山林一种萧条的感觉。
白日里忙活一天,山寨里的男人们早早就在屋内洗漱,时不时还传来一阵笑闹声。
没过多久,山民都熄灯休息之后,陆林才带着人潜藏到一处僻静的房屋旁边。
他们待着的地方处于山寨的边缘地方,那处的积雪十分厚实,能够容纳他们二十多人。
但待在雪地里确实有些冷,陆林等人被冻的直打哆嗦,瑟缩着身子查看楼房内的情况。
“这户人家怎么休息得这么晚,山里好几户人家都熄灯休息了,这户人家还亮着灯,要不咱们换一家?”其中一个长相猥琐的矮瘦男子凑到敖前军的耳朵旁边呼着热气。
敖前军面色有些难看,这段时日大家都是在山林里逛的,并不怎么打自己,身上都有一股难闻的臭味。当然,平日里流连街头混的小混混们也不太会洗澡洗漱。
他们身上的这股子味道也不知道积攒了多久,敖前军闻着对方口中喷薄而出的腐臭气息,险些没将今日傍晚吃的肉给吐出来。
他缓了许久,才捂住嘴巴道:“你知道什么,咱们又不是随便挑的人家。这户人家地处偏僻,哪怕是被惊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你若是进寨子里,在撬门进屋的时候惊动山民,人家一个嗓子嗷出来,咱们都得玩完!”
随后,他还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你等着就是了!到时候听我和将军指挥。”
敖前军默默地挪动位置。
那人觉得被下了面子,但又反驳不了敖前军,只得将这股子气憋在心里,想着有一日一定肴报复回去。他刚才可没瞎,敖前军似乎还嫌弃他。
“哼!”
那人冷哼一声,拢了拢袖子,蹲在原地闭目养神。
时间缓缓地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敖前军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都冻僵了,下身似乎已经不能动弹,他哭丧着脸,艰难挪动。
“呸!”吐了口唾沫,他恶狠狠地想,今日夜里势必要让那群山民不好过,他到时一定要将山民凌虐一遍再杀,才不枉费他今日夜里受的这些苦楚。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冷笑一声。
这时,蹲坐在雪地草丛旁的陆林往不远处的吊脚楼看了一眼,才发号施令。
“行动吧!他们估计也都睡熟了,呵~”
想到今日之后这个山寨就是他的,他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敖前军众地痞闻言,立马就开始行动,缓慢地往吊脚楼走去。
白茫茫的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隐约还能留下一片脚印。
有些人往前门走,他们提着长刀去撬开门栓,有些人则绕道屋后,一方面是后门更方便进入,另一方面则是防止屋内的人不小心发现他们之后,他们能直接堵住这户人家的去路,防止有人通风报信。
而董伯年等人此刻正在屋内严阵以待,下午他和吴文博和吴文杰就察觉山里这群人有些不对劲。
他猜测自家和山寨另一头的几户人家会先遭殃,因为他们的房子都在山寨的边缘处,极好下手,还不容易惊动附近的山民。
夜晚他果然就看到那群人鬼鬼祟祟地从山的另一头上来,一直潜伏在他家附近蹲着,他为了消耗那群人的体力,今夜熄灯的时间足足比往日晚了一个时辰。
冬日里的消耗本来就多,就是因为外头十分冷。
今夜这群土匪消耗的可不少,在外头待了那么久,估计体力也下降许多,精神肯定不如他们。
若是到时候那群土匪发现他在设圈套包围他们,缠斗的体力必定也是不如他们。
第95章 瓮中捉鳖打开门之后,他蹑手蹑脚地往……
当陆林带着手下人在大门撬门栓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门打开。
打开门之后,他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子食物的香气。
点燃火折子,他就看到屋内的桌子上隐约摆着一桌子的剩菜,桌子上头盖着竹制的椭圆形盖笼,这些菜似乎是这户人家今日夜里没吃完的。
若是在往常,身为一城守将的他,必定不会对这些剩菜有太多的想法。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实在是饿极了,脖子的喉结鼓动一下,他咽了一口唾沫。
他正预备着上前去吃东西呢,他身后的几人早已等不及,疯了似的上前搂了一些肉饭。
饭菜一到手中,他们就疯狂地往嘴里塞,就跟饿死鬼似的。
众人争争抢抢,互相推搡,很快就碰到一个凳子,场面瞬间寂静下来。
敖前军见到眼前的情形,忍不住跳脚,他压低声音道:“你们真是!咱们拿下这屋子里的人,整个屋子都是咱们的,你们真是目光短浅,争抢什么?”
虽然知道敖前军说的在,但众人还是忍不住把食物往嘴里塞。
没办法,刚才他们在雪地里待的太久,整个身子都冷了许多,吃些东西还能暖暖身子。
再说了,他们在雪地里待的时间可不算短,肚子早就饿的疼,可不得塞些东西进肚子里垫垫?
当然,桌上摆着的东西也并不多,他们很快就瓜分完。
其中一人压着嗓子回:“敖哥,我们都小心着哩,保证不耽误您和陆将军的大事。”
说完,那人直接打头阵,小心地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直接就走进去。
敖前军无奈,只能扭头嘱咐另外的几人:“你们分开在这屋子里搜,都小心些,男的都杀了,女的留下绑着。”
众人闻言,立马笑眯眯地道:“敖哥,我们知道,你只管放心。”
“到时候可让咱们兄弟爽爽,嘿嘿嘿......”
那人发出淫邪的笑声,当然,他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但董伯年等人还是听的明明白白。
董伯年握紧拳头,守在暗处,等到屋内进来一个人,他迅速从那人身后偷袭,很快就将那人劈晕。
之后陆续进了几人,董伯年依旧照着前头的法子对付这群人。
岑嫣躲在董伯年的身后,默默帮忙把那些人的手脚绑起来,更是找了东西把那些人的嘴给牢牢塞住。
其他房间也陆续进了一些人,吴文博等人也处一些人,许久之后,屋内躲藏着的董伯年和山民们直接出了屋子,此刻的他们并不畏惧那群人的残党会逃跑,因为饭菜的药效已经发作。
没错,董家堂屋内摆着的那些剩菜里下了一些药,那些药原本是山里吴大夫用来助眠安神的,但今日却加大药量用来迷晕这群人,也算是物有所用。
果然,当董伯年等人到楼下时,就看到躺倒在饭桌旁边的人,其中一个人脸上还带着刀疤。
吊脚楼外头也被山民搜罗了一圈,有两个躲藏着的人预备逃跑,直接就被人多势众的山民给抓住。
之后所有人都被押到董家的堂屋,此刻堂屋内灯火燎亮,董伯年看清那人的脸,觉得有些面熟,他起初觉得有些奇怪,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他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个人的踪影。
但旁边站着的吴文博在见到那刀疤脸的男人之后,立马就勾唇笑了起来,他前几个月可是见过这人,还同这人打过照面。
原本他以为这人恐怕早就死在山里的熊瞎子手上,没想到竟活到现在,还预备对他们山寨下手。
“这人留不得了!”
吴文博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壮小伙就道:“文博,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你看这人可熟悉?他前几个月可没有什么刀疤,哼~”
“没有刀疤?”
那人听着吴文博的话,仔细打量起那刀疤脸的陆林。
董伯年被这么一提醒,也跟着仔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人。
“这人!”
董伯年很快就想起自己在青州附近被陆林和那位副将折磨他的事情,往事再次浮现,一幅幅画面再次在他眼前展现。
要不是这人,当初还不会那般凶险。若是当初他被这陆林给害了,家里人没有他保护,能否安全到达这洞寨还未可知,父母他们会伤心欲绝,嫣娘还会守寡......
想起这些,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直接就上前拎起陆林给了一拳。
吴文博等山里的汉子都有些发蒙,董伯年连着打了好几拳,才解释道:“这人当初在我逃难路上绑过我,还险些要了我的命。”
他简要说了当初逃难的情形,以及陆林的身份。
“这人是守城的将军?呀,朝廷命官呢,啧啧啧,没想到如今竟落到咱们的手里。”
说着,那人拍了拍董伯年的手臂,道:“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好好招呼这人。只是现在咱们还不能处置他,咱们得将这群人审问一遍才能处置。”
董伯年点头表示认同,他其实也好奇这陆林身后是不是还有人,若是还有人的话,恐怕他们这山里也没有当初想的安全。
当初他看这山林里的山连着山,根本就望不到尽头,觉得山外的人若不是十分熟悉此处,必定找不到这个世外桃源般的洞寨。
可如今这群人都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其他人也可能已经到山寨附近守着。
如今山寨四处恐怕都暗藏着危险,他们得调查清楚,早作打算才好。
之后吴文博就带着山里的年轻人把这群五花大绑的山匪绑着走,预备将这群人押到鼓楼里,让山寨里的族老一同审问。
看着这群人被山民抓走,岑嫣站在屋内目送山民,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在这群人没有被抓住时,她有些战战兢兢的,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生怕自家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定生活要被这群人给破坏掉。
如今这些人被抓走,危机解除,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她扭头对着董伯年道:“夫君,咱们回屋休息吧?”
董伯年盯着那群人消失的路看了许久,才转过头对着岑嫣道:“娘子,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今夜要去盯着那群人。”
说完话,董伯年提着一把长刀快步出门。
岑嫣伸长脖子往董伯年的背影看了许久,身后的许慧才走上前:“嫣娘,咱们回屋休息吧,明日族老一定会给一个章程的,咱先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再过去看。”
今夜发生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事,许慧担忧岑嫣睡不好,还让董繁枝和岑嫣凑到一起睡,姑嫂两人相拥而眠,倒也算是比一个人睡觉踏实许多。
第二日一早,族中的族老们早早就把那群人审问了一遍,还将对那群人的处置方法给安排好。
岑嫣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董伯年在火坑旁边绘声绘色地将昨日和今早的事情给描绘出来,陆林的队伍本就人心不齐,都不用他们审,那群地痞直接就把陆林和敖前军给供出来。
在被审过一遍之后,自然也将事情全都交代了。
他们都是陆林和敖前军在山下找的混混,他们能够找到这个洞寨,纯属是巧合。
因为之前山下本来就有些乱,入了冬就更乱了,还有军队对山下的百姓烧杀抢掠,他们在山下连活着都是问题,自然就往山林里跑。
这片山林十分大,刚进入山林,他们就迷失了方向,他们足足在山林里逛了一个月,才遇到他们这个山寨。
自从他们发现山林里还有一个桃花源似的山寨,山寨附近都是耕地,他们就知道这山寨里必定有很多吃食。
当时他们就起了邪念,想要将山寨给占领,直接在山林里过活儿。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早早就因为狼群的事情将自己给暴露,这也导致他们最后的失败。
听到董伯年的话,岑嫣等人才放下心,这群人既然是误打误撞到他们山寨的话,那就说明现在还是安全的。
只是,那群人可是万万不能留的,这群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平日里在街头偷鸡摸狗,奸淫掳掠妇人,有些寡居妇人还因他们的**玩弄大了肚子,害怕大肚子坏了名声,着急服用烈药打胎而丧命。
有些贫苦人家因着家里没有壮劳力,他们这些人也会去抢人家好不容易卖野菜山菌换来的米面钱......
他们做的事情天难容,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族老直接就让山里的壮汉给处置了,省得再让这群人跑出去祸害人。
最重要的一点,这群人哪怕不杀,直接放到山林里,他们说不定还会逛回洞寨来,到时候他们山寨里的山民可就没这么好运,能够再次躲开这些人的偷袭。
如今就是弱肉强食的环境,不是对方死就是山寨里的人亡,山民们可不能掉以轻心。
听完了董伯年的话,岑嫣才道:“既然这群人都能撞到咱们山寨来,若是再有山下的难民走到咱们山寨来,这可如何是好?”
“娘子,你真跟咱们想到一处去了。当时族老们在鼓楼里讨论,当时就有人说这个问题。我当时就说,咱们挑选山民中的青壮年,每日都到山林附近巡逻打猎。到时候不仅能清山林附近的野兽,还能及时发现山林附近的危险。”
这时候正是冬日,每日都会新铺上一层雪花,若是真有人在山林附近,也能及时从脚印上发现对方的踪迹。
“按照你这般说的话,那......这事怎么没个完啊!唉!”
许慧唉声叹气,但也无可奈何。
若是没人在山林附近巡视,恐怕整个寨子都不安全。
原以为那群狼被处了也就没事,没想到后头还有一群狼子野心的人,等处好这些人之后,山林外的战乱似乎又在影响着山里的安全......这些问题总是层出不穷的,没个完。
郁闷的许慧愣了许久,很快,她就看到正在忙乎的岑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子来过癸水的缘故,还是因为冬日养人,岑嫣似乎变得丰腴许多,看着也更有女人的韵味,不再是前几个月豆芽菜一般的小身板。
不知道想到什么,许慧盯着岑嫣笑眯了眼。
岑嫣不明所以,她总觉得婆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不似从前那般。
但她此刻正忙着手上的活计,也没工夫去想太多。
第96章 对联“嫣娘,我记得你也是读书识字的……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这日竟出了个大太阳,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这阳光虽看着不算多烈,仍旧让人觉得暖暖的。
岑嫣用切碎的萝卜菜、米饭和谷糠拌过一遍之后,才拿着去喂鸡鸭。
打开鸭舍,将拌好的粮放到食槽里,那几只鸭子被惊动,嘎嘎嘎地叫,场面一时间热闹极了。
那几只鸭子似乎是因为被饿了一晚上,所以抢食的时候格外欢腾,看着这一幕,岑嫣忍不住笑起来。
前两日婆母许慧还说这几只鸭子都瘦了许多,许是因为冬日河里的鱼虾并不多,得到春日才能开始长得肥一些呢。
也因着此事,她今日在给鸭子弄食的时候加了一些萝卜菜,让这些鸭子多吃些,多吃才能长膘。
喂好鸭子,她便开着鸭圈的门,给那几只鸭子留着,吃过早食的鸭子就要到河里去找食。
端着没喂完的食物,她来到鸡舍旁边,将剩下的食喂给鸡圈里的鸡,才将盆里的鸡食倒到食槽里,她就看到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一枚莹白而粉嫩的鸡蛋。
她仔细盯着瞧了一眼,发现那东西果然是鸡蛋,她欢喜地进到鸡舍内捡鸡蛋,将那枚鸡蛋捡起之后,她又发现旁边也有一枚鸡蛋。
“呀,两个呢!”
这时,许慧正好去上茅房,听到岑嫣的声音,她扭头过去看,发现岑嫣在鸡舍里。
她疑惑道:“嫣娘,你干嘛呢?”
岑嫣听到许慧的声音,忙笑道:“娘,我在鸡舍里捡到了两个鸡蛋。”
自从开始养这几只鸡,从小带到现在,这几只鸡还没下过蛋呢,许慧听闻此话,也乐的有些合不拢嘴。
“这是初生蛋,这些鸡既然开始下蛋,说明咱们也能开始捡些蛋。只是,这冬日的鸡一般是不下蛋的,哪怕是下蛋,产蛋量恐怕也少。等回头入春回暖,这些鸡下的蛋肯定更多。”
一般进入冬日,因为冬日里的气温低,鸡很大可能是不会下蛋的,但这些鸡却能在冬日里下蛋,说明身体底子比其他鸡好很多。
“嗳。”
岑嫣默默点头,其实她很多时候怕鸡会冷,还会在鸡舍里鸡接触不到的地方弄一个小火炉,估计是因为她偷偷干的事影响到这些鸡,所以这些鸡才能在冬日里下蛋。
中午吃饭的饭桌上就摆上了一碗蛋花汤,每人都得了一小碗。
岑嫣捧着面前的陶婉,小心吹着上头飘着油花的蛋汤,热气很快就消散出去,她也喝到清甜的蛋花汤。
“这蛋花汤可真香甜呢,咱们家似乎也有许久没喝过蛋花汤了。”董承志舔了舔唇角,似乎还在回味蛋花汤的味道。
跟着董承志的话,岑嫣仔细回忆了一番,上一吃鸡蛋仿佛是还没进入冬日的时候,那时的鸡蛋是董伯年去山上打猎带回来的,她记得当时小黄也叼了一枚鸡蛋回来。
当时董伯年就说,那鸡蛋还是小黄在林子里带着他找到的。
“要不咱们去山寨里跟山民换些鸡蛋回来?他们必定在家里存的有鸡蛋。”岑嫣提议道。
董伯年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想吃鸡蛋,我等会就去找山寨里的人换一篮子鸡蛋回来。”
这些日子,他时常跟山寨里的汉子一起在山寨附近的山林里走动,多少也有些接触,换个鸡蛋也不算什么难事。
“许久没吃煮的鸡蛋了,到时候先拿些鸡蛋来煮着吃。”
提起这个,董仲清就馋的流口水。
岑嫣忍不住笑道:“正好后日就是年三十,咱们换些鸡蛋回来,到时候还能添置一些菜。”
吃过午饭之后,董伯年果然就提着一些肉往山寨里去,篮子里的肉是昨日杀猪得的猪肉。
猪圈里的那五头猪养了三个月,如今也算是长得比较大的猪,家里就拿一头长得不太大的猪来杀了做年猪。
许是因为新杀,肥肉部分看着还亮晶晶的,瘦肉看着更是鲜红粉嫩。
没在寨子里逗留多久,董伯年就将换好的一篮子鸡蛋带回来。
岑嫣欢喜地接过鸡蛋,董仲清也似往常那般懒散,主动帮忙到炉灶旁边生火,两人一同把鸡蛋给煮起来,足足往锅里放了十四个鸡蛋,一人两个鸡蛋,小黄一个,小狸花一个。
鸡蛋刚下锅,小黄就一脸期待地蹲在炉灶边左瞧瞧右看看,而小狸花在那边的火坑旁边缩着身子烤火,微眯着眼查看这边的情况,似乎是看不上小黄那谄媚的模样,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盖上锅盖之后,岑嫣才道:“小叔你在这里看火,我要去收拾家里了。”
董仲清点头应下:“嫂嫂,你去忙吧,待会儿我也来帮忙。”
前几日都在忙,根本没多少功夫收拾,今日早晨开始,董承志和许慧就带着全家人一起打扫屋子,还将神龛也
布置了一遍。
岑嫣端着热水和抹布,董伯年也跟着拿了一把扫把过去,来到堂屋时,整个堂屋似乎比从前亮堂许多。
神龛上已经用钉子钉上一个架子,上头摆着祖宗的牌位,牌位后头摆着雕刻好的长木板,长木板上记录着董承志这一支血脉的来由和搬迁的经历,旁边又跟门帘似的挂着好几块木板,上头记录一些天地之类的话语
这些木牌是董承志让董伯年弄的,他虽不识字,但从前村里老人都是这般布置,他也大概知道一些。
直接让董伯年在木板和木牌上写字,他对那些写了字的木牌进行雕刻,终于在翻年之前完成。
见到董伯年来了,董承志忍不住笑道:“正好你回来了,快过来,帮忙写些对联贴上去。顺带将咱们门头上的对联也写上,给咱们家过年增些喜气。”
往年的对联也是叫识字的董伯年写的,董家识字的虽然是董伯年和董仲清,但董伯年的字写的极好,所以一般也用不上董仲清。
“嗳,好。”董伯年放下扫把,就直接去堂屋内摆着的木桌上写字。
木桌上已经将纸墨笔砚摆好,甚至连写对联的红纸都已经裁开摆好。
岑嫣对着那桌子瞧了一眼,也想看看董伯年写字的模样,但她手中的热水可不能耽误,她只好将木盆放下,拧干帕子,直接就开始在旁边擦拭凳子。
这时,许慧走过来道:“嫣娘,我记得你也是读书识字的,正好咱们家要贴好几副对联,你也去写一副去。”
也不等她回答,许慧直接抢过她手中的帕子。
“快去跟他们写字去。”
也不知怎的,岑嫣鬼使神差地来到桌边,董承志自然听到刚才许慧的话。
他本就对读书人有一种天然的崇敬之情,便对着岑嫣道:“嫣娘,既然你也会写字,也来写一副对联吧。”
这时,董伯年的那副对联也刚好写完,他立马提起刚写好的对联,让出位置。
“嫣娘,你快来写,我正好没见过你写过字,正好今日让你露一手。”
岑嫣面色羞红:“我字也只是学过几年,也算不得什么。”
虽是如此说,但岑嫣还是提起手中的笔,直接在红纸上写起字来。
墨染红字,笔走龙蛇,岑嫣的手一接触到笔,那写字的姿态宛如一幅画一般,优美极了,她手上的动作一气呵成,很快就将一幅字写好了。
董承志站在旁边,他虽然看不懂字,但依稀觉得眼前的字确实好看,就跟画似的。
而董伯年更是震惊,他从前竟不知妻子的字写的如此好,看着那上头的字,隐约有几分前朝书法家梁大家的神韵。
“娘子,你师从何人?这字竟写的如此漂亮。”
“从前家里给我请过一个女夫子,那个女夫子似乎对梁大家的字颇有研究,所以我习字的字帖便是梁大家的。”
岑嫣小心地看着纸上的字迹,心口砰砰地跳,还好她写字的手艺没有生疏,若是不小心写坏了字,那可就要浪费一张纸了。
如今家里的纸张可算不上多,若是弄坏了,可没地方买去。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许的冬日格外寂静,雪地中的脚步声也格外明显些。
众人伸长脖子往外瞧,就瞧见吴世围带着儿女背着背篓上门,那背篓里似乎装着不少东西,闺女吴竹蝉手上也提着一篮子鸡蛋。
见到他来,董承志立马就走出门去迎接。
“老弟,你这是?”
“这不是过年嘛,就想着给你们送些东西过来。”吴世围笑笑,直接就走进堂屋。
刚一进堂屋,他就感受到董家堂屋内的一股子暖气,那股子暖气中还带着一缕墨香。
很快,他就看到堂屋内摆着一张显眼的桌子,桌子上还摆着几副对联。
“你们家写对联呢?”
说着,他把背篓放在墙边。
许慧这时候也听到声音出来,她刚出来就瞧见吴家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屋,看着就喜庆热闹。
“怎么还带这么老些东西,上门来做客就做客,下次可别带什么东西了!”许慧虽是如此说,但脸上的笑容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哎,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昨日你们家杀猪还给我们家送了一挂猪肉呢,要不我回头把肉送回来。”
吴世围眉眼含笑,董承志和许慧也不再多说。
这时,吴寒蝉走到桌边,立马就看到桌上摆着的对联。
他忍不住夸赞道:“这是董大哥写的对联吗?写的可真好看,比咱们山寨里的吴夫子写的好看多了。”
“呀,还真是,这字可真好看。我们家正好还没写今年的对联呢,不知......”
话还没说完,董伯年立马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他扬起唇角道:“吴叔,这事,你恐怕要问我家娘子,你面前的那副对联可是她写的。”
吴家人眸中闪过震惊。
“呀,了不得,这么好看的字,竟是嫣娘写的,真有才,才女!”
说着,吴世围忍不住竖起一个大拇指。
岑嫣在抬头瞧了董伯年一眼,发现对方正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她心里有些恼,想着晚上一定要报复回去。
面上却跟没事人一般,她笑眯眯地对着吴世围道:“不过是一副字,我立马就给您写一副。”
说着,岑嫣又提笔蘸墨开始在纸张上写字。
第97章 瓜蒌子
得了对联,吴世围一家都十分欢喜。
吴寒蝉还道:“嫂嫂写的这幅对联真好看,到时候咱家来客,一见我家的对联,定然会夸的!”
过春节的时候,山寨里的山民因着没什么大事,往年来往时还会多多少少看别人家门前的对联,这自然也就成了一件山里人互相交流的大事,若是谁家的对联写的好说出去都是倍有面的事。
盯着那副字看了许久,吴寒蝉叹了口气。
“嫂嫂这副对联写得真好,原先我只觉得董大哥学识渊博,啥都懂,没想到就连嫂嫂竟也不差分毫。”
不像山寨里的吴夫子,每日只知道摇头摆脑的读书,他从前以为学着吴夫子那般读书,书中的知识就能进入脑子里让他记住。
可他学过吴夫子那般读书以后,脑袋愈发昏,最后连原先学的都学不进。
之后,恰好他因着落水之事与董家有了来往,他无意中跟董伯年学了些东西,才知道吴夫子很多时候说的东西都是错的,并且还有些自相矛盾,他这才知道自己为啥学不进书。
因为他们要时常下山,山里的男孩子必须学习汉人的文字和知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更好地跟汉人交流,交换物资。
很长一段时间,吴寒蝉都沉浸在自己学不好的难过情绪之中。
回想起这些,他就忍不住用洞语对着吴世围道:“爹,我想让董大哥当我的老师,山寨里的吴夫子经常教错的,我不想去寨子里的族学学习了。”
吴寒蝉的声音微颤,带着些许委屈。吴世围自然知道山里吴夫子的情况,当初他的汉语和汉话都是吴夫子带的,虽说人家教的不算太好,但他也确实因为吴夫子学了许多汉人知识,能够正常和山下的人沟通交流。
当然,他也知道自家儿子的情况。
随后他望向董伯年,心中暗想,要学好汉话,那自然也得是汉人才能将汉语和汉文教好,何况董伯年似乎书还读的不错。
若是真的能让自家儿子跟着董伯年读书,许是真的能够学的更好。
想到此,他就把这个念头慢慢提起,想着等会询问董家的意思。
岑嫣这边写好字之后,跟着许慧帮忙把吴世围家带来的东西收拾好带进屋,把吴家带来的背篓和篮子给腾出来,方便对方待会儿直接带回家。
因此,婆媳两人也就看到对方带来的各色吃食,其中还有一大包包好的南瓜子,只是这袋子里的南瓜子似乎有两种,其中一种是认识的,另一种却不曾见过。
岑嫣感觉有些奇怪,她也跟着种过南瓜,没见过这般的瓜子。
正愣神间,许慧道:“嫣娘,去把筲箕拿过来,咱们就借花献佛,拿这些瓜子出去招待客人。”
“哎。”
岑嫣立马就去厨房的板壁上拿了一个挂着的竹制筲箕来称瓜子,单单只是瓜子太过于单调,岑嫣又往里头放了几个猕猴桃,之后还拿着碟子装上几个柿饼。
柿饼是之前她跟着吴文兰去吴家地里摘的,她当时提了好大一篮子回来,直接就把那些青的柿子削皮做成柿饼,如今拿出来吃或是招待客人都十分方便。
当她拿着一堆吃的东西出来的时候,众人正在喝茶,那茶水是董仲清和董繁枝两兄妹刚刚给泡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草珊瑚的香味。
坐在火坑旁烤火的几人见到岑嫣和许慧拿着吃食出来招待的时候,眼中也十分惊喜。
许慧还在后头道:“家里也没有多少能用来招待的东西,就直接用你们带来的东西借花献佛招待你们。”
“哈哈哈。”吴世围发出爽朗的笑声,其他人也跟着笑,场面十分热闹。
“这有什么,不过嫂嫂拿的这瓜子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南瓜子还好些,家里种得多,所以我拿的给你们的也多。但这瓜蒌子却不易获得,这可是我在山里寻摸许久才寻摸到一些,所以就想着给你们带一些过来尝尝。”
“瓜蒌?”
从前读过的书上似乎提到过瓜蒌,百闻不如一见,岑嫣如今得见自然有几分惊奇。
那边的吴寒蝉闻言,热情地招呼道:“叔婶,哥嫂,你们快尝尝,这瓜蒌子真的好吃,比南瓜子还香。想当初,我和我爹可是在山里寻摸了许久才寻摸到这些的。就是处的过程不方便,瓜蒌果臭烘烘的,看着泥泞不堪。”
提起这个,吴寒蝉脑海中就浮现当初他在河边搓洗瓜蒌子的画面,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一副嫌弃的表情。
“瓜蒌长什么样?跟南瓜一样吗?我刚才见到这瓜蒌子,还以为是另一种南瓜的瓜子呢。”许慧当时收拾瓜子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奇,她看着那瓜子和南瓜子长得相似,壳的颜色却比南瓜子深,当时却没有多想。
如今听吴世围这么一提起,倒是真觉得这两种瓜子确实看着明显不一样。
“我倒是从未听说过瓜蒌,更未曾听说过瓜蒌子。”董承志一脸惊奇地看着筲箕里混杂地装着两种瓜子。
也不怪董家人没听过也没见过这瓜蒌子,实在是这东西只长在偏南方的地方,还是长在山林里的东西。
从前山寨里的人也不知道这瓜蒌子能吃,只是有人觉得瓜蒌看着十分鲜艳,以为是能吃的果子。后来打开瓜蒌才发现,那果子内部就跟坏掉了一般。
可那人偏偏不信邪,又连着打开好几个瓜蒌,甚至还特地去摘了几个青色的瓜蒌,发现里头的果肉还是泥泞不堪,且散发着古怪的味道。
这人当时见到那情形,只觉得气血翻涌,连着好几日都没缓过来。
直到过了几日,他见到别家在家门口炒瓜子,他就想到瓜蒌里也有很多褐灰色的子,便想着那果肉不能吃,说不定子能吃。
他当即就将剩下的瓜蒌中的子掏出来洗干净,直接用炒炒米的黑沙来炒瓜蒌子,最后炒出来的瓜子都快把她香晕。
这个关于瓜蒌子的故事也就一直流传下来,每次山寨里的人家到秋日里得了南瓜准备做炒瓜子的时候,山民都会相应地去山里摘瓜蒌回家处好,同时做炒瓜子和瓜蒌子来吃着玩。
刚炒出来的瓜蒌子又香又脆,不仅家里的小孩闻到这味馋哭了,有时候隔壁家的小孩也会闹着让家中爷奶父母给做。
因着这着实是一个难得的美味零嘴,且山寨里的大人们在鼓楼或是其他家里串门闲聊的时候,就爱吃这种方便又香嘴的瓜子,所以家中也会备上许多瓜子在过年守岁或是过节的时候吃着玩。
“山里潮,我给你们的瓜子都是今日早上炒好的,我已经拿东西给你们包好的,你们到时候记得用那东西把这瓜子密封好,要不然这瓜子回头可是就不脆不好吃了。”
西南山林内的水汽大,无论是什么脆的东西,放上一夜,自然就会因为水汽的影响而坏掉,有些能用火炒一遍再吃,有些却不能。
提起山里的潮湿,岑嫣深有所感,她从前在家或是在花溪村时,都没感觉到潮不潮湿的区别,但到了这山里,她经常觉得被子面上总是有一种湿漉漉的湿濡感,她感觉极其难受,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被子拿去外头晒太阳才能去掉那股子湿润感。
不过,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水润了许多,并不似在花溪村那边那般干。
董承志一边听着吴世围描述山里的瓜蒌以及各色的美食,一边用手抓了一大把瓜蒌子,发现瓜蒌子的味道果然就跟吴世围描述的那般,十分香甜,那股子香甜似乎格外浓郁些。
他不死心地抓了几颗南瓜子品尝,立马就知道这两者味道是因何不同。
众人也跟着纷纷抓了一大把瓜蒌子品尝,董伯年看岑嫣站的远,直接就抓了一把瓜蒌子放到岑嫣手里。
乍然见董伯年如此,岑嫣小心地抬头观察,发现没人察觉两人的互动,她这才放下心来。
随后笑眯眯地瞧一眼董伯年,两人目光对视,董伯年看她的眼神炽热,似乎含有万千繁星。
看着对方深情的眼眸,岑嫣心中十分欢喜,她睁着闪亮的眼眸看着董伯年,小心地剥了一颗瓜蒌子放入他口中。
一脸期待地道:“好吃么?”
随后她又给自己剥了一颗,仔细品尝,发现这瓜蒌子内部的瓜子仁的油份似乎格外地多,她当即就明白这瓜蒌子为何格外地香甜。
瓜蒌的味道本就十分特别,再加上瓜子仁的含油量也格外大些,所以这味道确实不一般。
这边的董伯年仍旧深情地看她:“好吃......”许是因为是娘子剥的,所以才格外地甜。
其实他并没有尝出瓜蒌子仁啥味道,他光顾着看岑嫣的眉眼了,他觉得这段时间的岑嫣似乎格外地迷人,迷人到他已经快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而在半夜跑出去“凉快”。
过了好一会儿,旁边的吴世围提起想让儿子跟着董伯年学习汉语和汉字的事情,其他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到岑嫣和董伯年两夫妻这边。
两人慌忙收回眼神,岑嫣想着家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好,端着那盆已经放凉的水去厨房换水,预备等会再端盆热水擦洗屋子内的东西。
董伯年则仔细听吴世围说起山寨里的情形,他这才知道,原来山寨里的洞人并没有自己的文字,只有自己独特的民族语言传承下来。
因为汉人的许多制造技术都十分发达,所以山民需要时常和汉人交流学习,换取物资。
起初他们的祖辈不识字,遇上那种奸诈的汉人,忽悠着弄什么字据,换取什么物资,还说能够作为凭证,最后却将那个寨民坑了一把。
那位不甘心的寨民便在之后开始学山外的文化,那人还特地去山下的地主家当了几年的黑户,学了一些山下的文化知识。
学了汉文化之后,他们确实觉得生活方便许多,有些需要记录的东西直接用纸笔记录下来,也不用担心会忘记。
到了晚上,董伯年和岑嫣聊起白日里的事,屋内的角落处烧着一个通红的火炉,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因着烧着那个炉子,岑嫣并没有觉得有多冷,甚至觉得屋子内暖和至极。
她只随意地披着一件衣裳,坐在床上盯着角落处烧得通红的炭询问董伯年:“那你答应没有?其实寒蝉也是一个好孩子,平时里虽有些贪玩,其实还是十分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董伯年微微点头:“是啊,我就是觉得他还算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所以就答应下来。”
“不过,我还未教过二郎小妹之外的人呢,也不知道有他来作伴,二郎是否会用心读书?”
岑嫣用手轻轻地推了董伯年一下,忍不住笑道:“我看小叔也是识得一些字的,咱们既到了山里,你倒不必对他如此严苛。”
此话一出,黑暗中的董伯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山下虽乱,但总有一日会安定下来,若是他们以后想去山下,学了书和知识,总会用得上的。”
“就像今日吴叔说的,有些山民因为不识字,所以才会被山下的人欺负。咱们总要有个准备,总比就这般不准备被人欺负的好。”
“说的倒也是。”
岑嫣想起从前看过的历史人物,那些名臣,哪怕是在战乱时分都会在家中潜心读书,等到国家被一方霸主安定下来之后,那些名臣直接就去朝中报效,治国家。
忽的,岑嫣感觉身侧似乎有一个暖呼呼的东西侵袭而来,随后便感觉到董伯年整个身子都靠拢包裹过来。
她感觉一道灼热的气息喷薄到她脸上,那道灼热的气息似乎有些压抑。
疏地,对方唇尖轻点,岑嫣感觉身子有些战栗,再也动作不了。
轻吻过后,董伯年道:“娘子,我想你......”
对方的声音不同于白日,声音微哑,沉闷而压抑。
岑嫣才想问怎么了,就感觉一道霸道的男性气息铺面而来,直接压住了她。
而她根本就推拒不了,只能被迫承受。
......
许久之后,岑嫣粗重地喘息,感觉快要断气了,刚才这人真是......真是的!
她想想就忍不住耳根泛红。
第98章 除夕的爆竹
转眼就来到除夕这一日,没人身上都穿上一身新衣。
时值隆冬,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外头的寒风凌冽地呼啸,老旧的木质吊脚楼并不能完全将寒风抵挡在外,丝丝缕缕的风透过缝隙往屋内吹。
这股子寒风让人觉得十分冷,而西南地区的这种冷带着一些湿气,湿冷湿冷的,仿佛要侵入人的骨子里,跟针扎似的,无孔不入。
哪怕穿的再多,也无济于事,还是会觉得跟没穿衣裳似的。
但这股寒风没有影响董家,此刻整个董家都洋溢在一派喜庆的氛围之中,屋内烧着一些香,又煮了些贡神的鸡肉猪肉,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年味。
这股子年味不同于以往,让人闻着都忍不住激动。
古话说的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年节是人们最重视的节日之一,对董家人来说,这是劫后余生的第一个大节日,他们自然得将这个节过好。也多亏了祖宗神仙保佑,他们才能安安然然地来到这里扎根生活。
厨房的灶上弥漫着白色的雾气,肉的香味让人恨不得此刻就摆上桌子直接吃饭。
但现在可不是吃饭的时候,岑嫣将锅里煮好的肉舀到碗里,董伯年拿着手中的筷子插上去,这便是拿去贡神的肉食。
但董伯年接过碗之后,却不着急走,还笑眯眯地道:“嫣娘,待会儿咱们早上吃些什么啊。”
瞧着对方的眼神,岑嫣忍不住心悸,她只怔愣了一小刻,才斜倪他道:“冬日里自然要吃个热锅子才好,不仅方便好吃,吃完身子还热乎乎的,在冬日里吃最合适不过。倒是你,快去拿着这些吃食去神龛上贡上,还有灶神也要......等会儿还要在家门口放爆竹,你可别等咱们吃饭了还没忙完,哼。”
说完话的岑嫣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她可没忘记前两日夜里董伯年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身上都还有些疼,身上不爽利,心里自然也不大痛快,哪能给‘罪魁祸首’什么好脸色?
她以为自己儿是在对夫君表达不满呢,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本来就有几分娇柔软糯,这般说话,再哼那一声,简直就是在跟人撒娇似的。
岑嫣娥眉紧蹙,带着三分的娇媚,四分的风情,别有一番味道。
约莫是因为在灶台旁边站了一会儿,她小巧而精致的鼻头上带着薄汗。
董伯年眷恋地望着她,心口微微起伏。自从他跟岑嫣肌肤相亲之后,他更不舍得离开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对方在一起。
“你放心,待会你做好饭食,我将事情都办好,再带你一起去烧爆竹。”
家里预备烧爆竹的的竹子已经砍伐好,整齐地码放在董家的家门口。
到时候吃饭之前把爆竹的火堆生起来,爆竹在火焰中燃烧不断发出爆炸声,就可以利用烧爆竹发出的爆炸声驱赶鬼怪迎神。
这是中国最原始的爆竹,也是最简单的方式来迎接新年。
如今他们家在山里,条件自然比不得山下,能够轻易地获取鞭炮。
岑嫣见到董仲清将洗干净的生姜放到砧板上,也不管董伯年说什么,开始准备做藤椒麻辣火锅。
这火锅的做法可是因为她从前在山上采摘回家的花椒太多,无法及时处,她便只能在做菜时多放些山花椒。最终就迸发出火锅的新做法。
而这种火锅的做饭深受董家人的喜欢,特别是董仲清,他每次都嚷嚷着让许慧和岑嫣做菜的时候多放些山花椒。
有些时候,岑嫣和许慧不用山花椒做菜,董仲清实在想吃山花椒做的菜,还会自个儿去做上一道山花椒做的菜。
不过,山花椒也确实是一个百搭的香料,哪怕是放在不含辣椒的甜菜之中,都会十分地香。
之前董仲清就在清水煮白菜里放了些藤椒油,那味道确实给白菜增添不少味道,没等把饭吃完,那道白菜就已经没有了。
岑嫣在砧板上切生姜,许慧端着一蒸屉捏好的肉果丸子走过来道:“你把这肉果拿去锅上蒸吧,我来切菜。”
“哎。”
岑嫣乖巧地应下,她的刀工没练多久切菜的速度确实不如多年在厨房忙碌的许慧,便也不争执什么,毕竟今日要做过节的吃食,干啥都要赶着时间,做的太慢可不行。
那边董繁枝用热水洗过手,笑着跑到灶台后头道:“嫂嫂,我来生火,你直接往锅里放些水洗锅,待会儿就能直接把肉果丸子给蒸上。”
她很喜欢吃肉果丸子,蒸屉里摆的满满的肉果丸子就是她刚才和许慧在火坑旁边捏的,每一个肉果都被压的实实的,到时候蒸出来的肉果一定特别香。
“嗯。”
岑嫣直接舀一瓢冷水,之后倒入煮饭的饭锅之中,这口锅平日里用来煮饭,虽算不上脏,但里头依稀沾着一些糊了的锅巴,还是得用丝瓜络和草把子刷洗一遍才好。
灶中的柴禾一燃,上头的铁锅立时就热乎起来,锅中的水也很快就烧热,岑嫣快速将锅刷洗好,又换了一道水将锅洗过一遍,才将清水放入锅中,直接在锅中放上蒸东西的十字形的木架,最后将蒸屉放入锅中盖上锅盖。
待到饭菜全做好摆上桌子时,整个屋子都被旺旺的炭火烤的暖洋洋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红晕。
吃饭之前要放爆竹,从屋内往外走,就看到别人家门口已经冒出袅袅的青烟,这便是烧爆竹的烟。
家家户户的青烟在雪地里格外显眼,直接构成冬日冬日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董伯年和董仲清很快就在家门口把爆竹的火给生好,董承志拿着几根香在家门口插了好几处。
他一边将香插入泥地里,一边絮絮叨叨地嘀咕着什么,岑嫣离得远,只隐约听到什么‘平安’‘团圆’之类的话语,她猜测董承志这是在祈祷祖宗和神仙保佑的话语。
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神仙或是祖宗庇佑,因为她从未见过这些,总觉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很奇怪。但她从前经历了那么多,如今还能够平安地生活,着实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或许真的有神仙或是祖辈在保佑她吧。
忽的,她眼眶热乎乎地,想起了父母慈善和蔼的模样,每一次年节,父母都会给她买许多吃食和漂亮首饰......
“嫣娘,好吃么?”
“好吃!”
“这可是翠芳斋的新品,味道很不错,爹爹特地给你从外头带回来的,就知道你会喜欢,慢点吃,别噎着......”
旁边的母亲却一脸不认同地道:“给闺女吃的留不久,还不如给她些金银傍身呢。”
说着,母亲就会拿着一个准备好的金项圈戴到她脖子上,又给她戴上一副耳环。
每每到这时,外头的丫鬟婆子把菜端进屋内,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开始响起,屋子外冒出一阵阵的白烟,整个院子喜庆热闹极了,附近的人家也争相开始放鞭炮......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眼前骤然出现一道壮阔而雄武的身影,她的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嫣娘,咱们一起去放爆竹,可好玩了。”
疏地,董伯年似是察觉到妻子眼眶似乎泛着淡淡的粉色,他注视着妻子,犹疑道:“嫣娘,你可是哭了?”
“没有!”
岑嫣的声音坚定而果决,不带一丝犹豫。
可她的声音带着些许颤音,正是哭过才会有的。
董伯年很快就猜到她为何会如此,他的手指微微抽了抽,将手放到岑嫣的脸庞眼角处轻抚。
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有我呢。”
这些日子,他与岑嫣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长时间,每次他半夜睡不着醒来时,就能听到岑嫣嘴里不断呼唤着父母......那时候的他,心里就知道,岑嫣哪怕嘴上不说,但她其实是很思念父母的。
每每想到妻子小小年纪就痛失双亲,开始在路上逃难,他就忍不住心疼,想要对她更好些。
“嗯。”
察觉到对方的小心,岑嫣心里觉得暖暖的。只是她的眼睛确实有些不受控制,忍不住想要落下泪水。
恰好在这时,寒冷而刺骨的北风又开始吹起,她的眼泪被这道寒冷的北方给冻住,泪意瞬间就收回。
远处的竹节爆炸,炮竹的声音不断响起,董仲清和董繁枝在火堆旁边欢呼,不断地往火堆里加竹节,维持爆竹的爆炸声。
许是竹节加的确实多,火堆烧的十分旺,碎而星星零零的火星子不断地往上冒,似乎连成了一条条红色的火线,看着美丽极了。
董伯年见岑嫣的脸色恢复的差不多了用手轻轻地搂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到火堆旁边玩。
许是感受到火堆的灼热,又或是董仲清和董繁枝两个半大孩子带给她的热闹氛围,她也跟着加入这个大场面。
几人不断地往里头加竹节,火烧的愈发旺,竹节也不断地爆炸,往外冒火星子,有的竟然爆到旁边,险些炸到人。
董伯年有些担心几人伤到,忙道:“咱们爆竹也烧的差不多了,到旁边站着就好,省得待会儿伤到。”
几人极听董伯年的话,立马就站到不远处瞧爆竹爆炸。
倏地,一个稍大的竹节里头似乎是水分多了些,在高温下燃烧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岑嫣被骇了一跳,险些没站稳跌倒,还好董伯年的反应快,直接就身手拉住她,随后将她拉入怀中。
两人立时四目相对,许久之后岑嫣的,脸上染上云霞,讷讷道:“这,这,爆竹可真吓人,竟比鞭炮还大声些。”
董伯年眼底波光流转,荡漾起万千光芒,唇角牵起,轻声道:“娘子走路可得小心些,可别被摔到。”
其实有他在,岑嫣是万万不会摔到的。
这时,旁边的董仲清和董繁枝两人摔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原来刚才的爆竹声也把他们二人吓到了,董仲清原本想拉住小妹,许是自己身量太单薄,又有些站不稳,竟带着董繁枝一起摔倒在地上,好在董繁枝是摔在他上头的,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他当了肉垫,腰有些难受。
见此情形,董伯年和岑嫣立马飞快地跑过去扶起两人。
“哎哟,枝娘,你可真沉啊,险些没把你哥哥我的腰给闪到。”
董仲清不断地捶着腰,掸掉身上沾的积雪。
原本还有些愧疚的董繁枝一听这话就炸毛,她怒目圆睁地冲着董仲清道:“二哥,你自己人小力弱拉不住我,我能解,可你这么说我就不对了。你看看大哥和嫂嫂,大哥怎么就没摔?”
董仲清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我哪里说错了,你最近吃了多少肉,你心里没点数?”
他冷哼,最近他都没抢得过妹妹,好几次在饭桌上看上的肉都被妹妹给抢走,心里早就蓄积了许多不满。
“你!”董繁枝竟无法反驳,她最近吃的确实稍微多了些,那还不是嫂嫂做的吃食太好吃,她吃了还想吃。
两兄妹正在对峙,预备着大吵一架,那边屋内的董承志和许慧就站到门口喊了一声。
“吃饭了!”
“哎!”
四人早就饿的饥肠辘辘,董仲清和董繁枝也顾不上吵架了,快步往屋内跑。
看着二人的样子,丝毫没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岑嫣和董伯年对视一眼,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等到了屋内,桌上早就摆满了热腾腾的菜肴和米饭,火坑的撑架上摆着一个热锅子,锅子里的红汤正在不断地翻滚。
第99章 除夕夜
待到众人都坐到凳子上,董承志才端起面前早已经摆好的酒杯。
众人见状,纷纷开始把酒杯端起,举到胸前。
“过年了,过了除夕就是新的一年,呵呵。咱们一家人都好好的,挺好!这是一个令人高兴的事,来,咱们一起喝完这杯酒。”
说着,董承志就把酒杯和旁边的几个杯子碰了一遍。
“可不是么,大喜的事呢,又是新的一年!喝酒!”许慧也跟着喜气洋洋地说话。
“哎,喝酒!”
众人面前的酒是最清淡的果酒,只有董承志面前放着最烈的酒,那是村里的男人送给他的。
这些酒寻常时候都不会拿出来,也亏得今日是除夕,才能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喝着庆贺。
醇香清甜的浊酒倒入口中,立马就能感受到那股子拐枣酒的香甜气息。
用来泡酒的拐枣是秋日里岑嫣等人去山上摘的拐枣,这拐枣的味道本来就十分特别,再拿来泡酒,泡出来的味道更是一绝。
喝完酒之后,岑嫣觉得自己的喉咙和身子都热乎许多,刚才在屋外沾染的寒气也被驱散许多。
就在这时,董承志和许慧又招呼大家吃菜,顺带给她碗里夹了一个肉果丸子。这丸子是用炒米做的,看着有些膨松,闻起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花椒香味。
她轻轻地咬了一口软糯香甜,肉和糯米的味道也开始被激发出来,其中还夹杂着冬笋和萝卜,并不算腻,吃着极其可口。
热锅子里的白菜已经被煮得变色,由原来的淡绿色变成青色,每人都往锅里夹了一筷子菜,菜上飘着热气。
这时候的时令蔬菜不过是白菜萝卜之类的东西,用来吃热锅子本就够了,再加上暖房里种着的各色蔬菜,其中就有香菇、莴笋辣椒等蔬菜,真可谓是丰富,光是普通的菜就洗了满满的一大盆。
一人一碗白乎乎的大米饭,就着面前的热锅子吃,已然是极好的,但许慧还弄了些蒸好的香肠和炒好的酸萝卜豆角,一家人吃了个肚子溜圆。
吃饭的间隙,董伯年忍不住道:“原先咱们在路上逃难那会儿,时常挨饿,生怕吃饱了上一顿,下一顿就不知道要吃什么。没想到如今咱们的米饭和肉食蔬菜之类的东西,竟连吃也吃不完,真像做梦似的。”
距离他重生也就没到一年的时间,他竟带着家人避过了那场大劫难,这事情有些离奇,竟让他有些朦胧的不真实感。有时候他真的分不清楚他现在是做梦,还是没有逃过那场劫难。
他眼神有些迷离,拿着筷子的手也变得缓慢许多。
岑嫣听闻此言,先是瞧了董承志和许慧等人,才嗔怪地瞧董伯年一眼:“你说什么胡话呢,这哪里是做梦,咱们都已经熬过来,再没有什么饿肚子的事情。”
说完,她忍不住给董伯年的碗里夹了一颗肉果丸子,试图堵上董伯年的乌鸦嘴。
众人最后也只是看董伯年,并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他们也害怕今日的事情是一场梦,这场梦醒来,他们还在逃难的路上饿肚子,这样的场景不知道在他们的梦里出现过多少次,他们心里确实怕......
吃过晚饭,众人撤下饭桌,今日由男人们来收拾碗筷,女人们则去洗漱收拾自己,等到晚些时,一家人一起守岁。
今日天冷,其实洗澡都有些让人难受,所以洗澡棚里直接烧上一个炉子,让整个洗澡棚变得更加暖和。
当然,为了保证安全问题,今日的洗澡棚的窗也开得格外大些。听说往年有人在洗澡时觉得屋内寒冷,不仅在屋内生上炭火,还把窗户封的严严实实,最后窒息而死。
大约是今日吃饭的时间格外早些,等到岑嫣洗过澡把头发烘干之后,外头的天都还有些亮堂。
恰好此时吴文兰拉着吴竹蝉上门来串门,吴寒蝉和杨胜也跟着上门来走动,岑嫣热情地招待几人,还特地拿出之前秋日里囤着的果子和前几日收到的瓜子来招待。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同岑嫣讨论这些日子洞戏的进展,因着之前已经将戏给排练出来,众人时不时地聚集在一起排练之前编的戏本子,如今众人又撞到一起,那出洞戏可不就信手拈来?
说着,吴文兰就坐在凳子上表演了一段,只把岑嫣乐的合不拢嘴。
约莫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表演太过于单调,吴文兰便提议把洞戏表演出来,正好此时的气氛热闹极了,众人一拍即合,直接把场地给清出来,在董家的烤火房内把洞戏给表演出来。
董承志和许慧原本冬日里就没有什么消遣的事情,看到几人绘声绘色的表演,还真像那么回事,她最后也忍不住喝彩。
等到吴文兰和岑嫣等人表演结束,许慧还有些意犹未尽道:“原以为你们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这戏竟越唱越好,就跟城里那戏班子上唱的一样好,好看又好听。”
因着刚才表演,岑嫣的活动量有些大,脸上微微泛起几分潮红。
“娘,咱们既然是用了心,又准备了这么长时间,自然能做好。”
这时候的戏已经十分完善,吴文兰瞧着许慧等人的反应,便知道她们的戏唱的不错,心里忍不住窃喜。
原来她娘还觉得她不务正业,如今她娘若是能看到她演的这出戏,必定会大吃一惊,惊讶于闺女的才艺。
在这时候的洞族人眼里,有才艺,会唱歌会吹芦笙的人自然是十分优秀的年轻姑娘小伙,若是她能将洞戏展现在山寨人的眼前,那可真是倍有面的事情。
想到此,她就忍不住得意,不禁看向岑嫣,岑嫣和董伯年可是在这洞戏的创生中出了大力气的,她想要拿这戏做什么,都得先询问岑嫣的意见才行。
“嫣娘...”
吴文兰忍不住拉起岑嫣的手,她的这一举动倒是把岑嫣吓了一跳,正预备询问何事,就听吴文兰继续开口。
“嫣娘,咱们能不能把这处戏拿到寨子里去表演,我想让我爹娘看看,也想让寨子里的人看看......”
说着,吴文兰就将自己的这个想法的因由告诉她。
岑嫣一听,立马点头答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正好这戏能够在寨子里表演,也能收获更多的听众,戏也能变得更加热闹。
没有一个创作者不喜欢自己的作品被别人肯定,对于外界的认可,她们都是十分乐意接受的,而这种认可会给予她们在创作的道路上以澎湃的生机与动力。
当然,在此之前,洞戏开创者之一的岑嫣又开始怀疑自己,她的内心有些忐忑。
“只是,咱们的这个戏,他们会喜欢吗?”
“喜欢,肯定喜欢!你都不知道,山里的男人还好些,约莫能在山下看到过山下的戏,但女人们出山本就不大方便,根本没有多少机会去看戏,她们正喜欢这种有故事的戏呢!”
“哎,可咱们的戏用了一部分汉话,她们会不会听不懂?”
“没事,我已经找好了帮手。”说着,吴文兰就往杨胜和吴寒蝉那边指了指。
因着杨胜没地方去,这段时日一直住在吴文兰家,所以吴文兰第一个就想到要叫他来帮忙。
继续道:“到时候让他们再表演一遍,也能让寨子里的人热闹热闹。”
“行!”岑嫣点头。
既然将此事应下,几人立马就动身出发,直接往寨子里的鼓楼去。
临走之前,吴文兰还询问董承志和许慧要不要去寨子里一起热闹热闹,两人连忙摆手,他们此时只想待在家里,吴文兰只得作罢。
今儿除夕,洞族山寨里的大部分寨民都会在洞族平时商量事情、玩耍的聚集地——洞族鼓楼。
他们在鼓楼内部的中央区域挖一个大土坑,旁边铺满大青石,山民直接在火坑里头生起一个大火堆。许是往里头丢的柴禾多,鼓楼内部的火焰也格外的旺,整个鼓楼都被这道火光给照亮。
他们在鼓楼内聊天唱歌,载歌载舞,欢庆着今年的丰收。
身为族长的吴世忠平时或许不在鼓楼里,这一日却是需要在的,就连族长夫人聂红英都要在这里跟山民聊天。
就在这时,岑嫣等人跟着吴文兰来到鼓楼里,山寨的山民起初有些讶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招呼着众人坐下。
吴文兰不作会,直接热情地招呼鼓楼内的人们,大声地吼起来,试图将鼓楼内嘈杂的声音降下。
许是因为她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族长家的小闺女,山寨里的山民也乐意听她说话,居然很快就安静下来。
见到闺女这般闹腾,吴世忠以为闺女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正想出声打断,就听闺女说起洞戏的事情。他这才想起前些日子闺女还排练过洞戏,在家里咿咿呀呀的,他当初只当闺女小打小闹,也没多想,没想到闺女今日就要在寨民面前表演洞戏。
他有些诧异,也不敢打断闺女。毕竟身为洞族儿女,最几本的本事就是不能怯场,且要能拥有唱洞歌表演的能力。今日的表演虽然不是洞歌,但他总不能打断闺女表演的积极性。
那边的吴文兰在跟鼓楼内的人们说好要表演洞戏,场上的人一片沸腾,立马就将面前的场地给腾挪出来,直接往旁边挤着去了。
岑嫣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山寨里的大部分人,这些人围的密密麻麻的,竟也不算少,她感觉有些紧张。
旁边的董伯年似乎察觉到岑嫣手心的汗水,他小心地安慰道:“没事的,你今日在家就很好,就把这里当做家里即可,若实在不行,还有我呢。”
听着董伯年和缓的声音,岑嫣觉得安定几分,默默点头。
随后,吴文兰和岑嫣开始表演,起初岑嫣还觉得有些紧张,之后渐入佳境,竟不觉得有什么,再加上之前本就对这戏十分熟悉,倒也得心应手。
等到表演结束,场面上竟十分安静,岑嫣起初还以为自己表演的不太好,没想到后来却听到许多山里的汉子在喝彩。
大多数妇人没能听懂这戏的意思,杨胜和吴寒蝉直接在场地中央简要地讲刚才的戏曲内容用洞语介绍表演了一遍,她们才算彻底明白。
只要是故事,就能有人喜欢,许多人意犹未尽,忍不住夸赞这戏可真好,竟比刚才他们唱的洞歌还热闹有趣几分。
有些人更是主动些,又提起让几人表演,其中的几个妇人和姑娘起哄,想要她们再次表演,将洞戏再展现一番......
连着几场洞戏之后,岑嫣才得以休息,她又被山寨里的小媳妇小姑娘拉着一起说话,有吴文兰在旁边,她虽听不大懂,但还是觉得很好玩。
鼓楼里实在是太热闹有趣了,哪怕是三岁的小孩子,都十分有表演天赋,直接就能来几句歌谣,还有那半大的小孩儿直接就拿起手中的芦笙在旁边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岑嫣和董伯年等人才告辞回家,董仲清和董繁枝有些依依不舍地同鼓楼里的小伙伴道别离开。
路上的白色积雪还堆的厚厚的,董伯年提着灯笼走在中间,其实路上的积雪倒映着雪光,根本就不需要灯笼照明,但为了安全起见,董伯年还是带着灯笼。
走在路上时,他忍不住嘱咐道:“都小心些,这些雪最近都冻的有些久,很滑。”
“知道了!”
回应他的声音带着几分乖巧,没人都小心地走在路上,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赶到家时,董承志和许慧还在烤火房里烤火守岁,见到几个孩子回家,他们十分高兴,似乎是许久未见一般。
许慧忍不住问起今夜几人在山寨的鼓楼里玩的情况,董繁枝叽叽喳喳地答,岑嫣和董伯年跟在后头补充......
约莫是因为有了孩子的加入,屋内的氛围又被调动起来,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董承志都清醒了几分
旁边的桌子上点着油灯,一家人嗑瓜子,吃水果,聊着天,不知不觉竟到了新年。
董承志带头点上几支香火,众人才开始说要回屋子去睡觉。
夜风冷,董伯年帮忙紧了紧岑嫣身上的衣裳,扶着她回屋去休息。
第100章 冬笋的寻找方法……
因着被子有些冰凉,岑嫣和董伯年两人躺到床上后,困意立马就消散了许多。
床铺虽然柔软,但也架不住如此冰凉,岑嫣不断地翻转身体,将脚下身旁的被子全都掖好,不给外头的凉风留下一丝空隙,直到最后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她才放下心来。
但温度的变化还是没那么快,所以岑嫣忍不住牙齿打战。
“嘶~”
她口中发着声音,瑟缩着身子靠近董伯年,想从他身上获取温度。
冬日里的男人本就比较热,就跟一个大暖炉似的,董伯年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冷,直接在被子中伸手搂住她,她感觉到暖意,这时床上的温度也变高,她这才觉得舒服许多。
当困意再次袭来,两人相拥着入睡,夜里也睡得十分踏实。
等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就是大年初一。
都说新年新气象,两人也觉得今日格外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着外头窗户透进来的白光,岑嫣想起床,可平日里极其自律的董伯年却拉着她不让起。
“娘子,咱们再睡会儿,今儿大年初一哩,就得多休息。你若是闲着没事,咱们......嘿嘿。”
说着董伯年直接将刚刚撑着起身的岑嫣拉入怀中,对着她的额头猛亲。
乍然被这么搂住的岑嫣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懵,她双手缩在胸前,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董伯年。
“你干嘛?”
“今日难道能多休息,咱们就赖赖床呗,正好咱们也说说话。”
其实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大多数都是跟家人一起,能够单独聊天的时间就更少。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的冷风呼啸着,窗棂不断被拍打。
“你......”岑嫣小心地望着他,生怕他要做出什么举动,但这一次的董伯年却很老实,只是她还是能察觉到对方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抵住她。
很快她就明白那东西是什么,脸上立马染上了绯色。
两人前几日就已经肌肤相亲,她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此刻的她很害怕,青天白日的,若是夫君要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那可真是羞死人。
此时的董伯年一脸正色地盯着她的眼眸道:“嫣娘,我小时候家里穷,爹娘很辛苦,我从小就想帮爹娘干活,想让他们能松快些......”董伯年就将自己从前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同她交代了一遍,之后他话锋一转。
“我想听你聊聊从前的事情。”
望着对方深情而真挚的眼神,岑嫣似乎是受到了鼓舞,又或是其他,她忍不住提起从前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她不怎么提,很少提起,她觉得从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也不会有人真的关心她从前如何。
而她只需要过好当下就行,现在的她能够幸运地存活,并且能够在一个有爱的家里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
可当她身边的男人开始关心她,想了解她的过去,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感动的。
从前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忧伤,怀念着那些逝去的人,在每年清明和中原节默默怀念。
......说完了从前的事情之后,董伯年忍不住搂紧岑嫣的身子。
“嫣娘,咱们给岳父岳母立两个衣冠冢吧,这样,你也能在年节的时候祭奠祭奠,昨日......”
其实董伯年早就有这个想法,他好几次都看到岑嫣偷偷地抹眼泪。
平时的岑嫣很爱笑,做什么事也很勤快,就跟个小太阳似的,能让岑嫣伤心的事情能是什么呢?那必定是从前的事情,况且岑嫣小小年纪就离开了父母,必定是跟父母有关的事。
果然,听完董伯年的话,岑嫣心中一阵感动,她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
她已经很久没有祭奠过父母,但她又不敢提出来,怕公婆和夫君会有想法,这两日她就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想着找机会祭奠一下父母。
如今董伯年主动提起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就是天降的大喜事。
她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忍不住抱住董伯年,流着泪轻声道:“谢谢!”
忽地她又继续道:“公婆那边,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其实这才是她最忧心的事情,别看董承志和许慧平时看着好说话,但对于这种立坟的事,还真不一定能同意。
她是冲喜卖到董家的,如今已经是董家的人了,哪里有一个外嫁女再去管自家父母的事,还是给父母立碑?
有些人对于这种事情都是有些忌讳的,她心里有些忐忑。
“没事,爹娘那里让我来说,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就好。到时候我若是把这事办好,你可要给我准备礼物感谢我才成。”
“真的吗?”岑嫣的眼睛微闪,只把董伯年前面说的话给记住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后头‘礼物’的字眼。
“真的!你且等着吧。”
董伯年笑眯眯的,两人之间似乎也愈发亲密了许多,又搂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后面岑嫣和董伯年都感觉肚子有些饿,才双双爬起床下楼找东西吃。
到了楼下的岑嫣才知道今日为何会觉得不同于以往,董承志和许慧似乎也是刚起床,火坑内的火是才烧上的,烤火房内并没有多暖和。
见到小两口下楼来,许慧的眼神意有所指,笑眯眯地招呼两人坐下。
“今日大年初一,咱们不动灶火做饭,只需要将昨日做好的饭菜热一遍就好。”
大年初一不动火做饭菜是传统的习俗,所以大多数人家会提前一日多做饭菜,预备着大年初一的时候直接热着吃。
今日不需要做菜,也就没那么复杂的杂事。
往年的这个时候,董家人都是坐在火堆旁边烤火吃饭,闲坐着聊天。
只是菜篮里的白菜似乎有些少,岑嫣直接就提着篮子去屋子旁边的菜地里摘白菜。
大年初一,许多的冰雪已经消融,但菜地里的白菜上头还挂着白菜叶片形状的冰晶,晶莹剔透的,看着十分的好看。
若能将这般的冰晶保存下来,兴许还能做一个天然的摆件,这般的摆件将叶片的肌全都印出来,并不输那些珍贵的古玩摆件。
摘好菜之后,董伯年就过来接她,直接帮着把装菜的小篮子提起道:“都说不需要来摘菜,咱们家里的菜够用,你这是何必呢?”
“咱们早上的菜够吃,晚上呢,左右我也没其他的事儿干,来把晚上要用的菜摘了,也挺方便。”
董伯年失笑:“行,冬日里的水到底寒凉,你们女子还是少碰这些凉水,洗菜的事情就交给我。”
其实洗菜的时候,岑嫣还会加上一瓢热水,但董伯年关心她,她也很乐意接受。
......
年初的这段时日较为清闲,也没有什么农活儿干,俱在家里待着做些家务,有时候寨子里的人来邀约董家人去寨子里看洞戏,这日子便一天天地过去。
在此期间,董伯年同父母说起给岑嫣父母立衣冠冢的事情,起初董承志和许慧还有些犹豫,但不知他跟两人说了什么,最后两人也点头答应了此事。
原本岑嫣还觉得有些忐忑的心,终于在公婆松口同意之后才放下来。
约莫是入了春日,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山上的积雪都消融了不少,路上已经没有多少冰雪拦着路,出行也愈发方便。
这日,董伯年又带着岑嫣到山上挖冬笋,这时候还能挖些冬笋,若是再过些日子,这些地底下的冬笋也长不出来,直接就烂在土里。
两人看着锄头背着背篓,牵着一头驴就直接踏上去挖笋的道路,今日去的是新开那块地上头的竹林挖笋,到时候挖笋回来,也能顺带运些猪菜回家。
这些日子,菜地里的萝卜菜又长大了许多,蹭蹭地往上长,加上秋日里囤的一些切碎的干猪草,倒也刚好够喂家里的猪。
如今家里的那几头猪都长得很大,每日耗费的猪食量也很大,原先一日只需要喂三次,每次喂两桶。如今变成了每日喂四次,每次喂五桶,所以他们每一日都需要去山上拔大把的萝卜菜回家煮猪食。
董家新开的这块菜地毕竟只是第一年新种上的,哪怕施了许多肥,但菜地里的泥巴肥力还是比不上别家菜地里的,消耗的菜也更多些。
因着一个冬日的消耗,菜地里的菜剩下的菜也不多,许慧心里也有些愁,若是真在春日野菜长出来之前把菜地里的菜给消耗完,她们今后该如何喂家里的猪?
总不能让那些猪都饿死吧?
此时在竹林里跟着董伯年挖笋的岑嫣也有些愁,她百无聊赖地提着锄头在竹林里逛,寻找竹笋的踪迹,打量着竹林里的竹子。
她暗想,若是这些竹子不那么硬,或许能砍回去当猪草。
正这般想着呢,董伯年就在那边叫她。
“嫣娘,你在那边发现笋子了吗?”
岑嫣摇头道:“没有,我按着你说的法子找偏成弧度的竹子,直接在那竹子的后头挖,但我挖了许久,没挖到......可我感觉这里有笋......”
说起这个,岑嫣就有些丧气。
“是吗?我来看看?”
说着,董伯年直接往岑嫣所在的地方走过去瞧,他在见到岑嫣眼前的竹子之后眼神微闪。
“不错嘛,你现在已经会找能长笋子的竹子了。”
要想找到冬笋,就要找到快要老死的母竹子,这样的竹子,上头长竹枝的枝节第一处不一样,竹子表皮和竹叶的颜色也格外枯黄些,这般的竹子才会长冬笋。
“真的吗?”
岑嫣有些惊喜,她就觉得这一处有冬笋,但她快把周围挖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冬笋的影子。
而这边的董伯年轻车熟路地确定冬笋的位置,直接就在某一处下锄头挖,之后果然就挖到一个竹笋。
可之后这一处的冬笋似乎没个完,一直能挖到,连着挖到五六个,董伯年才终于停歇。
“夫君,你怎么知道这一处有这么多冬笋?”
董伯年笑的一脸得意:“不是你告诉我的?”
“我?”
“嗯。”
看着她还迷糊,董伯年才对着她解释:“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地上露出一截竹鞭,这就预示这冬笋的生长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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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挖地的技巧——锄头……
“原来如此,看着当真是母竹子生的一串小笋儿娃娃似的。”
岑嫣小心拾起灰褐色带着泥的冬笋,这些冬笋的笋壳薄,生长的笋壳也紧实局促许多,跟其他时节生长的笋比起来,并没有那么好看。
但冬笋虽然长得局促而小,但味道却高处其他笋许多倍,十分香甜。
约莫是冬日里的笋都将自个儿的精华全都浓缩在笋里,才会如此。
阵阵的寒风从山林内的山谷呼啸而过,一道道冷冽的寒风打在竹枝上,竹叶簌簌地发出响声,两人的脸也被这冷风刮的生疼,险些没掉下一块肉来。
岑嫣一个不查,冷风直接从袖口倒灌进入衣裳里,倒把她凉的一激灵,忍不住抖动。
随后她着急忙慌地将袖口处给收拢折紧,不让后头的凉风有一丝机会,她这才觉得身子又开始暖和。
两人就这般在林子里挖了好半晌的竹笋,董伯年负责挖,岑嫣负责负责捡,直到最后岑嫣感觉手指似乎有些僵硬,两人这才背着装满冬笋的背篓下山。
从斜坡上往下走时,两人走的格外小心,山道崎岖,并不算好走。
山间的路十分窄小,有时候还会遇到一块嵌入泥巴的石头,若是一个不小心踩到上头滑溜一下,估计就会摔一个趔趄。
两人顺着山路来到菜地就看到一整片长得十分喜人的萝卜菜,萝卜菜旁边又种着一片大颗大颗的白菜。
董伯年直接走进地里拔萝卜,岑嫣去旁边割捆猪菜的藤条,说是藤条,其实这是一种树枝,但这种树枝极其有韧性,所以每次割猪菜的时候,拿这个来绑着猪菜还是很方便的。
藤条割回来时,董伯年已经拔了一大把猪草,猪草直接就堆放在旁边的田埂上。
积雪尚未完全化开,菜地里零零散散地落着一些星星点点的白。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积雪这般大,估计这地里的虫子被冻死不老少。等到今年开春种地,咱们家的庄稼也能长得更好些。”说起这个,董伯年就高兴。
寒冬的天气越冷,持续的时间愈发长些,那些未化开的虫卵都没机会存活。等到庄稼种起来长起来,没有那么多害虫糟蹋,可不就长得好,收成也能更多。
岑嫣听了,也跟着笑道:“我从前没种过多少地,只知道瑞雪兆丰年,却不能切身体会,如今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一些了。只是那些虫子不能用些药或是其他法子除掉吗?”
董伯年闻言,将拔好的一大把菜抱到田埂旁边,才继续道:“哪儿那么容易?从前有人试过许多法子,那些虫子不还是没能除尽。才除过几日,等到再回到菜地里,那些虫子又附着在庄稼上头长成一片,直把农人愁的头疼。”
并非农人不够努力,他们几乎每一日都守在菜地里头,不仅要处掉那些疯长的杂草,还要照管庄稼上头的害虫,再加上家里的地不少,自然忙不过来。
等到日头大些,农人也不能在菜地里待着,若是晒太久中暑,那可就得不偿失。
听着董伯年的一番解释,岑嫣有些感慨:“唉,真不容易。”
“其实地里的事情倒是没啥,多付出一些时间和精力,在菜地里多待些时间,倒是也能有相应的回报。倒是每年朝廷收税的那些官兵不好应付,每年需要将大半的粮食交给他们和朝廷,这才导致百姓吃不饱。”
从前这般的事情,他见过不少,再加上前些年的人祸,朝廷收税更多,所以他才会萌生去读书考取功名的想法。
其实他真的不太明白,自古以来都是农人最为辛苦,但农人却比不上那些会吸血的贪官污吏过的好......但如今也不错,不用向着朝廷交税粮,也不必那般辛苦,还能有余粮。
光看山寨里的山民的模样就知道他们生活得很好,每人脸上都没有被压榨之后瘦削的脸庞,有的只是喜悦而圆润饱满的脸庞。
萝卜菜下头的萝卜都长得很大,看着白汪汪的,岑嫣连着在菜地里好几个水灵灵的大萝卜,有些萝卜表面的颜色似乎变得更深,她便知道这是萝卜被大雪给冻伤的。
她正在拔萝卜的时候,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骇了一跳,她急忙转身,发现是小黄在她身后欢腾地摇尾巴。
看着小黄连着在她身后打转,她笑道:“小黄,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待着的吗?”
她和董伯年出门的时候还担心外头太冷,并没有叫上小黄一起,没想到他竟然跟着追上来。
那边董伯年已经收整好猪菜,把笋和猪菜绑在驴子上头才听到岑嫣这边的动静,董伯年瞧见果然是小黄,就忍不住乐。
“小黄还是很乐意到山上来的。”
哪知,他这话刚说完,小黄就忍不住换了狗爪,地上的积雪有些凉,小黄得不时地换脚才行。
见此情形,岑嫣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他倒是喜欢跟着,架不住这个时节太冷了,要不然这段时日能在家里待那么久?”
狗也怕冷,这段时间,小黄都是在火堆旁边窝着,轻易不会出门去逛。
“行了,咱们的东西也收拾的差不多,早点回去,咱们也能早点烤上火。”
“嗳。”
岑嫣答应了一声,轻轻揉了揉小黄的狗头,才轻声道:“走吧,咱回家。”
小黄欢快地嗷了一声,才乐颠颠地在前头带路。
走下山脚,顺着田野走了一段路,岑嫣才和董伯年到了村寨附近,路上还同山寨的人打了招呼,两人没耽搁多少儿功夫,两人一狗紧赶着回了家。
刚回到家,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将冬笋和猪菜直接搬着进屋,听到屋外的动静,董承志和董仲清等人也跟着出来帮忙。
董繁枝瞧见地上背篓里肥硕而圆滚滚的冬笋,也想帮忙搬东西,奈何她人小力微,根本不能撼动背篓。
还是后头的岑嫣和董伯年要来提背篓,才让她让开。
“这笋有些重,你提不动,还是让我和你哥哥来。”
“哎。”董繁枝乖巧地应了一声,继续道:“嫂嫂,你和大哥这次挖的冬笋似乎更大些呢,比上次挖的笋还要大些。”
“你说的倒是,我也觉得今日带回来的冬笋格外大些。”岑嫣猜测约莫是冰雪融化,侵入土壤的水分变多,所以冬笋也长得更大些。
两人刚说完话,小黄忍不住好奇直接去巴拉装冬笋的背篓,董繁枝见状,立马就给小黄拿了一个冬笋。
许慧见到她的举动,忍不住笑骂:“干啥呢?”
“给小黄吃笋!”董繁枝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地往小黄那边瞧。
“吃笋?笋又不是肉,小黄不吃!”许慧觉得有些疑惑,谁家好狗吃生冬笋啊?
哪知,下一秒画风突变,小黄果然抱着面前的冬笋啃。
瞧见这情况,岑嫣的眉头紧蹙,她记得小黄是吃肉和饭的,啥时候吃这些东西了?
她面前的小黄似乎对面前的笋很满意,还能自动将笋壳给丢开,岑嫣看的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还是董承志反应快,直接捡起小黄正在啃的冬笋道:“你真是什么都吃,这东西是生的,不能吃。”
地上蹲着的小黄眼神湿润地看向董承志,站起身来哼唧,哪知董承志却不小黄,絮絮叨叨地对着董繁枝道:“枝娘,这东西不能吃生的,咱们就没人吃过生的冬笋。你下次若是想味小黄,要拿煮熟的笋去喂。”
董承志早就将小黄当做家人,自己不吃的,自然也不能给小黄吃。
那边的董繁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着自己确实没有吃过生的冬笋,略有歉意地看向小黄。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上次见小黄在冬笋壳里翻过,以为他喜欢吃,这才......”
岑嫣走过去轻轻地抚动董繁枝的背部:“枝娘,吃了这生的冬笋可能会拉肚子,到时候小黄可能会生病,咱们晚点做饭的时候给小黄煮笋吃就行。”
听到会生病的话语,董繁枝才加深了记忆,决心以后要给小黄喂熟食。
等到下午做饭时,董家直接剥了一大堆笋,特别给小黄煮了许多笋,还配了肉和骨头汤,小黄似乎是发现了新奇的食物,先扒拉冬笋吃了起来。
岑嫣等人见状,默默点头:“小黄还真爱吃笋,看着他吃的真香。”
“嘿嘿,是我发现的!”董繁枝一脸得意。
“对,是咱们枝娘先发现的,枝娘真聪明。”许慧一边说话,一边给闺女的碗里夹冬笋,她记得闺女也很喜欢吃冬笋。
这日的晚饭格外的香,整个屋子都弥漫在一股子笋子的清香中,空气中还响起牙齿咀嚼冬笋的清脆声。
小黄哼哧哼哧地吃着碗里的笋,小狸花在旁边吃着肉拌饭,偶尔嫌弃地瞧一眼小黄,也快速啃着碗里的饭。
自此之后,岑嫣和董伯年连着去山上挖了好几次冬笋,直到进入农历二月才停下来。
都说二月春风似剪刀,这股子春风将整个山林的枯黄都吹绿了不少,每日担忧猪菜供应问题的许慧也渐渐有了些许好脸色。
山上那块菜地里的萝卜菜已经被拔的差不多,若是再这般过去,她家的那几头猪恐怕要被饿死。
如今入了春,山上田野上的野菜野草都在疯狂的生长,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不用担心猪菜的问题了。
但家里的菜被拔的差不多了,又是去年新开的地,自然也不能空闲着,董承志和许慧直接带着家里的几个孩子将地给开出来。
一家人就这般在地里忙乎,许慧和董承志负责挖地,岑嫣等人负责在菜地里拔草捡石子。
捡了一个大早上的石子,岑嫣累的腰酸背痛的,她有些无奈:“咱们去年开荒的时候,不是已经捡过许多石子出来吗?怎么如今还有这么多石子出来?根本就捡不完,唉。”
说着,岑嫣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
听了她的话,董伯年忍不住挑起眉笑着瞧她一眼:“泥巴里能藏的东西可不少,想要一次将菜地里的东西给清干净?难!咱们估计种一年的地都清不干净。”
种地可不是想的那般简单,挖地的董承志和许慧经验老道,挖起地来没啥。
若是岑嫣这般没多少挖地经验的人来挖地,不出半日,那锄头必定会因为挖地挖到地里的石头而坏掉锄刃。
要想挖地挖的好,锄头的锄刃必得平整光滑,才能快而省力。
第102章 二月正是犁地的好时候……
一家人干了大半日的活儿,家门口的那块地也修整的差不多了。
这次开地没有第一次那般繁杂,需要清的杂物也少许多,再加上这地之前就种过菜,地里的泥巴松软,挖起来也轻松省力。
可到了下午,董伯年和许慧带着家里几个孩子在地里撒菜种时,天空中就开始飘起绵密的毛毛雨。
春日里的毛毛雨并不算大,就跟牛针似的,并不影响董家人在地里种菜。
只是在菜地里待久了,头发上难免会沾染一串串毛毛雨形成的小水珠,看着白汪汪的。
岑嫣站在地旁往菜地里撒豌豆种子,在每一个挖好的泥坑里撒上两粒。
都说最开始开荒地种些豆类能让地快速肥起来,许慧索性让家里大片的地都种上豌豆,到时候还能收些豌豆米。
恰好此时挂起一阵风,毛毛细雨变得更粗更大些,打在人脸上极其难受,又湿又凉的。有些雨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往人脖子里钻。
感觉到脖子里的凉意,岑嫣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而她手上恰好拿着的一小袋豌豆种,差点因为喷嚏而抖掉。
“啊秋!”
她的喷嚏才结束,鼻子有些痒,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
察觉她的情况,董伯年直接走到她身边询问:“嫣娘,你这是感染风寒了吧?”
他瞧着岑嫣身上穿着的灰青色碎花衣裳,看着有些单薄,想起昨日太阳正好,阳光明媚,而今日就变了天,从早起到现在就是灰蒙蒙的。
他忍不住道:“都说二月的天孩子脸,你估计是穿的少了,快些回去换衣裳,记得洗个澡多穿些。”
那边正在挖土坑的许慧也停下手中的活计,将锄头放在胸前,用两只手撑着锄头把儿瞧过来。
“嫣娘快回屋去吧,这风寒若是真严重了,那可是大事,不能开玩笑的。”
岑嫣嘴唇龛动,想要说什么,其实她也就打了两个喷嚏,并没有什么大事。但董伯年一把将她手里的豌豆种给拿走,还推了她一把,她这才迷迷糊糊地往家走。
走了两步,岑嫣才忍不住扭头道:“那我回去烧热水,到时候你们回来洗个热水澡。”
淋了毛毛雨,回家洗个热水澡也能驱驱寒。
就在这时,董伯年又把旁边正在拔草的董繁枝给叫回家。
哪知董繁枝却有些不满:“大哥,我又没打喷嚏,你叫我回去干啥。”
“听话,你年岁小,若是真染了风寒,仔细回头发热在床上起不来床。”
“就是,枝娘,跟你嫂嫂家去,这菜地里的活儿也忙的差不多了,不用你。”许慧对着董繁枝说了话,后面又不忘对着姑嫂两人嘱咐道:“猪圈里的猪也快饿了,还有家里的兔子、牛、驴和鸡,都得喂喂。”
“哎,知道了。”岑嫣点头。
姑嫂两人一同回家,岑嫣先是将锅里的猪食舀到木桶里,待会就能直接提着去喂。
那边的董繁枝见她忙,对着她道:“嫂嫂,这里有我生火呢,你先去喂猪吧。”
“行,那你记得往锅里加水,仔细干烧锅,到时候锅很容易就坏了。”
说完这话,岑嫣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放下手上提着的木桶,直接就去灶上揭开烧热水的锅,果然就没什么水在里头。
见嫂嫂不信她,董繁枝似嗔时怨地道:“嫂嫂,我记得的,你咋还不放心我呢?”
岑嫣闻言,忍不住就笑起来:“枝娘,你还记得上上次你烧水吗?”
那次让董繁枝烧水,她直接就在炉灶里加了许多柴禾,却忘了往锅里加水,好在岑嫣恰好要用热水,打开锅才发现锅里没水。
要是就那么让锅干烧着,说不定那口锅就直接裂开,到时候估计还得去山里的吴铁匠那儿去补锅。
被补过的锅,一点也比不上那些全乎的锅,用起来都得小心翼翼的。
说起这事,董繁枝就有些心虚,她一时间也有些气短:“不过是凑巧那次给忘了......”
其实这般的事,她忘了好几次,
岑嫣笑眯眯地看她,也不多说,直接就提着桶和水瓢去屋后头的小棚子里舀水。
后山的树上经常会飘下一些落叶,所以装水的陶缸上头搭着一个小棚子,专门用来挡着落叶和下雨时候的雨水。
陶缸上头盖着一个盖子,岑嫣小心地将盖子挪开,才将瓢放入里头去舀水。
原本有上头的小棚子就够挡雨和落叶的,但之前有一只死老鼠掉进水缸,也不知道是怎么掉进去的,看着极其恶心。
董承志索性就弄了一个木盖子,之后的水缸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掉进去,只偶尔需要清洗水缸底部的青苔即可。
岑嫣装了大半桶水,才舀了一瓢水倒入一个陶制的小盆里,那陶盆里装着碧绿色的莲子芽苗,她每次来这里舀水,总会给陶盆里添些新水。
莲子芽苗是她之前带在荷包里的,这些日子天气转暖,她就想着将这莲子给开一个口,直接放在水里种,若是真能成功,到时候她们家还能有些藕吃。
这山里的野果野菜虽然丰富,但却没有莲子莲藕之类的东西,若是真的能种出来,倒是能添置一些吃食。
起初她对将莲藕种出来的事情也有些忐忑,后来见到莲子里的小绿芽真的冒出来,她心里的欢喜无以复加,她以后真的能再将家乡的莲花给种出来,种出记忆中的那个池塘。
她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提着桶进厨房,此时的灶火已经烧起来,上头的锅和炉灶正在发热。
她手脚也十分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将水给倒入锅中,最后将锅给盖上。
这边的事情忙完,就该忙着喂牲口的事情,董繁枝去喂兔子和牛、驴,岑嫣直接提着桶就来到猪圈。
听到外头的动静,猪圈里头的猪呼啦一声,直接爬起身子,灵活地跳到猪圈门板上。
岑嫣照例拿着旁边的竹条子在门板旁抽了两下,七头猪才没有在门板上头挡着岑嫣,她也能方便地将猪食舀到猪圈里的食槽里。
猪圈里的食槽是木头做的,用了几个月,早已经被猪圈里头的猪啃的不成样子,只能勉强用着。
无论将什么东西丢进猪圈,里头的猪都会啃光。
所以董承志一只在咂摸,说是要找块石头给山里的吴铁匠给做一个石头的猪食槽,石制的食槽能耐用些,猪将石头给啃掉也没那么容易。
之前是冬日,山林里都冻上了,董承志不好上山寻摸石头。
如今开了春,山上的积雪都融化了不少,董承志就一直说要去山上,但最近菜地里的事情多,他压根没多少功夫,就说等菜地里的事情忙完再去山上找石头。
前两日董伯年还扯着她说话,等董承志在前头找石头的时候,董伯年就在后头跟着寻摸石头,到时候用那石头给她爹娘做石碑。
当时是夜里,她险些没直接哭出来。原先董伯年说给她爹娘立坟,后头却不怎么提,她还当董伯年把这事给忘了。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前些时候天寒地冻的,到山上去找什么做墓碑?
找山上未化开的雪吗?
这边喂完了猪食,她又连着提着几桶猪食来喂,直把七头猪吃了个肚子溜圆。
瞧着里头的几头大猪,她就忍不住乐,家里的公婆说这些猪长得格外壮实,都不易生病,不像家里的家猪,若是连着养好几头,说不定就会死几头。
不过,如今这些猪愈发大了,家里的猪菜和猪食有些供应不上,婆母许慧就说要将一头猪卖给山里的人家,换些布料和日常能用到的东西回来,她们也能松快些。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水痕,路面面积攒了许多的水。循着水的源头看去,她就发现这些‘水’是从猪粪坑里溢出来的粪水。
家里养的猪多,所以每日产生的猪尿和猪粪也多,之前就得时常将猪尿和猪粪拿去菜地里浇。
若是猪尿不能及时清,到时候就会冲着四处蔓延开,她们走动的所有地都会充斥着猪尿和泥巴,到时候那个味道估计也会弥漫很久,她们家的屋子估计全都臭了。
这两日忙着清菜地里的菜,都没有多少功夫清猪尿坑里的猪尿,可不就直接溢出来了么。
她忙往菜地那边走了两步,冲着那头种菜的董承志和许慧喊了一声。
“爹,娘,这里的猪尿又漫了。”
那边的几人闻言,对视了一眼,才对着岑嫣这边道:“行,知道了,待会儿咱们就挑过来浇菜地。正好咱们把这垅菜地给种上了,直接就能挑着猪尿来浇。”
得了那边的应答,岑嫣才满意地提着猪食桶回屋。
等到傍晚时,菜地里的菜已经被种的差不多了,豌豆都已经种上。
当然,每个人身上也都沾了许多雨水。
春日里的种菜,忙地里的活计就是需要赶时间,盯着小雨种菜是常有的事,董承志等人早就习惯这般的生活。
岑嫣知道他们淋了雨,还特地煮上了一锅姜汤,直接给他们端过去。
“呀!咱们儿媳妇还细心的哩,给咱们熬姜汤。”
其实他们从前那么多年春日里种地都没吃过什么姜汤,但儿媳妇贴心,他们自然乐得接受这些好意。
只是姜汤到底辛辣,其实味道并不算很好喝。
每人都是捏着鼻子喝的,哪知道喝了一口,却发现姜汤甜滋滋的。
董仲清忍不住问岑嫣:“嫂嫂可是在这里头加了糖?怪甜的,好喝!”
说完,他就大口地喝起了碗里的姜汤。
那边的岑嫣正端着菜摆上桌,就听到董仲清的话,她忍不住笑道:“正是呢,我想着这姜汤味道或许有些寡淡,就自作主张加了些去年做的桂花蜜。”
“确实,加上桂花蜜,姜汤的味道就好喝多了。大郎,你家媳妇能干!”
说着,董承志拍了拍董伯年的肩膀,董伯年则有些得意,似乎在说:也不看看是谁的媳妇。
这时,许慧擦着头发从洗澡房里出来,听闻此言,就忍不住道:“可不,那可是我儿媳妇。”
跟儿媳妇相处的这些日子,她觉得儿媳妇除了在农活上不大擅长之外,做其他的什么事情都能十分贴心,直接贴到她心坎上了。
......
之后的几日都是阴雨绵绵的,外头还时常刮风,董承志预备去山上的地里犁地的,想要将去年弄好的那块田给犁出来,也不管外头的雨水,直接就想往山上去。
许慧有些担忧,在家门口淋雨没啥,但去到外头的山上,在那半山腰上淋雨吹风一整日,也不知道他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光只是吹风还好些,混着雨水吹,山上又格外冷,许慧有些愁,若是能有件蓑衣,她倒也不必如此忧心。
可她们家没有蓑衣,对此,岑嫣直接就跟董伯年去山寨里跟人借,恰好吴寒蝉家的地已经犁好了,不需要蓑衣,两人直接就将蓑衣给借回来。
得了蓑衣,许慧也就没那么担忧,才放董承志去山上犁地。
等到地犁好了,天气也变好了,太阳又开始出来。
或许是因为前些日子下雨的缘故,枯黄的山也开始泛着大片大片的绿色,岑嫣等人提着菜篮子就跟着许慧到山上挖野菜。
都说春日里的野菜格外多,她们刚走到田野上没几步就看到一些绿油油的荠菜,这时候的荠菜正是最脆嫩的时候,若是拿着回家炒着吃,那味道可香可美了。
第103章 香甜的山泉水
“难得一个大晴天,出来走走真舒服,这太阳晒的人暖洋洋的。”岑嫣望着田野上大片的绿色,忍不住生出感慨。
春日里的阳光并不算灼热,晒在人身上刚好,只是吹着的风还是有些寒凉,就跟小刀子似的,一阵一阵的。
小黄欢快地在田埂上蹦跶,跟着岑嫣一行人走在后头,他的狗毛被风挂起,直接把狗毛都给吹乱了。
似乎是察觉到风里带着的冷意,小黄忍不住来回跑动,试图通过奔跑来增加些许暖意。
见他这模样,岑嫣忍不住嘱咐道:“你可小心些,有些田里已经开始蓄水养鱼,你可别蹦跶到田里去。”
进入二月,山里的山民就开始犁地蓄水养田,之后山民还会往田里头倒粪,田地有水,粪便腐熟散开的速度也能快些,田肥了,等到三四月才好直接种上秧苗。
若是小黄在这时候不小心掉进田里,不仅会被冻着,还会变成一条臭狗。
一想到小黄掉进田里的模样,岑嫣就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小黄嗷呜地回应她一声,似乎是在说:“知道了!”
田埂边上的荠菜长得正好,岑嫣小心地用锄头挖了一点点,将带着根的荠菜放到菜篮里。
这时候,许慧忍不住道:“你们挖田埂上的荠菜可小心些,别把别人家的田埂给挖坏了。”
“哎。”岑嫣遥遥地应了一声。
出门之前,许慧就嘱咐过这事,让大家在采摘野菜的时候注意别人的田埂,要是挖坏了,那可就是讨人嫌的事,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帮人家把田埂给修整好。
田野上采摘野菜的人不止董家人,还有一些山里的山民,田野上的野菜也不多,几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沿着田埂边上的小路往山上走去。
走了没多久,岑嫣就瞧见不远处有一株绿油油的野葱,她提着篮子就往山榜边上挪,直接就去将那株野葱挖下。
将野葱给抓到手里之后,岑嫣立马就将野葱放到鼻子旁边轻嗅,果然闻到一股子野葱的香气,那香味十分浓郁,好闻极了。
可这时候的许慧已经带着董仲清和董繁枝走远,她将手中的野葱放到篮子里头,才快步往前追赶。
好在前头几人的脚步并不算快,没走一会儿就停下来摘路旁的野菜。
路旁的马兰头刚冒出一丛嫩绿的尖尖,许慧和董繁枝直接蹲在路旁摘。
董仲清此刻的嗓子快要冒烟了,他左右巡视,试图从周围找到山上的山泉水。
没摘多久,地上的马兰头就被摘光,这时候的许慧注意到儿子的举动,忍不住笑道:“你出门怎么不多喝些水?非要到这山上来找水喝?”
“我出门的时候也没觉得口渴啊,娘,不是说山里水井多吗?怎么还没遇到水井,渴死我了!”找不到水井的董仲清有些焦躁。
岑嫣仔细回想,她记得去年她跟着吴文兰进山采东西的时候,就跟着在附近的一口水井喝过水。
只是,她也不记得具体在何处,只记得当时还看到附近长着一丛芭蕉树,当时那丛芭蕉树上还结了芭蕉,下头还挂着一个灯笼似的芭蕉花,当时她还顺手摘了一个回家。
她将此事同几人说了,董仲清首先就惊喜道:“那水井真在这附近?”
“嗯,之前路过的时候就在附近喝过水,只是不知道具体在何处,咱们就找找芭蕉丛吧?”
因着去年的大雪,芭蕉早就在冬日里给冻坏了,董家旁边的那丛芭蕉也是最近这段时日才发出新的芭蕉芽来,也不知那芭蕉丛好不好找。
不过,一般山里的水井都会在必经之路附近,这也是山民们为了方便路过的人喝水,特意一起给弄的。
之后几人为了找山里的水井,走路的速度都变得快了许多,因干咳而唇边有些干燥的董仲清更是分秒必争。
小黄知道几人要找水井,直接走在在前头到处嗅嗅闻闻,走到山林中的某一处时,他就忍不住狂吠起来。
岑嫣等人跟不上小黄的脚步,只在山下不远处的地方听到小黄的声音。
见几人跟不上,小黄又从山上跑下来不断地摇尾巴往前头跑,似乎有些着急,他的意思很明显,水井就在上头。
往上走了一段路,几人果然就瞧见一丛残破的芭蕉丛,那丛芭蕉上头已经冒出一个跟人一般高的芭蕉树,但那芭蕉树似乎有些细嫩,估计还得要一段时间才能长大些。
见到那丛芭蕉,岑嫣很快就跟着小黄的脚步找到那口水井,那口水井就在山道旁边,专门有人在水井附近开出一条坎子,他们顺着坎子往下走就能到达那口水井。
约莫这里是林子里,又或是开水井的地方本就是山体水源所在之地,所以水井附近其实有些潮,附近的植物都沾着些许水珠,就连水井附近的青石板上头都沾着许多的水。
而这条坎子上的杂草并不多,结合路上的水迹来看,估计经常有人来这口水井打水喝。
果然,岑嫣就瞧见水井旁边立着一个树杈子,树杈子上头正挂着一个竹制的长杯,正是用来给路人喝水的。
董仲清久旱逢甘霖,欢喜地将竹杯拿起,在清澈的水井中舀了一瓢水将水杯给洗了一遍之后,才又舀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灌入口中。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岑嫣忍不住道:“你慢点,可别呛着。”
她话音刚落,董仲清就被山泉水给呛到了,之后就止不住地在旁边咳嗽。
“这孩子!”许慧语气中带着几分嗔意,她和岑嫣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后她走到董仲清身后,不断给他拍后背顺气。
而这边的岑嫣面色有些尴尬,她这算是乌鸦嘴吗?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董繁枝忍不住在旁边轻声笑道:“二哥,你小心些,又没人跟你抢。”
许久之后,董仲清才缓过劲来,他咳了半天,面上早就染上了一层红色。
缓过来的他忍不住道:“刚才没注意,竟被呛着了,不过这山泉水真是好喝,真甜呐。”
说着,他脸上就挂上一个和熙的笑容,忍不住拿起手中的竹杯继续舀了一杯山泉水,慢慢地喝了起来。
这次的他并没有喝的那么着急,只是和缓地品味山泉水的清甜。
水井里头的水是不断地往外渗流,比水井略微低一些的地方也有一个水坑,那个水坑似乎也是山里人特地挖出来的,平时应当是供人洗手用的水坑。
但因着上头水井里的水不断注入,所以水坑里头的水也十分清澈干净,只是底部长着一些淡绿色的青苔。
小黄直接就凑到水坑旁边喝水,他的舌头不断地卷起飞溅的山泉水,发出呼噜呼噜的喝水声,似乎也是渴极了。
岑嫣瞧着小黄,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也跟着喝过这里的山泉水,她知道这山泉水的味道格外不同,山里的山泉水似乎格外香甜些。
当时她第一次来这口水井边喝水,吴文兰同她说她们山里人酿制的酒水和腌制的酸萝卜豆角都是用山泉水来做的,用山泉水做出来的食物格外地美味,所以山民也会时常到山里近一些的井挑水回去用。
“山里的水是从山上流出来的,自然甘甜,可惜咱们今儿进山没带东西。等下次咱们再进山,就带个能装水的罐子来打些井水回去喝。”
许慧说着话,就伸手接过董仲清递过来的竹水杯,清洗之后舀了一杯水井中的清冽山泉水。
当清凉的山泉水进入口中的那一刻,许慧忍不住道:“呀,这水可真凉,若是咱们夏日能打些井水回家去,倒是正好能解暑。”
几人轮着用那个竹杯喝了水井里的山泉水,才继续赶路进山摘野菜。
按照岑嫣从前跟着许慧进山摘野菜的经验来看,山里必定有很多种类的野菜,至少比在田野上跟人抢着挖荠菜
要好得多。
果然,几人往上没走多久,就看到山林里头的斜坡上长着一片鹿耳韭。
刚见到那片鹿耳韭时,岑嫣等人欢喜极了,提着锄头就在附近开始采挖,她时不时还能瞧见旁边长着一株小野葱。
还没等挖完这边的鹿耳韭,那边的董仲清又发现了刚冒出红色芽点的一小片鱼腥草。
他们所在的这片林子并不算密,稀稀疏疏地还能瞧见外头明媚的阳光,被阳光晒到的鱼腥草是绿色的,而在林子阴暗处的鱼腥草则是红色的,看着格外稀奇。
“原先我还不知道这东西是啥呢,看着红红的,我还以为是不认识的东西,可这东西连成一片,我瞧见那绿色的鱼腥草就知道这东西是啥了,从前咱们逃难刚进黔州的时候吃过这玩意儿,下头的根也是美味哩!”
他记得吴文兰似乎很喜欢吃鱼腥草,哪怕是生吃都吃的津津有味。
岑嫣提起锄头就往鱼腥草所在的那块地上挖,一锄头下去,下头的黑色泥巴被翻面露出下头密密麻麻的白嫩根须,白嫩的根茎看着肥硕无比,极其诱人。
“呀,这下头的鱼腥草可真多哩!”岑嫣忍不住欢喜。
她起初确实有些不习惯鱼腥草的味道,可那时候路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吃食,她也就慢慢地吃起来,没想到最后竟然喜欢上鱼腥草的味道。
她连着在地上挖了几锄头,忽地碰到一块大石头,好在她挖地用的劲不大,才没让锄刃和石头硬碰硬。
“怎么了?”
在地上捡鱼腥草的董仲清见岑嫣停下了动作,以为她是没力气了,忍不住询问道:“嫂嫂,要不让我来挖,你来捡鱼腥草?”
岑嫣闻言,立马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不小心碰到石头了,没事的。”
说着,岑嫣就用锄头小心地将泥地里的石头给剔除到旁边,随后继续挖面前的地,因着前头碰到的石头,她之后挖地的动作也愈发小心,生怕再碰到石头。
也幸亏是她动作小心,后头果然挖到不少石头,倒也没影响到锄刃。
小黄见岑嫣这块地里挖根状的鱼腥草,他也忍不住用爪子在旁边刨土,倒也刨出来不少的鱼腥草。
董仲清见小黄卖力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嫂嫂,咱们家小黄都快赶上一把锄头哩。”
小黄似乎是听懂了董仲清在夸他,刨土的劲头更欢快了。
叔嫂两人连着小黄在地里挖了许久的鱼腥草,许慧也从山的另一头回来了,她刚才瞧见附近长着刺龙苞,就直接带着董繁枝过去摘。
瞧见岑嫣和董仲清蹲在地上的泥地里捡什么东西,许慧忍不住道:“你俩干啥呢?”
“捡鱼腥草,好多哩。”
“呀,鱼腥草,你们爹爱吃,他今日有口福了。”
自从之前吃过鱼腥草,董承志就喜欢上鱼腥草的味道,只要有鱼腥草,他总是第一个吃的。
“娘,这里的鱼腥草可多了,要不是小叔眼尖,我都没看着这里有鱼腥草。”
这时候的许慧和董繁枝也走近两人挖鱼腥草的那块地,瞧见地上刚冒出嫩芽的鱼腥草,忍不住道:“这鱼腥草刚冒个嫩芽尖,确实不易被发现。”
说着,许慧凑上前蹲着帮忙捡泥巴里的鱼腥草,捡到手里还不时地抖动几下,将鱼腥草上沾着的泥巴都给抖掉。
岑嫣这时候才往许慧身后的小篮子瞧:“娘,那边的刺龙苞多吗?”
还没等许慧回答,董繁枝忍不住抢答,她面上带了几分得意:“多着哩,我和娘在那边掰了好几个刺龙苞,可惜这次进山没带刀,我们见到好几个刺龙苞都长的高高的,根本就摸不到。”
董繁枝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我和娘还在附近遇见了一棵香椿树,香椿树附近还有一根杆子,我和娘就拿着那根杆子把香椿给敲了,还把之前没摘到的刺龙苞给敲下来,摘了好大一篮子呢。”
拿香椿来炒蛋是极合适的,那味道格外香,这是春日里才有的美味,董繁枝很久没有尝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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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春天的各种野菜
将鱼腥草从地里捡的差不多之后,几人的手上都沾染了不少的黑泥,就连指甲缝里也夹杂了不少泥。
见野菜都收拾的差不多,许慧才道:“现在看着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先家去吧,下山路上也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可以带回去煮猪食。”
“哎。”岑嫣等人答应,随后就东西收拾好,直接将背篓提到肩膀上。
几人欢欢喜喜地往山下走,下山的路途上还能瞧见山林里有鸟儿在飞。
岑嫣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进山时可是十分安静,进入林子里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树叶互相拍打的沙沙声,根本就没有什么鸟儿的声音。
如今入了春,天气渐渐转暖,山林里的鸟儿也都多了起来,给林子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走到之前的那口水井附近时,岑嫣望着前头新长出来的芭蕉道:“娘,去年咱们家不是用芭蕉来煮过猪食么?不如直接就把前头的芭蕉给砍了直接带回去。”
“嫂嫂说的倒是不错,只是那株芭蕉树才刚长出来没多久,也没多大,有些可惜。”
最重要的是,太小的芭蕉里头可没有什么芭蕉芯,他们家可吃不上芭蕉芯炒的菜。
董仲清遥想上一次吃芭蕉芯炒的菜,还是冬日之前,那时候家里直接将家附近的一株芭蕉砍回家煮猪食,恰好将里头白嫩的芭蕉芯给分离出来。
那时候嫂嫂用芭蕉芯和肉炒了一碟子菜,那味道可真是好极了,他现在都还有几分回味。
“确实有些小,不过也能够作为明日早晨的猪食。”许慧望着前头长得最高的那棵芭蕉树,打量了一番,便知道这株芭蕉拿来煮猪食也是刚好够的。
“二哥,你可别看芭蕉树小,里头是实心的,水分也多,扛起来可沉。”之前董繁枝跟着许慧砍芭蕉的时候,她还尝试过帮忙抬芭蕉,那株芭蕉树比她想象的重,她只能将其勉强挪动。
但几人今日并没有带刀,只能用锄刃一点一点地将芭蕉砍倒。因着最近同锄头的时间频繁,那株芭蕉树也没多大,砍起来倒是没费多少力。
就在此时,岑嫣忽地感觉肚子有些疼,急需找一个地方解决,便对着三人道:“我去旁边方便一下,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她肚子一阵阵的抽疼,也不等其他几人立时回答,就往旁边草丛密一些的斜坡上走去。
小黄瞧了瞧许慧这边,又往岑嫣那边瞧,最终做下决定,紧随岑嫣身后。
走了一段路,她钻到高大的枯草内部蹲下,才感受到一阵畅快,这时的她才想起来在这野外如厕,她可没有厕筹。
正思考该如何解决今日的大事呢,她就瞧见旁边长着一片嫩绿色的野菜,叶子绿油油的,正好能代替厕筹。
她往旁边挪了一步,左右打量了一圈,确认没人之后,才往前继续挪动,抓了一大把野菜......等解决好自个儿身上的事情之后,她才有功夫打量眼前的景象。
小黄这时候也凑到她身边轻嗅,岑嫣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可别去吃屎啊,小心我打你。”
之前小黄就爱往人家拉过的屎那里凑,不知道被她和董伯年揍了多少遍,他才勉强改了这个毛病,就连刚才她方便的时候,小黄也只是在远处看着她。
“哈,嗷呜~”小黄打了一个哈欠,睁着湿濡的眼睛看着岑嫣。
岑嫣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狗头以示安抚。
随后她望向小黄身后,先前没注意的她,此时才注意到眼前的小坡是一块略微平整些的小坡,小坡上长着一大片嫩绿的野菜,而这野菜恰好就是她刚才用过的那种野菜。
她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片野菜,但她的只觉告诉她,这些的野菜或许能吃,就算人不能吃,或许也能拿去喂猪。
心里想着这事,她着急忙慌地往回赶,奔腾着四条腿在后头跟着,还时不时地往旁边的树丛里钻。
没走几步,岑嫣恰好撞上正往斜坡上走的许慧和董繁枝。
她有些惊喜,脸上立马挂上几分笑意:“娘,您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要同您说呢。”
“咋了?”许慧原本是想和闺女一起去如厕的,见到岑嫣这模样,立马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我在上面看到一大片野菜,只是不知道那野菜能不能吃,若是没啥问题的话,那么一大片,拿回去吃或是喂猪都是可行的。”
“野菜?”
一听到野菜,董繁枝就觉得欢喜,跟寻宝似的往上头跑。
岑嫣想着刚才自己个儿如厕的痕迹,立马跟了上去,可别让人踩到,那可真是晦气事儿。
她边走边道:“枝娘,你慢点,注意脚下,可别踩到了什么东西。”
上头的董繁枝乖巧地应了一声:“我知道哩,嫂嫂。”
三人走到长着那块野菜的地儿,许慧眼睛就亮了起来。
“嫣娘,能发现这么一大片的雪芽菜,你运气可真是好啊。”
从前她就觉得自家儿媳妇带福运,如今更笃定了。
岑嫣闻言,再瞧着许慧的表情,便知道她是认识眼前的这些野菜的,她忙问道:“娘,您认识这种野菜?”
“眼前的这些野菜叫雪芽菜,就是春日里在山里长的,这种野菜格外脆嫩,还长得比其他野菜高大,算是春日里难得的一种野菜。摘着回去吵着吃或是腌着吃,都是不错的。”
这时,岑嫣想起刚才她掐雪芽菜的时候,确实感觉这种野菜十分的脆嫩。
“这么多的雪芽菜,咱们估计是没多少功夫再摘了,不过咱们可以摘些回去炒一碟子就够了,等下次咱们再来摘。”
既然发现此处有雪芽菜,下次就能直接往这里来摘,倒也省去许多找野菜的功夫。
摘了一大把雪芽菜,婆媳三人才带着小黄往回走。
岑嫣抓者手里的一大把雪芽菜,感觉手里冰冰凉凉的,她想,这菜怪不得叫雪芽菜呢,可不就跟雪一样冰凉,水嫩水嫩的芽苗么。
刚走到原先几人停留的地方,董仲清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忍不住道:“你们怎么去那么久,我都快在这里生根了。”
董繁枝扬了扬手里的雪芽菜道:“二哥,刚才我们在上头发现好大一片雪芽菜,娘说今日没工夫再摘了,等下次直接去那上头摘雪芽菜。那里的雪芽菜可多了,就是带回家剁了煮猪食都使得。”
“雪芽菜?”董仲清往几人刚才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行了,咱们收拾收拾,直接带着这些菜回家吧,你爹和你大哥他们今儿在荒地那边忙活儿,估计得早些回家吃饭呢,咱们得早点回去才好。”
最近这段时日,董伯年和董承志都在忙着将之前堆积在粪坑里腐熟好的粪便搬运到荒地那边,之前开荒的那块田里都不知道堆了多少粪肥,今年种的谷子想必也能好些。
一行人便这般往山下赶。
......
几人下山飞速地往家赶,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家门口附近的河。
河里的水汀汀泠泠地响着,几只鸭子飘荡在河面上,不时把头猛地往水里扎,没多会儿就能叨上来一条小鱼儿。
小黄蹦蹦跳跳地跑在前头,瞧见河里的鸭子就忍不住叫。
“汪汪汪,汪汪汪。”
这叫声倒是将河里的鸭子吓了一跳,直接往对面的河岸边游。
“小黄!”
岑嫣叫了一声,小黄回头瞧了一眼,这才闭了嘴。
望着河里的那几只鸭子,岑嫣就笑道:“娘,刚入春咱们就把这些鸭子放到河里,现在看着都大了一大圈呢。”
“可不么,冬日里冷,咱们也不好将鸭子往河里放,如今放河里去吃鱼虾,每日吃荤的,长得可不就快!呵呵,就是每日傍晚还得到河边赶这些鸭子回家,要不然这些鸭子都不知道归家的。”
听着两人的话,董繁枝忍不住道:“河里有鱼虾,有肉吃,要我是鸭子,我也不回家!”
说起这个,她也有些想吃嫂嫂做的鱼汤了,嫂嫂做的浓白鱼汤格外的美味鲜香,都没有什么腥味,特别好喝。
她刚想提,就瞧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正蹲着两道熟悉的身影。
小黄这时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随后绕在两人身后打招呼,欢快极了。
“爹,大哥!”
这边只有他们家在这住,再加上小黄的反应,董繁枝很快就确认那头两人的身份。
循着董繁枝的声音,岑嫣也忍不住往那头瞧,果然瞧见董伯年在波光粼粼的河岸边洗刷着脚和鞋。
一道冷风吹过,众人人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股子凉意,河岸边的喜树也哗啦啦地摇摆起来。
“你们也回来了?”董承志见到几人,忍不住开口。
刚才他和董伯年牵着牛和驴回家时,瞧着家里的门还未开,就知道许慧等人去山上摘野菜还未回家,他们父子二人有些发愁,正忧心待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菜呢。
“哎,今日回来的有些晚。”许慧笑道。
岑嫣也跟着道:“爹,夫君,你们脚上的草鞋倒是正好,洗刷也方便哩。”
就在前几日,岑嫣觉得平日里在家里洗脚洗澡穿着布鞋不方便,便琢磨起做木屐的事情,她记得从前在家时,木屐是极其方便的鞋子,穿着也十分舒适。
董伯年得了启发,便开始琢磨做草鞋,之前他只是看别人编织过草鞋,哪怕是家里偶尔用的草鞋,也都是去集市上同人买的草鞋。
草鞋的成本并不高,只是卖一个手艺,哪怕是董承志也不会编草鞋,平时也只是花几文钱跟人买好几双回家用。
不过,编草鞋也并不算难,只稍微琢磨一日就能知道个大概,顶多看起来不大好看,穿起来粗糙些。
夫妻两人一人琢磨草鞋,一人琢磨木屐,最后将两样东西做出来了,家里人也跟着得了实惠。
董伯年笑着道:“可不么,除了有些刮脚,这鞋子穿着去干活倒是十分方便,沾了水也不怕。等回头我再琢磨一下,看看怎么弄得更平整些才好。”
“要不然直接在木屐后头弄一根绑带?直接系在脚脖子上?”岑嫣记得也有这般的木屐。
“会不会容易滑倒?”
董承志只用过草鞋,他已经习惯了贴着脚的草鞋以及草鞋的稳健,对于滑溜溜的木屐,他总觉得会滑倒。
“应当不会,只要平时走路小心些......”其实她也不太确定。
就在这时,许慧看着几人道:“还说什么鞋不鞋的,咱们快些回家做饭,早饭都还没吃呢,等吃完饭再说!”
“哎!”
听许慧这么说,众人确实感觉腹中空空。
董繁枝的肚子也适时地响起来:“咕咕,咕~咕咕~”
她有些羞涩,立马就冲在前头往家赶,其他人也跟在后头。
而这时的小黄跑道这人面前,又绕到那人背后,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
岑嫣瞧着众人都往前走,也跟着往前踏出步子,就在这时,她感觉身后的背篓一轻,扭头一看,正是董伯年在提着她的背篓。
她自然而然的将两根肩带放下肩膀,轻车熟路地走在前头,心里觉得甜滋滋的。
许是进入了春天,董家门口的坎子看着都格外地不一般,岑嫣之前在秋日里见过长得跟牡丹类似的木芙蓉,那花儿还能能变色,她看着就极喜欢,便一直惦记着这事儿。
前些日子她还托吴文兰帮忙寻摸山寨里的木芙蓉,果然就帮她寻摸到木芙蓉的枝条,前些日子她将那木芙蓉的枝条扦插到土里去,如今长得极好,已经发出了一条嫩绿的侧芽。
她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木芙蓉长成一棵大树,最后开着满树红白粉绿各色花朵的模样。
当然,坎子上头的斜坡上还空着一大块地,董承志和许慧也在寨子里求了一些果树和花草回来种,如今也将将发芽,等到夏日时,必定是一片青葱的绿,不再是从前野草丛生的模样。
第105章 酸辣藠头
回到家之后,一家人一起洗菜做饭淘米,很快就将饭菜给做好,快速把午饭用了。
这时,岑嫣想起家里的兔子还没喂呢,前几日家里的兔子又抱了一窝小兔子,兔舍里的笼子都快装不下,堆的有些满当。
来到兔舍,她先将一把野菜和野草丢到兔舍里头,除去母兔子似乎有些警惕以外,其他兔子都吧唧着三瓣嘴吃的欢快。
兔子口中的野菜不断翻动,很快就没入口中消失不见。
岑嫣就蹲在旁边瞧着里头的兔子吃草,感觉十分治愈。
“呀,这兔笼里头确实有些挤,你爹说要将这外头的门修整修整,回头咱们就将兔子关这里头,不用笼子。到时咱们只需要将笼子提出来,家里的这些兔子活动的空间大些。”
说话的人正是许慧,董承志现在正预备要将家里的粪装去田里堆肥,她想着今日兔舍里头的兔子粪还没收拾呢,倒是能顺带让董承志和董伯年一起搬着去地里堆。
一边说着话,她一边用铲子将兔笼下头堆着的兔子粪给扫到一起,再用铲子将粪便给铲进桶里。
岑嫣也跟着在旁边帮忙收拾,两人的动作愈发快了许多。
她笑道:“家里兔子养的多,每日的粪也多,一日不清,这兔舍就难闻得不行。”
许慧也笑:“可不是么,不过家里有了这些兔子也好,哪怕每日只需要喂些草,都能得许多粪肥去地里施肥,这些兔子长大了也是肉,咱家也不用愁肉吃。”
最重要的一点是,董伯年如今也不怎么需要去山上打猎布置什么陷阱,只需要每日去割一挑草回家喂牛喂兔子,根本就不费什么事。
只要去外头田野山上走,到处都是草,草长的速度可比人割的速度快,根本就不需要忧心草料的问题。
如今家里的日子走上正轨,她心里也高兴,除去家里种的地不够多外,就没什么可忧心的事情了。
“娘说的是,如今家里的兔子隔一段时间就生一窝,等到今年冬日时,咱们家里人估计都能穿上一身暖和衣裳,盖上一床厚实的被子。”
岑嫣说的便是用兔毛来做衣裳和被套,兔毛做的被套,全部铺在床上,那可真是暖洋洋的。
一听儿媳妇提起这个,许慧的干劲就上来了,她乐的合不拢嘴道:“咱们家若是真能养那么多兔子,恐怕还得建个兔舍哩。”
其实建一个新的兔舍也不费什么事,不过是耗费些木材罢,一家人一起忙乎几日,倒是也能很快就建起来。
说话间,婆媳两人已经将圆球状的兔子粪给铲到装粪的粪箕里,粪箕连着兔子粪并不算多重,许慧直接拎着兔子粪就往外头走,岑嫣紧跟在后头。
外头的董承志这时候也将牛圈和驴圈里头的粪给清进粪箕里头,许慧直接将粪箕放过去,董承志又将一部分粪放到兔子粪上头,两头重量均匀,他才用杠子将粪搬到牛背上。
董伯年跟在旁边帮忙搬抬,父子两人一同用麻绳将杠子和粪箕绑紧,才出发去地里。
小黄晃荡着狗头,屁颠屁颠地跟在两人后头。
见两人走了,许慧才进屋坐下,随后将早上的野菜给拿出来,直接开始收拾。
那只小狸花走在屋子里头巡视,随后往外头走去,直接往有太阳的地方去,随后躺下打滚。
阳光打在小狸花的身上,似乎暖和极了。
望着外头明亮温暖的阳光,岑嫣想起后头的暖房里还种着香菌呢,她可好几日没去摘菌子了,又急急忙忙地拿着一个小篮子往后头去,
进了暖房,她果然就瞧见屋子里头的香菌已经长成了一大片,她才拿着旁边木架子上头的剪子直接去剪菌子。
自从去年秋日里将长菌子的树桩带回家来,那菌子直接就在家里给养活了,董家也就开始吃菌子的日子。
只需要隔一段时日往菌子上头浇水,砍树桩,那树桩里头的菌子就跟疯了似的长出来,之后董伯年怕那树桩里头的养分被耗尽,又回到之前发现菌子的地方砍了一模一样的树桩回来,董家的菌子便这样一直养起来。
起初家里日日能吃到香喷喷的菌子,每人都争着抢着吃这山里的美味,但再好的东西也架不住一直吃。
董家人吃了几个月,早就对这菌子腻味了,之后更是闻到香菌的味道就想跑,当时岑嫣便做主将一些香菌往洞寨里送,既得了人情来往,寨子里的人能吃上菌子,董家人也少了菌子的烦扰。
可是,一直往寨子里送菌子也不是一个办法,还是得想办法解决菌子的事情,总不能就将好不容易引种回家的香菌给扔了,这也太不知好歹不是?
岑嫣便想着香菌的味道很鲜香,那就将香菌弄成粉末,然后放在平时吃的菜里,也能添些滋味。
有了岑嫣的启发,许慧想着从前家里做酱的法子,又琢磨要做香菌酱,香菌倒是也有了去处。
如今岑嫣便时不时地将香菌摘出来,预备做香菌粉和香菌酱。
将暖房内的菌子收拾好之后,她便瞧见暖房内育的南瓜苗、丝瓜苗、苦瓜苗......已经陆续开始冒出细小的根须,相信在不久之后就能直接将发出来的小苗种到土里去。
暖房内的温度要略微高一些,到时候芽苗也能发得快。
等她岑嫣带着香菌出去时,董仲清和董繁枝已经去寨子里送野菜回来了,地上还堆着一小堆青绿色的菜,菜的根部还带着一些泥。
岑嫣瞧着地上的菜,忍不住问道:“不是让你俩去送野菜给寒蝉和文兰家吗?怎么还带着一把菜回来了?”
这时,许慧才笑道:“岂止?他俩还带着人家的一罐酸辣藠头回来。”
岑嫣失笑道:“呀,原本是让你俩送东西过去的,怎么还带着东西回来?”
今日她们在山上采的野菜种类多,岑嫣和许慧便让兄妹二人拿着一部分野菜送过去,哪知这两人还提着人家的东西回来了。
董仲清脸上染上一抹红霞:“倒不是我们想拿,是婶子太热情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娘,嫂嫂,这藠头可好吃了!当时我在文兰姐姐家尝了的,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还很脆,咬上去咯吱咯吱的,现在我想起来就忍不住流口水。”
“藠头?”从前那么多年,岑嫣还从未听说过藠头的名字,她忍不住用探寻的目光看向许慧,哪知许慧也并不知道藠头是什么东西。
“藠头是什么啊?我活了这么多年,竟也没听过这名字,既然你们兄妹两人说藠头好吃,那我和你们嫂嫂倒是要看看藠头是什么东西了。”
说着,许慧就提起旁边的罐子直接打开,刚一打开,就能闻到里头冲出来的味道,那味道中带着一股酸,又带着一股淡淡的蒜味,但那股子蒜味似乎又不太明显。
这时候,董仲清已经拿着几双筷子和碗过来,许慧直接将装藠头的罐子放到桌子上,几人跟着坐到桌子旁边。
当藠头拿出来的那一刻,岑嫣才知道,这藠头就是长得跟蒜和葱有些类似,藠头的根部跟蒜苗的根头部分一般大,但这藠头却是跟葱头一般透明的,介于葱和蒜之间的东西。
许是腌制过一段时间,藠头的表皮沾了些许红色,中间部分又带着几分透明,看起来极其诱人。
许慧给没人夹了几颗藠头,岑嫣也分到一些,她小心地将藠头放入口中,一股淡淡的辛辣和酸味冲入口中,刺激她的味蕾。
起初,她觉得这藠头似乎有些冲,尝过一口便不大想继续吃,就在这时,她迅速感受到她的口中散发着淡淡的甘甜,约莫是因为酸和辛辣的碰撞,最后竟然生出甘甜的味道。
她口中的口水被刺激出来,想要再次感受感受那种因酸而带来的甘甜,她迅速将另一颗藠头放入口中,她感觉第二次将藠头放入口中的感觉似乎跟第一次的感觉不一样,这次直接就能感受到藠头散发出酸酸甜甜的味道。
当她把碗里的藠头吃完时,旁边的许慧和董繁枝碗里的都已经清光了。
“真好吃!”董仲清忍不住道。
“我就说不是我嘴馋,实在是这东西确实好吃。”董繁枝想起刚才二哥说她嘴馋,她心里就有些委屈,她才不是那样的人!
东西太好吃,怪她喽?
岑嫣忍不住笑道:“这藠头确实味道不错,只是不知道吴叔吴婶他们是如何种的,何时种的,说不定咱们家也能种些来腌制藠头,到时候咱们家拿来常吃也好。”
“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咱们刚到这山里没多久,家里很多东西都不齐全,得慢慢种起来才好,等回头我找个机会问问这事。”许慧笑眯眯的,又从罐子里头夹了些藠头出来分。
这时,董仲清才道:“听说文兰的小侄女刚出生没多久,过些日子要办喜酒,还要请咱们过去吃饭呢。”
“生了?”
岑嫣惊讶,她之前去吴家走动的时候,确实瞧见一个略微丰腴的和善妇人,当时吴文兰还同她说,那是她大嫂。
山里人并不似山下的人那般,为了避税,哪怕下头几个儿子都成家生了孩子,也还是不分家。山里人只要是成亲,都会直接分家出去,并不大会跟家里的老人一起住,所以平时来往,岑嫣才没怎么见过吴文兰的大嫂。
“那确实是大喜事,到时候咱们要是过去喝喜酒,还得准备些礼上门哩,送什么好呢......”
许慧起初还是为人家家里添丁进口高兴,可到后头,她就有些发愁,吴家帮了她们家许多,办事可不能马虎,送的东西可就是一个大难题。
第106章 三朝酒
转眼就来到吴家三朝酒这一日,岑嫣早早地就将春节时存下来的兔子毛给拿出来,预备带着去吴家送礼。
洞人会在孩子出生第三日之后办三招酒,这是洞人特有的宴席,专门用来庆祝家里的孩子出生。
而这般的节日,外祖母家的亲戚要准备一些女子坐月子能用得上的厚礼,例如肉、糯米、鸡蛋、糍粑、洞布、洞棉、粮食、银项圈......
一般在这般的宴席上,外祖家要承担一半的粮食和肉,三朝酒获得的那些粮食和补品也能让坐月子的妇人好好补身子。
岑嫣预备了兔毛,许慧备上了一些肉和鸡蛋,这般的礼也算是比较重的,也没人会挑拣她们家的事,一家人欢喜地去吃席。
山里人也难得这般大的酒席,再加上是族长家的小孙女出生,宴席上自然十分热闹,许多人都轮着到屋子里去瞧新生的小闺女。
岑嫣刚到,就被吴文兰招呼着拉过去说了会儿话,后头她也被吴文兰拉着去屋子里看才刚出生三日的小宝宝。
此时,那小宝宝被抱在一个陌生的妇人怀里,那妇人看着年岁有些大,还和吴文兰的打扫长得相似,她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这人估计是小闺女的外祖或是外祖家的其他长辈。
约莫是因为产妇坐月子时不能开窗透气,所以屋内有些暗,岑嫣只能透过那微暗的灯光凑近瞧那小孩儿的模样。
妇人怀中的小孩看着有些瘦小,就跟家里的兔子一般大,甚至还比兔子小些,看着黑黑瘦瘦的,有些睁不开眼。
岑嫣瞧着这小孩儿的模样,心中也生出几分疑惑,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儿最后竟能长成一个高大秀气的女子,那也太神奇了,她很少见过小孩儿,特别是这般刚出生的小孩儿。
就在这时,那个妇人将小孩递过来,似乎是让岑嫣抱,她原本想拒绝,旁边的吴文兰也撺掇她抱,不知怎的,她竟伸手去抱那小孩。
刚出生的小孩骨头没长好,再加上小小弱弱的,抱在她怀里时竟意外地轻和软,起初她无所适从,后来渐渐接受怀里有个小孩儿的事实。
瞧着怀里安静睡着的小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小孩吧唧着嘴,伸出软软的舌头,随后又闭上,看着可爱极了。
“真像个瘦猴!”
吴文兰忽然蹦出这么一句,倒是把岑嫣给逗笑了。
“这可是你小侄女,你竟然这样说她?”
虽然刚出生的小孩儿确实有些丑,头也有些变形,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山上猴儿的模样。
刚开春那会儿,岑嫣跟着董伯年去山里挖笋的时候,确实见过山林中飞窜的猴子,但那猴子见了他们,立马就抓着树枝荡到别处跑远,再也不见那猴子的踪影。
“现在本来就黑黑瘦瘦的,不过我阿娘说,我以前也这样,等以后她长大,必定能长得和我一般。”
吴文兰是个实心人,实在是不能违心对着黑瘦干巴的小宝宝说出违心的夸赞,就连当初这孩子刚生出来时,她大嫂都有几分嫌弃这小闺女。当时她娘就说侄儿肖舅,侄女肖姑,等到她长大时,必定又是另一番风姿。
就在这时,倚靠在床头的吴蓉娘也忍不住笑起来,因着岑嫣格外好看些,跟山里的这些妇人姑娘们有着不一样的味道,自岑嫣进来开始,就一直瞧着她。
“那正好,若是真能长得和你一般,或是沾沾你旁边那姑娘,让你侄女长得有几分像,那你侄女长大之后可就是山里的一枝花了。”
她叽里咕噜的说着洞话,岑嫣不大能听懂,吴文兰先是回了她嫂嫂的话,才同岑嫣解释。
原来这山里生孩子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家里的孩子刚出生,还不大认人,就要趁着这时候多让长得好看的人抱抱,以后孩子才能长得像那个长辈一般漂亮、聪慧、乖巧......
岑嫣长得格外秀气,一举一动都是风范,再加上她那斯文有礼的气质看着格外赏心悦目,所以她在刚进门时候就被孩子外祖将孩子送给她抱,就是想让孩子以后也能有她的几分风范。
在房间里也没待多久,岑嫣就将孩子送还到孩子外祖母手上,当手上空了之后,她才觉得手上舒服许多,再没刚才那般的紧张。
她刚才一直忧心自己会把那小闺女给摔了,抱着的手臂都十分僵硬。
跟着吴文兰出来之后,她才觉得外头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空气也是那般的清新。
此时恰好到了饭店,屋子附近都摆上了折叠的木桌和长凳,每张桌子都能坐八个人,有些桌子上头还会对歌喝酒,有些小孩唱的歌似乎是她们年前编写的那部洞戏。
望着那几个小孩儿在那头唱歌,吴文兰忍不住笑道:“嫣娘,我跟你说,咱们编的洞戏,山里人都喜欢哩,自从除夕咱们在山寨里唱过洞戏之后,山里的人都喜欢跟着唱,跟着学,有些人还时常在鼓楼里表演,咱们寨子里的鼓楼比以往都还要热闹几分。”
说着,吴文兰拉着岑嫣坐到旁边一个摆好的桌子旁,那头的人桌上也没坐几个人,加入她们二人,倒是勉强能凑上一桌。
吴文兰瞧见那边的人端着一个大托盘的菜,直接喊了一声,那人听到这边有人叫她,端着菜急忙走过来。
而原本那人端着菜去的方向正好有一个坐着人的桌子,那些人见端菜的那人怪道走了,心里有些不满。
可他们也没法子,来吃席就是拼人脉和熟稔程度的,很显然,吴文兰跟端菜的那人熟悉些,他们自然比不上。
“祖宗,你怎么到这里来吃饭了?堂屋里不是摆着本家的饭桌吗?”
杨胜咧嘴笑着同吴文兰说话,他当初没地方去,就一直住在吴族长家,一直勤勤恳恳地帮着村长家里干活儿。
今日是三朝宴,他也算半个主家人,自然得勤快些帮着端饭菜。
“哎,我也想去堂屋吃啊,可堂屋里都坐满了,我还要跟嫣娘说话呢,来这外头吃也是一样的。”
堂屋的席面其实跟外头的差不多,不一样的是堂屋里的席面上的最快,主家又专门包了些糯米和咸鸭蛋给亲近的亲戚让他们到时候带回家,这也是主家人对亲近亲戚的回礼,毕竟能进堂屋吃席的大都是送重礼的女方家,可不能马虎。
吴文兰吃席也不在乎快不快的,就算在乎,帮忙上菜的人大都是她的熟人,她倒也不必说在不在意,毕竟只要上菜的人瞧见她在这,就会先给她上菜。
“行,那你在这里好好吃着饭,我忙去了。”
说完话,杨胜就转身继续去忙乎。
岑嫣瞧着杨胜远去的背影,才对着吴文兰道:“他在你家似乎长得又壮实了许多,看着都没有从前那般单薄。”
“那可不,他从前在外祖家,他舅舅舅母对他可不算好,很多时候吃不饱还要干活......到了我家,每日吃的饱饱的,再加上冬日里大鱼大肉养着在家里猫冬,可不就胖了些么。”
“确实,一个冬日下来,我似乎都胖了些呢。”
想起前两日董伯年在床上捏着她的小肚子,她就有些羞。
“是啊,不过入了春,咱们多去山上跑跑,直接就能瘦下来。前两日你去山上挖野菜都没叫我,下次可记得叫上我!这时候山上的蕨菜也开始长了,过些时候咱们一起去山上摘蕨菜,到时候甜的蕨菜直接煮着吃,酸的蕨菜拿回家腌制成酸蕨菜,到时就没有苦味,还能存着冬日里吃呢。”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两人的说话声不大不小,桌上的其他人也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们对这些话一知半解的,只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的感情很好。
聊着天儿,桌上的饭菜也都上齐全,两人这才开始互相夹菜吃饭。
桌上的席面有折耳根炒腊肉、血红、荠菜炒肉、白蘸肉、腌鱼(带红辣椒花椒腌制)、冬瓜排骨汤、酥鱼块,看着色香味美。
岑嫣忍不住夹了一块酥肉,那酥肉看着金黄酥脆,似乎格外好吃,可当那块肉放到嘴里之后,她才知道这东西不是她想象的猪肉,而是带着淡淡鱼味的酥鱼,吃起来似乎还很好吃,又脆又香,吃了还想吃,就跟家里做的零嘴一般。
连着吃了好几块酥鱼,她才察觉这酥鱼里似乎放了些山花椒粉,所以才格外的香,而鱼原本的腥味时候也因着花椒的味道而被压制掉,只剩下脆脆嫩嫩的鱼。
比起从前吃过的猪肉做的酥肉,酥鱼的肉似乎更嫩更脆一些,没有猪肉那般紧实,口感也更好,就是有些大块的鱼肉上带了些鱼刺,得小心些才好。
随后岑嫣又夹了一块白白净净的的白蘸肉,白蘸肉就是新杀的猪肉拿去直接煮很长时间的水,切成一片片亮晶晶的透明小肉片,闻着就十分香,旁边还放着调好的糊辣椒蘸水,直接蘸了蘸水放入口中,那种鲜香难以用文字来形容。
倏地,她瞧见不远处有几条狗正在地上搜寻着吃食,有些人将啃过的骨头、不吃的鱼刺丢到桌子底下,那些狗也欢快地捡着地上的东西吃。
其中的一条狗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这条狗便是小黄,他急忙跑过来对着她摇尾巴,岑嫣忍不住笑了笑,偷偷地往桌子底下丢吃食小黄在桌子底下吃的欢快。
今日村长家办喜酒,不仅山寨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大喜事,就连山里的猫猫狗狗也都知道,直接闻着香味就过来混一口吃的。
宴席还没结束,许多平日里没吃饱的小动物,都在今日吃的肚子溜圆。
......
吃过午饭之后,吴文兰对着岑嫣道:“嫣娘,要不你别走了,在这里陪我一起玩?晌午的时候就会有甜酒鸡蛋,可好吃了。”
可家里的兔子、猪......没人管,再加上吴家今日事务繁杂,人也多,岑嫣可不能做那个讨嫌的人在这里挡着,她只是跟吴文兰熟些,可听不懂别人说的话。
她道:“家里还有事儿呢,你说待会儿还有晌午?等到那时候我再来也不迟。”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当她回到家时,许慧已经提前带着董繁枝回来了,岑嫣这时也提起刚才去人家家里看吴文兰侄女的事情。
“娘,那孩子可小了,抱在我怀里软软的,轻的就像没有似的。”
许慧纳着手里的鞋底,头也不抬地笑道:“当初大郎他们也都是这样的,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看着就跟一个红屁股似的,后来一天一个样,慢慢地就长得圆润可爱,一天一个月样。”
“娘,我小时候跟红屁股似的?”董繁枝有些震惊,她从前也没听她娘说起过这事。
“那可不?你那时候长得可小了,就这么大。”
许慧说着话就停下手里的活计,直接在岑嫣和董繁枝的面前比划起来。
第107章 空气沉默了一瞬,董伯……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会儿,岑嫣才去喂家里的几只兔子,那些昨儿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她得时常进去瞧一眼才安心。
如今的兔舍已经收拾出来,兔子待着也没那么拥挤,瞧见有人过来,那几只兔子抬着脑袋,竖着耳朵听动静,知道是岑嫣过来,他们急忙跑到兔舍门口等着岑嫣投喂。
丢了一大把草之后,岑嫣站在门口瞧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屋子那头有动静,似乎是董伯年他们回来。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往屋子里走,果然就瞧见董伯年带着吴寒蝉上楼。
瞧见她过来,吴寒蝉立马回头叫了一声:“师娘!”
因着之前吴寒蝉向董伯年拜师学读书,自过了人日之后,吴寒蝉就时常过来跟着董伯年读书,所以他来的也十分频繁。
因着彼此早就十分熟悉,岑嫣起初还不习惯有人叫她师娘,但架不住日日听,所以她也早就习惯了这个称呼。
“哎,来请教你师父啊。”
“嗯!师娘,那我先上楼。”
“哎。”岑嫣点了点头。
吴寒蝉直接就跨步上了楼梯。
自从春日里开始教吴寒蝉读书,董伯年便在楼上收拾出一间书房,平时就在书房里教吴寒蝉读书。
或许是因为之前教书的先生教过他,给他打了一些基础,所以他也识得一些字,再加上他悟性原本就不错,董伯年教起他来也格外轻松些。
岑嫣便时常能听到董伯年夸他聪慧,几乎都是一点就透。
她提着灶旁的猪食桶,正预备去喂猪,许慧就在那头喊了一声。
“嫣娘,我已经喂过猪了,你不用喂。”
“哎,那我给夫君他们泡杯茶去。”
董伯年同学生讲课,到时候肯定会口渴的,她去桌子山看茶水,却发现茶壶内的水早就空空荡荡。
这时许慧也道:“嫣娘,你这是要给大郎他们送茶水吧?正好家里没茶水喝了,你去烧些热水来泡茶吧。我刚才想着这事的,没想到后头竟给忘了。”
“好,我省得的。”
她直接就去生火将热水给烧起来,预备待会儿多泡些茶。
等到火烧起来之后,她便坐在火堆旁边,思绪渐渐飘远。
山里的日子渐渐过了起来,山外也不知道如何了,若是一直乱着,山里人到山下置换东西必定也十分凶险。
心里想着事儿,世界也就过得快很多,炉灶上烧的水很快就滚开了,她直接拿起旁边的水瓢,将烧滚的热水倒到早就准备好的茶壶里。
旁边一共放了两个茶壶,一个预备待会儿拿到楼上去,一个就放在楼下的饭桌上备着。
就在这时,董仲清正好从外头回来,岑嫣瞧了他一眼道:“小叔,你刚才干嘛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家?”
吃席能吃这么久吗,哪怕是他乐意在那边吃这么久,席面恐怕也不会摆这么久。
“我,我在外头逛了一圈,所以回来得晚了些。”
说完这话,董仲清的面色有些古怪,抬起步子就想往楼上走。
“等会儿,你既然要上楼的话,就顺便把这壶茶水带去书房吧,你兄长正在书房教寒蝉读书呢。”
“哎。”
董仲清端起托盘上头的茶杯和茶壶就往楼上走。
岑嫣瞧着他的模样,心里觉得有些古怪,但到底是哪里古怪,她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很快就到了下午吃晌午的时候,吴家置办了酒糟鸡蛋作为待客的吃食,山里人都互相邀约,一起往吴家去。
董家这边,正预备出发呢,吴文兰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请,一家人这才跟着她一起去吃晌午。
干活的农人都会在下午时分吃一顿晌午,之后便直接能去地里干活,因着先前吃了饭,所以干活也能有些力气。
而甜酒鸡蛋是专门给产妇煮来补身子的好东西,也算是一个稀罕物,客人们都因着产妇的关系吃上这么大补又好吃的东西,也很高兴。
刚开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可没有太多的吃食,如今能有这般好吃的东西,自然争抢着过来吃。
吴文兰带着董家众人来的也算早,彼时还有很多酒糟鸡蛋,其中又掺杂一些小汤圆,没人都能吃的饱饱的,品味着甜滋滋的酒糟汤圆鸡蛋。
看着碗里头飘着的酒糟和鸡蛋,岑嫣小心地舀了一勺酒糟放到嘴里,果然如她想象的那般好吃,只是甜味稍微有些淡,酒气很浓重。
她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文兰,你们家应当是花了不少糯米来做的酒糟吧,今日这么多人,那得花出去多少啊!”
“那可不,用了半袋粮食,专门做的甜酒糟,我们家都还留下了一盆,专门供我嫂嫂之后一段时日补身子吃。”
山里人能够给产妇补身子的东西少,如今这个时节也没有多少好东西,只能给产妇弄些鸡鸭鱼补补身子,也没有什么可以甜嘴的吃食。
“那还挺好的。”
岑嫣眨巴着眼睛,以她今日的观察,感觉吴家嫂嫂的娘家人似乎还挺关心看中她,听说有些娘家人还是翻了好几座山过来看她,若不是感情深厚,怎么会跋涉这般长的路途?
这路上还可能遇上熊或是狼之类的野兽,还带着些凶险在里头哩。
看着岑嫣在发呆,吴文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
“嫣娘,你刚才想啥哩?”
“没想啥,我就是觉得你嫂嫂家里人走那么远的路来,是不是还要在你家住啊?”
“是啊,山路远,白日还好些,晚上容易有野兽,他们确实要住上一晚,等明早吃过早饭就回去。”说起这个,吴文兰忍不住低下头。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岑嫣忙问:“怎么了?”
“哎!”吴文兰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家嫂嫂的亲戚可真多,从前竟然不知道,这次她的那些亲戚来看她,家里的房间都不够住,我还得挤着和那些姨母睡,这两日都没怎么睡着。”
年岁稍微大一些的人,睡觉很容易打呼噜,再加上床铺本来就不大,她不仅被吵到,还被挤压着,自然睡不着。
只要她半夜被惊醒,或是睡的比那些姨母晚,那她就再也不能睡着,只能对着窗户发呆。
岑嫣了然:“要不,你来咱们家睡?”
“嫣娘,还是你懂我!”吴文兰直接就给了岑嫣一个大大的抱。
这时的岑嫣才明白,怪不得吴文兰今日对她格外热情,一直拉着她说话,原来是为着这事。
她忍不住笑道:“其实你跟山里的人家都认识,直接问问附近的人,她们应当都会让你去休息几晚吧?”
“那我娘可得说我了!到时候山里人也会传,说我不待见嫂嫂家的亲戚。”
对于这事,岑嫣就有些不明白:“那你找我不也一样么?你就不怕婶子说你?”
这时候,吴文兰拥住她的胳膊道:“那怎么能一样,我和你关系好,到时候人家也只会说我和你关系好,去找你玩了。”
“行,那我待会儿就给你收拾一下房间。”岑嫣笑着眯了眯眼。
到了晚上,吴文兰果然抱着大包小包的到董家来休息,董仲清热情地跑过来帮忙。
屋子早就收拾过一遍,看着十分干净整洁。
外头的天色还有些亮,吴文兰忍不住对着岑嫣道:“嫣娘,要不咱们今日一起睡,我许久没同你聊天了!还有枝娘,咱们从前一起逃难的时候都是拉着手一起睡觉的。”
董繁枝闻言,心里有些欢喜,她最喜欢热闹:“好呀,咱们一起睡!我也许久没和文兰姐姐一起玩了~”
“行,那我去和夫君说一下,你们俩先在房间里聊会儿天。”
“哎,嫣娘,你就跟董大哥说,我就借用你一晚,明日就还回去!”吴文兰一脸坏笑地瞧着岑嫣。
“你呀!”岑嫣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随后回屋找董伯年说话。
刚进屋,董伯年的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岑嫣瞧着他的模样,也知道他听到吴文兰刚才说的话,就同他道:“夫君,我今夜就去和文兰一起睡?她难得来一次,我......”
空气沉默了一瞬,董伯年才抬起微红的眼,哑声道:“能不去么,娘子?”
“人家难得来,就一晚上。况且,我也许久没同她一起叙旧,说话......”
忽地,岑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直接就躺在董伯年的身下。
“夫君,你干什么!文兰她们可都在呢。”
她心中暗道不好,心里有些紧张,若是吴文兰跑过来找她,那可就很尴尬了。
“嫣娘,一想到今夜你不在,为夫就有些不习惯。”
说完,董伯年就勾起唇角,直接吻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岑嫣才终于推开董伯年站到床前衣裳,董伯年这时还想搂住她,却被岑嫣一掌给推开。
“若是被人瞧见了,我还要脸不要。”此时她已经感觉到嘴唇有些发热,不知道肿了没。
上一次她被董伯年吻了许久,嘴唇直接就肿了,那日董繁枝还问她是不是被蚊子叮了,她都没好意思说。
想起这个,岑嫣就有些生气,也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总是喜欢吃人嘴儿,还说她的嘴儿甜,她倒是没觉得哪儿甜。
就在这时,董繁枝在外头叫她,她扭头瞪了董伯年一眼,董伯年佯装咳嗽,直接掀起床上的被子盖上,直接翻身就睡了。
“哼!”岑嫣轻抚嘴唇,抿了抿,才关上房门出去。
出了屋,见到董繁枝,她就道:“嫂嫂,我和文兰姐姐都等了你好一会儿呢,你在屋子里和我大哥干嘛呢。”
“没干什么,就跟你大哥说一声,我收拾了一些东西,所以才磨蹭了一会儿。”
“哦~”
这一夜,三个少女聊了一整夜的天儿,嘀嘀咕咕的,越聊越起劲,总有聊不完的话,每每一个人将将要睡着了,另一个人又提起话题,三人就这样聊了一整夜,直到后半夜才睡下。
等到次日清晨听到鸡叫,吴文兰顶着一个比前两日更大的黑眼圈起床,哭丧着脸道:“我已经好几日没睡了!啊!”
那头躺着的岑嫣的眼圈也有些暗,她忍不住笑出声:“昨夜我都叫你俩睡了,你俩还拉扯我聊,现在可好了吧,你又没睡。”
“还不是枝娘,她越聊越起劲,枝娘?枝娘?枝娘!”
发觉董繁枝还没醒,吴文兰直接伸手过去扯她的被子,她才迷迷糊糊地醒了。
吴文兰忍不住腹诽道:“好呀,昨夜就你聊得最起劲,你竟然睡的比我们还好。”
睁开惺忪的睡眼,董繁枝弱弱地道:“困啊,文兰姐姐,咱们再睡会儿。”
“......你不能睡,起来,咱们聊天!”
“......睡会儿。”
第108章 河岸旁的乌桕书已经生……
都说入了春就要开始忙碌,山里的田地也都陆续收拾出来,预备着种上粮食或是其他的吃食用品。
春种秋收,大多数农作物都是春天种下,秋天收获。
董家去年虽开了一大块地,但却还是不大够用,且家里还要收拾一块地种上一些棉花,董承志便又在附近的山上选了一大块地,预备过些时候种上些棉花瓜果。
去年董承志等人下山采买东西的时候,就将棉花等种子给买回来,等今年收获棉花,到时就能将用的布给织出来。
这日,岑嫣起了一个大早,跟着一家人就往山上去开荒。
这次选中的那块地皮上长着许多的树,董家父子几人先是费了好几日的功夫将那些树全给砍了,之后才开始挖地里的树根,过程十分繁琐复杂。
许慧就时常抱怨,家里开荒怎么就选了这么一块地方,可她也知道,近一些的地方只有这么几块地能开出来种地,要不然就只能再翻一座山去另一头开荒。
岑嫣走在山下的田埂上,还未到那块荒地就远远地望见山上的那几块密林,此时清晨的薄雾才将将散开,太阳虽露出一个头,但还是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冷冽。
她的耳朵被冻的有些发冷,忍不住拢了拢袖口捂了一下耳朵,她这才感觉舒服许多。
许是春日里的早晨着实有些冷,就连走在最前头的小黄都打了一喷嚏。
“啊秋!”
听到小黄打喷嚏的声音,董仲清忍不住学了一声,倒是将路上的众人都给逗乐。
许慧就瞧着小儿子滑稽的模样,嘴唇微勾,但还是忍不住板着脸道:“好的不学坏的学,仔细你到时候真得了风寒。”
老人家总是会告诫小辈,不能乱学坏的,乱说坏话,仔细老天听到就成真的了。
被这么一说,董仲清这才闭了嘴,绕过兄长和父亲,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道路旁全是青草和野菜的气息,其中还夹杂着刚犁田的土腥气,既算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
没一会儿,她们就开始上坡,红泥坎子并不算深,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当,才不容易摔着。
这几日她一直都在走这条路,也逐渐习惯这般的红泥坎。
但爬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爬了很长一段路,她渐渐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直到爬到山上时,她的额角已经渐渐有了些热量,整个身子也热乎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零碎的风从山谷的那头吹过来,斜坡上的青草和野菜在缓慢地摇曳舞动,顾盼生姿。
“回头咱们再把那些坎子修一修,省得走路这么费劲,刚才有一只驴子都险些摔下去。”许慧叉着腰,伸头往山下望。
“我也早就有这个想法,等坎子修了,咱们日后到地里收东西下山也更方便一些。”
“要不然我现在就拿着锄头去挖?”岑嫣想着自己没多大力气,在这里开荒也帮不上多大的忙,去挖坎子倒是不错的选择。
“也好,只是嫣娘,你会不会挖坎子?”
岑嫣有些疑惑,难道挖坎子还需要多少技术吗?
见她懵懂的模样,许慧就忍不住笑着带她去挖坎子,教她挖坎子的技巧。
岑嫣这才知道,挖坎子还需要看地方挖的,且挖坎子的距离和角度也需要注意,要不然挖的坎子很容易就塌掉,最后只能白费力气。
挖坎子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算太简单,只要有人指点过,挖起来也就轻松容易很多,岑嫣也很快就学会挖坎子的技巧。
她往山上望了一眼,才对着许慧道:“娘,我这里也知道如何挖坎子了,您要不直接上去给爹和夫君他们帮忙吧?”
想着董承志父子几人在上头忙,许慧点点头,随后直接就往上头走。
岑嫣继续在下头挖坎子,锄头不断地往斜坡上的红泥巴挖去,每一个坎子也被拓宽不少,被挖出来的红泥则顺着斜坡往下簌簌地掉。
她不断地挥舞锄头,由上往下走,一阶一阶的坎子整齐地排列,露出底下红彤彤的底色。
不知道她挖了多久的坎子,只知道太阳已经渐渐地往正中央爬,下头山林上的露水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消散了不少,只留下几个晶莹闪耀的露珠。
岑嫣扯下旁边的一大把枯草,直接坐在地上休息,她此时已经累得不行,额头上全是因刚才劳作而带来的汗水。
她小心地扯下腋下的帕子在脸上擦汗,望着山下的原野,此时田野上的农人也愈发多了起来,有些山民已经在对面的山坡上挖地,似乎要种什么。
还有的人直接在田尾处挖了簸箕大小的地方,直接让家里的孩子在那块地里插上南瓜种,随后再到旁边的水沟铲些淤泥覆盖上去。最后更是将旁边的杂干草给清干净,直接就在旁边生上一堆火儿,等火烧尽之后,直接把凉了的灰撒到南瓜种上。
还有的农人直接拿着网兜站在犁好的水田里捞着什么,她之前还问过,许慧说那些人是在捞青蛙仔。
这个时节的青蛙也陆续开始孵化,再过些日子会更多,农人们总是喜欢捞这些青蛙回去炒鸡蛋或是煮酸汤吃,也算是春日里难得的一类美食,就跟河沟里的螃蟹或是乌龟一般,也是山里人打牙祭的好东西。
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暖和,此时的微风缓缓地吹动她的发丝,她竟觉得十分舒适。
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她又提起锄头继续忙乎起来,直接将路上的坎子都给挖好,她才预备去山上帮忙。
忽地,她瞧见许慧下来,便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等到许慧走近,才同她道:“嫣娘,你先跟枝娘回家去做饭,我们晚点再回来。”
说着,许慧又将刚才开荒得的一大把蕨菜和鱼腥草交给她,让她带着回去做饭。
这两样东西,只有鱼腥草洗了之后能直接拿来炒菜,山蕨菜却不能直接拿来做的,才采回来的山蕨菜大概带着几分清苦,必须得用流动的水泡过一段时间才能拿来做,要不然会有些涩苦。
姑嫂两人拿着两样菜,一路上就商量等会回家要做什么菜,两人沿着山走到山下的田埂上,沿着河岸慢悠悠地走。
河岸旁的乌桕书已经生出翠绿的叶子,在阳光的倒映下,乌桕熠熠生辉。
忽然,一只翠蓝色的鸟儿猛地从树丛里冒出来,直接就往水里扎,倒是将岑嫣和董繁枝吓了一大跳。
她轻轻地捂住胸口,往河里张望。
“那是个啥啊?”
董繁枝将手放在眉弓处,遮蔽部分的阳光,往河里瞧了一眼,思考了一会儿,才道:“许是河里的鸟,河岸丛里的鸟儿挺多的,那些鸟专门盯着河里的鱼儿抓。”
果然,两人还没说完话,就瞧见一只翠蓝色的鸟儿嘴里叼着一只小鱼飞到乌桕树上站着,那只鸟儿迅速张口将整条鱼都给吞了。
“嫂嫂,那是翠鸟,从前大哥给我说过,这翠鸟生的漂亮,许多人喜欢拿这种翠鸟去做点翠的头面首饰,可好看了!”
她望着那只鸟,欣赏翠娘身上翠蓝色的羽毛,想象着点翠首饰的模样。
岑嫣了然,她从前还从未见过翠鸟,如今也有些纳罕:“我从前竟也没见过这鸟,只隐约在画儿上瞧见这鸟儿的模样,却不知这鸟儿的颜色竟如此鲜亮!真好看。”
“唉,大哥说,因着点翠首饰好看,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都爱这个,所以便时常有人张网去抓翠鸟,我也只是在他们抓到的时候见过几次,之后便再也没见过。如今能在这山里得见,想必是没人到山里抓这鸟儿的吧?嘿嘿!”
董繁枝忍不住又往翠鸟所在的地方瞧,看着树上翠鸟的羽毛在阳光下闪耀。
姑嫂两人瞧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家走。
回到家里,两人一起快速把饭菜给做了,中途岑嫣又提着笨重的木桶把嗷嗷叫的猪给喂了,董伯年等人恰好在这时候到家。
他们牵着牛和驴,牛和驴身上驮运着早就锯成一截一截的木柴。
董伯年先是跟董承志一起将木柴从牛和驴的背上卸下,才有功夫喘息,牛和驴似乎也轻松不少,回到吊脚楼下的圈里休息吃草料,似乎是要弥补刚才所消耗的东西。
瞧着董伯年满头的汗水,岑嫣掏出自己腋下的帕子往他的方向走去,董伯年似乎是察觉到岑嫣的举动,连忙站定,乐呵呵地在那儿等她过来。
“怎么这么多的汗?”岑嫣望着他,心口狠狠抽搐了一下。
“娘子,今日可热了,所以才发了这么多的汗,还好地里的树根都被咱们挖的差不多,之后也不必费多少功夫。”
她用帕子小心地放在董伯年的额头上擦汗,董伯年棱角分明的额上,脸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亮。
当她把他额上、脸上的汗水都擦干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帕子早已经湿透。
心中不由地腹诽,这人身上的汗水也太多了吧,这帕子待会儿就得拿去洗了,若是洗的不及时,恐怕这汗臭洗都洗不掉。
“你,你待会儿用热水洗把脸去。”
“哎,多谢娘子!”
董伯年笑的跟花儿似的,似乎十分高兴。
“谢什么?也怪我干不了多少活计,要不然我也能给你们分担一些。不过咱们家这块地开出来,日后也能种上更多的东西,到时候我就给娘多帮帮忙。”
开荒是一个需要下大力气的事情,但平时种地却不算,她也还是能给家里出几分力气的。
“有我呢,我身上有的是力气,你忘了?上次我单手......”
两人说着话,董伯年就突然凑到她耳朵旁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倒是惹的岑嫣有些发毛,直接就给了他一拳。
但小女子的力气能有多大呢,董伯年乐呵地往屋子走。
岑嫣这边的脸色有几分红,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董伯年似乎格外爱瞧她害羞的模样,起初她被逗弄,确实羞的想找地方躲,但她如今已经渐渐习惯董伯年的行为和言语,也渐渐不似从前那般。
第109章 阳雀花对耳鸣有效果……
吃过午饭,外头的日头也愈发烈起来,董家人便在屋里头休息,预备着下午太阳没那么毒的时候再去地里干活儿。
虽说如今是初春,比起夏秋的太阳不知道好了多少,但若是在正午时分出去干活儿,还是容易被这般毒辣的日头给晒坏,最后中暑伤身不说,还得休息吃药,到时候还耽误功夫,那可划不来。
家里的牲口都已经喂过,岑嫣瞧着家里也没啥家务,便在烧热水的炉灶里加了一根木柴,才回屋休息。
这时的董伯年正站在床前脱衣服准备睡觉,见她来,还招呼她快些收拾上床,下午还有去地里忙。
岑嫣答应一声:“我瞧着咱们家干了这么多日子的活儿,地里应当收拾妥当了吧,今日地里的树根都挖完了?”
“是哩,都挖完了,那些树根太重,又湿,我们把那些树根晾在地旁,等到时候干些就直接放在地里烧成灰,还能当肥料。到时候再从上头的山里挖口小井,直接就把水引到地里,咱们这块地种起来也能更加方便。”
听着董伯年的话,岑嫣有些疑惑,她望向董伯年,正想问挖水井的事,她记得挖水井是有门道的,可是不能随意挖的。
刚抬头望向董伯年,就瞧见董伯年上半身光着膀子,下半身穿着的棉裤因着洗的次数多了,似乎格外的单薄,她依稀能瞧见他裤头不远处有个拨浪鼓似的物件在里头晃荡,摇啊晃的,倒是把她心勾的热了起来,忍不住往别处瞟去,想着回头要给夫君做一条新的裤子才行。
如今到山里来这么久,除去秋冬的时候做的棉衣棉裤,倒是还没想着做夏季的衣裳。
前些日子还凉些,最近这两日似乎格外热些,许是过些日子就能穿上单薄些的夏衫,她得找婆婆说说这事儿。
瞧着岑嫣在床前发呆,还不赶紧上床休息,董伯年就搂了她一把。
“娘子,你想啥呢,快上床睡觉啊?下午可还要忙呢,你不累么?咱们中午休息好,下午才能好好地到地里干活哩。”
这时,岑嫣才缓过神来:“你刚才说挖水井,我听说挖水井还要找人看位置,开挖的那日还要选一个黄道吉日才可以挖,你如今说的挖水井似乎有些轻松?”
董伯年盯着岑嫣的脸瞧了一会儿,笑道:“怎么会那么复杂,我说的挖水井不过就是挖一个能囤水的小水井,专门能给咱家地里引水浇水的水井,是这样的......”
他耐心地同岑嫣解释,原来董承志从前帮人干活儿的时候,也见过别人挖水井,当时他还跟着那些挖井的师父学了一点门道。
董承志学的虽然是人家看井的一点儿小门道,还是算一个外行,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够用了。他自从知道了一点门道之后,就学会找山里的水源,有些地种在山里,他也能很容易地找到水源引水到田地里。
这次瞧中开荒的那块地,就是董承志凭借自己的经验找到的一块好地,乍一看平平无奇,不好引水,其实附近有一块地可以挖水井,到时候能直接引水到地里。
当时董承志瞧见附近湿润的地皮,再瞧着那里的地环境,就已经知道那块地也算得上是一块好地。
岑嫣睁大眼珠瞧着董伯年:“那你们怎么也不说,娘都唠叨好几日了?”
“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爹今日早上才带着咱们去瞧那块地方,其实爹也有几分不确定,正月里瞧地皮的时候雨水不多,干燥得很,爹也不大确定。这段时日下雨,山里浸了许多雨水,那块能挖井的地也才渐渐显露。”
今早董承志带着董伯年一块儿去挖那块地皮,下头汨汨地冒了一个小水坑,他才确定这件事。
“也好,确实该如此,娘还说咱们新开的这块地不好取水浇地,如今你这么一说,咱们家的地就不愁了。”
岑嫣说着,眉眼上就带了几分笑,就跟那娇艳的芙蓉花儿似的。
“行了,咱们快些休息,你也别想了,下午就让你去地里瞧。”
说着,董伯年似笑非笑地用手搂住岑嫣的腰身,直接把她带到了床上。
“我还没脱衣裳呢。”岑嫣娇声嗔道。
“没事,我帮娘子脱,脱几件都成。”
董伯年的手热乎乎的,直接在岑嫣的身上到处游走,把她摸的心烦意乱的。
“你正经一些!”说着,她直接就推开他的手。
哪知董伯年却不屈不挠,又继续伸出他那带着几分茧子的手在岑嫣身上岑:“娘子,你不是要脱衣裳吗,不脱睡不舒服,我帮你呢。”
他的手牢牢地贴在岑嫣的腰上,隔着衣裳感受着衣裳下头的灼热和光滑,以及鼓起来的柔软......
“大白天的,你可别不老实!”
岑嫣直接打开董伯年的手,坐起身将外衣脱下,随后躺下翻身,动作一气呵成。
察觉到身侧之人似乎有些恼意,董伯年又伸手过去,而这次他只是搂住岑嫣,随后闭上眼睛休息。
许是早上干的活儿确实有些劳累,没多会儿,两人俱沉沉睡下。
一家人鼓着干劲忙乎,再加上村里人也空闲了些,吴世围瞧着自家儿子最近都没功夫去找先生请教,直接就带着山寨里几个交好的山民一同来给董家人帮忙,最后只花了几日功夫,就将三块阶梯似的田和一大块地给开出来。
董伯年也因此得了空闲,吴寒蝉又继续每日下午来找先生读书。
但家里得了山里的人的帮忙,虽是耗费吴世围的人情,但还是要感谢一番,董承志便说要请人家来家里吃饭。
在请人吃饭之前,岑嫣约上吴文兰跟着许慧一同去山里找野菜,打算到时候给家里添些菜品。
此时已经入了三月,河岸边、田野间、山林里的绿似乎变得更加浓重,就跟染了颜色一般,山上三三两两的树也都开始开花,远远就能瞧见白色、粉色、黄色的一大片,路上的粉蝶也在争相追逐。
刚走到山脚的一处,岑嫣瞧见小黄围着一块地方打转,眼尖的她很快就察觉到小黄所在的地头有一小片荠菜,她就急急忙忙地叫了一声。
“这里有荠菜哩!快来!”
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董繁枝欢喜地道:“呀,这里还有一株桃树哩,开的花儿真好看,也不知道到时候结的桃子甜不甜。”
岑嫣抬头往不远处望去,果然瞧见一株虬立在斜坡田边的桃树正开着满树的桃花,整桃树上都挂着花骨朵儿,只见花不见叶,花朵看着粉粉嫩嫩的,还吐着淡淡的花蕊,瞧着好看极了。
小黄跟着跑到桃树下头绕来绕去,似乎也在欣赏桃树的风光,他仰头轻嗅,微眯着眼,似乎在品味桃花的香味。
“那定然是不会太甜的~”吴文兰走到那株桃树旁边折下一支桃花,俏皮地笑道,“这株桃树结的果子很小,根本就不好吃,但开的花倒是不错,真香呐!”
春日总是不缺春风的,忽的就有一阵微风吹起,直接带着一阵花香钻入众人的鼻腔。
桃花的花香很清新,并没有桃子那般甜腻,淡雅而柔和。
“开这么多好看的花,竟然不结甜甜的桃子,唉~”董繁枝叹了口气。
瞧见她的失落,吴文兰道:“没事,我家种了好几棵桃树,回头结了桃子,我第一个就给你们送桃子,我家的桃子可甜了,嘿嘿。”
此时,岑嫣已经在地上挖起了荠菜,她忍不住道:“快采野菜,咱们待会儿还得早些回去呢,仔细回去的时候日头大,晒的慌。”
听到岑嫣如此说,吴文兰也想起今日的大事,但她看向地上的片荠菜却有几分嫌弃。
“这些荠菜都有些老了,都已经开始开花了,还不如直接去山上摘香椿、蕨菜和阳雀花呢,跟你们说,阳雀花炒蛋特别好吃!还能直接生吃呢,可香甜了!”
“阳雀花?”
这次不仅岑嫣没听过这名字,就连董繁枝也没听过,两人都有些好奇。
就连小黄也在盯着吴文兰看,耳朵也认真地竖着,似乎在仔细听吴文兰的话语。
“嗯,这时候的阳雀花开的正好,我知道一个地方长了好几棵阳雀花,咱们一块去摘!”
就在这时,许慧也终于赶上几人的脚步:“你们年轻小孩儿的腿脚可真利索,走的可真快。”
“娘,那咱们慢些走等您。”
春日的山野一天一个模样,今日路上的野菜、美景美不胜收,她们走着走着便忘了后头跟着的许慧走的速度并不算快。
几人又继续往山上走,几人聊着天儿,又在路上碰到了一大片已经长好花骨朵的蓬蘽(三月泡),众人已经可以想见过些时候这里长满红色泡儿的盛景。
又往上走了一段路,众人才来到一块阳光充沛的地方,这块地方没长多少树木,不远处就长着几棵开着黄色小花儿的灌木,开着黄色花朵的藤条细而柔软。
那些没人高的灌木上挂着鸟嘴似的黄绿色小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多花正开着,就像鸟儿张开嘴啼鸣的模样。
吴文兰直接就走到一丛阳雀花旁边摘了一把没开的扁平黄绿色花苞,直接扔进嘴里品尝。
在品尝之后,她眉眼弯弯地道:“这花可以直接生吃,可甜了,你们都尝尝?”
瞧着她脸上陶醉的神情不似作伪,再听了她的话,岑嫣也上前摘了一个小角似的黄绿色花朵丢进嘴里,果然就感受到一阵清甜。
“真好吃哩,甜的!”
“是啊,这花很甜,听吴大夫说,这花还可以治疗耳鸣,痛风啥的病症,反正山里老人还会在春夏之时,特地去找这花来吃。我今日出门时,还想着这花应当是开始有花骨朵了,我摘些回去给我奶奶熬汤炒鸡蛋吃,可好吃了!”
老人容易生耳鸣的毛病,所以就爱找这花来吃,也能顺带用这药材补补身子。
“这花这么香甜,拿来煮汤估计还真是甜汤,味道估计也不错。”许慧说着,又将几个阳雀花丢进嘴里。
就连那头东走走西窜窜的小黄也忍不住凑近阳雀花的灌木丛,张嘴就咬了几朵阳雀花尝尝味。
岑嫣瞧着小黄的模样,忍不住道:“小黄,这灌木上带刺,仔细扎你狗嘴,过来,我摘给你吃。”
听到主人的叫声,小黄又屁颠屁颠地蹬腿跳过来,岑嫣果然摘了一大把阳雀花给小黄吃。
第110章 好蛇见人就跑
几人在山里摘了一大捧阳雀花,足够几人带回家吃好些天,拿来宴客都尽够的。
摘过阳雀花之后,众人又去山里找野菜,山里的野菜种类多,到处都长得有,几乎是没走几步就能瞧见刚冒出泥土的山蕨菜。
肥肥壮壮的山蕨菜憨态可掬地破土而出,只需要用手指一捻,随后折下,就能听到山蕨菜清脆的咔哒声。
周围的山蕨菜若是长得集中些,咔哒的声音也就很集中。
瞧着周围的的草丛没有膝盖高,吴文兰笑道:“这个时节出来摘野菜应当是最方便的,若是再过些时候,这山里的草长得比人高了之后,那可就不妙了,说不准还能从上头的树丛落下一条冰冰凉凉的蛇来。”
“蛇?”听到这字眼,岑嫣忍不住生了鸡皮疙瘩,心里就有几分慌,她不是没见过蛇,去年她就在山路上看到过吐着信子的蛇从她面前过。
那时候她的魂儿都快吓没了,根本就没工夫想别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缓过来。
“文兰姐姐,你快别说了,咱们正好在这山林的树丛里摘蕨菜呢,你这样一说,我都不敢摘蕨菜了。”
“行,我不过是这么一说。”
其实吴文兰觉得说出来提醒大家也好,这个时节已经陆续有蛇出来活动,说出来提醒大家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真有用也说不定。
“文兰说的倒是不错,你们摘蕨菜,走路的时候要多多注意路上,小心树丛里,她这么提醒倒也没啥。”
说着,许慧就将自己对蛇的了解说了一番:“一般在山里遇到的蛇分为有毒的蛇和无毒的蛇,一般无毒的蛇十分警惕,远远见到人就会跑。反而是那些无毒蛇就爱待在路边、树丛里、空旷的地上一动也不动,你若是不能及时察觉踩上去,那蛇就得给你来一口。比如长者三角形头的五步蛇,那可就是最不容易出声就直接咬人的蛇,寻常人若是见了,就想要打死的。”
这时,吴文兰也跟着补了一句:“可不是,婶子说的极对,从前咱们山里有个山民就在路上走,突然就有一条五步蛇突然窜出来咬人,好在那人也是个汉字,直接抡起斧子就砍断自己的伤处,最后也及时的保住了性命。过山峰哪怕比五步蛇厉害,都没五步蛇那么讨人厌。”
听着两人聊起蛇,岑嫣和董繁枝倒是起了几分兴致,好奇道:“过山峰是什么样的?为何都是毒蛇,过山峰还比五步蛇好呢?”
“过山峰是蛇中能够长得最大的毒蛇,最大可能长得这么粗,特别特别长,比咱们两层楼的房子还高。这蛇在毒蛇中无敌手,哪怕是爱吃蛇的菜花蛇都可能斗不过这过山峰。但这过山峰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在你靠近他的领地之后,会立起半个身子来警告你,不会冷不防地咬人。”
听着吴文兰说起毒蛇的事,岑嫣这时候竟也不觉得像最初那般怕,心想这过山峰还怪讲道的哩。
......
几人背后背着的背篓里装满了山上采摘的野菜,几人也极其幸运,并没有瞧见什么蛇。
下山到路过河边长着的水竹林时,吴文兰还让几人停下,她要去水竹林下头找一找水竹笋的影儿。
瞧着那片水竹林,小黄直接就往里头钻,他的身子矮小,钻这般的林子倒是游刃有余,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道是从河水的上游冲刷下来的,还是河岸边原本就有,河岸两旁长满了水竹,看着密密麻麻的没有尽头。
岑嫣记得去年秋冬时还跟着许慧来河岸边砍竹子去做菜地的栅栏,如今那些栅栏也起了效果,每日里将鸡放出来觅食,因着有栅栏的存在,那些鸡并不会去菜地里糟蹋。
瞧着水竹丛下头流动汇聚成旋涡状的河水,岑嫣抬起步子往前走,探着脑袋往里头瞧,她立马就瞧见吴文兰正在里头小心地寻找,手上还抓着几根跟比手指头略大些的肥嫩小笋儿。
她忍不住惊奇道:“真有笋儿?”
探究的话音刚刚落下,小黄就吊着两根水竹笋钻出来,直接跑到她面前谄媚地笑,似乎在说,这是我给你找的笋。
岑嫣才接过小黄嘴里的笋儿,那头也响起吴文兰的声音。
“可不嘛,许是这水竹本就靠近河岸,也不愁水,所以才长得快些,我刚进来就瞧见好几根笋儿呢,你们也快些到这水竹下头找找,估计还有不少呢。”
许慧也在不远处的竹林里叫了一声:“嫣娘、枝娘,你们快过来,这头也有许多水竹笋儿呢,咱们多摘些回家去,到时候做一盘炒的、一碗煮的酸笋汤。”
“哎!”
“这就来!”
说着,两人就将背篓放到旁边的田埂上,田埂旁边的田里有许多黄色的油菜、彩色的萝卜花开了一大片,上头还飞着许多小蜜蜂和小蝴蝶。
岑嫣此时正在田埂上掰水竹笋儿,她不曾注意,有一只小蜜蜂在附近飞舞,许是觉得累了,直接就飞到她的篓子里,附着在篓子边沿,若是不仔细观察的话,压根就瞧不见那只小蜜蜂。
地上刚刚冒头的笋子带着淡淡绿,在干枯的竹叶上头格外明显一些,岑嫣一手一个笋,没一会儿就抱了一大捧,拿都快拿不下。
她直接就将那捧笋放在旁边的草地上,又继续在田埂上找水竹笋儿,忙的不亦乐乎,直到许慧说要回家了,她才停下,将笋子放到篓子里。
今日从山上摘的野菜很多,大都是有重量的,比如蕨菜、水笋,所以篓子也格外重些,岑嫣小心地用手拉住肩带微微抬起,才觉得舒服。
去年她就将家里背篓上的肩带加厚了许多,背起东西来也没那么勒肩膀,许慧也因着这个事夸她聪明。
也幸亏是加宽的肩带,出去肩带容易滑落,众人脸上的表情都还算轻松。
此时的日头似乎有些大,几人走到山寨附近时,还能瞧见一些妇人带着孩子在河边漂洗长长的头发,黑色的长发顺着河流飘散,就跟水底的水草似的,变换着各种柔美的姿态。
瞧着河边洗头的妇人,岑嫣忍不住道:“虽说现在有些热,这河水还是有些寒凉吧,她们不怕冷么?”
“呀,那个人在干啥呢,在头上找啥啊?”
董繁枝说着话,就往一个方向随意指了一下。
许慧往那头瞧了一眼,眼见是一个挽着黑色头发的妇人在给一个小女孩头上翻找着什么,她猜测道:“许是头上生了虱子,估计在掐虱子吧?”
年岁小的小姑娘大都会经历一次头虱,经历过头虱之后,她的头之后再也不会生虱子,但生头虱的过程是十分闹人的,头上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有东西在吸血,十分瘙痒。
“确实是头虱,还得是婶子年岁长,懂得多一些。”
吴文兰对山寨里的寨民都十分熟悉,哪家发生点什么事情,大家都知道,例如这长头虱的小姑娘就是吴木匠家的小闺女。
因着她最近在闹头虱,山寨里其他人都拘着自家孩子,让他们离长头虱的小姑娘远些,等她头虱灭光了再同她玩儿。
要是在人家长头虱的时候凑太近,估计一个不注意,那头虱就跳到别人家孩子头上,直接就能被传染了。
“呀,长了头虱,那得弄些药来洗头才是,要不然可难熬。”
岑嫣逃难的时候生过头虱,在路上的时候,她恰好碰到一个妇人带着生头虱的闺女摘苦楝洗头,她也也跟着暗暗摘了一把,只用苦楝洗过一次头,那些头虱就销声匿迹。
“药?嫣娘说的是?”
山里的人头上生了虱子,都是用开水烫头发,将头发里的头虱烫死,大多数时候也能烫个七七八八,之后再用篦子将虫梳走,母亲还会时常帮孩子掐虫卵,持续那么一段时间,头虱才可能消失。
如今她听说用药水杀虫,倒是觉得有些稀奇,她隐约记得有人用药水洗过头,似乎不怎么管用。
“用苦楝子来煮水洗头啊,只是那苦楝子的毒性大,若是不小心用过量,恐怕会被毒到,得小心些用才是。”
“毒?毒死?哎!这倒是个好法子!”吴文兰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岑嫣,询问道:“苦楝子长什么模样啊?若是真能拿来试试也好,从前也生过头虱,那感觉怪难受的。”
“苦楝子,我记得咱们去年上山捡板栗时还瞧见山上长着一棵哩,回头咱们再上山就找找那棵树。”
说着,岑嫣就有些怜惜地望向河边的小姑娘,被吸血虫附着的感觉很难受,她经历过,自然能感同身受。
“行,过几日咱们就一块儿去山上找苦楝树,若是真能找到,那些生虱子的人也就有救了!”
既然到了山寨附近,几人没走几步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许慧有些好奇岑嫣刚才说的苦楝子,她忍不住再次询问:“那苦楝子真的有用吗?”
“真的有用,我用过的。那苦楝子全身都有毒,只需要用一点点枝叶来煮水洗头,最后冲洗干净就好。”
“唉,我记得当初大郎被别人传染头上生虱子的时候,我每日都在愁,他难受我也跟着难受,那虱子除了又长,除了又长,根本就没法子对付,磨磨蹭蹭一年才将大郎头上的虱子给除干净。”
今日听说有这般简便的法子,许慧心里自然觉得十分奇。
“嫂嫂懂的真多,嘿嘿,我以后要跟着嫂嫂多学学。”
在董繁枝的心里,岑嫣懂的事情很多,她总是喜欢问嫂嫂,嫂嫂每次跟她说话都很温柔耐心,就跟天上的太阳似的,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不过是恰好知道罢了。”岑嫣勾起唇角。
回到家里,岑嫣直接就将篓子放下,这时候董伯年几人还没回来,现在也还算比较早,但也可以开始准备做饭菜。
许慧去灶上开始煮饭,她就在这边将簸箕里的竹笋收拾出来,放到簸箕里,她搬着一个凳子坐到堆着竹笋的簸箕旁边开始剥笋子。
连着剥了好几个笋子,她就瞧见一只蜜蜂从篓子里飞出来,在她面前飞舞了一会儿,蜜蜂就直接往楼上飞去。
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蜜蜂是从篓子里飞出来的,她记得早上摘了几只桃花,难道是早上摘的桃花花枝招来的蜜蜂?
而这蜜蜂竟然跟了一路?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继续剥着面前的笋子,想着待会儿拿这些笋子来做什么菜。
第111章 蜜蜂筑巢
家里的菜品充足,便可以邀请客人来家里吃饭。
等到次日清晨,岑嫣便早早就起床做事,将所有的菜收拾到一个大盆和菜篮里,直接就去河边洗菜。
昨日刚摘回来的阳雀花还算新鲜,她只需要用清水随意地搓洗一遍就能清洗干净。
今日的天似乎格外暖和些,岑嫣只穿着一件薄外套蹲在河岸边感受着河水的清凉。
而岸边的蜘蛛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温暖,直接在草丛里织起了蜘蛛网,因着早晨的露水,蜘蛛网上挂着一串小水珠,远远看上去白茫茫的,就跟冬日里的雪花一般。
当一阵冷冽的风儿吹过,那蛛网就不断地在草堆里晃荡,好几次都险些被风儿给刮烂。
她一边洗刷手里的折耳根,在旁边的大青石上搓洗折耳根的根部,一边瞧着远处的蛛网,心口也忍不住揪起。
好在那蛛网实在结识,等到她快洗完菜时都还安然无恙,她忍不住笑笑,想要站起身。
许是因为她刚才蹲着的时间太长,她的腿脚却十分麻木,险些没站起来。
她站着缓了许久,瞧着燕子叼啄不远处水坑里的淤泥,才总算感觉自己的腿脚又恢复了知觉。
腿脚能使唤之后,她才缓慢地端着盆里的菜抬脚上坎子。
刚端着木盆走到厨房门口时,就远远地闻到一股子肉的香味,这肉是许慧早上刚起床时就已经下锅煮上的,目的就是为了炖的软烂些。
“娘,今日做的这肉可真香,都勾起我肚里的馋虫了,我竟觉得有些饿了呢。”
岑嫣将木盆放在灶上,直接凑到锅沿边闻,那香味更加浓郁。
许慧瞧着她的样子,先是左右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你既然想吃,那就给你弄一块尝尝,左右现在客人还没来,刚才你小妹就尝了一块,直夸我煮的好呢。”
“娘煮的吃食,那自然是最好吃的!”董繁枝拍起了马屁。
这边的岑嫣只不过是嘴上一说,哪里敢真的尝:“娘,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待会儿你到饭桌上吃,还吃不到灶上的这个味道哩。”
也不知为何,正在做的菜似乎格外好吃,等菜全都做好摆上桌,那菜却没有在灶上做的那般好吃。
“既然娘这般说,那我就尝尝娘的手艺。”
“我给你弄一块,正好让你尝尝火候到没到。”
说着,岑嫣去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许慧直接揭开锅盖让她夹了一块,此时的猪肉已经炖的很软烂,放入口中就有一点点滑溜的口感,再加上猪肉上带着的一点点肥肉,那香味更是被十足地激发出来。
尝过肉之后,她忍不住道:“娘,这肉已经很软烂了,刚刚好,能出锅了。”
“行,你去找个大陶碗来,我把这肉舀出来,咱们就能做下一道菜。”
“哎。”
岑嫣立马就去橱柜里拿了一个特别大的陶碗,就跟一个小盆似的。
那陶碗是去年在瓦窑内烧制出来的,当时董家还做了许多陶胚放到窑里面烧制。
因着那窑炉的烧制,董家家里又添置许多能用的陶器。
将炖的软烂的肉拿出来之后,两人又忙乎着做阳雀花甜汤、阳雀花炒鸡蛋、酸汤笋条,蕨菜炒肉......
当菜都做的差不多时,董伯年父子三让才从山上的田地里回来,今日他们又将一些粪肥带到山上的田里,再过些日子就开始在田里育秧苗了,给田里增加肥料的事情刻不容缓。
跟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之前给董家帮忙的客人,他们从山上回来之后,就径直去山寨里把吴世围等人叫回家吃饭。
起初还有些安静的房子也立时变得热闹许多,接着桌子就开始摆上,饭菜陆续摆上桌。
瞧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客人们便客气地道:“呀,今儿的饭菜可真丰盛。”
“你们家的媳妇闺女可真能耐,竟操持了这么一大桌。”
“呀,还有阳雀花呢,咱们得吃些补补。”
听到有人夸,许慧和岑嫣也是笑的合不拢嘴,立马就招呼客人坐下。
“哎,多谢大伙儿前些日子的帮忙,今日到了这,就多吃些。”
岑嫣极有眼力见地到旁边倒酒,董繁枝和董伯年在旁边帮忙端酒给客人。
等到客人都吃上饭,岑嫣和许慧才到另外一桌吃饭,今日她们一共摆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女人们的桌上就有几个面熟的妇人,其中就有吴铁匠的妻子,当初岑嫣跟着董伯年去吴石匠家定石碑时,还跟那吴石匠的妻子寒暄过几句。
当时她还觉得惊奇,山里的女人并不怎么学山外的话,那石匠家的妻子竟然能将汉话说的流利。
后来她才得知,原来石匠妻子是山外的人,因着家里没啥人,被地痞流氓欺负,恰好遇上下山购置东西的石匠,所以便跟着石匠来到山里。
见人齐了,就有一名妇人望着董仲清道:“这孩子怎么也跟咱们一桌,他应该去那桌喝酒才是。”
那妇人叽里咕噜的,许慧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还是吴竹蝉帮忙解释了一句,许慧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
“他年纪还小呢,再长几岁再喝吧。”
其实许慧并不乐意家里的几个孩子喝酒,且董仲清的年纪确实不算大。
“咦,这样么?”
那妇人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因着酒能暖身子,特别的夜晚在山里行走,喝上一点酒就能将整个身子给暖到,所以山里的孩子其实自小就开始沾酒了,所以山里人的酒量也不错。
当然,山里人自己酿制的米酒其实并不算烈。
吃过了早饭,男人的酒桌那边还在高谈阔论吃着饭,岑嫣这边已经跟着许慧把桌子给收拾过一遍。
“他们那边还没吃好,咱们这碗就先别洗吧,待会儿他们吃完再一块儿洗了。”说着许慧就招呼着岑嫣去休息。
此时也到了正午时分,瞧着外面的日头格外大,岑嫣直接上楼准备待会儿休息。
刚上楼呢,她就瞧见董仲清和吴寒蝉几人在一个屋子的角落里打量着什么,那个角落似乎放着一个柜子。
“你们几个看什么呢?”岑嫣有些好奇,也跟着进去瞧。
“这柜子里有很多蜜蜂啊,这里也没有什么蜂窝,为什么这么多蜜蜂围着转?”
“蜜蜂?”
不知为何,岑嫣立马就响起昨日的那只蜜蜂来,那只蜜蜂似乎格外大一些。
“你们几个小心些,仔细蜜蜂蜇人!”岑嫣还是忍不住警告,并且拉开几人。
几人被拉开一段距离才道:“嫂嫂,这蜜蜂不蜇人的,咱们都在这里瞧了许久了,他们似乎只是在这里头筑巢。”
“嗯,筑巢!果子家之前就有一群蜜蜂到他们家筑巢哩,但是那巢筑在他们家大门口,每次他们进屋都得小心,后来他们家还从那蜜蜂巢那儿得了很多蜂蜜哩。”
吴寒蝉说的果子就是吴木匠家的小闺女,最近她头上长了虱子,他父母都不让他和姐姐靠近吴果子。
岑嫣勾起嘴角,若是真能有蜜蜂来家里筑巢倒是不错,随后往蜜蜂所在的地方望了一眼,看着密密麻麻的蜜蜂在柜子里围着转,她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上扬的嘴角也狠狠地抽搐一下。
她心里有些怀疑,董仲清几人是怎么有耐心在这里看这么可怕的东西的?
没过几日,董家的那个蜜蜂巢果然就筑起来了,看着几个金黄色的蜂巢挂在柜子里,岑嫣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去年的桂花蜜已经吃完,这时候正好是花开的时候,再过不了多久,这里的蜜蜂巢就能装满蜜,到时候她只需要采下一小部分,家里又能有蜂蜜吃。
想到这事,她心里就忍不住高兴,忽然觉得那密密麻麻的蜜蜂也不那么骇人。
就在她傻笑之时,董伯年忍不住搂住她询问:“娘子,你想什么呢,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我在想蜜蜂窝的事呢,再过些时候,咱们家就能有蜂蜜吃了!”
“蜂蜜?”董伯年想起去年在山上摘的蜂蜜,忍不住道,“娘子既然想要蜂蜜,我回头去山里瞧瞧去年摘蜂蜜的那个地方还有没有,若是有的话,估计这段时间也是不缺蜂蜜的。”
“你最近那么忙,哪里还有功夫去山上?你别去了,过些时候家里就能有蜂蜜吃哩。”岑嫣的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董伯年刮了她的鼻子,笑道:“不过是去山里瞧一眼,没事的。”
“你在家休息吧,这两日收拾家里的池塘还不够你累的么。”
岑嫣育的荷花苗已经长得很大,这段时间都已经开始泛黄,董伯年瞧着屋子后头的池塘还是没收拾出来,便想着将荷花苗种进去,到时候还能顺带把一些鱼放到池塘里养。
昨两日便开始收拾家里的那个池塘,在其中引了些水,直接铺上一些泥巴,就将荷花苗给种到池塘里了。
“确实有些累,要不娘子给我捏捏肩膀,我这两几日可是累的不轻哩。”
说着,他哼哼唧唧地趴到床上:“娘子,你给为夫捏捏肩膀?”
“你的肩膀全是腱子肉,硬的跟铁似的,我还是先给你捶捶吧。”
岑嫣走上前就给董伯年捶肩,此时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底下的皮肤和肌肤若隐若现的,看得岑嫣都有了几分羞意,她立刻将头别过一边去。
想着明日便是清明节,她便道:“伯年,咱们明日去山上立碑么?”
此时的董伯年舒服极了,他眯着眼道:“嗯,到时将我爷奶碑也一起立了,到时咱们祭祖的时候也能有个地方去。”
第112章 秧师
到了次日,董家早早就带着山里帮忙的汉子将墓碑立好,坟茔也都建好。
等到事情都忙完之后,众人才带着贡品上去祭拜。
岑嫣跪在坟墓前,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
“爹娘,女儿活下来了,还嫁了人。能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已然是不容易,如今女儿生活的很好,夫君、公婆他们都对我很好,你们在天上看着,应当能安心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到天上的日头逐渐升高,岑嫣才依依不舍地跟着不远处等她的董伯年离开。
看着岑嫣红肿的双眼,董伯年用手将她揽入怀中:“没事的,咱们如今都躲过了战乱,好好活着呢,岳父岳母一定在天上保佑你。”
“嗯。”
不远处的微风轻轻吹过,带着绵密的细雨,朦朦胧胧的。
岑嫣抬起手,果然就触碰到冰凉的雨水。
“下雨了!”
“是啊,刚才就下雨了,只是你没注意。”
“早上出门时还没下雨呢,没想到现在就下雨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嗯。”
渐渐地,雨水似乎愈发大了起来,许多都飘到岑嫣的脸上,眼皮上,冰冰凉凉的,将眼角带着的泪水都给洗掉,看不出一点痕迹。
————晋江文学城
都说春日里的雨水就跟油似的,一场比一场珍贵,雨水能多些,地里的庄稼也能长得快些。
许是因为今年的雨水格外好一些,地里的庄稼和种苗也长得格外快一些,之前撒到田里的秧苗早早就发出了嫩绿的芽苗,山里的梯田陆续布满了绿。
秧苗长大,自然就要开始将田里的秧苗扯出来分成一把把地种到其他的田里。
岑嫣也跟着到育秧苗的田里扯秧苗,脱了鞋子直接就往田里踩。
起初董承志和许慧还拦着不让她下田干活,但岑嫣觉得自己也不能闲着在旁边待着,也要跟着家里人忙活才对。
况且,扯秧苗的活计似乎也没有多难,她瞧董伯年等人在水里扯着就十分轻松,就跟在地里拔草似的,甚至比拔草还要简单。
田里的淤泥泡过一段时间,光溜溜的脚踩上去格外绵软些,只是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就容易陷到泥里去,她得时不时地找好地方和角度踩才行。
那头扯秧苗的董伯年道:“嫣娘,你扯秧苗的时候要小心些,若是碰到了稗子就直接丢出去。”
说着,董伯年就将两株看着有几分类似的秧苗放到她眼前让她瞧。
她仔细辨认了一番,没发觉秧苗有什么不一样,便疑惑地询问:“这两株苗子似乎长的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啊?”
董伯年笑着看她,才耐心地解释道:“你瞧,这稗子靠近根部的地方长得白一些,圆一些,而这秧苗却不然,秧苗靠近根部的地方颜色深,带着深青色活是深紫色。”
之后他又跟着解释,稗子是野草,日后吸取稻田里的营养,最后还会比秧苗长得好,农人们最讨厌的杂草就是稗子。
教岑嫣辨认了一番,她也明白这两者的区别,最后也能自己江稗子和秧苗给辨认出来。
见她能够自己辨认了,董伯年才继续去扯秧苗。
岑嫣也跟着在旁边扯田里的秧苗,许是田里的泥土软些,她扯起秧苗来并不费劲,只是扯久了之后,手会泡得有些发胀,手上也会觉得格外难受些。
好在一家人干活儿的速度也快,一日就将田里的秧苗给扯清楚,只等着明日再将秧苗种到其他的田里。
等到次日,众人先是在田里用几根木棍拉线,确定好秧苗要种的位置之后,才开始下田插秧。
这时候的岑嫣却帮不上什么忙了,插秧是一个技术活儿,需要一定的手法才能将秧苗插入泥土里种好,且能确定秧苗的间距,不会让秧苗漂到水面上。
起初岑嫣尝试过帮忙将秧苗插到田里,最后竟直接漂浮了一小片,有些秧苗虽是在土里站得稳,但却歪歪扭扭的,若是日后能长起来,也长得没有其他插的好的秧苗好。
她便只能同董繁枝在岸边帮忙瞧着秧苗里头是否混入一些稗子,将秧苗中的稗子剔除掉,帮着给田里忙乎的董伯年等人递秧苗。
瞧着董伯年等人身后种好的一排排秧苗,看着整齐极了,就跟用尺子量好了似的。
跟董繁枝在田埂上翻找了许久的稗子,岑嫣再也找不到稗子,才忍不住开口询问:“枝娘,你还能瞧见稗子吗?我找了许久都没再瞧见,是不是被咱们清的差不多了?”
“应该是吧,要不咱们也歇一会儿?”找了这么久的稗子,董繁枝也感觉有些头晕眼花的。
姑嫂两人达成一致,蹲在田埂边瞧着下头别人栽秧的场景。
约莫是下头的地势要平坦一些,栽秧的人也格外多一些,岑嫣还隐约能听到下头的人说话的声音,看着那些人栽秧的模样,似乎在较劲,一个比一个快,就跟比赛似的。
不过片刻,一名女子就将七八张株秧苗给插好,简直比寻常人吃饭的速度还要快些。
那女子插秧的手脚似乎十分轻便,但插入的秧苗给又稳又准地立到田地中央,看着利利索索的。
跟着她身后插秧的人似乎也不甘落于人后,因着插秧的动作,腰身也晃动得极有规律,田里插秧的男女一举一动有板有眼,腿脚向前走动的动作,身上的动作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某种统一。
当然,最先头插秧的那个女子还是稳稳地走在最前头,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前头的那名女子渐渐将后头的人给甩到后头。
等到她种完她那一垅秧苗时,别人还在田中央插秧苗呢。
约莫是知道她刚刚忙完,立刻就有一阵微风吹过,田里的水面泛起阵阵的波涛。
这波涛似乎来的不巧,竟将其他人的节奏的打的有些乱,其中一人的秧苗直接就被种的偏了许多,并没有初时那般对称。
许是因着有人种的秧苗略微乱了一点,从岑嫣这处瞧过去,田里的秧苗也略微有些不平整。
这时,两人身后出现一个声音。
“你俩瞧啥呢,叫你们都没听到。”
说着,董伯年无奈地提起秧苗往董承志和许慧所在的地方抛掷。
“大哥,你瞧下头!他们插秧好快啊!”董繁枝的手往下头一指。
循着董繁枝手指的方向,董伯年就瞧见下头插秧的盛况,不过片刻,他便能知道下头是怎么回事。
便道:“他们那是在比赛争秧师呢,瞧着应当是将秧师选出来了。”
“秧师?”岑嫣好奇,这插秧难道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对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无论哪一行都有他里头的门道,比如这插秧,有些人就会将人组织到一起插秧,将插秧又快又好的人评选出来,到时候还会有秧田主人准备的礼品送给秧师。”
对于能评上秧师的人来说,这可是寨子里极高的荣誉,不仅能得好东西,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寨子里的人也会因为她栽秧在行而赞不绝口许多年。
若是某一日她在寨子里干啥,人家也会优先让她过去,毕竟以后在栽秧上头还可能麻烦人家哩。
果然,那秧师就坐在田埂边,立马就有一个小孩带着吃食过去找她,两人有说有笑的。
看着下头热闹的场景,董繁枝忍不住道:“他们争着当秧师,秧苗也栽的快,一举两得,真好!”
“可不么,他们这般,就跟读书人考状元似的。”岑嫣觉得种田的生活似乎变得越发有趣起来。
若是家里的田地也能请人来办这个秧师比赛就好了,他们家指定一日就能将田给种好。
可山里人好请么?
等到中午回家时,岑嫣就将想法给提出来,起初董承志直接就给否了。
“咱们家的天也没有多少,倒是不必叫那么多人来帮忙。”
他觉得有些不划算,请客帮忙插秧固然好,但请那么多人来帮忙,家里总是要耗费一些东西的。
就在这时董伯年道:“今日我瞧着山下插秧的秧师不错,若是只将她请来帮忙,咱们家恐怕一日就能将秧苗种完。”
这话倒是让岑嫣眼前一亮:“夫君,你说的这个法子倒是不错。只是,那秧师好请吗?”
“咱们去问问文兰姐姐?或许她能知道?”
“对呀,好不好,咱们都要试试。”
“那这事就交给我了吧,我去找文兰问问。”董仲清自告奋勇。
岑嫣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小叔行!”
最近董仲清只要一有时间就往吴家跑,时常去寨子里玩。
待到他真去寨子里找吴文兰问过之后,将消息带回来,众人才知道,原来那个栽秧的秧师已经蝉联寨子秧师的名头很久了,她早就被寨子里的人预定好了,最近这些日子恐怕都空不出时间来给人帮忙。
得知消息的董家人这才泄了气,有能力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关注,这秧师怕不是去年就已经被别人约好了。
“没事,咱们自家人花个几日也能将秧苗种好,只不过就是速度慢一些而已。”
约莫是受了秧师的影响,之后众人栽秧的速度似乎比从前快一些,完成的速度也比从前快了许多。
第113章 养蚱蜢
秧田里的禾苗种好之后,董家人便在山上开出来的地里种上棉花和南瓜以及一些瓜果蔬菜。
种到地里的棉花种都略微冒出一些芽头,这便是之前拿到家里的暖房里培育过一段时日,所以发芽也格外早一些。
等到将棉花种到一大块地里之后,岑嫣提着一大把已经长得高高的辣椒苗到菜地里,这些辣椒苗是冬日里就已经种下且结果的,如今拿到菜地里直接种上,约莫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吃上辣椒。
看着略微有些泛黄的辣椒苗,岑嫣就道:“将这些辣椒苗拿到地里来种上也好,在暖房里头种着,总是长不好,这叶子都有些泛黄。”
“是啊,家里的暖房没有充足的阳光,所以才长不好。就好像咱们人一样,一段时间不晒太阳,咱们就浑身不自在,许是还容易精神不好。”
那边的董仲清正在往每个种上苗的坑里扒粪,听到这话,忍不住道:“可不是,咱们日日在太阳底下晒,这身子就跟铁打的似的,日日都能干这么多活儿,还好着呢!”
这话听着有几分逗趣,又带着淡淡的的气性,众人忍不住乐起来,山岗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在附近种地的人们听到这声音,纷纷侧目往董家的方向瞧了一眼,随后又埋头到地里收拾。他们好几日没到地里,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雨,地里的野草就跟疯了似的狂长,怎么都修不完,他们得快点忙乎才是。
笑过之后,许慧才道:“咱们也不过忙这段时日,大家齐心协力把这些活计都干了,再过几日就能安然在家里歇息,你到时候可别下河洗澡!”
董仲清笑:“下河洗澡有什么意思,我到时候要到山里采东西哩,最近这段日子,我瞧着山里的泡儿都有些泛黄,再过些时候就能变红,我摘泡儿果子吃去,才没空去河里玩呢。”
最重要的是他到时候要叫上吴文兰,到时候他们一起去山上摘果子和各种泡儿才热闹。
“行,我刚才还在地的那头摘了几个泡儿吃呢,都熟了,看着红彤彤的,可甜了。想必咱们再过几日到山里摘东西,必定能摘到好多泡儿回家。”
岑嫣说着,又瞧了董伯年一眼,那泡儿就是他叫她去摘的,当时他还让她小心些。
而董伯年此时正在哼哧哼哧地挖着地里的泥巴,额头上隐约挂着几粒晶莹的汗珠,瞧着他有些累,岑嫣带着竹壶走过去给他递水。
“口渴了吧,你歇息一会儿,我来帮你挖。”
董伯年接过岑嫣手中的竹制水壶,笑道:“嫣娘,你不会挖地,还是别挖了吧?”
“小看我?”
见他怀疑的眼神,岑嫣直接从他面前接过锄头,直接就在地里似模似样地挖了好几个土坑,看着似乎还真像那么回事。
地里的泥巴其实在之前就用牛犁过一遍,地里的黄泥十分松软,所以挖起来倒是也没有多累,岑嫣直接就挖了一垄地,看着整整齐齐的。
董伯年这时候似乎也休息好了,他连忙走到岑嫣面前,想要抢过她手中的锄头,却被岑嫣侧身躲过。
“你干嘛,我还有力气,还能挖地呢。”
“嫣娘,你别挖了,你手嫩,挖太多的话,仔细中午就磨出水泡。”
“水泡?”岑嫣抬起一边手查看,而此时的董伯年趁着岑嫣愣神之际,直接抢过她面前的锄头,继续挖地去了。
岑嫣此时还在打量自己的手心,果然瞧见靠近手指的手掌部分确实起了几个黄色的小水泡,那几个小水泡并不算明显,约莫是她刚才太用力才生出这几个水泡,心下不免有些懊恼。
就在这时,她隐约瞧见自己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等她定神观察时,她险些没吓晕过去。
地上正有一条肥硕的蚯蚓在泥巴之间蠕动,那蚯蚓带着微微的紫红色,瞧着格外恐怖些。
“呀,这蚯蚓可真大,若是拿回去喂鸡,家里的鸡指定能下好几个蛋!”
董繁枝似乎十分欢喜,她直接用手抓起地上的蚯蚓,随后装到一个竹筒里。
竹筒是董繁枝每日跟着出门到地里必带的东西,她到地里抓到的虫子都会装进竹筒里,带回家去给家里的鸡吃。
如今开了春,家里的鸡已经开始地每日都下蛋,为了让家里的鸡能多下些蛋,董繁枝总是想尽各种办法给家里的鸡添置伙食。
上次她抓回去一只白白胖胖的天牛幼虫被家里的鸡给吃了,第二日直接就下了一枚特别大的双黄蛋,可把她给高兴坏了,之后更是疯狂地到地里寻找虫子。
“这蚯蚓也能让家里的鸡吃啊?”岑嫣带着几分嫌弃,又带着几分好奇,她好奇地走近,打量董繁枝手里的蚯蚓。
“能啊,嫂嫂,这蚯蚓也是虫子,鸡吃了能补身子,就是肥蚯蚓不好找,要不然我天天拿去喂家里的鸡,之前我就经常找蚯蚓给鸡吃哩。”
本来她有些害怕这虫子的,但这虫子能让家里的鸡增产,那这就是个大宝贝。
她不由地道:“枝娘,这蚯蚓能养不?”
“养蚯蚓?这倒是没听说过,没养过,不知道诶。不过蚯蚓若是能养,咱们家的鸡能长得更好,到时候鸡生蛋蛋生鸡,咱们家指定能有一大群鸡崽!”
瞧着面前的蚯蚓是泥巴里出来的,岑嫣猜测应当是泥巴能养蚯蚓,又或是泥巴里有蚯蚓爱吃的东西,正预备说话呢,那边的许慧就冲着这边喊了一声。
“枝娘,你在那边干啥哩?是不是又抓地里的蚯蚓了?”
听到母亲的话,董繁枝也变得拘谨许多。
“就,就,我就在地里瞧见一只,没抓多少。”
“可别抓地里的蚯蚓,地里的蚯蚓多些,帮咱们松土,地里的庄稼也能长得好一些,你别抓蚯蚓了,去旁边的草里抓蚱蜢去!”
这时候正是蚱蜢刚出生长大的时候,草地上大都趴着半大的绿色蚱蜢。
“哎,我这就去。”
说着,董繁枝直接拉过岑嫣,两人一同去旁边的草丛和草地上抓蚱蜢。
想到去年抓了许多蚱蜢回家弄成粉末,最后将蚱蜢粉拿去喂家里的牲畜,家里的牲畜都长得格外好些,岑嫣又生出了养蚱蜢的想法。
她凑近草地上的蚱蜢,瞧见蚱蜢才将嫩绿的草给啃了一半,那蚱蜢似乎是察觉她的到来,直接停下了吃食的动作,只静静地趴在那根草上。
瞧着蚱蜢一动不动,她迅速伸手想要抓住那只蚱蜢,没想到那只蚱蜢似乎是知道她的意图似的,直接就跳到另一棵草上趴着,似乎是要躲避她的视线,那只蚱蜢侧身往草的背面爬去,将自己的半个身子给隐藏起来。
不过那蚱蜢的动作却还是躲不过董繁枝的眼睛,她直接就扑过去,直接就连蚱蜢带草抓到手里。
待到董繁枝将手里的蚱蜢跳腿给折断之后,她才将蚱蜢放到竹筒里。
这时,岑嫣才将刚才在脑中过了一遍的想法给说出来。
“枝娘,咱们不知道蚯蚓吃什么,但这蚱蜢咱们总知道吃什么吧,咱们应当能养这蚱蜢!”
从前她看过的许多书籍中都有关于蚱蜢的记载,以往那么多的蝗灾记载,蚱蜢什么都吃,随便一点青草就能养活,而蚱蜢会将卵产在泥土里,她只需要弄一个笼子笼罩在上头,别让蚱蜢跑出去,若是真带回家养着,这蚱蜢应当是极好养育的。
“养蚱蜢好!咱们每日喂兔子之后顺便给蚱蜢弄些吃食,这蚱蜢必定能越长越多,到时候咱们就拿来喂猪喂鸡喂鸭!”
以往地里闹蝗虫吃庄稼的事情,董繁枝也曾见过,当时她还经常带着网兜跟着家里的大人去田地里抓漫天飞舞的蝗虫。
农人不喜欢蝗虫,甚至想要除尽蝗虫都除不掉,说明这蝗虫必定是极好养的。
自此,两人达成了一致的意思,当岑嫣和董繁枝将这事给家里人说了之后,他们纷纷表示赞同,董承志和董伯年更是说要帮着给两人弄养蝗虫的小笼子。
不过两人这几日可没多少功夫,直到地里的庄稼种好之后才能有功夫开始做。
不过笼子上头需要罩着一层纱,避免蝗虫跑出去,董家并没有这样东西,岑嫣只能去山里询问山里的人家是否有网纱。
山里的人家多,平时许多日常的东西都是自己做,甚至有些人还会织布,编织网兜,网纱自然也是有的,她最后用一些银子同那人换了一些网纱回来,养殖蝗虫的网纱便备好了,只等着家里的笼子造好。
不过几日的功夫,地里的庄稼也都种上,董承志和伯年才空出手来帮忙把蝗虫笼子给做了。
等到笼子做好之后,岑嫣和董繁枝先是往笼子里放上一些泥土之后才放上一些刚从外面地里抓回来的蝗虫和青草。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岑嫣和董繁枝盯着笼子里的蝗虫一天天长大,笼子里的蝗虫确实是一日一个样,翅膀也渐渐变得肥硕宽大。
许慧还夸道:“这蝗虫若是真的能一窝一窝的生,那咱们也省了去外头抓蝗虫的功夫,家里的牲口也不用多忧心了。”
岑嫣听了这话也只是笑:“得过段时间才知道呢。”
如今家里也没多少事,岑嫣等人约着吴文兰一起去山上采东西,如今的天儿已经彻底暖和起来,荠菜完全老了,桃花都已经开始凋谢,山里的野菜也陆续丰盈起来。
不说别的,就说后山的楠竹笋都开始陆续冒出了头儿,瞧着竹林里的笋壳,许慧便嘱咐家里人。
“若是到了山林里挖笋,得多捡些完整的笋壳回家,笋壳做的鞋子能防水,还十分耐穿,多捡些回家才好做鞋子,咱们也能省下些做布料的钱。”
第114章 正确的绿茶冲泡方式
阳光散落在树荫旁,看着星星点点的,今日的风儿似乎格外大些,不断地搅动着树木和田野间的花草。
岑嫣等人跟着吴文兰和聂红英到山上挖竹笋摘蕨菜,今日人多也热闹,众人嘻嘻哈哈的,还带了中午的吃食。
约莫是今日这个地方要偏僻些,一大块草坪上长满了各种草,其中就有淡黄色的鼠曲草在草地上摇曳。
瞧着地上长着一大片,众人先是兴奋起来,前段时间她们还摘过这草回去做过黄草粑粑,那粑粑格外好吃,带着一股淡淡的香甜,又带着甜藤和鼠尾草独特的味道,也算得上是一种美味的甜点。
在缺东少西的山里,这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
“这么多鼠曲草,咱们说不定还能做一次黄草粑,想想那个软软而香甜的滋味,我就忍不住流口水。”
说到这里,吴文兰才想起来,今日她出门时还带着些黄草粑,就等着到山上给众人尝,如今被这么提醒,她立马就将黄草给拿出来。
“正好我家才做了黄草粑,来,大家都拿一个吃,等咱们吃好之后再去采东西。”
众人听说有黄草粑,立马就跑过来要,吴文兰从背篓里拿出一个箬叶包好的小包,一打开,里头的鼠曲草的香味立马就散开。
当每人手上都拿到一个黄草粑,小心地揭开箬叶,品尝里头淡绿色的黄草,都感到一阵满足。
小黄瞧着众人都在吃黄草粑,眼神中带着几分渴望。
“汪汪汪,汪汪汪!”
他似乎对自己被忽略的事情十分不满。
吴文兰这时才发现小黄没分到,立马又拿出一个黄草粑给小黄打开放到地上。
“我倒是把你给忘了,别生气,你也有的。”
当分到自己的那一份粑粑,小黄乐开了花,立马就扑过去在叶子上啃咬起黄草粑来,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面前的黄草粑搜刮干净,还将一部分箬叶也给吞食了。
不过箬叶倒是也能吃,众人倒是没管他。
这时吴文兰凑到岑嫣的身旁拉她说起了小话:“嫣娘,上次你带着我去山里采的苦楝叶,我直接就带着去给果子妹妹了,当日果婶儿还不信这个事儿,等到过了几日之后,她就欢喜地跑过来找我说果子妹妹头上的虱子都没了,当时还是要感谢我,我直接就是那些都是你的功劳。嫣娘,你那东西有用,果婶儿还说要来谢谢你哩。”
岑嫣闻言,立马就道:“谢什么?不过是恰好知道这事儿罢了,不值当什么的,不用谢。”
“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她说,她说她念着你的情哩,还说要给你做衣裳。”
“真不用!这事儿不是你提起的么,要说谢,他们也该谢谢你才对,跟我可没啥大关系。”岑嫣有些急,找苦楝子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人去弄的。
这时的吴文兰笑的有些得意:“反正是因为你,果儿妹妹才能将头虱除掉,你且等着谢礼就好。”
说着吴文兰一脸神秘道:“果婶儿可是会弄洞衣,她弄的洞衣可好看了,咱们山里人难得有那么几个手艺好的人,有些人还很喜欢找她做洞衣哩。”
两人在说悄悄话,其他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瞧,或许是因为好奇,又或许是因为少女本就美丽。
等到每人都将面前的黄草粑给吃光之后,立马就感觉精神十足,直接就将部分包袱放在草坪上,直接就开始往林子里走。
刚走几步,岑嫣就瞧见不远处似乎长着几株特别的植物,只是林子里的杂草朦朦胧胧,她不大能看清楚。
如今林子里的草也长得很高,进去就能瞧见满目的绿,还好众人带了刀,用刀在前头开辟出一条小道,众人才晃晃悠悠地钻到林子里摘蕨菜。
岑嫣也在这时候看清楚那几株奇怪的植物,她是认识这几株植物的。
“茶叶!这是野茶树!”
“什么?”其他人突然听到岑嫣出声,立马就凑过来查看。
“这个茶叶?哦,还真是茶叶,不过这茶叶有些苦,我们偶尔会采回去做油茶。”一般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吴家会优先用草珊瑚做油茶,草珊瑚做的油茶带着一股香甜,而面前的山茶叶则带着一股子苦味。
“茶叶不苦,但若是用很滚烫的开水烫过才会苦。”
从前岑氏家族就有一大片茶园,她也跟着父亲走过茶园,见过那些岑氏族人炒制茶叶的过程......她当时也跟着品过茶叶,自然知道品味绿茶的正确方法。
泡绿茶的水温不能太高,要不然会丧失绿茶的本味,变得十分苦涩。
只有用稍微低一些的温度去泡茶才能激发出绿茶的香甜。
“这样吗?那该怎么泡?”吴文兰有些疑惑,她们山里一直都是用这样的方法做油茶,只有把茶叶拿去反复煮开,才能将茶汁全部煮出来。
如今听到岑嫣的话,她也多了几分好奇。
可此时的岑嫣正沉浸在发现野生茶叶的快乐,欢喜地在面前采摘茶叶。
众人见她在摘茶叶,便也跟着上前帮忙,没一会儿那几株茶叶就被采摘干净。
这时候的岑嫣才道:“到时候我弄好了就请你们来品茶,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她将刚才摘的茶叶放到小篮子里,在旁边摘了一些叶子将其包好。
听到她的话,众人心里也升腾起一阵好奇,但他们此时还有正事要干,只能将精力放到摘蕨菜的事情上。
为了避免在林子里遇到什么,众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分着队伍往林子里走,董伯年紧紧地跟岑嫣走在一起,两人一前一后在林子里摘蕨菜,一人负责清前头的杂草,另一人就在后头跟着采东西。
约莫是附近的林子略微阴凉些,能够接触的阳光少,所以林子里的蕨菜似乎长得格外脆嫩,岑嫣疙瘩疙瘩地折了一大把。
蕨菜长得一片片的,她蹲在树丛底下折个没完,董伯年就负责在她后头搬蕨菜。蕨菜上头挂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岑嫣的手折过太多的蕨菜,手上的白霜越攒越多,最后手全都变了颜色。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折了一篓子的蕨菜。
“嫣娘,如今这个篓子已经装不下,咱们要不先将这篓子提到下头的坪子那儿放着,待会儿再上来摘。”
岑嫣正摘起劲呢,听董伯年这般说,回头瞧了一眼,发现后头的蕨菜果然堆满了篓子。
“既然这篓子装满了,夫君就背着这篓子下去藤蕨菜,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你一个人不怕么?”
“怕什么?”
岑嫣往林子里瞧了一眼。
“你一个人在林子里,我有点担心。”
被董伯年这话一说,岑嫣原本想待在原地摘蕨菜的心也被冲散了,这么空旷的密林里,说不准就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若是董伯年不在,那她遇上点什么,那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这么一吓,她也不敢一个人待着,紧紧地跟着董伯年。
等到两人下山之后才瞧见其他人都在山下的那块草坪上待着了,地上似乎还有一窝山鸡蛋和山鸡。
瞧见两人过来,董仲清立马就提起小黄的英雄事迹,原来刚才小黄发现一窝鸡蛋,直接就将那只鸡给逮住了,当时发出好一阵动静,董仲清正好在附近,就过去查看,立马就瞧见一窝野鸡蛋和在小黄嘴里扑腾的野鸡。
“呀,咱们家小黄这么能干?”董伯年夸了一句,随后往小黄那里看了一眼,小黄似乎很得意,乐呵呵地往他这边跑。
“这么一大窝蛋,也不知道咱们带回去孵,能不能生出小野鸡来。”岑嫣如是想。
最近她看啥都能养,比如家里的蜜蜂,如今也有了许多蜂蜜,大概也算是家里养着的。还有家里养着的蚱蜢也已经长大,若是野鸡也能养,她们家也能添些小鸡崽。
“可别吧,山鸡可不好养,哪怕真的孵出了小鸡,那些山鸡只要长出翅膀就会飞走。”
听到山鸡会飞走,岑嫣也有些泄气,也打消了养山鸡的想法。
因着刚才的收获很多,这片山里的蕨菜多,众人聚在一起吃了早晨带来的午饭,之后又去山上摘了一会儿蕨菜,才收获满满地下山。
下山时,每人身上都提着带着许多的蕨菜。
岑嫣心里既高兴又遗憾,原本今日她们出门时还说要到山下时掰些笋,没想到这山里的蕨菜这么多,直接就塞的满满当当,再也拿不下其他的东西。
......
几日之后,岑嫣便将之前到山里摘的绿茶给炒制好,只是当时采摘的野山茶并不算多,只够吃几次的量。
她将放置了一段时间的开水倒到水杯里用葱管似的手指试了一下温度,感觉温度已经合适,才将开水倒入装好绿茶的茶壶里。
等到泡了一会儿,里头的绿茶被热水充分激发散发出一阵阵的茶香。
“这茶叶味道确实香,只是茶叶真的能变得香甜吗?”其实每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惑。
从前他们也都是喝过开水泡的绿茶,每一次喝的茶水都是苦涩的,还从未听说过茶叶是清香而甘甜的。
岑嫣微微勾唇,将桌上的杯子放置好,然后用茶壶挨个倒上,
第115章 茶水入口,瞬间就能感……
茶水入口,瞬间就能感受到一股子清甜,口舌生香,让人喝了忍不住还想再喝。
连着续了好几杯茶水,才有人夸。
“好茶!”
“从前竟不知这茶叶能这般泡。”
想着从前岑嫣的身世,董家人有了几分猜测。
“估计那些富贵人家时常喝这茶,要说咱们往日哪怕把这些茶叶采回家也是暴殄天物。”
“今日咱们不是跟着嫣娘喝上这茶水了么,也算是长了些见识。”许慧十分欢喜,觉得自己儿媳妇哪哪都好,什么都懂,这个儿媳妇是娶对了。
“咱们在山里能摘到这点茶叶,说明山里必定还有,日后咱们再多采些茶叶回来鞣制泡茶喝。”
茶叶能够提神醒脑,乃是读书人时常会用到的上品物件,当初他瞧见书院里的夫子时常泡茶喝,想着山里有,还摘了一些山上的茶树叶枝子回家熬着喝。
那时候他确实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但那茶叶也着实有些苦,他当时险些没直接把茶叶给吐出去。
如今知道正确的泡茶方法,他也只会更加喜欢茶叶。
提起山上的茶叶,吴文兰就道:“山里的茶树不少哩,在山上逛着就能遇上一两棵,以后咱们多在山上逛逛就能多采些茶叶。”
当初不知道这绿茶这么甘甜,她每次见到野茶树也只是避开,只在山林到处找草珊瑚作为家里用的茶叶。
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喝绿茶的法子,以后若是在山上遇上野茶树,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约莫是因为喝了茶,众人今日的精神头格外地好,也不觉得困,吴文兰想到前几日才听岑嫣和董繁枝提过家里蜂巢的事情,忍不住想让二人带着去瞧。
起初董伯年还忧心几人:“那蜜蜂虽说不会主动伤人,但你们靠近那蜜蜂窝总是不大安全,若是碰上几个蠢笨的蜜蜂,直接就给你们扎毒刺,那估计得疼上一疼。”
“我们就在旁边瞧,不动那蜂窝就好,董大哥若是实在忧心,就陪着咱们几个一起去瞧瞧呗。”吴文兰看热闹不嫌事大。
“大哥,咱们就去看一眼,没事的,我昨日才去采了一小块蜜来吃着玩,我现在还好好的呢。”董仲清也帮忙说起话来。
在场几人其实都对蜜蜂窝十分好奇,山里的蜜蜂窝得靠运气才能碰到,而且那些蜜蜂窝总会长在树上或是偏僻的悬崖峭壁处,并不能近距离地让人查看。
就连岑嫣也是一脸希冀地望向他,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
见此情景,董伯年只好带着几人去看家里的蜜蜂窝。
一般时候,若只是去瞧,蜜蜂一般不会管靠近的人,哪怕你摘了一小块带蜜的蜂巢,大多数蜜蜂都不怎么会会。
但你若是直接取走一大块带着蜂蜜的蜂巢,蜜蜂察觉之后就会大规模发起攻击,而那些攻击人的蜜蜂也会因为尾部的毒针折断而死。
几人来到蜜蜂筑巢的屋子,董伯年走在最前头打开了蜜蜂筑巢的柜子,里头黄澄澄的蜂巢已经初具模型,几人还能隐约闻到一股花粉和花蜜的香味。
空中的蜜蜂忙碌地飞舞,不断地往返飞出屋子飞进巢穴,每只蜜蜂的腿上都挂满金灿灿的花粉,有些花粉依稀沾在蜜蜂的腹部,看着就跟穿了一件黄色的衣裳一般。
木柜里头悬空挂着几个蜂巢,蜂巢的孔洞是双面的,几个蜂巢单独悬空,一部分的蜂巢还是空的,而挤着蜜蜂的那几个蜂巢上头满是蜂蜜,看着亮晶晶的,看着就是新酿制的蜜蜂。
看着密密麻麻蜜蜂,岑嫣忍不住低头往下看,立马就瞧见蜂巢正下方似乎掉了许多黄色的花粉,看着有一小片,似乎还有一些大块的碎屑。
她忍不住道:“这下头的东西是啥?”
“那个应该是掉落的花粉蜂蜡。”
岑嫣了然,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还真是。
不知为何,她突然联想到蜡烛就是蜂蜡之类的东西制作的,蜡烛可比油灯亮多了,用起来也方便,但家里的蜂巢可就这么一点,可不好做蜡烛。
想了一会儿,岑嫣又笑了笑,将此时抛到脑后。
......
这日岑嫣正跟着婆婆用山上捡回来的竹笋壳做鞋底,晾干的笋壳叠了一层又一层,厚实极了,许慧因着穿插鞋底,手部早就变得通红,岑嫣的手也因为做鞋而磨红了。
真在门口休息呢,就见吴文兰带着吴木匠的媳妇和闺女吴果子到她们家来,跟着她们来的还有一个妇人。
乍然来了这么几个人,岑嫣立马起身招呼端茶倒水,给每人的手里都倒上了一杯茶水。
起初她瞧着吴果子和吴木匠媳妇就有了几分猜测,约莫是之前苦楝树洗头的事情有了效果,她们才上门来。
果然,吴木匠媳妇不过让吴文兰转达了几句她的感谢,就将她做好的一块布匹和一件带着复杂纹样的衣裳递过来,许慧立马就让她接过。
“这是果婶,说给你的衣裳,这衣裳是她询问过我你的尺码之后给你做的,你回头就能穿上咱们洞寨里头的衣裳,也不知道好不好看。还有那块布,那是给你们做衣裳的。”
说着这话,吴文兰就将眼神从岑嫣那头挪到许慧这边。
许慧笑眯眯地点头,但面上还是一副推拒的模样,直说让对方拿回去,但对方衣裳都是根据尺码来的,哪里能轻易拿回去?
最终岑嫣和许慧还是退却不了,只能接受。
吴文兰絮絮叨叨地帮忙传话,大概就是感谢岑嫣的帮忙,吴果子才能不再被头虱折磨,这段时间也精神不少。
而那名跟着的妇人就是来询问苦楝子树的模样,她家闺女刚染上了头虱,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听说岑嫣认识的树可以直接将头上的头虱给毒死,她这才急急忙忙地跟过来请教。
岑嫣瞧了一眼吴文兰,似乎在说,你不是认识苦楝树吗,怎么不直接带着去啊?
知道她的想法,吴文兰挑眉笑道:“是果婶子今日带着乔婶子找过来的,我想着反正咱们要上山去摘苦楝子叶,就来问问你,咱们到时一块儿去,这几日山里的野果都熟了,我家附近的泡儿都红了,咱们顺道去山里摘果子去。”
岑嫣不禁失笑。
“那你现在有空不?有空咱们就直接去山里找那棵苦楝树去。”
岑嫣瞧了许慧一眼,还没开口呢,就听到董繁枝蹬蹬蹬跑下楼的声音。
“我也要去山上玩!我也要摘果子!”她刚才跟着兄长在楼上读书,突然就听到楼下热闹的说话声,整个人都坐不住,董伯年只好把她放下楼。
“行,既然人家有求于咱们,那你就去帮忙吧,这鞋底的事情不着急。”
“哎。”
几人便提着篮子,背着布袋子往山上去。
岑嫣熟门熟路地同几人来到之前发现苦楝子树的地方,带着几人摘了一些苦楝子枝叶。
瞧着乔婶子手上抓的一大把苦楝枝叶,岑嫣忍不住嘱咐道:“您到时候洗头可别用那么多,这个显然太多了,好歹是毒物,到时候可是伤身的。”
吴文兰将这话转述给乔婶子之后,她才道:“我知道哩,我是拿着回家去存着的,说不定到时候有人问我,我也省得再去麻烦你或是来山上跑一趟。”
知道对方心中有数之后,岑嫣才笑着点头。
见此时的天色还早,几人便在山里逛着摘野果。
许是年岁大一些的妇人对山林更是熟悉,她们没走多久就在走到山里的一大片空旷的斜坡,斜坡上长的树并不多,下头的草地上长着一大片白粉色的泡儿。
“这些是草莓?!”
岑嫣瞧着面前一大片匍匐的果子,似乎十分欢喜,忍不住上前摘了几颗白粉色,果然就尝到一股草莓的甜香。
那边的董繁枝也忍不住道:“这里的果子可真多,我都想今日住在这里了,这么多,我恐怕吃上一整夜都吃不完。”
“那好呀,待会儿咱们回去,你可别跟着。”吴文兰蹲在地上笑着调侃了一句,手上以及摘了一大把白色粉色,看着星星点点的野草莓。
“这么多野草莓,我哪里舍得?”董繁枝直接将一棵白色的野草莓放入口中,之后又连着放了好几颗,口中的唾液也被激的越来越多,她吃的也越来越多。
每人都在斜坡上摘野草莓,一边摘一边吃。
瞧着眼前一大片的野草莓,再加上今日的天气也不错,被这般的氛围感染,果婶和乔婶开始唱起山歌来,那歌声嘹亮,一部分在山与山之间回荡,一部分穿到遥远的山尽头。
听着悠扬的歌声,岑嫣觉得这山里似乎都变得热闹了许多,约莫是另外一边的山头有人,不远处又传来一道歌声,歌声此起彼伏,刚才还寂静的山谷变得愈发热闹。
岑嫣笑道:“文兰,你也会唱这歌儿,她们在唱什么呀?”
“她们在即兴对歌呢,在说摘果子,果子香又甜之类的,那头山里唱歌的人在唱他砍柴的事。哈哈哈,咱们山里人就这样,高兴了就会在山里唱歌,若是附近有人在,也会跟着接上几句。”
听了吴文兰的解释,岑嫣对洞寨人喜欢唱歌的印象又加深了几分,平时她出门都能时不时地听到山里人唱歌。
她心中暗暗猜测,寨子里的人并不算多,平时山民到山里干活儿也寂寞,像她有时候一个人在山里都会觉得悲伤恐惧,这般此起彼伏的歌声倒是能驱散行人的恐惧和悲怆。
或许山民最初开始在山里唱山歌就是了驱散寂寞,给山里增添几分热闹。
第116章 乌饭节
转眼就到了四月初,山里人要过乌饭节,家家户户都会用甑子蒸上一大锅泡好的乌米饭。
但要准备做乌米饭,需要去山上采摘新鲜的南烛叶,这是做乌米饭的原材料之一。
山寨里的山民早早地就约着一起去山上找乌饭叶,有些人会去固定长着南烛叶的地方将南烛叶摘回家,但固定位置的南烛叶是有限的,其他人只能去山里的其他地方寻找南烛叶。
作为新来的人家,董家自然也只能自个儿去山里摘南烛叶。
既然是摘乌饭叶,董承志便说去山里把之前砍的柴禾扛回家来,这次去山里找乌饭叶便全家一起出动。
乌饭节对于山里的洞族人来说是一个大日子,这是山民们为了纪念牛儿的辛苦特地用南烛叶将糯米染成黑色,以黑色的糯米替代牛屎,让人们吃下这黑色的“牛屎”,以此作为劳动人民对于牛儿的尊重之情。
这一日山里的牛也不用干活儿,哪家若是敢让牛儿干活,那可是要被山里的老人和族长说道的。
今日的山林也因为这乌饭节格外热闹些,走在山里都能听到山民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和唱山歌的声音。
被这热闹的氛围影响,刚进山的岑嫣忍不住四处张望打量,似乎是到处寻找南烛叶。
她忍不住道:“山里人这么多,咱们今儿是不是找不着南烛叶了?”
“若是这附近的山找不着,咱们再去远些的山就好。”
“哪里需要去远山?附近的山林这么大,南烛叶肯定也多,必定不会让别人给摘光的,咱们只需要耐心找找就成。”
吴文兰轻笑:“你们是不信我吗?亏得我今日不跟我娘她们去摘,来陪着你们,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哼!”
说罢,她似模似样地撇嘴作生气状。
岑嫣和董繁枝立马过去哄她,就连许慧也道:“哪里是信不过你?只是今日林子里的人也忒多了,往些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多的人在山里,倒是有些不习惯哩。”
“就是,咱们从前也没见过南烛叶,怕是比不上那些经验老道的人。”岑嫣也附和道。
吴文兰闻言也就坡下驴道:“你们只管跟着我走,我认得几棵南烛树长的地方,往些年都没人去摘过,咱们走过去的路上许是还能遇上其他的南烛树。”
哪怕是山里时常走动的人,在四月里寻找南烛树也是需要碰运气的才能找到的。
众人一路走走停停,还真跟着吴文兰在山里碰着好几棵南烛树,见着一棵就将南烛树新冒出的嫩叶薅光。
用来制作染色汁水的南烛叶必定要用最嫩的绿叶才好,老了的南烛叶已经榨不出多少汁水,哪怕是摘回家去也没有用。
只是可怜山林里的南烛树,刚开春几个月好不容易发出的嫩绿叶片直接就被山民一次性给薅光,不留一丝一毫。
“哗啦啦,哗啦啦。”
众人合力在一棵南烛树上薅,没多会儿那棵南烛叶就已经变成光秃秃的模样。
“这树以后还能长吗?”董繁枝望眼前的南烛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句话。
“咱们不过是这段时日薅些南烛嫩叶,之后这树还要长一年呢,没事的。”
“枝娘,再过些时候,下几场雨,这树很快就能再次发芽长叶,咱们不用担心这事儿。”
“哦~”董繁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在这里摘了一些南烛叶,众人又跟着吴文兰去另一处摘南烛叶,恰好在路上遇上聂红英。
“娘,您怎么也往这里来了?我正预备带着董家叔婶他们到前面去摘南烛叶哩。”
那边的聂红英带着山里的一行妇人闻言,立马就笑道:“那正好,咱们就一起去摘呗。”
吴文兰有些踌躇:“那哪里够?咱们这里这么多人?”
“摘过了这处,待会儿咱们再一起找,山里是南烛树多的哩。”
最后两方人一起去摘了不远处的南烛叶,结果能摘到的南烛叶自然是不够他们回家弄乌饭汁水的,吴文兰只能带着一行人在山里到处找乌饭叶。
约莫是想到狗的鼻子比人的鼻子还要灵巧许多,岑嫣直接将一串乌饭叶放到小黄的面前让他闻。
“小黄,找这个。”岑嫣小声试探。
察觉到岑嫣的举动,董伯年就笑她:“你倒是聪慧,咱们一时间竟然没想到这个。”
“小黄是个聪慧的,许是还真能带着咱们找到乌饭叶哩。”
让小黄闻了南烛叶之后,他乐颠颠地摇着尾巴往林子里钻,不久之后,两人果然就听到小黄在不远处狂叫。
“汪汪汪!汪汪汪!”
两人立马跑过去,果然就瞧见一株南烛树立在斜坡上,阳光正透过零散的树荫洒在南烛树的叶片上,嫩绿的南烛叶泛着浅浅的红光。
“果然是南烛叶!小黄你干得不错,回家就给你弄肉吃!”
“汪汪!哼唧!”小黄的尾巴摇的很欢快,似乎很高兴。
接下来几人便靠着小黄找到了好几处南烛树,直接摘了慢慢一袋子的南烛叶,众人也因为摘过南烛叶,整个手和身子都泛着一股南烛的清香。
等到下山回家时,众人又遇上一株开得极好的兰花,那株兰花开成好几串,泛着淡雅而又悠远的香。
许是觉得家里种的花草太少,岑嫣和许慧直接就用柴刀把那株兰花连根一块儿拔了回家。
当时吴文兰还嘱咐:“你们要养这花可得仔细些,这花喜欢山里腐烂的木质土,你们要时常弄些木质土肥给这兰花,兰花才能开得香。”
她家就种了好几棵兰花,自然还是有一些心得在其中。
听了吴文兰的劝告,岑嫣又拿了一个小袋子搂了兰花附近的土,生怕那兰花带回家去养不活。
也不知怎的,兰花生长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多少土壤,土壤十分稀薄,只有少数腐烂一大半的黑色树叶和树枝。
她想,这株兰花若是带回家栽种,到时候得把土埋薄一些才行。
转眼就到了乌饭节这日,董家的灶火也早早地就生起来,许慧先在甑子底部铺上一层缝合过的丝瓜络,丝瓜络呈圆形,与甑子十分贴合。
这丝瓜络是山里人去年送给他们家的,当时山里人因着他们家造瓦片的事情送了许多吃的用的,干透了的丝瓜便是其中之一。
山里任何瓜的用处都很大,尤其是丝瓜和南瓜,丝瓜老了可以做丝瓜布,因着丝瓜络的镂空性,且不容易沾水,拿来作为蒸饭或是摆盘的垫子显然很不错。而掏空的南瓜可以用来做罐子或是盛水的瓢,农家人也时常能用上。
瞧着泡了微微泛黑的米,岑嫣忍不住想,山里人说这乌米饭蒸出来的糯米像屎,现在看着倒是没那么黑,也不知道最后蒸出来是什么模样。
刚将泡了一夜南烛汁水的糯米下入锅中,许慧就道,昨日文兰还拿了几个咸鸭蛋过来,说是乌米饭配着咸鸭蛋一起吃格外好吃些,咱们如今就蒸上,待会儿就一起吃。
“哎!”
婆媳两人将乌米和咸鸭蛋放到锅中,便开始蒸饭。
过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董伯年等人从山上扛着锄头回来,刚进屋就闻到一股南烛叶和糯米的混合清香,这股清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瞧见岑嫣在炉灶前头看火,董伯年问道:“乌米饭蒸好了没?我们刚从地里回来,感觉有些饿,这糯米的香味直接就勾起我肚子里头的虫来了。”
“估计也差不多熟了。”
说着,岑嫣站起身去揭开甑子上头盖着的盖子,一股热腾腾的白色水汽从里头冲出来,她小心地避开,随后才往里头瞧。
看着里头的糯米已经膨胀完全变成黑色,她直接去旁边拿起筷子和碗,捞起一坨糯米就拿出来。
这时董伯年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过来,他看着糯米已经蒸熟,忍不住道:“呀,还真巧呢,都熟了。”
说着,他直接伸手抓起一坨乌米饭就往嘴里塞。
岑嫣嗔道:“你可小心些,别烫到嘴,刚出锅的乌米饭正热乎呢。”
说着,她就抬头瞧了董伯年一眼,这时她才发现他嘴唇有些干,就道:“你看看你的唇,都干成什么样了,我前些日子用猪油弄来涂嘴唇的你不用,这可不得受罪?”
董伯年闻言,也不知想到什么,笑眯眯地道:“我这不是没人帮我涂药么,若是有人心疼心疼我,给我涂些药膏,我指定还好好的。”
“你说什么胡话,仔细让人听了笑话你。”
说罢,岑嫣左右瞧了一眼,发现没人,才伸手拧了董伯年一下。
其实岑嫣的手劲并不大,掐在他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女人软软的小手往他身上一挠,就跟挠到他心口似的,心里痒痒的,就有些火热,他隐约能感受到某处火热在抬头......
“娘子,你的手可真软,软乎乎的,就跟棉花似的。”
他紧紧地盯着岑嫣,看着她樱红的嘴唇,心下微动,眼神也愈发炽热起来。
岑嫣这边瞧着糯米都熟了,想着也该开始做菜了,便指挥道:“别贫嘴了,你快帮我把这甑子给拿下来,这玩意儿太沉,我一个人提不动。”
她说着话,又将甑子上头的盖子给提起来放到旁边,水汽氤氲,看着朦朦胧胧的,今日岑嫣穿的似乎也有些单薄,她一侧身,董伯年隐约就能瞧见她优美的轮廓,一时间有些愣住。
而岑嫣这边正等着他帮忙,瞧着他迟迟不动,便道:“你怎的了?”
她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董伯年这才回过神:“哎!”
原本岑嫣还想着自己和董伯年一人提一边甑子,两人合力就能将甑子提起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董伯年直接就伸出双手轻松的将甑子提到另一边灶上。
看着他胳膊上结实而粗壮的线条,岑嫣的心口猛地跳动,身子微微发热。
第117章 泡儿染色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将锅给洗干净,下入猪油,把刚才早就备好的菜放锅里炒,董伯年去后院洗过手也过来给她帮忙。
两人也没忙碌多久,中午的几道菜就已经做好。
等到吃午饭时,每人面前都摆上一大坨黑漆漆的乌米饭和一枚咸鸭蛋。
“呀,这糯米看着真黑哩。”
说着,许慧抓起温热的糯米就往嘴里放,品尝到清新香甜的滋味后,她又忍不住夸赞。
“别说,这糯米用南烛叶泡过之后,味道变得更香哩。”
岑嫣这时候也跟着接话:“娘,文兰说咱们这糯米饭要是吃不完就弄成小块留到太阳底下晒干,到时候把这晒干的糯米饭拿到油锅里去炸,立马就能变成泡茶了。”
“泡茶?那味道倒是不错,虽然没有肉,但也跟肉的滋味差不多了。”之前董家是在吴家吃过泡茶的,有时董仲清还会去寨子里吃些。
“那可不,泡茶可是用油炸出来的,沾了油水的东西,味道自然不一样。”许慧有些心疼家里的油,这泡茶好吃,但是耗费的油也太多了,他们家才到这里没多久,也没攒多少油。
“咱们每日去地里干体力活,吃些有油水的东西倒也可以。咱们家养的猪也多,如今都大了,你们每日养着也累,再拿一头去杀也不费什么事。”
董家如今有七头大猪,家里那七头猪每日吃食可不少,董伯年其实一直都想让家里少养些,母亲和妻子也不会那么劳累。
正好杀了猪就能有猪油,实在是一个一举两得的事。
可许慧辛苦养猪,哪里会同意这事。
“家里那些猪还能再养些日子,多养些日子也能长得大一些,如今我也忙得过来,再说了,咱们家里人多,干起活儿来也没啥。”
一般人家养猪也会养上一年以上,之前过年杀的那头猪也只是恰好要过年才杀的,要不然她可还想养着。
有些人在家里养的猪可是养了三年,等到杀猪的时候,那猪身上的油都榨出了不少,割下来的肉都是晶莹透亮的。
“行,娘,您要觉得忙得过来,那就养着攒肉。”
董伯年说完,就拿起桌上的咸鸭蛋开始剥,没多会儿,一颗白莹莹的鸭蛋白就露出来,董伯年将剥好的咸鸭蛋递给岑嫣。
随后他又试探性地抬眼询问许慧:“娘,我也给您剥一个吧?”
“不用,你自己剥就好。”许慧笑眯眯地,直接就撬开面前的咸鸭蛋。
“大哥,你帮我剥呗。”董仲清跟着询问。
“自己剥!”董伯年头也不抬。
桌子上立马就传来一阵笑声,董仲清似乎觉得有些尴尬,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自己剥起鸡蛋来。
此时的岑嫣已经笑眯眯地将面前的咸鸭蛋打开,露出里头红彤彤的咸蛋黄,隐约还能瞧见咸蛋黄里头透着光的黄油。
“呀,这鸭蛋还是个双黄蛋,还是流着油的,可见这鸭子养得好,吃的也好,要不然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的鸭蛋。”
董伯年侧目瞧了一眼:“还真是,看着味道不错。”
咸鸭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味道,从打开的那一刻就能瞧出味道的好坏,其中的油水更是一枚好咸鸭蛋的标准,能够为咸鸭蛋增添滋味。
岑嫣小心地把筷子放到咸鸭蛋里头夹了一块,随后放到口中品尝,吃过咸鸭蛋黄之后,她感觉口中都是一股粉粉的感觉,淡淡的淡黄油也在她口中慢慢化开。
这时其他人也吃过咸鸭蛋,纷纷夸赞着咸鸭蛋好吃。
“这东西的滋味真好,哪怕是跟肉比也不差什么。”说着,董繁枝扭头就对许慧道:“娘,要不咱们也做咸鸭蛋吧,这样咱们以后也能时常吃到咸鸭蛋了。”
岑嫣也跟着附和:“最近这段时间,咱们家的鸭子似乎也开始下蛋了,正好能攒着来做咸鸭蛋哩,到时候鸭蛋也能保存久一些。”
这时董承志已经用咸鸭蛋黄和糯米混合拌饭,听到这话也补了一句:“不错,咸鸭蛋就跟咸菜似的,能直接代替菜拌饭吃。”
说着,他直接就吃了一口,含含糊糊地道:“不错,真香。”
“行,只是咱们家现在攒的鸭蛋不多,过段时间再做吧。”
吃过午饭,许慧和董繁枝收拾桌子和碗,岑嫣去喂家里的牲口。
兔舍里的小兔子已经长大了不少,她往里头丢的草又多了些,兔舍里的草吧唧着三瓣嘴,时不时还将舌头伸出来舔嘴唇。
那边的董伯年就走过来道:“我忽然想起来,之前养的那些蚱蜢如何了。”
养蚱蜢其实也十分简单,只需要每日往笼子里头丢草,所以他们往里头瞧的机会少。
“哎呀,这几日我也没怎么看,都是枝娘往里头丢草的。”
说着,两人就去瞧蚱蜢,这不瞧不知道,一去瞧那蚱蜢,就发现里头的蚱蜢长大了,似乎还生出了一堆小蚱蜢。
岑嫣小心地掀开上头罩着的纱布,那些蚱蜢就想往外头蹦,还好董伯年眼疾手快,直接抓住那只想往外头飞的蚱蜢。
他对着那只蚱蜢道:“既然你这么想往外头飞那我就成全你,待会儿就给你送鸡圈去。”
此时的岑嫣十分乐呵,里头已经生出了许多只蚱蜢,说明这蚱蜢好养,若是能扩大些规模,她们也不必去外头的抓蚱蜢来当家里牲口的饲料。
她刚想说话,董伯年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似的,抢先道:“我回头就跟爹商量一下,直接做个专门养蚱蜢的小屋子,就在咱们家旁边收拾一块地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岑嫣心道这人怎么越来越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跟她肚子里头的蛔虫似的。
“咱们夫妻日夜相处那么久,我能不知道你?”
“不过,咱们家旁边似乎没什么地方,能收拾出来的地方都拿来种地,屋子前头也种上了一些葡萄枇杷之类的果树,根本就没什么地方。”
“不要紧,咱们后山的斜坡上再收拾收拾,咱们就能有地方来养这玩意儿了。”
如今空地肯定是没有,但是他们可以创造空地,毕竟这些山里的吊脚楼,之前也不是什么平地,这些地可是之前山里人硬生生将山挖平一部分才收拾出来的地。
他们如今人手也够,一家人齐心协力干一段时间的活儿,也能再收拾出一大块平地。
到时候那些挖出来的泥巴正好能拿到地里去撒,如今董家菜地里的泥巴不够多,能种地的泥土也只能算是薄薄的一层,董承志正说要是山上的林子里运些土回来。
“这倒是不错。”岑嫣点了点头。
这时董伯年又说起屋子后头的池塘,之前他们将那个小池塘收拾出来种岑嫣的荷花苗,如今那荷花苗发出了一小片绿叶,看着极喜人。
“我想从河里捞些鱼回来养着,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他从未拿河里的鱼回家养过,就怕到时候那些鱼会被养死。
“我最近洗东西都会往里头到些干净水,应该能养吧?要不你捞些鱼来试试,若是能养活,那固然好。”
反正荷花在小水塘里就长得极好,说不定她们家今年就能吃上莲子和莲藕。
她记得从前家里的荷花就长得极快,家里的下人除都除不掉,他们除荷花的速度都比不上莲藕生根发芽的速度。
“行,到时候多捞些,我再去河里溪里抓螃蟹,正好能给咱家加餐,我记得你极喜欢吃螃蟹。”
董伯年笑看她,眼神炽热,眸中似乎有万千星辰,盯着岑嫣瞧,根本就挪不开眼。
......
初夏的夜晚没那么热,也没那么冷,温度刚好,岑嫣盖着薄被正预备入睡,半梦半醒间,她忽然感觉十分地热。
她内心有些疑惑,虽说是刚入夏,但也不至于如此热才对啊,她抬起手就想将被子掀开一部分,哪知却触碰到一个坚硬而火热的躯体,她猛地睁开眼往旁边瞧,立马就感觉到一道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脸上。
而被子之下似乎有一双火热的手在透过被子靠近她,那双手缓慢地挪动,一点一点,轻轻地将她搂住,随后一条腿也缓慢地凑近。
“娘子?”
董伯年的手有些不老实,小心地将她的衣裳掀开一部分,随后缓慢地覆上......
岑嫣身子有些火热,不知为何,她想起白日时董伯年瞧她的眼神。
黑暗中,董伯年的动作愈发不老实,动作也变得愈发大了起来,他可没忘,白日他瞧见的那些风光......
似乎是他手上的动作有些大。
“嘶~”
一道呻吟声响起,这声音虽轻,但在这孤寂的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
“娘子,你没睡?”
岑嫣的脸和耳根猛地发热,她这时候也不好再装睡,轻巧地挪了挪,避开对方不老实的手和腿。
“夫君,你怎么还没睡觉,快睡了。”
说完话,她直接蜷缩成一团,房间又安静了一瞬。
可不老实的董伯年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白日里烧在心头的火还没灭呢,罪魁祸首竟然想装傻躲过去?
“娘子,还早呢,咱们办点正事。”
话音落下,岑嫣还未来得及同他说什么,就感觉被子扑面而来。
“唔......”
窗外的繁星闪烁,似乎在昭示着今夜的不寻常。
一夜好梦,等到次日清晨,外头的白雾还未消散,董伯年便格外清爽地起床抱着衣裳和被子去河边洗,他今日的精神似乎格外不错。
可岑嫣此时却感觉被车轮碾压过一般,嘴唇似乎也格外地火辣。
等到早上起床之后,董繁枝还好奇地盯着她瞧。
终于,她忍不住询问:“枝娘,你今日怎么老是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说着,她用手摸了摸脸。
董繁枝睁着亮晶晶的双眸:“嫂嫂,你今日是抹了胭脂和口脂吗?感觉你今日格外好看些?”
岑嫣的脸色爆红。
“哪里有什么胭脂和口脂,许是早上吃的泡儿染的吧......”岑嫣敷衍搪塞了过去,只留下疑惑的董繁枝。
她小声嘀咕:“泡儿还会染色?我记得不会啊。”
懵懂的枝娘决定待会儿去摘些泡儿来试试到底会不会染色。
可等到她中午出门摘泡儿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泡儿是入口的东西,让嘴唇染色能解,可脸怎么染啊?
第118章 涨水
许是因着进入初夏,山里的雨水似乎格外多些,雨滴一阵一阵的,就跟瓢浇水似的,下得格外地大。
望着屋檐旁挂着的雨链,董伯年忍不住回头对着岑嫣道:“还是你的主意不错,咱家屋檐上弄了雨链导雨水,这雨水也不四处滴水,倒是让人觉得省心许多。”
屋内正摆着一个大木盆,木盆内放着一大堆山蕨菜,旁边放着一个大木桶。
岑嫣正在帮忙用泛黄的干稻草将处好的系成一把把的,听他说话,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随后蹙眉。
“你还有闲心看雨水呢,快过来帮忙系蕨菜,咱们赶紧弄完,也能早些歇着。”
“哎,我这就来。”
董伯年到旁边搬了一个凳子坐到岑嫣旁边,随手抓起一根齐整的稻草就麻利地开始绑蕨菜。
盆里的山蕨菜都是前两日董家人一起到山上采的,这段日子他们家已经吃过不少山蕨菜,因着许慧去别家吃席时瞧见过别人家专门用一个大木桶腌制蕨菜,她便起了腌制蕨菜的心思。
腌制蕨菜的法子也简单,只需要把蕨菜拿去清洗干净之后,再放到煮有热水的锅里烫过一遍,等到放凉了之后就能拿到木桶里腌制。
山蕨菜清苦,腌制过的山蕨菜的苦味也会消失,以后他们也能时常将酸了的山蕨菜拿出来吃,酸溜溜的,极好下饭,山里人极爱吃这类酸的东西。
特别是去山里干活,有些人家就会特地带上腌制过是酸辣椒、酸笋、酸蕨菜、酸辣鱼(腌鱼)、酸辣肉(腌肉)、酸萝卜、酸藠头......
总之,因着地气候的原因,酸的东西极容易腌制出来,山里人也极爱吃酸,万物皆可腌酸。
从前就有人说过:“三天不吃酸,走路打捞窜。”
两人忙乎了一会儿,很快就将山蕨菜给绑成很多小捆。
刚把活儿弄完,董承志和许慧就从楼上下来,今儿早上漏雨,刚才他们去楼上修整屋顶的瓦片。
“呀,你们俩干活儿倒是快,我才上楼去一会儿,你们俩就把这些蕨菜给弄好了。也好,咱们现在就能直接生火烧热水,待会儿直接把这些捆好的蕨菜放到锅里去烫一遍。”
说罢,许慧直接去灶间生火。
经过一日的忙碌,蕨菜也全部烫好放到木桶里压实。
因着今日的雨一直下个不停,也干不了什么活计,董家人早早就吃过饭回屋躺着。
外头暮霭沉沉,滴答滴答,屋内的董伯年用被子搂紧岑嫣,两人听着外头规律的雨声。
“入了夏,这雨似乎下个没完,也不知道这次要下多久?”这场大雨从昨日就开始下,如今下头河里的水位似乎都涨了些。
前些时候她还听吴文兰聊过,她说山里的这条河似乎每年都要涨一次水,但涨水的时间不固定。
“正好这段时间下雨,地里的庄稼也能长得好些,你可不知道,前些时候每下一场雨,那地里的庄稼都要往上长一大截哩。”
岑嫣望着雕花木窗,笑着道:“倒也是,你们也能趁着下雨的时间好好在家休息。只是这雨水若是太大,涨水倒还好,就怕......”
夫妻之间的默契已经让董伯年猜到她下头的话,察觉到身侧之人似乎瑟缩了一下,他双臂微动,一只手抚到岑嫣的发梢。
“没事,山里的山民既然能在这里建房子住上许多代人,这处地方必定安全。”
“也是。”
倏忽,外头闪过一道白光,接下来就传来一阵巨大的雷声。
“轰隆!轰隆!噼啪!”
雷声响彻整片山林,似乎连两人睡着的床都被震了一下。
岑嫣被吓了一跳,整个身子直接就贴到董伯年的身上,她的身子香香软软,刚贴到上去,董伯年就感觉到一阵火焰在下方燃烧。
“没事,我在呢。”他紧紧地贴着她,尽情地颉取鼻尖的馨香,双手轻轻地拍打在她身上。
雷声响了许久,岑嫣也许久都不能入睡,两人紧贴着,如同夏日里的柴遇上火,火焰越燃越旺。
终于到了半夜雷声停止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唇儿直接就覆了上去。
“嗯,嗯~你干什么?”
外头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
“娘子,长夜漫漫,我想你。”
“不,不行,前几日咱们......我身上还有些不舒服呢,你别......”
她发出的尾音被一张大口给吞噬掉,只发出一道淡淡的呜咽声,好在外头的雨水很大,根本就听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早的缘故,岑嫣总觉得这一夜过得格外漫长。
董家屋后的池塘似乎因着这夜雨水的洗涤而变得格外清澈,池子里头的鱼儿欢快地在莲叶间互相嬉戏,你追我赶。有些鱼儿似乎有些跳脱,不断往上头甩出粗壮的尾巴,溅起一阵阵的水花。
“哗啦,哗啦,哗啦。”
不知道是不是岑嫣的嘴开过光,接下来的一日还是下着大雨,董家人除了白日里坐着在屋子里头看雨,也不能出门。
下头河里的水位越涨越高,河水似乎也由清澈变得有些浑浊。
从前花溪村野涨过水,一般村民都会在那段时日早早地提水回家存着,避免用上涨水之后的污水。
若是涨水的时间长些,大家就会去附近的水井里头打水,不再用河里的水。
瞧着如今的境况,董承志便带着董伯年去下头的河里挑了几桶水回家准备着。而许慧和岑嫣用水时也会刻意省着,就怕下头真的涨大水。
除去挑水,家里只要忙活完家务就无事可干,既然没事可干,董伯年总是暗示岑嫣回屋休息,可被折腾过一夜的岑嫣哪里敢回屋,她只要见着董伯年就想躲着。
可她夜晚总是躲不过,昨夜被折腾许久,她今日白日里头时常犯困。
约莫是察觉到岑嫣的精神头有些差,董伯年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孟浪,夜里睡觉只捏着岑嫣的手睡。
起初岑嫣心里还有些担忧,她再三叮嘱:“夫君,咱们今日早些睡,你可别......”
“嗯,我晓得。”说完,他轻轻捏了捏手中的柔胰。
房间静默了好一会儿,察觉到身侧之人似乎真的没有其他动作,岑嫣才安然地睡下。
许是因为睡眠足了,第二日起床,岑嫣的精神头也十分足。
她下楼时就察觉到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她心里也有些高兴。
这时,她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呀,今日咱们钓的这些鱼可够咱们吃的饱饱的。”
走出屋门,她就瞧见董伯年提着一个大木桶,桶里涤荡着略微有些泛黄的污水,董仲清紧紧跟着董伯年身后,不断地夸着桶里的鱼。
下头的水位涨的极高,从董家门前往下看,她瞧见下头就是一大片泛着黄的水,一部分水已经涨到她家楼下的坎子上。
“涨水了?”
她心口突突突地跳,昨日她瞧着下头的河水似乎只涨了一些,没想到今日河水竟然没过了河岸。
瞧着眼前的汪洋,她心中有些惊恐。
“下头的水不会涨到这上头来吧?”
“嫂嫂,还早着呢,咱们家也算高,哪怕再下几日雨,也只会先冲进山谷里头的田地,这水离咱们家还有些远哩。”
看着下头不断翻滚的洪水,岑嫣感觉有些眼晕,她扭头就往屋里头走。
许慧瞧着她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嫣娘,你咋了,是不是害怕下头的水?”
“娘,那下头的水看着可吓人了,简直快要把人给卷进去似的。”
“那水确实有些吓人,我也不敢看,瞧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董仲清这时候也走进屋来,听到这话,他道:“涨水好玩着哩,有鱼捞,你们快过来看,我和大哥钓的鱼!爹还在下头钓鱼哩,待会儿咱们还能多添几条鱼。”
“鱼!鱼!鱼!这水太大了,哪怕是有鱼,你们也得小心些才好,尽量离下头的洪水远些。”
“知道了娘,咱们会小心的!”董仲清的态度十分诚恳。
“鱼!”董繁枝从里头的屋子跑出来,瞧见董伯年身旁放着的木桶,她直接就跑过去瞧,果然就瞧见桶里的大肥鱼。
岑嫣这时已经站在木桶旁边,她瞧见桶里头的鱼,笑着夸道:“呀,这鱼可真肥哩!待会儿咱们拿来煎着吃肯定好吃,这鱼里头的油水肯定足。”
“还真是,这鱼真大。”说着,董繁枝用手到桶里比划了一会儿将鱼捞起,那鱼儿极有活力,尾巴直接甩了一下,倒是弄了董繁枝一脸的水。
她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而此时屋内的人早就放生大笑起来,她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用手抹了一把,许是因为桶里的水并不干净,她的脸上变得更花了。
岑嫣瞧着她脸上占着浮萍和水渍,掩嘴笑着去找了一条毛巾给她擦。
递毛巾时,岑嫣还不忘嘱咐道:“小心些,这鱼瞧着可有劲。”
“可不是有劲么,这些可是别人田里养着的稻花鱼,吃着也格外香甜。”董伯年用手捞了一下里头的水,那鱼儿十分警惕,身子一颤,又溅起一阵水花。
约莫是刚才被桶里的鱼给下了面子,董繁枝现在觉得有些恼。
她忍不住道:“咱们快些生活做饭,把这些鱼下锅煎了!”
原本屋内的众人还没觉得有什么,听到董繁枝这话,更觉得有些乐,俱笑得前仰后合。
可她却不管众人如何想,她直接就去把灶火生了起来,拦都拦不住。
岑嫣瞧着她的这股子劲头,也跟着跑过去帮忙做饭,也因着这缘故,今日她们家的饭也吃的格外早些。
当家里人去坎子旁叫正在钓鱼的董承志吃饭时,他还觉得有些诧异,今日的早饭怎么吃得格外早些。
第119章 蚊虫叮咬——薄荷膏……
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河里的水也涨得老高,就连出门去地里都十分困难。
董家还好些,开的田地都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倒是没受多少影响,倒是沿着河岸种田的人家遭了殃,田里的许多鱼苗和秧苗都被冲散。
直到月中旬,再也不下雨,天气也转晴,渐渐地热起来,人们才陆续走出门。
“往些年哪怕涨水也不会涨这么久,今年的雨水怎的这般多?”
“可不是么,都冲坏我多少的秧苗,如今我去哪里找秧苗来种?今年我家怕是要减产喽。”
山民站在自家的田里叹息,收拾着田里流入的杂物。
一般而言,地势低些的田好引水,离寨子里的路程也不算太远,照管田里的庄稼也十分方便,哪晓得今年的雨水这般大。
岑嫣走在田野上,地势稍低些的秧苗因为被洪水冲刷过,所以叶片上头泛着黄,整棵秧苗都往一个方向偏,看着就是一片狼藉。
哪怕是田埂上头都多多少少攒了些黄泥,河边的部分堤岸也因为汹涌的洪水而被冲垮了很大一部分。
走到垮掉的堤岸旁,董家人小心地踩在狼藉的黄泥上,直接就踏出了一条路。
许是怕后头的岑嫣和董繁枝走不稳,董伯年停住脚步,站在已经堤岸的另一头伸手拉两人过堤岸。
瞧着河里翻滚的河水,岑嫣心里有些害怕,直接将手伸过去让董伯年握住。
对方的手格外温暖而宽阔,她心里莫名觉得格外踏实些,步子也踏的格外稳,轻巧地就走过那段坏掉的堤岸。
岑嫣站稳之后便道:“这次的洪水可真大,这河堤也不算太窄,没想到竟然就被冲垮了。”
“是啊,那些没被冲垮的田还好些,等洪水退了之后还能留住一部分鱼,这冲垮的田埂可留不住这田里的鱼,唉。”许慧望着旁边的田,忍不住叹息,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可是要命的大事。
瞧着这家田里的秧苗似乎也被冲走了不少,等到秋日里收粮时,能收的粮食恐怕不算多。
董仲清提着一把镰刀在前头砍野草,听闻这话,便道:“若不是这次的洪水,咱们家后头的荷花塘里也不会攒下那么多的大肥鱼哩。”
下雨涨大水的这段时间,他们家可是吃了不少的稻花鱼,油炸、炒干鱼、熬汤......
若是因涨水而将鱼冲出来,那么每家每户都可以去河边捞鱼,哪怕村里没人捞鱼,最后那些鱼也会被冲到河里回不来。
父子几人每日都去钓鱼,董家攒了不少鱼,屋后的池塘里放了不少鱼,后来池塘里的鱼放的太多,他们家后来钓到的鱼直接就放到鱼笼里,用绳子捆在河岸边,今日他们上山也是为了将鱼腾挪到自家种的田里。
一行人从山下走到了山上,路旁的秧苗和野草也由矮小枯黄变成茁壮的青色秧苗。
待走到自家的地头时,董伯年望着自家长势极好的秧田道:“之前我还觉得咱们家田地的位置太远太高,如今咱们家的秧苗长得格外高壮,而山下的那些秧苗因着被洪水泡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咋长个。”
“可不么,我当初还觉得咱家的地不好哩,如今看来,也还算不错,除了远了些。”许慧脸上挂着笑,一脸得意地看向董承志,心道:还是孩儿他爹有远见。
她见董承志刚将肩膀上的担子放下,直接跑过去帮忙解开鱼笼,里头装着她们家这段时间从洪水里捞的鱼。
如今他们将鱼放到稻田里养着,等到秋日放田,长了夏秋两季的鱼儿捞出来必定格外肥些。
几人说着话,将鱼倒入田里,董伯年和董仲清直接进田除草,这些日子没来田里照管,整齐的秧苗间长出了一些东倒西歪的秧苗。
而上面斜坡上几块种着棉花瓜果的菜地更是布满了许多绿油油的杂草,每人都不闲着,直接上地里扯野草、翻地松土。
“这些野草长得真快,竟比咱们家种的棉花苗还高一些。”岑嫣轻巧地扯了面前的杂草,随后在地上抖了抖。
“不过这地里的草倒是长得不错,看着油绿脆嫩,咱们正好可以扯着回去给家里的兔子和牛驴吃。前些日子下雨,咱们家的兔子吃的草都是晾过的,蔫了吧唧的,一点儿也不新鲜。”
这段日子,兔舍里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小兔子,家里的兔子生的多,长得也快。
兔子杀了能吃肉,而那兔子皮就能攒下来做冬日的衣裳或是被子之类的东西。
去年岑嫣拿来做的几件小袄子极暖,许慧和董繁枝也极喜欢家里的兔子,想要今年冬日能做出厚实的兔毛垫子和被子,所以对家里的兔子也格外上心。
没多会儿,几人就扯完了一大块地的杂草,地旁都堆了一个小山的青草。
见一小块地已经收拾出来了,许慧提起锄头就开始薅地,给种的庄稼松土,堆成小土堆将庄稼包住。
岑嫣继续在地里扯草,忽然,她觉得脖子上有一阵刺痒的感觉,伸出手就开始拍脖子,抬手一看,果然就是蚊子。
此时她脖子上已经生出了一个大包,脖子又痒又疼。
那边的董繁枝正好瞧过来,她偏头盯了一会儿,便开口询问:“嫂嫂,你是被蚊子叮了么?”
说话的声音才落下,董繁枝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处似乎也有些刺痒,抬手一看,果然有一只蚊子在她手上吸血呢。
“是啊,入了夏,这些蚊子也开始变得多了起来。山林里的蚊子似乎格外不一样,身上黑白相间,带着花纹,叮人也格外疼些,真是让人难受。”
说话间,岑嫣身上又生出了几个包,身上难受得不行,她只好停下手中的活计,将扯好的草丢到地旁,将身边飞着的蚊子拍了一个遍。
许是这里的蚊子确实有些多,董繁枝也跟着拍起蚊子来,就连许慧也抱着锄头开始拍蚊子。
“今年的蚊子怎么这么多,干活儿都不踏实。”许慧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手上干活儿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岑嫣不经然想起去年用薄荷做的驱蚊水,若是带着在干活儿的时候用,或许能驱散不少蚊子。
心道:“也不知道河岸边的薄荷怎么样,有没有被洪水冲走,我回头得去看看,把薄荷水做出来才行。”
忙碌了一日,董家的地直接收拾出一半,收拾过的地露出原本的黄色,看着齐整多了。
但许慧和董承志却说地的颜色不对,他们明日得多弄些粪肥来地里才行,要不然他们家今年种的庄稼可长不好。
傍晚时分,岑嫣才算有了空闲去瞧河边的薄荷,她过去瞧时,发现河边的薄荷似乎被冲走了一大块,只剩下一小片薄荷还长在原处。
眼前的薄荷似乎长得也格外小些,格外矮小,没有去年那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模样。
若是直接拿着这些薄荷去做薄荷水,恐怕是不大可行的,这里的薄荷只够她拿去用几次就没了。
她心里有些愁,直接把眼前这些薄荷给采光了,等到下一茬薄荷长出来也不知道要多久,若是能够做出节省薄荷的薄荷水就好了。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就听到后头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嫣娘,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去哪了呢。”刚才董伯年在家里没瞧见岑嫣,心里空落落的,就在家里家外到处找。
他又继续道:“你在这干嘛呢,薄荷?”
眼前这片薄荷他还是知道的,去年刚来这山里时,家里就是用眼前的这片薄荷来做的驱蚊水。
只是......董伯年微眯着眼,眼前的薄荷似乎也太小了吧,他记得去年这里可是长着一大片的。
“哎,最近也开始有了许多蚊子,我想着过来摘些薄荷做驱蚊水,许是前些日子的洪水太大,这里的薄荷竟然只剩下这么一点,恐怕不够用哩。”
“我回头在山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薄荷。不过,这薄荷就不能做成像去年的那种香膏或是融入油中做成薄荷油?”他记得去年岑嫣做的香膏不仅可以防止皮肤龟裂,还耐用,现在房间里的那罐香膏都还没用完。
被董伯年点了一下,岑嫣立马就开始联想去年用猪油做的香膏,她想了想,或许还真可以做成薄荷香膏,到时候或许还能驱蚊。
......
转眼就到了端午,许是前些日子下的雨太多,今年的端午竟然只是在清晨天还没亮时下过一场雨,等到天光大亮时直接升起了太阳。
阳光普照大地时,整个山寨变得明媚耀眼。
寨子里的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鼓楼里头聊着天儿,有些人直接用筷子插着一坨菱形的粽子站在旁边瞧热闹。
鼓楼中央处,似乎有几个妇人和男子在聊着什么,手里隐约拿着什么东西。
“这香膏真的能驱蚊?”
“可不是,前些天儿我从董家那里换了这小罐薄荷膏,真的有用,我涂过之后叮我的蚊子也少了。哪怕是我哪一处被蚊子咬了一个大包,这药膏也能让包快速地消散下来,也没有那般瘙痒,确实是一个好东西。”
“真有那么神?拿来给我试试,我才被一个蚊子咬过,真是难受。”
说着,那人挤到中间来,他直接将刚才被蚊子咬过的手臂递过去。
拿着罐子的人有些在鼓楼里露出这个罐子,似乎也是为了炫耀,她似乎也很大方,真的把一小块清凉的薄荷糕涂抹在那人手臂上。
感受到手臂瘙痒处的冰凉,那人感觉十分舒爽,他从前可从未用过这般的东西,突然体验过这薄荷的清凉,瞳孔也睁大了几分。
“这膏真不错~”
因着鼓楼里的这一出,寨子里的许多人都知道董家这里有驱蚊药膏。
山里人时常去山里干活,难免会被山里的虫蚊叮咬,这东西对于山里人来说倒是个稀罕物。
第120章 百草浴
听说董家有驱蚊止痒的药膏,许多山民都坐不住,纷纷跑到董家来询问,有些人直接就带上家里的东西上门,就是想要同董家换驱蚊药膏。
岑嫣正在屋内将新出锅的薄荷油倒入模具内,整个厨房都泛着一股子薄荷和艾草的香。
那边门口的吴文兰正倚靠在门边,瞧见有人上门,立马就跑过来轻扯岑嫣的袖子。
“家里来人了,董叔和婶子还有董大哥正招呼寨子里的人呢,我瞧有些人手上似乎揣着东西,应当是来瞧你的薄荷膏的。”
“真的?”
其实原先岑嫣也只是想做出驱蚊水,没想到最后参照之前那本书误打误撞做出了能够驱蚊止痒的薄荷膏。
她当时就给吴家送了一小罐,吴文兰收到她送的薄荷膏,立马就跑过来找她,说山里人可是极需要这种膏的。平时他们走在山里干活儿,遇上的蚊子最多,若是能有这膏,也算得上是造福山寨。
她能上门,也是吴世忠的意思。
一听说这薄荷膏的用处,董承志和董伯年当场就表态支持岑嫣多做些薄荷膏给山里人,父子几人在山里的其他地方找到了一大片薄荷。
只是,做薄荷膏可以,自然是要山里人拿些日用品来换才成,这几日在聂红英和吴文兰的帮助下,一部分山里人已经来董家换了些薄荷膏。
岑嫣把面前的模具安置好,跟着吴文兰走到门口,果然就听到堂屋那头的喧闹声,堂屋内的人声很大,她隐约能听到‘薄荷膏’之类的字眼,心中便有了几分肯定。
那头热闹,吴文兰想过去听听,正想扯着岑嫣一块儿去呢,却发现手已经落了空。
“走啊!咱们也去瞧瞧去。”吴文兰扭头瞧她。
“文兰,你看那门上的艾草!”岑嫣有些惊喜,手直接往门框那头指了指。
“艾草?嗯,今日是端午,要挂艾草和菖蒲,那咋了?”这艾草还是她今儿一早拿来董家的,她有些疑惑,不知道岑嫣想说什么。
“我忽然想起来,艾草可以驱蚊,味道也不错,若是拿来做艾草膏,想必也能驱蚊,味道还不错哩。”
“你说这个,我倒是想起来,咱们山里人养猪,那猪圈里头经常有一大堆蚊子,有些人就会在傍晚的时候烧一点艾草驱蚊,被艾草熏过的猪也不容易生病,这倒是个好东西。”
“那我晚些时候拿些艾草来做。”岑嫣的眼眸闪闪发亮,一直盯着门框上挂着的艾草。
就在这时,吴文兰轻拍她的肩膀道:“你要摘艾草只管跟我去我家园子里摘,今日这挂门框上的你可别动。”
“行,等回头我做出艾草膏就给你送去。”
两人笑呵呵地走进堂屋,屋内聊天的人恰在此时回头瞧见两人,他们知道是岑嫣琢磨的薄荷膏,赶忙围上来。
“董家媳妇,你们家薄荷膏真是不错哩,我们都是来找你们家换薄荷膏的,你可得多做些才好,你们家的薄荷膏都不够咱们用。”
“哎!”岑嫣笑呵呵地答应。
董家堂屋内的桌子上摆着的桌子上头全都是山民拿来换薄荷膏的东西,因着岑嫣现下做的薄荷膏并不多,有些人就提前跟董家预定。
堂屋内的人有些多,屋内的人都聊着天,热闹非凡,岑嫣和吴文兰在里头聊了一会儿天,后头董繁枝叫她一起去河边割草,她才从堂屋退到门口。
“现在外头的露水估计被太阳晒干了,娘说让咱们去割草药回来煮着洗草药浴。”
端午的习俗就是要采集百草来煮上一大锅水来洗百草浴,这一日的人们会去山上割各种各样的草药,例如杠板归、海金沙、花椒、车前草、鱼腥草、金银花藤、柚子叶、益母草、艾草、菖蒲......
总之,能看到的各种草都可以割了带回家洗干净放锅里煮水。
在这一日洗过百草浴可以祛除百病、除寒祛湿、驱虫止痒、去除一切灾病。
与其说是让几人出门去采药草,不如说是让几人一起去玩,正值五月初,河岸边的各种野花都已经绽放,走过都会闻到一股子清香。
这个季节的金银花也开始绽放,割了一些结果的紫色蓝色绿色的杠板归之后,几人边在河边遇上了一大株金银花藤蔓。
那株金银花开的极好,藤蔓跟毯子似的铺了一小片,上头挂满了绿色、黄色的花骨朵,零星的几串金银花开的正好,暖风一吹,一股子清香就钻入几人的鼻腔。
“这花可真香!”岑嫣一脸陶醉地闭上眼。
“咱们快来多摘些,到时候拿去家里放着,估计都能让整个屋子变香。”
说着,董繁枝伸手就折了正在开放的金银花,那枝条上的花朵黄白相间,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细小容貌,看着就跟布料似的。
“这时候真好啊,金银花也开,风景也好,今日天气配着眼前的景色,倒是跟画儿似的。”
阳光下苍翠的青山大地连绵不绝,几人站在这片绿色之间,旁边还点缀着花儿。
“汪!”
听到叫声,岑嫣回头,立马就瞧见小黄和一条白色的狗正站在不远处。
最近小黄时常出门,家里人都不知道小黄去干啥,起初以为他是去打猎了,因为小黄以前都不会空着嘴回家,可最近小黄回家却没怎么带东西回来。
如今瞧见这景象,岑嫣心中就有了几分猜测,这小黄是一条小公狗,莫不是最近他跟山里的狗有了什么?
她微眯着眼瞧着不远处的两条狗,那头的小黄正踢踏着脚走在田埂上,隐隐约约还往三人的这边瞧了几眼。
不同于以往见到她或是董家人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如今的小黄似乎不认识几人一般,跟着那条小白狗往别处走,身影也很快就消失不见。
“这小黄。”吴文兰失笑,她忍不住继续道,“我前些日子就瞧见他跟咱们寨子里的大白在一起,看样子应当是想要大白做媳妇呢。”
大白是山里吴铁匠家养的狗,是吴铁匠媳妇专门从山下带来的狗,约莫是山里能说汉话的妇人并不算多,所以吴铁匠便给妻子从山下带回来一条小白狗,给她取名叫大白。
听了吴文兰的话,岑嫣觉得有些好笑。
“哼!怪不得小黄不过来,原来是在追媳妇呢。”
“最近我都没怎么看到小黄的影子,二哥还跟我说这事儿哩,等会儿我回家去就要告诉二哥这事。”
几人又摘了许多金银花,才挎着一大箩筐的草药回家。
吴文兰这边也摘了一大把,见董家这边没什么事,便告辞回家。
临走时,她还对着两人道:“下午你们可要过来找我玩儿,记得穿上新衣裳,咱们一起去鼓楼里跳舞去,听说寨子里的人还要唱洞戏。”
自去年三十开始,寨子里头开始唱洞戏,又有岑嫣和吴文兰的准许和授意,寨子里的人便开始在节日唱洞戏,许多人也对洞戏熟能生巧,几乎每人都能来上几句。
听说有热闹瞧,董繁枝抚掌叫好:“行,到时候我叫上爹娘和大哥他们,咱们一块儿去听戏跳舞,热闹热闹。”
岑嫣也点头道:“行,到时候我一定去,咱们一块热闹。”
“嗯,你记得穿上洞衣,还有我送你们的印花袋子,到时候你们直接把布包着系在腿上,还能防止蚊虫叮咬。我娘说今年夏季的蚊子似乎格外多些,拿布包着小腿倒是能避免许多蚊子叮咬。”
告别之后,岑嫣和董繁枝回到家时,董家已经由早些时候的热闹变得安静许多。
看到二人回家,董伯年笑着迎上前来帮忙接住箩筐。
看着箩筐内的药草,他忍不住夸道:“你们姑嫂俩今日带回来的药草可真多,都够咱们家煮上两大锅沐浴的药汤了。”
“哪里的话?我还觉得我今儿带回来的药草刚刚好哩,咱们家那么多人,你们几个大男人,自然得多用些才是。若是你觉得我今日割的多,那下次你自己割吧。”
“说的倒是。”董伯年点点头。
药草上头还沾着一些水渍,这是岑嫣和董繁枝刚才在下头的河里洗过的,他如今倒是可以直接将眼前的这些药草下锅去煮。
岑嫣手上轻松,脑中又想起前些日家里养的蚱蜢,她便直接去专门养蚱蜢的小棚瞧。
前些日子董承志和董伯年在吊脚楼后的斜坡收拾出了一块地方,便将养蚱蜢的小棚给建起来了。
约莫是之前就养过一段时间,所以在小棚建立好之后,蚱蜢一放到棚内养着,数量便开始飞速增长。
养到如今,小棚内的蚱蜢已经有很多了,每次进去丢草和菜叶子,那些蚱蜢都能飞速地吃光,看着也乌漆嘛黑的。
岑嫣也开始将一部分蚱蜢拿出来喂家里的鸡鸭,约莫是因为蚱蜢给的营养太足,家里的鸡鸭下的蛋也多了起来,连着许多日都能收许多的鸡蛋和鸭蛋。
还有一只母鸡已经开始抱窝,许慧和岑嫣索性也不去管,让母鸡好好地抱小鸡崽。
等到家里的家禽数量再增长些,家里的蚱蜢也能更多,家里的鸡崽吃了蚱蜢能长得更快,下蛋的母鸡也能更多,到时候董家也能养上一大群鸡。
瞧着眼前的蚱蜢,岑嫣忍不住在心中暗喜,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除去每日干些活儿稍稍累些,倒是也还不错。
这样算下来,她家的日子也不比山下的日子差,隐隐还比山下的日子好了不少。
如今的世道乱,恐怕平民百姓的日子也好不了多少,能安稳度日不被抢掠已然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在蚱蜢棚内待了一会儿,外头的董伯年来叫,说是要吃早饭,她才起身回家。
第121章 榆树皮洗头
回到家,桌子上早就摆了一大桌的菜,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摆在桌上的一大碗粽子、红酸汤炖春笋、清炒红苋菜、清蒸咸鸭蛋、清汤炖鸡。
董繁枝给她递了碗,董仲清给她一双筷子,她接过碗筷立马就坐下。
刚坐上桌,许慧就先给没人分了鸡肉,岑嫣得了一个大鸡腿,鸡腿上头泛着黄色的鸡油,看得出是家里精心养的鸡,闻起来也格外地香。
鸡腿一放到岑嫣碗里,她就有些坐不住,今日才杀了一只鸡,一只鸡身上只有两条腿,按规矩应该给家里的两个长辈才是。
她当即就想将鸡腿夹到许慧碗里,可却被许慧给拒绝了
“嫣娘,这鸡腿合该你吃,若不是你说要用蚱蜢来喂鸡,咱们家的鸡也不能这么肥。”
“娘,还有肉呢,这鸡腿......”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董承志给打断:“嫣娘,好好吃,鸡腿就是给你的,你也别跟你娘推来推去的,赶紧吃了。”
对于家里的小事,董承志一般是不怎么说话的,如今这么说,岑嫣也知道这鸡腿推不了,心中也有几分感动。
董伯年也跟着劝了她一句:“快些吃,爹都发话了。若不是你,家里的鸡鸭也不能长得像如今这么肥,刚才煮鸡的时候,那锅里飘着的黄色油星子可是一层层的,往年咱家的鸡可从没长这么肥过。”
“哎。”
众人陆续动筷子吃饭,啃着碗里带着厚实黄油的鸡肉,有时碰到鸡肉上的骨头,还会上手去撕扯,弄得整个手都是油,看着油亮亮的。
约莫是饭桌上沾的油太多,都争着去炉灶里掏灰去洗手洗婉,今日洗婉收拾桌面也格外地快。
许是因为饭桌上的粽子吃的太多,岑嫣觉得肚子也格外地撑,忍不住到处走动,让腹部变得舒服许多。
她在吊脚楼周围逛了一圈,瞧着门前种着的野花椒苗还小,直接去猪圈后头的粪坑里舀了一大桶混杂的猪尿,准备来浇花椒苗。
门前的这株花椒苗是去年在那棵花椒树附近发现的,刚开春,董承志和董伯年就去当初发现野花椒树的地方把这棵花椒树腾挪到家门口。
等到三五年之后,家里就能在家门口摘新鲜的花椒做菜吃。
听说寨子里好几户人家都会在家门口栽种花椒树,花椒本就带着一股香味,再加上多子的寓意,持续结果的时间也长,能够从夏季持续挂果到秋季,平时若是做菜,直接就能摘到最新鲜最麻香的花椒。
木桶本就带着几分重量,再加上猪粪,岑嫣提着就有几分吃力,那头的董伯年拿着削好的树皮走过来。
“嫣娘,你这是要干嘛?”
也不等岑嫣回答,他流畅地接过岑嫣手中的木桶,顺手将手中的树皮递给岑嫣。
“我准备提粪去浇那边的那棵花椒树,那花椒树看着有些小,咱们多浇些肥料,到时候这花椒树也能长得快些。”
“行,我来浇,你去洗头吧。这榆树皮是我刚剥下来的,娘说用榆树皮洗头会让头发更加顺滑油亮,听说极能养发,你待会儿洗百草浴的时候试试用这个洗头。”
这榆树是他昨日去山上打柴的时候碰到的,当时他就想到许慧从前说过的话,将榆树给砍了扛下山。
刚才吃过早饭他才想起这会事儿,立马就跑过来剥皮。
刚剥下来的榆树皮翠绿新鲜,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木质香,闻着十分清爽。
“哎,那行。”岑嫣点头。
进了五,她瞧见厨房内的还在烧热水,问了看着火的董仲清,才知道许慧已经去澡房洗澡,她直接带着榆树皮走到澡房门口询问,得知许慧还没开始洗头,她才笑着说起榆树皮的事。
收到岑嫣送过来的榆树皮,许慧欣喜道:“正好我预备洗头哩,你把这榆树皮送过来刚刚好,从前村里的老人就常常去找榆树皮洗头,说是能把头发养的乌黑透亮,哪怕是六七十岁,那头发都还是乌黑的哩。”
“那正好,娘洗头用上,我还怕赶不及让您用这个哩。”
许慧就笑:“没事,这东西是好东西,哪怕是我洗过头了,大不了我再洗一遍就好。”
之后每人都轮着洗了澡,都用榆树皮洗了头,头发果然十分滑溜,梳起头来也没有往日那般。
今日太阳十分温暖和熙,众人摆着板凳在吊脚楼门前的坪子上晒太阳,头发披散,微风不断地吹拂,头发很快就干了。
头发最先干的董承志和许慧等人许是被温暖的太阳晒的太过舒服,竟然挑起了几许困意,立马就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
人都陆陆续续回屋,最后只剩下岑嫣和董伯年在太阳底下晒着。
“咱们家门口的这些树还要长些年头才能长大,等到这些树长大了,咱们以后就在树底下摆着椅子晒太阳。哪怕是到了毒辣的六七月也不怕,咱们就晒着太阳睡午觉,你说好不好?”董伯年扭头瞧岑嫣。
“嗯,家门口的树长大了,咱们也能吃上些果子。”
岑嫣轻轻用手拢起发丝,发现她头上的黑发比之前滑溜不少,拢了好几次都没有完全拢住,总是有几缕碎发滑落。
从前她就不怎么会梳头,遇上这情况也有些恼了,脸上也染了些许粉色,一直偷偷瞧她的董伯年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抓住她不断往头顶作弄的手。
轻声附耳对着她道:“我来。”
感受到手上结实而宽阔的触感,耳朵边不断涌动的气息,岑嫣觉得心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也在跟着颤动,身子也跟着软了几分,手上也没了力气,当即就放开抓着木梳的手。
“好。”她的声音微颤。
“怪不得你刚才总是梳不上去,原来是木梳上断了齿,怪不得......”董伯年暗暗责怪自己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同床共枕的枕边人,他竟也没发现这事。
他暗暗下定决心要给妻子做一个新梳子才行。
岑嫣这时候也笑道:“没事,倒是不碍着什么,也能梳。这把梳子是我从前逃难路上带着的,原本是不该掉的,我见有人路上专门有人抢......便偷偷将这梳子折断两根。”
瞧着眼前梳子虽然有些古朴,但确实有几分精致,做梳子的人手艺似乎还不错,董伯年将梳子放到鼻尖轻嗅,隐约能闻到丝丝缕缕的檀香气息。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岑嫣的头发又被吹散,他连忙将指尖拢入发根,把眼前的青丝收拢到一处,随后挽起,最后把一个齐整的发髻给梳出来。
而岑嫣这边只觉得头皮发痒,舒服极了,之后便感觉头顶似乎有些厚重,猜测头发应当是梳好了。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头顶上的发髻似乎梳拢的还不错,忍不住道:“你怎么,比我自己梳的还好。”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从前娘时常要忙着干活,我在家带家中的弟妹,再加上我也见过村中妇人梳头,所以梳头的手艺自然也好些。”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娘子喜欢,我日后都为娘子梳头。”
“夫君,这可是你说的,那我日后都找你帮我梳头。”岑嫣从前在家时是极喜欢别人给她梳头的,如今得了董伯年的许诺,自然不会放过。
......
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天儿一天天地热起来,越靠近六月,日头就愈发地烈,阳光似乎要将地面上的一切烤干似的。
前些日子的日头不算大,有些庄稼汉子还能冒着正午的太阳下地干活儿,但这太阳愈发炎热,哪怕是最精壮的汉子也不敢在烈日下头干活儿,那可是要中暑的。
“唉,这太阳真大,晒得人不免有些烦躁。”
董承志吃过午饭就用扇子吹着风在屋内乘凉,瞧着外头刺眼的阳光,他忍不住絮絮叨叨。
“确实是有些热了,正午地里的庄稼都被晒的有些蔫了,我这些日子刚撒下去的白菜都没咋长,真是......”
这时,外头的小黄不知道从哪儿回来,还在地上撒欢似地滚了一圈。
瞧见小黄,岑嫣就忍不住喊道:“小黄,你可别到处乱打滚,待会儿又把外头的脏东西带回你窝里去,真是的!”
“刚才这小黄饭点也没回家,也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儿去了。”董繁枝上前摸了一把小黄,小黄则乐地对着她摇尾巴,之后才进屋找自个儿的饭碗去吃饭。
“咯,咯,咯。”岑嫣抱着小木盆走到外头,冲着那头带着小鸡崽的母鸡喊。
母鸡听到咯咯声,知道是有人喂食,立马张开翅膀带着圆滚滚的黄色小鸡崽飞奔过来。
在奔跑的途中,有几只小鸡崽还连着摔了好几下,但母鸡浑然不觉,只盯着岑嫣撒在地上的米饭和菜。
“叽叽!叽叽!”
飞奔过来的母鸡似乎吃的很着急,脖子上头的毛也立起来,叫人看了有几分害怕。
岑嫣瞧着母鸡,有将木盆内的蚱蜢撒到地上,似乎是怕有其他鸡抢,母鸡迅速叨起几个蚱蜢,随后吞如腹中,那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别着急,都有,都有!”
这时,其他的大鸡也跑了过来,不一会儿,一大群鸡蜂拥而至,围成一大团。
约莫是因为鸡崽太小,母鸡怕小鸡吃不着东西,连着叨了附近的好几只鸡,那几只被叨的鸡退避三舍,连连让出位置。
许是看了眼前的好一场鸡战的热闹,岑嫣忍不住勾起唇角,将木盆内的鸡食撒的更开,让地上的鸡食不那么集中。
待到木盆内的鸡食都喂光,她才将端着的木盆抖落几下,回屋将木盆放到灶上,又拿了两把早上摘回来的新鲜大白菜和红薯藤撒到地上让鸡啄食。
第122章 摘杨梅
这日,吴文兰吃过午饭就带着人上门来约岑嫣和董伯年去山上摘杨梅,明日就是杨梅节,山里人要在寨子里头的鼓楼一块儿过杨梅节。
到时候寨子里头的人们就会在鼓楼和鼓楼附近摆上长桌,长桌上摆满人们采摘的杨梅,有些人也会顺便摆上一些糯米和腌鱼和各种方便的饭菜。
人们就会穿着洞服在鼓楼载歌载舞,唱歌喝酒,有些会吹芦笙的人还会跟着伴奏。
夏日里的节日能够吃的吃食也多,所以寨子里过这节也会格外热闹。
“你们可都要带好竹篓,待会咱们到山里可得多摘些杨梅。”吴文兰叮嘱了一句,随后上前检查每人身上带着的东西。
今日杨胜也来了,他跟着补了一句:“对了,虽说现在天热了,但是你们今日还是得穿严实些,杨梅树上的杨梅斑可是要蜇人的,若是被那杨梅斑蛰了,那可是要疼上好几日的。”
杨梅斑就是杨梅树上的毛虫,身体的灰黑色跟杨梅树干的颜色很贴近,上头长着许多长长的毛刺,若是爬上杨梅树时不仔细,很容易就会触碰到杨梅斑。
听说山寨里的人就是不小心碰一下杨梅斑,手立马就肿得老大,看着可吓人了。
“对,你们可得穿牢实一点。不过,就算被杨梅斑蛰了也不要紧,到时直接给那蜇人的杨梅斑开膛破肚,把杨梅斑的**涂抹在患处就好。”
以往山里人都是这么对付被毛虫蛰的地方,涂上很快就会好。
“哎。”收拾好竹篓和便携的大布袋挂在身上,岑嫣往许慧和董承志那头瞧了一眼道,“爹,娘,我们去山上摘杨梅了。”
董承志和许慧还有事要忙,压根就不乐意出门,也没工夫出门。
“嗯,你们小心些,走在山上的时候要注意蛇虫鼠蚁。”
“嗯。”
岑嫣和董伯年兄妹几人点头就出了门,小黄也紧随其后。
走在路上时,董伯年见吴寒蝉也在其中,便问起吴寒蝉最近几日的功课,还随口出了几句诗词考教,吴寒蝉都对答如流。
这也让他大感欣慰,最近这段时日,他隔几日就会让吴寒蝉过来学习功课,之后又将功课布置下去让吴寒蝉完成,等到吴寒蝉完成课业时再来找他。
经过这段时日的教导,他觉得吴寒蝉读书的天分倒是很高,也很有灵气。
每每想起这事,他就觉得可惜,若是天下太平,吴寒蝉去读书必定能考取功名,至少考取一个秀才不在话下,可惜现在正逢乱世......哪里还需要那么多读书人,要的只是能打仗的武将罢了。
众人走了一路,从山下平坦的田间小路变成了有坡度的坎坎,最后变成陡峭的斜坡,有时需要依靠拉扯两旁的树枝才能走稳。
“咱们还要走多久啊,走了这老半天,除了见到几棵公杨梅树,竟也没见到一棵杨梅,我连菌子都捡了许多了,唉。”董仲清说着话,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岑嫣用掏出腋下的帕子擦汗,转头巡视了周围一番。
才回头呢,她就瞧见董伯年的一双笑眼,他张着唇说话:“娘子,累了?”
说着,他就把岑嫣身上的篓子拿到手中,随后挂到脖子上。
岑嫣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动作,用手扇风,望着后头吐着舌头的小黄。
瞧着小黄似乎也累坏了的模样,岑嫣就忍不住挑眉笑起来,脸上就跟开了多芙蓉花似的,让盯着她的董伯年看迷了眼。
那头的杨胜叉着腰喘了一口气,才回话:“再等等,很快就能到,咱们要去摘的那棵杨梅树可是一株白杨梅,那杨梅可比寻常的杨梅甜上几分,这可是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娘摘过的杨梅,一般人还不知道哩。”
说起这个,杨胜就有些得意,从前他喜欢在山林里到处逛。
每次在山里逛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地走远,最后走到很远的地方。也幸亏是他爱在山林里逛,最后竟然发现了山里的白杨梅树。
“白杨梅?从前我只听说过紫杨梅、黑杨梅、红杨梅,还没听说过白杨梅,倒是有些稀奇。”岑嫣从前吃过的杨梅都是在城里买的杨梅,每次买杨梅,都会以紫黑色的杨梅为甜杨梅。
说起这个,杨胜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忍不住道:“白杨梅就是咱们寨子里最受欢迎的杨梅,每次杨梅节的时候只要一摆上,寨子里的人都争相抢着到有白杨梅的地方吃。”
白杨梅其实也算是杨梅中的一个品种,以其白色的果实而得名,山下有人培育出又甜又黑的紫杨梅,自然也就有天然生出的白杨梅。
听过杨胜的解释之后,岑嫣笑着点了点头,心中不由地感叹造物主的造化,竟然生出如此稀奇的杨梅,心中也愈发期待品尝白杨梅的味道。
杨胜走在最前头带着众人走进密林,里头愈发阴暗,密林内的石头愈发多,石头上头还泛着清凉的水。
原本刚从家里出发是艳阳高照的大热天,没想到进入这片林子倒是凉快了许多。
瞧着地上石头上附着的青苔和水迹,董伯年忍不住提醒:“你们走路都小心些,这路上可是有些滑的。”
“知道了,董大哥。”
“哎!”
众人异口同声地应下。
越往前走,越能听到一阵水流的声音。
“叮铃,叮铃,叮铃。”
“这里有山泉水,你们要不要去喝口凉水?”
杨胜往前头一指,那发出声响的山泉就在不远处,山泉水顺着石头倾泻而下,湍急的水急急地砸在青黑色的石壁上发出白色的的气泡,随后落下最下方砸出的大水坑中。
而那水坑底部的石头似乎被山泉打磨得十分光滑,透过晃动的树影和阳光,显得格外清澈些。
“这里头这么凉快,这山里流出来的山泉水必定也格外凉快,正好我也口渴了。”岑嫣笑眯眯地走上前。
董伯年笑着跨步跟上,我早知今日炎热,进山必定会口渴,所以还带了喝水的小水壶,如今倒是正好能用上。
他拿着竹壶在流水的水源上头清洗了一番,才接过最新鲜的水递给岑嫣,清凉的山泉水一入口,岑嫣就能品味其中的清新与香甜。
她忍不住赞道:“这里的山泉水可真甜呐。”
口渴的小黄也撒欢地跑到山泉水下方的水坑内喝水,狗舌头不断拍打,将清冽的山泉水卷入口中,也消解了狗子的一部分炎热。
那边的杨胜早就弄了一张大叶片做成杯子接了一捧水给身后跟着的吴竹蝉、吴文兰、董繁枝,他一听这话就笑着道:“嫂嫂说的这话确实不错,这片山的水似乎格外清甜,连带着这片山的果子似乎都比别处的果子甜上几分,而咱们今日要找的杨梅树就在上头不远处。”
听着他说的话,几个喝过水的小姑娘小伙子立马就探头往上瞧,竟真的隐隐约约瞧见上头随风摇摆的杨梅树。
“上面的林子似乎比咱们这下头亮些,咱们快些上去。”吴寒蝉忍不住催促。
几人提起步子就往上头走。
许是因为岑嫣没走过这般多石头的山路,董伯年小心地扶着岑嫣走在后头,在董伯年的搀扶下,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最终,众人终于走到白杨梅树下。
眼前的白杨梅树很高大,分出的枝杈很多,树上挂满了白色、粉色、红色的杨梅,一瞧见树上挂着的杨梅,众人联想到酸甜的杨梅,口中立马就分泌出口水。
“这树可真大,杨梅也多哩。”
“确实,咱们估计能一人摘一竹篓的杨梅回去,估计都还摘不完哩。就是这树有些高,咱们摘的时候可得小心些。”董伯年说完话就往树上爬。
杨梅树分出三根主干,杨胜瞧见董伯年爬上其中的一棵树干,他也跟着爬上另一棵树干,董仲清紧随其后,剩下的人都在树下够得着的地方摘几个零散的杨梅。
岑嫣站在树底下仰头张望,只看见零星的阳光和董伯年几人的背影。
站在树底下的几人百无聊赖地聊着天儿,时不时地让上头的三人往下头丢杨梅。
岑嫣也跟着吃了几颗白杨梅,果然就如杨胜之前说的那般,这杨梅确实比普通的杨梅甜上不少,杨梅的滋味也很足。
“可惜这树太高了,要不然咱们也能跟着摘些杨梅。”望着上头摘杨梅的几人,董繁枝有些羡慕。
吃杨梅好,边摘杨梅边吃更好,摘杨梅有无穷的乐趣。
约莫是听到董繁枝的话,上头的董仲清道:“枝娘,你可别觉得在树上摘杨梅有多好,咱们踩在这书上要注意别踩空摔下,还要小心树上的杨梅斑,这可是不容易的哩。”
“杨梅斑?你见到杨梅斑了么?”岑嫣拉着几人退了退,生怕上头掉下毛茸茸的杨梅斑。
“刚才我瞧见那树尖有一只,好在我够不到,要不然还真能不小心碰着。”
大抵是因为几人在聊杨梅斑的话题,所以树上的几人格外警惕,忽然上头就发出一阵唏嘘声。
岑嫣抬头一瞧,发现是董伯年那边发出来的。
“呀,这杨梅斑竟然依附在我抱着的主干上,幸亏我眼睛好,要不然我的手臂可就遭殃喽。”
“你还好吧,可得小心些,你慢点摘!”岑嫣眉头微蹙,心里有些紧张地望向树干上附着的董伯年。
听到妻子关心的话语,董伯年心里甜滋滋地,就跟吃了桂花蜜似的。
“嗯,我正好摘好一篓子,我给你们送下来,你们给我换一个空竹篓。”
说着,董伯年就从树上缓慢地滑下来。
岑嫣紧张地走到树下,快步走过去接过竹篓,吴文兰和董繁枝也跟着过来帮忙。
换了空竹篓之后,董伯年又往上头爬,继续爬到树梢摘杨梅。
而这边的岑嫣几人则在树下吃着酸酸甜甜的白杨梅,小黄见几人在吃,也跟着汪汪了几声,岑嫣又给他扔了几颗白杨梅。
“白色的最甜,咱们先吃白的。”吴寒蝉含着一颗杨梅说着话,发出来的声音就有些含含糊糊的。
但瞧着他一直抓着白色的杨梅吃,也能隐约猜到他在说什么。
这时,那边的杨胜有叫了一声,几人又拿着空竹篓去将装满杨梅的竹篓换下。
第123章 杨梅节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每人的篓子内都装着许多的杨梅,众人笑嘻嘻地吃着杨梅,有时吃到格外酸的某颗杨梅时,还会龇牙咧嘴地吐出来。
抬眼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群山,岑嫣提议道:“咱们这杨梅也摘得差不多了,现在天色还早,咱们在山里逛一会儿再回去?”
到山里来不容易,尤其是到这般陌生的山林来,或许还可以在这片山林中采些九节茶或是茶叶回去做绿茶。
因着之前摘茶叶做绿茶的缘故,她也和董伯年在山里逛过几次,找到了好几株老茶树,为家里囤了些绿茶,只在有重要客人时才会拿出来招待。
听了她的提议,众人无不赞同,今日来山里摘杨梅本就是来玩儿的,哪怕岑嫣不说这事儿,他们自个儿也会提。
在岑嫣说话之后,他们这一行人都将竹篓好好地绑在身上,提着刀穿梭在林子里。
树木茂密的林子下头的杂草长的不多,反而是树木稀疏的林子长着的杂草格外的多,特别是山里的蕨类,如今都有些老了,长成一大片一大片的,压根就不好走。
若是强行走进去,说不定还能踩到什么东西。
众人只能往密林里头逛,之后又在不远处发现另外一株小一些的白杨梅,这棵白杨梅的年份似乎没那么长,所以长得不高,就连最矮的董繁枝都能够到。
刚才没体验到摘杨梅乐趣的几人欢喜地停下摘了些杨梅,一边摘一边吃。
品味口中香甜的杨梅,岑嫣便道:“这棵杨梅树的杨梅似乎比之前那棵杨梅要甜一些,滋味更好。”
“可不么,你瞧瞧那树梢。”说着,董伯年伸手往树上的某一处一指。
“哪儿?”顺着董伯年的手,岑嫣其实什么都没看到,她反复偏头,始终找不到树梢有什么。
两人虽然离得近,但还是有些距离,且董伯年还比岑嫣高些,所以能瞧得清楚。
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才将手搭在岑嫣的肩膀上,轻轻搂着她挪动步履。
跟着董伯年的步子,岑嫣果然就瞧见树梢上有两只小鸟儿在啄食上头的杨梅。
许是树上的鸟儿用的力气稍微大了些,竟然将一颗杨梅给啄下树来,最后落到零散的落叶上头,若是仔细瞧那地上,隐约还能瞧见早先就落下的腐烂杨梅。
“我刚说这树的杨梅格外甜些,没想到鸟儿比我们先一步知道了。”岑嫣脸上绽起了一个轻柔的笑容。
那边的吴文兰刚摘了一个杨梅,正想找岑嫣说话呢,就见两人在那头看指着树瞧。
她好奇地喊了一声:“嫣娘,董大哥,你们看什么呢,也不摘杨梅。”
“看树上的鸟儿,这鸟儿也知道这棵树上的杨梅格外甜一些哩。”
岑嫣往吴文兰那边走,欢欢喜喜地走过去给她指树上的鸟儿,众人听到树上有鸟,也跟着寻找鸟儿的踪迹,很快就瞧见树上的那两只鸟儿。
吴寒蝉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可惜咱们的竹篓都装了许多杨梅,要不然我肯定要再摘些。”
“既然咱们能走到这里,说明是咱们的缘分,你想摘就摘呗。”董仲清撇嘴,摘了几颗杨梅扔进嘴里。
“可这竹篓......”可都是刚才董伯年几人爬树上摘的心血,且平时这白杨梅也是稀罕物。
可还没等他说完,董仲清就道:“你多吃些竹篓里头的杨梅,将地方腾出来不就好了。”
“......”吴寒蝉默默不说话,只淡淡给了对方一个白眼。
他要能做到,还能用董仲清说?
那么多杨梅,他可吃不完,吃多了嘴巴都会变麻木。
岑嫣瞧着自己身上挂着的袋子,笑道:“幸好我出门前带了一个袋子,也可以拿来装杨梅,只是回去可能要洗一遍了。”
听闻岑嫣的话,吴寒蝉犹如听到了天籁之音,其他人也跟着将杨梅放到袋子里,众人又摘了许多的杨梅。
这时,消失一会儿的小黄在远处吠叫,董伯年听见声音,立马提着刀往声源处走。
望着空旷的山林,岑嫣心里有些紧张,跟在董伯年身后,生怕下一秒遇到什么,走在路上时,她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
待走到小黄所在的地方,只见小黄嘴里叼着一只红艳艳的野鸡,那只野鸡的毛就像火焰似的,尾巴的毛也很长,身上五彩斑斓,看着美艳至极。
不知为何,岑嫣忽然想到从前看过的书,那书上记载的凤凰,传说中的凤凰也是身披五彩的外衣,羽毛呈现五彩缤纷的模样。
“呀,小黄这是抓到红腹锦鸡了!”
“咱们山里的人从前也抓到过锦鸡,想带着回家养,咱们也跟着去看过,这鸡是咱们在山里瞧见最好看的。只是,可惜那户人家最后没养住。”
说完这话,杨胜叹了口气。
众人瞧着眼前的锦鸡,有些挪不开眼睛,那只锦鸡头顶上的毛是金色的,树缝依稀透下几缕阳光,而那阳光洒在锦鸡的头上,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真好看啊,从前我都没看到过这种鸡诶。”
董繁枝凑上前,想要摸,却又不大敢上前摸。
而地上的锦鸡似乎被小黄咬的久了,最后气绝身亡,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口中的鸡不再挣扎,小黄叼了一会儿,才将口中的锦鸡放下,众人也能有机会欣赏眼前的锦鸡。
“这鸡真好看。”岑嫣忍不住惊叹。
“我从没见过这般漂亮的羽毛。”董繁枝上前摸了摸。
“要是能有这般漂亮的衣裳就好了。”吴竹蝉一脸期许地看着眼前的锦鸡,后面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但她想到的事也不过是跟山民穿的衣裳有关的,岑嫣瞧了她一眼,联想到山民平时穿的衣裳,发现山民穿的衣裳似乎都是黑色或是深蓝色的衣裳,确实没有五彩斑斓的衣裳。
她回想起小时候在家看过的衣裳,忍不住有了一个念头,若是能做出彩色的布料,或是用彩色的其他什么东西点缀,那彩色的衣裳也就不难。
见天色也不早,众人拎着杨梅带着锦鸡一同下山。
下到山脚附近时,吴文兰瞧见不远处开着一片白花,又拉着岑嫣去采了一些。
岑嫣不大认识那些白花,便询问她,在听说那花是金樱子之后,又跟着摘了不少。
金樱子花比其他的花更香甜,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拿着回家去油炸着吃,还可以捣碎泡水喝,最后能吃出一股淡淡的甜味。
摘了许多的花之后,众人才回了家。
当董承志和许慧瞧见带回来的几竹篓的杨梅、山上采的菌子、草珊瑚、金樱子花和锦鸡,就乐的合不拢嘴。
当夜家里就添了两道菜,一道山菌炖锦鸡,一道面糊炸金樱子花,吃得一家人肚子溜圆,在饭后得走动消食之后才能上床睡觉。
......
第二日就是杨梅节,因着前一日吴文兰等人就叮嘱过,董家人也穿着新衣带着一竹篓的杨梅和筲箕还有一些吃食到山寨的鼓楼附近摆。
众人来到鼓楼附近时,鼓楼早就挤满了山里的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鼓楼里头吹芦笙和竹板打拍子的声音。
一个寨子里的山民瞧见董家人,还笑着招呼道:“呀,你们来了,快快,这里还有位置快摆这里的桌上。”
寨子里四通八达的道路都通向鼓楼,而每条道路的两旁都摆着长桌和凳子,不远处的吴文兰、吴文博和一些山寨里的管事都在招呼着山民摆凳子桌子和吃食。
等将东西都放置在长桌上头,岑嫣才发现长桌上不仅摆了许多杨梅,还摆了一些酒、折耳根、糯米饭、树莓、腌鱼和腌肉......
她忍不住凑到董伯年的耳边小声道:“他们这里的杨梅节也太热闹了,我从前没过过这种节,你过过吗?”
董伯年感觉耳朵有些痒,耳朵根泛了几缕绯色,他摇头道:“没有,从没过过这种节日,看着这么多的米酒,不知道待会儿要唱歌还是怎的。”
“先看看吧,看着真热闹。”岑嫣咧嘴笑,露出洁白的牙。
“嫂嫂,咱们要不要去找文兰姐和竹蝉姐玩儿?真热闹啊,她们今日穿的也好看!”
今日的节日盛大,不仅寨中的女人,就连寨中的男人都穿上了盛装,身上带着具有特色的洞族银饰,脖子上的银项圈和银锁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光芒。
约莫是现在的桌子和人们的东西都安置摆好,吴文兰也有空闲跑过来找岑嫣和董繁枝,她头上戴着新打的银饰,脖子上挂着,身上穿着银饰衣裳,随着她的跑动,身上挂着的银饰穗子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看着她身上不断晃动银饰穗子,董繁枝心里升腾起一阵羡慕,她身上穿着洞布做成的黑色衣裳,虽然装饰了一些彩色的带子,但和那些戴着银饰的洞族女孩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原本的味道。
她忍不住扯了一下许慧的衣袖:“娘,文兰姐姐的银饰真好看。”
这就是暗示了。
许慧笑着点头:“好看,回头咱们也问问,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做的。”
听到母亲和妹妹的对话,董伯年也有几分触动,自家娘子身上似乎也是空空荡荡,回头得给娘子添些首饰才行,反正之前家里可是在山洞里捡了不少金银。
女孩们钗环作响的声音渐渐靠近,岑嫣和董繁枝笑呵呵地迎上去。
“文兰,竹蝉你们今日穿的真好看。”
被人夸赞,两人细润若脂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烟霞。
“你们今日难道不是如此?”
双方开始互捧,又是好一阵的热闹。
第124章 娘子,我好看么?……
众人欢欢喜喜地走在鼓楼附近的道路上逛,走走停停地吃着道路两旁摆着的杨梅和其他吃食,有些桌上甚至摆着一盘白花花的金樱子花瓣,昨日才吃过,众人自然知道金樱子花瓣的香甜,都抓了一点儿放到嘴里嚼吧,感受着花瓣汁水在口中荡漾开来。
随着阳光的洒落,往日里平静的乡村也扁的喧闹起来,杨梅节也正式开始。
今日天气好,不仅寨子里的人都跑过来过杨梅节,就连几座山外的洞寨也有人过来凑热闹过节,岑嫣也跟着见到了一些生面孔。
长桌上摆满了米酒,许多人凑在长桌旁边喝酒,十分热闹。
那些想要喝酒的,都会唱一首酒令歌才能喝。
酒水香甜,许多想喝酒的人们都会站到长桌前唱一首又一首,喝了一杯又一杯。
许多凑热闹的人也会去旁边对歌喝酒,还有许多人在旁边起哄,当然喝的这些酒也不是白喝的,这都是对未婚年轻人的考验,尤其是年轻小伙子。
唱的酒令都是即兴而作,若是有小伙子能够不间断地唱出许多首,还唱得好,说明这人能说会道还酒量好,寨子里的年轻姑娘很容易就会看上他,而这样的小伙子也不用忧心找媳妇的事。
起初岑嫣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山寨里的人争着抢着喝酒,应该是不会唱的人罚酒才对,怎么反倒颠倒过来了,听了吴文兰和吴竹蝉的解释之后才算明了。
“我爹娘就是在杨梅节上唱歌认识的,当初我爹可会唱歌了,我娘特别喜欢看他唱歌。”
吴文兰说着父母故事,将几人往鼓楼的方向领,走进鼓楼,岑嫣等人就瞧见鼓楼中央坐着许多人,有一排吹着竹制长芦笙的人围坐成一圈,而在他们的中央有几个穿着不一样,姿态各异的人正在唱着年前岑嫣等人编的戏。
站在正中央唱着洞戏的其中一个面孔格外熟悉,岑嫣瞧见他就觉得眼前一亮。
“是杨胜?”
“嗯,是他,他来给大家唱戏,顺带露脸。”说起这个,吴文兰就一脸坏笑,凑到岑嫣耳朵边说小话,“他今儿在这里唱洞戏可是大出风头的事,回头他找媳妇也容易些。”
几人听了吴文兰的话,往场上一瞧,发现围着的姑娘们果然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看着洞戏聊着什么,其中一名女子似乎被说的有些恼,追着好友打闹。
“杨胜其实长相挺周正的,我看了都觉得不错呢。”约莫是杨胜的身量有些高,五官线条流畅,浓眉大眼的,在山民之中确实算是长得出类拔萃的。
岑嫣的话音才落下,在场的几个小姑娘都小心地往后头瞧,偷偷打量后头董伯年的脸色,但瞧着他的脸色一派安然的景象,才放下心。
感受到众人古怪的举动,岑嫣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的话确实容易让人误会,她不由地抿了抿嘴。
氛围似乎有些古怪,吴竹蝉为了缓和气氛,忍不住询问起吴文兰:“听说杨胜要盖房子?”
“嗯,他现在虽然住在我们家,但他已经开始琢磨建房子的事。只是他现在手里的银钱和东西并不多,只能慢慢来。”
山里人盖房子也是要花费银钱或是日常生活用品来请人帮忙的,杨胜现在只能帮山寨里的人干活儿或是打猎换取一些生活用品和银钱,要建房子需要攒一段时间呢。
他年岁不算太大,慢慢攒些家私,再加上族长的帮忙,要建房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吴文兰又补了一句:“其实我们家说过要借些银钱给他,但他不要,总说太过麻烦我们家。哪怕如今住在我家,时常都会抢着干活儿哩。”
“族伯是个好人。”吴竹蝉笑了笑。
岑嫣听着两人的话,想到后山的那块地,道:“那他若是要建房子,是在我们后山那儿建房子吗?”
“嗯,正是呢。他平时也会时常跑到你们后山那儿去待着,清明那日待了小半日呢。那块地原本就比较平坦,之前就建过房子,如今收拾出来倒是方便许多。”
“那倒是不错。”岑嫣和董繁枝点头笑道。
若是那人在她们家后山建房子,日后就算是邻居了,平时往来也能有个照应。
忽然,走在后头的董伯年走上前插了一句话:“不知道山里建立房子该请什么人,费用该怎么算的?”
董家的那个房子自从去年开始住,就不断地修修补补,每每刮风下雨,屋顶总会有一处新的地方漏雨。
而家里时常走的那处楼梯都有一处发霉腐烂了,上次董仲清走过,无意之间踩到那块木板上,直接就踩空摔跤,幸好人没什么大事。
所以董伯年便一直琢磨要建一个新房子,如今他们住的这个屋子需要修的地方太多了,还不如重新建,免得每次下雨刮风麻烦。
听说董家要修房子,吴文兰自然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给说了。
山里人请人建房子,主要是消耗人情,花多少钱或是物品倒是小事,但该给的工钱还是要给的,只是在平时的招待上要下大功夫。
“我记得上次咱们寨子里有人建新房,是给每人三十文的工钱,有些人不要工钱,就会把家里的猪给杀了,给每人分几十斤肉,还有的会给一些食盐、布匹、棉花之类的东西,这些在咱们山里就跟银钱一样。”
山里人交换东西不拘银钱或是生活上能用上的物品,银钱能在山民下山的时候用上,而生活用品就是他们平时能够用上的,省得去山下换了。
“行,多谢你。”董伯年嘴角勾勒出一抹笑。
“没事,你们家和我有什么好谢的,到时候你们要是建房子,我一定过去给你们家帮忙。”
说完,吴文兰又扯了扯岑嫣的衣角,两人相视一笑。
......
许是白日里太过热闹,岑嫣跟着吴文兰到处跑,玩的太开心,还跟着喝了几杯酒,下午回到家随意地吃过晌午饭就睡下。
今日董家人都觉得玩的有些累,也都早早地洗漱上床。
半夜时分,岑嫣幽幽转醒,发现外头的天儿是黑的,她有些迷蒙,不知道这是天快亮了还是半夜。
心里有些慌,她直接爬起床点燃了一根火折子,把油灯点亮。
董伯年察觉屋内的动静,立马就察觉岑嫣已经起床,他睁眼瞧点亮油灯的岑嫣。
“娘子?”
“你也醒了?”油灯下,岑嫣的笑容显得格外柔和。
“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起来了?再多睡会儿。”
“我,我想如厕。”岑嫣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内显得格外刺耳,她摆弄着油灯内的灯芯草,用另一根灯芯替换眼前黯淡的灯芯。
她手上的动作不停,眼眸却忍不住偷瞧床上的董伯年,她心里有些紧张。
“行,我起床陪你去。”
说着,董伯年坐起身,精壮的赤裸身躯显得格外销魂,细腻的肌肤半开半掩,看得岑嫣有些面热。
他将床边的衣裳披到肩膀上,扣上扣子,就站起身拿起岑嫣面前摆弄好的油灯。
岑嫣胆子小,每次夜里起夜都不大儿敢去,有一次半夜,董伯年察觉身侧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询问之后才知道她是想去如厕,但又不敢出门,也不好打扰他睡觉。
自从知道这事之后,董伯年便让岑嫣夜里起夜尽管叫他,他夜里的水面也警醒了许多。
“哎。”岑嫣扭捏地跟着董伯年出屋。
董家的茅房建在吊脚楼的旁,茅房旁边紧挨着菜地,平时给地里施肥也十分方便。
风儿轻轻地吹着,带来一阵阵舒适的风儿,黔州夜里的风总是有些凉爽的,但这份凉爽在夏日里显得格外地舒适。
“你拿着油灯进去,我在外面等你。”董伯年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岑嫣,他知道岑嫣害怕。
“嗯。”岑嫣低着头,小心地护着油灯,董伯年站在外面等她。
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那水声悠远而绵长,似乎没个停顿。
岑嫣捏着衣角,眼神有些茫然,她已经刻意隐忍,但这声音还是有些大。
真是,羞人呢!
她忍不住用手掩了掩了脸庞,她的耳珠已经挂上了几缕温润的绯色。
纠结了许久,她终于出了茅房,瞧见外头的董伯年若无其事地站在外头等她,她才小声道:“咱们回去吧。”
“嗯。”
两人稳当地走回屋,起初她还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在黑暗中格外踏实。
这时,不远处的隐约有青蛙的叫声,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叫声,天上的星星明灭闪烁,淡淡的月光倒映着屋脊和山峦的轮廓。
“今夜月朗星稀,估计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嗯,就跟今日一样,太阳格外地大,还是夏日好,看着有太阳,心情都格外好些。”
董伯年轻笑道:“娘子,白日玩的开心么?”
不知为何,岑嫣觉得董伯年的语气有些古怪,她以为是自己多心了,道:“挺好,我从前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节日,每人都能一起热闹地玩,真好。”岑嫣嘴角含笑,想起白日里的事笑的就更开心了。
夫妻刚进屋放下油灯,还没走到床边呢,岑嫣就感觉有一阵狂风把油灯给卷灭,她也被一个温暖的环抱抵到墙边。
“娘子,杨胜好看还是我好看?”磁性的声音响起。
第125章 泡茶
怔愣了一瞬,岑嫣才反应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借着窗棱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董伯年高大挺拔的身材宛如一棵参天大树,仿佛其中蕴藏着许多力量,宽阔而结实的臂膀将她揽住在墙边,紧实的腰身也抵着她不能动弹。
她伸手挣了挣,心里也有些恼。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呢!”
“娘子,我好看还是杨胜好看。”董伯年又重复了一遍。
“你......”尾音拖长,她这才知道董伯年这是在说什么,心里觉得好笑。
许是得到满意的答案,董伯年嘴角上扬,低头轻触嫣红的唇瓣,由浅入深,循序渐进......
窗外的月光渐渐地淡了许多,月亮隐匿到云层之中,似乎是见着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屋后池塘里的鱼儿不断摆动着尾巴,溅起一阵阵水花,水花飞散到稚嫩的莲叶上,一下又一下,深深浅浅,轻一下重一下。
一夜好眠,清晨的雾霭还朦朦胧胧地布满了整个山野,岑嫣就早起做油茶,董伯年挑了两桶水把水缸填满之后,才抱着一大盆衣裳去河边洗。
灶火上的油锅将油烧得热乎乎的,淡淡的烟气从锅里飘出,见火候差不多,岑嫣将灶上摆着的干糯米饭放入油锅之中。
这些干糯米饭是前些日子蒸好的糯米饭晾干制成的,如今一下到油锅里,瞬间就膨胀开来,变成空心香脆的泡茶,这便是油茶的核心。
将炸开的泡茶捞出,放在旁边的筲箕上,下头放着陶碗,沥出来的清油便渗落到碗里。
她反复地将泡茶丢入锅里炸,很快就将干糯米饭给炸好。
接下来便是做泡茶的配菜,她将一碟子酸菜放入锅里炒,很快就将配着的酸菜炒好。
接下来就是做油茶的汤底,洗过锅之后,她将一把米丢入锅中翻炒,炒制一会儿之后,她又去炉灶那头退了一根柴禾,将火势降下来,才继续回到灶前用锅铲继续翻炒。
炒制好一会儿,直到锅里的米渐渐变成了焦糖色,整个厨房都泛着一股米的糊香,她才将水和草珊瑚茶叶放入锅中熬煮。
这时,不仅董伯年晾好衣裳回来了,就连董承志和许慧也下了楼。
从前都是董承志和许慧起早来做早食,如今见到岑嫣在灶前忙碌,两人觉得有些诧异。
“嫣娘,今日你起得真早!”许慧笑眯眯地走到灶台旁。
“这是做油茶吧?我就是闻到油茶的香味才醒的,哈哈。”
董承志也跟着去炉灶旁瞧了一眼,看着油茶的茶水正在煮,他才扭身到灶台后添了两根柴禾。
“爹,娘,早啊,今儿天气好,早上还在床上时,我就听到咱们屋外有鸟儿在叫,所以起得早了些。”岑嫣笑眯眯地把木锅盖盖上,让锅里的泡茶水汤煮得更快些。
“早上我还说让嫣娘多睡会儿呢,可她就是闲不住,非说要早起来做早食给爹娘吃,我拦都拦不住,索性也一起起了床。”
董伯年乐呵呵地提着木盆走到屋后,岑嫣脸上挂了几分笑,却在董承志夫妻注意不到的地方暗暗瞪了董伯年一眼。
真实原因其实是她为了躲避早上歪缠她的董伯年,昨儿半夜闹了一通,之后她觉得累,便休息了。
哪知道今儿早晨董伯年被鸟儿惊醒之后又跟打了鸡血似的,不停地闹腾,到处厮磨,她被烦的受不住,索性便起床来做早食。
如今那罪魁祸首倒是帮她编了个好由,她心里也有些松快。
都说婆媳关系看夫君,如今她倒是见识了,夫君会说话的好处,如今公婆两人已经笑的牙不见眼。
“嫣娘是个好孩子。”
“咱们家娶了个好媳妇。”
笑了一会儿之后,许慧才走到岑嫣身边揭开木锅盖:“嫣娘,以后你不必起这么早,多睡些也无妨。”
她也是从儿媳妇那时候过来的,如今瞧着儿媳妇那带着几分媚态的脸,她哪里还不明白?
年轻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夜里时常闹腾,早上贪床也没啥,就应该多睡些才好。
若是到时候能早些怀个小孙孙?
想到这里,许慧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可在笑过之后,她又冷静了几分,现在儿媳妇的年岁还是有些小,还是不太适合要孩子,她心里又欢喜又担忧,将刚才的念头压下。
等待锅里茶汤烧开的过程,董承志和许慧也端着盆热水锅里舀热水洗脸洗漱。
岑嫣默默在灶后看火,等了好一会儿,她才去揭开木质的锅盖,瞧着锅里的泡茶汤不断地冒泡,这便是已经滚开了。
她立马走到橱柜里端了一沓陶碗过来,揭开旁边的锅舀了一些昨日剩的白米饭,连着舀了五碗,在上面撒上泡茶,后头再加些盐浇上滚烫的茶汤就可以吃。
当五碗油茶泡上之后,岑嫣才端着两个碗放到桌上,董承志和许慧也各自端碗上桌。
旁边的小黄早就摇着尾巴在自己光亮的碗旁严阵以待,时不时还仰着头:“汪!汪汪!汪!”
岑嫣笑眯眯地端着一个碗,往小黄在的地方走去,边走边用筷子搅拌碗里的泡茶、糊米和茶汤。
一边走一边道:“别着急,油茶烫呢,帮你搅拌一会儿散散热气,你待会儿慢点吃。”
这时董伯年也从屋后进来,见油茶已经弄好,他赶忙跟着坐到桌前。
随着用筷子搅动,泡茶在茶汤里吃足了汤水,变得柔软滑腻,就跟肉味似的,口感还十分软绵。
董伯年连着扒了两口泡茶,才道:“咱们家屋后池塘里种的荷花已经冒出了一个新的花骨朵,看着小小嫩嫩的,前几日竟然都没瞧见。”
“是吗?我这两日确实没注意。”
“听说那荷花开过就会有莲米,从前我只见那些城里客栈的富人吃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买莲藕种的价格不算便宜,寻常老百姓也只会种水稻,想着多给家里存些粮食交税,也没有多余的地和精力去养荷花,普通老百姓压根就不会去接触这些东西。
“莲米还可以代替一部分粮食哩,到时候拿来熬粥一定很好吃。”从前岑嫣就摘过一些莲子去熬粥,煮出来的莲子粥软糯香甜,特别好吃,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如今提起,倒是还有些怀念。
“行,等到时候结了莲子,咱们就拿来熬粥吃。”董伯年笑了笑,想象屋后的池塘能结多少莲子。不过今年是第一年种下,能开花结果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是他之前往里头丢了许多粪肥的结果。
不过,估计明年的池塘就能长一大片。
“嗯,如今咱们在山里,不用忧心给朝廷交粮食的事情,倒是有时间和精力多养些东西。”
“爹,过些时候咱们就找吴叔商量一下建新房的事情?还是等明年?”
最近这段时间,董承志一有功夫就会带着家里人去开新的荒地,若是家里开始建房子,恐怕他们也没有多少功夫去忙乎开荒的事儿。
还没等董承志说话,许慧就抢先道:“今年吧,咱们家下头牛驴住着的圈都不大牢靠,去年冬日下雪时,狼从山里来,我都忧心咱家的牛驴会被那些狼给糟蹋。还有咱们家屋顶上好几处都发霉,我真忧心啥时候断了......”
“你娘说的有道,咱们家今年也种了些田,我估计咱们家的粮食差不多是够吃的,就算今年种的粮食不太够咱们吃,咱们也可以和山里人换些粮食,再如何也比咱们去年好。”
要知道董家去年可是一路上逃难过来的,路上的缺衣少食的,有一段时间粮食被抢,他们还连着吃了好几日的野菜......今年再如何苦,都不会比去年还苦。
“行,既如此,那咱们今年把家里的房子建起来。”董承志拍板将事情定下。
这时,董仲清和董繁枝也陆续下楼洗漱,听到董承志说的话,立马就欢呼起来。
“咱们家要建新房子了?”
“真好!我想要新房子!”董繁枝抚掌大笑,顾不得去洗漱吃早食,她欢喜地跑到董承志身边拉着他。
“爹,咱们家的茅房外能不能修一层围栏,每次夜里去上茅房都怪让人怕的。到时候给小黄弄个大一点的狗窝......”
被点到名字的小黄:“汪!汪!汪!”
似乎对董繁枝说的话很满意。
小黄此时已经将碗里的饭给吃光
董繁枝连着说了许多想法,董承志都笑着点头:“咱们家到时候重新布置一遍,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咱们大伙儿一起商量。”
那边的岑嫣也跟着说了句:“咱们先根据这山里的房子和咱们的想法画一个草图,到时候把草图弄好,咱们再找山里建房子的匠人商量。”
“嫂嫂这个主意不错。”董仲清适时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纷纷赞同岑嫣的意思,建房子的事儿就被初步定下。
吃过早食,董承志带着儿女赶着牛和驴去外头看田,顺便去田埂上割草,到时候能带些猪和牛吃的草回来。
如今入了夏,田埂上的青草长得格外地快,需要时常去打才行,要不然他去看田都没地方下脚。
而且草丛太深也不大安全,有时候可能会有蛇。山里的蛇就喜欢在杂乱的草丛里穿梭,将地方清干净,那些蛇也就会少很多。
如今家门口菜地里的部分菜也长得极好,小番茄已经开始结果,还有几个番茄开始变红。
自从去年和吴文兰学过做番茄红酸汤之后,董家人就喜欢上这个味道,所以今年也跟吴家要了些番茄苗来种。
看着菜地里小灯笼似的小番茄,岑嫣心里就忍不住高兴,她扯了一大把杂草,丢到旁边堆成的杂草山,这便是她忙乎了小半个时辰的成果。
“娘,咱们家今年种的这番茄可真是好,这上头挂的果子可真多,咱们到时候还能拿来腌了做红酸汤酱。”
“可不嘛,咱们可是下了大功夫来种的,三五日就施一次肥,必须得长得好些,要不然都对不住咱们的辛苦。”许慧笑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第126章 蟹肉羹
地里种的番茄不少,最终摘出来的小番茄也极多,岑嫣手里摘了满满的一大把。
她将小番茄放到菜地旁边的小篮子里,继续回到地里除草,除去菜地里的菜,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泥,一排排的菜格外齐整,看着也格外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瞧见菜地旁长着的魔芋上挂着一个大肥青虫,那青虫还长着许多条腿和一双眼睛,看着格外吓人。
“啊!”岑嫣大惊失色,忍不住大叫着往后跑,最后直接摔到地上。
被这边的岑嫣惊动,许慧以为是见着蛇了,立马提起锄头就赶过来。
“怎么了,嫣娘?”
“娘,那边有一只长着大眼睛的肥虫,看着可吓人了,刚才还盯着我看!”岑嫣伸手往见着虫子的魔芋那边指了指。
岑嫣坐在地上捋了捋胸口,有些惊魂未定,胸口剧烈地起伏。
“大虫子?”许慧有些纳闷,啥样的大虫子她没见过?一个虫子就能把人给吓住,这虫得长成啥样啊?
她提着锄头就往岑嫣手指的方向走,很快就瞧见魔芋叶子上头趴着一只显眼的青色大肥虫。
“是这只?”她上前指了指。
岑嫣远远地点了点头。
愣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去坐在地上的岑嫣给拉起来。
“你刚刚瞧见的那只虫是猪仔虫,就是长得吓人了些,这虫子以后能长成大蛾子。待会儿我摘了拿去喂鸡,这就跟蝗虫一样,家里的鸡鸭都可喜欢吃,下的蛋也大。”
岑嫣被扶着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发现虫子的方向望了一眼,道:“刚才乍一瞧见,还真挺吓人的。”
她深深地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往猪仔虫所在的地方走了几步,远远地打量了一番。
“之前我瞧那魔芋有些吓人,像蛇,瞧了一段时间倒是也习惯了不少。如今又来这么一只虫子,果然是吓人的东西能吸引吓人的东西。”
提着锄头回去薅地的许慧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之前我见这魔芋和猪仔虫的时候也有些害怕,后来看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哎,看着还是有些怕。”岑嫣蹲在菜地旁。
日头也渐渐往上升,许慧瞧着岑嫣的脸色有些白,有些心疼,道:“现在天儿也不早了,也该开始准备做饭,你先回家去吧。”
“嗯。”岑嫣点了点头,用手托起刚才拔的一大捧草,先去养蚱蜢的茅屋里丢了一把,最后将剩下的青草拿去兔舍里丢。
菜地里拔的草嫩,家里养着的兔子和蚱蜢吃了都不错,长的也能格外好。
最后她拿着手之前摘的那把小番茄回厨房,把饭煮了之后,她拿着一个大陶碗去之前腌制笋的坛子里取一些酸笋来做菜。
坛子里腌制的这些酸笋是一个月前摘的水笋,这些水笋只有拇指般大小,腌制成酸笋入味也快。
前段时间她就从坛子里拿了一些出来尝味,酸溜溜的,还会回甘,极下饭。上次家里人在吃过这酸笋之后都多吃了一碗饭,如今拿来做倒是正好。
小番茄做的红酸汤味道不错,再加上腌制的酸笋,味道必定是不一般的,待会儿家里的几个人必定会把碗底都给掏空。
灶火燃起来之后,将清水下锅,煮了一会儿,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她才将切成两瓣的小番茄放入锅中熬煮,期间又放入几节青辣椒和酸笋,继续熬煮。
这酸汤的精华就是在熬煮的时间上,让番茄和笋中的酸不断地熬煮出来,散落到汤汁里,最后变成色泽鲜亮的红色酸汤。
在做的过程中,不耗费一滴油,且做出来极下饭,山里人时常做的菜就是这东西,省油好吃。
瞧着锅里的酸汤熬煮了许久,岑嫣刚拿了陶碗舀菜,往锅里下了一瓢水,就听到屋外有动静。
才将菜舀了端到饭桌上,董伯年果然提着一个简易的小篮竹篮子进屋。
他见着岑嫣就笑眯眯地道:“嫣娘,你猜我今日带了什么回来?”
“你怎么神秘兮兮的?”
说着,岑嫣就用围裙擦了擦手上前查看,待瞧见简易的竹篮里装着一堆螃蟹之后,她忍不住欢喜道:“呀,这螃蟹可真多哩。”
“是啊,我今日出门的时候也没想到要去抓螃蟹,还是二郎说溪里有螃蟹,他和枝娘撒欢似的在溪水里抓了不老少螃蟹,我后头便给他们俩编了个简单的小竹篮来装。”
“怪不得呢,我就说今儿早晨的时候没瞧见你们带什么竹篮子出门。”岑嫣欢欢喜喜地指挥董伯年将螃蟹放到盆里处。
她喜欢吃螃蟹,却不敢处螃蟹,螃蟹身上都有两个剪刀似的夹子,上次她想拿来处,却被螃蟹一夹子给夹了一下,手都红了。
“娘子,今日咱们拿这螃蟹来做什么啊?是清蒸、煮酸汤还是炒?”董伯年将螃蟹倒入木盆里,岑嫣将一瓢水倒入其中,将盆里的螃蟹淋透,小心地清洗盆内的螃蟹。
今日的螃蟹有些多,岑嫣作思考状,沉吟了一会儿。
这时,董繁枝拿着一大把新鲜的水笋跑进屋:“嫂嫂,你还在做菜吗?这是我今日路过河边摘的水笋,可新鲜了!”
瞧见董繁枝手上的笋,岑嫣才知道今日要做什么。
“咱们今日做蟹肉羹吧?蟹肉加上这笋,待会儿一定鲜掉你们的眉毛。”
要做蟹肉羹,首先就是要将螃蟹给蒸好,之后再将其中的蟹肉剔出来。现在家里人都在,一起剔蟹肉也很快。
说干就干,她立马就将锅里烧滚的污水给舀到潲水桶里,将锅清洗一遍,最后清水下入锅里蒸螃蟹。
这边在忙着蒸螃蟹,董繁枝和董仲清那边也不闲着,没一会儿就将笋给剥好。
切好的嫩笋放到旁边备着,等着待会烫一遍水再拿出来切碎。
柴火灶烧的很快,没过多久锅里的螃蟹也被蒸好,等螃蟹拿出来之后,董伯年几人一起剥蟹肉,岑嫣将锅洗过一遍之后就开始用热水烫笋。
螃蟹带着一股肉香,吸引了外头溜达的小黄和小狸花,一猫一狗眼巴巴的望着几人剥螃蟹,瞧着这小黄和小狸花可怜巴巴的模样,几人将剥出来的蟹壳丢到小黄和小狸花的碗里,一猫一狗吃的极其香甜,发出阵阵响声。
“嘎嘣!嘎嘣!”
许是外头的天儿有些热,许慧和董承志也走进屋来歇息,瞧着几人一同忙碌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呀,你们今日做什么好吃的啊?”
董伯年一脸得意地道:“嫣娘准备给咱们做蟹肉羹,咱们剥蟹肉呢!”
“这螃蟹本就好吃,吃起来鲜味十足,蟹肉羹一定也更好吃!”董繁枝满怀憧憬,想象着蟹肉的滋味。
“娘,得亏是我带着枝娘去抓螃蟹,今日咱们才能有口福哩!”董仲清说起这个事情就有些得意,他可是给家里添置些荤腥了,回头他还要去溪里抓螃蟹,若是抓的多了,说不定还能给吴家送去,到时候文兰也能吃些。
“你还说呢,我在田里看田,叫了你许久,你们兄妹都不见了,原来是去抓螃蟹了,哼!”董承志故作生气。
“爹,咱们也算是给家里添置了吃食。再说了,还有大哥帮您,所以我和枝娘才去抓螃蟹的。”
这时,岑嫣往这边看了一眼:“螃蟹剥好了没,我锅里的水已经烧的滚开,等着蟹肉下锅呢。”
几人手里的螃蟹差不多已经剥好,董伯年马不停蹄地将碗里的蟹黄端到灶上给岑嫣:“正好呢!给你。”
看着董伯年的眼神像火焰似的发烫,岑嫣微微低头接过他手里的蟹肉:“嗯,今日剥的蟹肉可真多。”
说着,她将手里的蟹肉倒入锅中搅拌,锅里又激起一阵鲜香。
“娘子,这羹可真香啊。”
岑嫣回过神,发现这人还在旁边站着:“夫君,蟹肉羹很快就好了,咱们要准备吃饭了。”
“行。”
董伯年立马就到旁边揭开饭锅,一阵白色的热气立马就往上冲,许慧也从那头把饭碗拿过来,众人端饭、摆桌子、拿筷子,很快就上桌坐下。
这时候的蟹肉羹也做好,一家人才开始吃饭。
蟹肉羹十分地鲜甜,每人都舀了一勺到碗里拌着饭品味。
“真好吃,蟹肉真香,嫣娘的手艺不错!”
“回头咱们家建新房子,一定要让嫣娘来掌勺做饭,来帮忙的人吃了咱们家美味的饭食也能更尽心。”此时的董承志吃完了一碗饭。
“行,到时候我一定多做些好吃的。”岑嫣笑眯眯地夹了些蟹肉放到嘴里。
这些日子愈发热,董家人用的饭都少了许多,今日的酸汤开胃,蟹肉羹下饭,最后两道菜都被扒光,只剩下旁边的一个小炒菜和早上没吃完的酸菜在旁边放着没吃完。
吃过午饭,许慧忽然想起这段时间捡的鸡蛋和鸭蛋攒了很多,现在的天气热,若是不及时吃会坏,得处置一部分才行。
正好前些日子端午的时候吃过咸鸭蛋,把家里的蛋做成咸鸭蛋也不错。
她便让董伯年和董仲清拿着一部分草木灰和盐混着水放到桶里和成草木灰浆,岑嫣和董繁枝去洗蛋。
做咸蛋的法子也十分简单,只需要让草木灰浆把每个蛋充分包裹腌制,等上半个月就能吃上咸蛋。
几人一同忙活,只花了半个时辰就将咸鸭蛋给做好,最后董伯年将混合好的草木灰腌蛋放到屋内专门放探子的地方。
这时已然到了正午时分,众人也洗手回房休息。
睡过午觉,岑嫣再次醒来时,发现董伯年正背着身子坐在桌前削着什么东西,最近这几日他都这般,有些神秘兮兮的,每次她要刚起,对方就把东西藏起来。
哼,这次她非要看看他到底在弄什么。
第127章 上梁
她蹑手蹑脚地爬起身,小心地往前走,忽然地上的木板响了一声,惊动了低着头的董伯年,他诧异地回头,两人双目对视。
电光石火间,他将东西收入怀中。
“娘子,你睡醒了?”他面色如常,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岑嫣心里闷闷的,忍不住道:“夫君,你刚才在干嘛呢?”
察觉到岑嫣刚才是想过来瞧他手上的东西,他脸上就挂了几分笑意。
“娘子,过些时候你就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你若是想现在知道,也不是不可以,我想要......”说着,董伯年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这些日子董伯年总喜欢让她亲他,每次她被缠着亲了之后,他就会不老实地到处乱摸,每次都会把她弄得双唇微肿,呼吸不畅,她可不想让他再占便宜。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耳根开始发热,她扭过头不看他,强忍着心慌,柔柔地道:“不看就不看。”
最后她逃也似地快步走出屋子,坐在屋内的董伯年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到屋外的岑嫣听到他的笑声,心里有些恼,但心里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在其中,这种感觉在以前从来没有过,无法用智左右,她忍不住跺了跺脚。
这个人每次都欺负她,她心里怎么还......
她心里不愿再想这事,一想到对方,她身上就有些发热,而这份热在炎炎的夏日里显得格外明显。
来到屋旁,她瞧着地上晾着的构树皮已经开始有些发白,忍不住伸手上去捻了捻。
这些构树皮是前些日子她跟着董伯年去山上砍柴的时候带下山来的,现在家里也时常用些纸张,再这般用下去,家里从山下带来的纸很快就会用完。
她便琢磨起造纸的事情来,之前她从山洞里带着的那本书上粗略的记载一些纸张的制作过程,她和董伯年商量了一番,也不大敢确定纸张到底是如何制作的。
但是纸张是树皮或是布料等物制作的,他们可以根据书上记载的东西尝试,布料不好弄,但树皮山里到处都是。
前些日子用石灰水把这些树皮煮过一遍之后就拿来太阳底下晾晒,听说在太阳底下日晒雨淋就能将这些树皮变成白色的,听说那便是白色纸的原材料,如今瞧着这些树皮确实开始变色,她心里对将纸张做成功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
夏日虽热,但山里人也没有多少农活干,董家在找过吴族长商议建房子的事情之后,山里人都欢欢喜喜地说要来。
董家人之前为山里做瓦,山里的屋顶也由茅草的屋顶换成了铺满瓦片的屋顶,冬日里也不会因为茅草屋顶而使屋顶负重太多而垮塌,他们心里可是念着董家人的好呢。
再说了,董家人之前跟山寨里的人换粮食布匹之类的东西时,那可都是大大方方地给东西,他们若是来给董家干活,说不行还能得些银钱作为工钱。
山里日常生活虽然用不着钱,但有些东西必须得下山买才行,山下又不像山里能用东西交换,山下必须要用真金白银才能买东西。
要建房子首先就得把建房子的木材准备出来,且山里人建房子都是用林子里头的杉树,山里的许多杉木是山里老一辈人自己种植的。
而且建房子要用干木头,他们家要起房子也只能跟山里人买些晒干的木头才行。
好在家家户户为了平时方便,都会在家里准备一些木材放着,那些木材放在家里早就晾干,如今他们同山寨里的人买倒是正合适。
董家房子的初步草图也被董伯年给画出来,董家直接请了山里建房子的匠人商量。在商量修改之后,他们东一家西一家地搜寻木材,每家都买些,也大略买了能够建一个房子所需的木材,董家的房子正好开工。
约莫是学习建房子的经验,抑或是为了挣些钱,杨胜也跟着来帮董家建房。
为了方便建房子,原先老房子的旧木头自然得先拆除,那些拆下来的旧木头就在旁边收拾出一块空地搭建一个小棚子让董家人居住。
建房子不容易,拆房子也不简单,原先的吊脚楼都是榫卯结构连接,不耗费一根钉子,拆除起来也有些复杂,人们用大锤叮叮咚咚地砸,让木头和木头分离才能将木板都给拆下。
连着响了好几日,原先的木房子终于拆的只剩下一个大的木框架,靠近底部的地方早就有些腐烂,人们在上头拆木头时,一直咿咿呀呀地响。
岑嫣在下头看人拆晃动的木架子都有些忧心人家会摔下来,好在拆房子的人是老手,从前建房子拆房子的事情做的也不少,很快就将房子骨架给拆了个干净。
这时,临时住的小棚子那边传来喊声:“该吃饭了!”
她这才对着干活儿的工人们喊了一声:“到饭点了,大家都来吃饭吧,这日头可真大,等下午再干。”
六月的天热的像火烧,虽说黔州的山里凉快些,总有一阵阵的凉风吹拂而过,叫人心旷神怡,只要能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那可就能凉快一整日。
可在太阳底下晒着干活儿,哪怕是山里最精壮的汉子也承受不住,所以董家建房子的时间总是集中在早上和下午太阳不那么大的时候。
那头干着活儿的汉子听到岑嫣的叫声,往收拾出来的空地那头看了一眼,才乐呵呵用衣角擦了擦汗,往吃饭的临时小棚走去。
知道这些汉子干活耗费了大力气,这几日都是杀了兔子,做些肉食之类的东西招待。
自从去年秋日家里开始养兔子,起初还没什么,后头兔子长大之后就一窝一窝地生,家里的兔舍堆满了兔子,现在拿来招待这些帮忙干活的汉子倒是正好。
可岑嫣、许慧和董繁枝就有些忙碌,最近几日都在处和清那些剥下来的兔皮。
夏季天热,若是不及时清兔皮的话,放上一个白日就会臭掉。
早上清出来的兔皮直接就挂在小棚旁边的新架子上,当清凉的风拂过,滴着水的兔子皮迎风飘动,渗出来的水珠也随着摇摆而吹飞到远处,在地上形成一派水渍的印记。
吃着锅里炖的麻辣兔肉,帮忙干活儿的人都乐呵呵地道:“咱们今日都有口福了,这兔肉做的可真好吃。”
吴世围就笑着对那人道:“大青,这都是肉做的,能不好吃吗?”
“那是,但咱们逢年过节也没吃得着这么鲜香的兔肉不是。”吴大青乐呵呵地扒饭,想着下午来干活儿的时候一定要尽心卖些力气才行。
瞧着说话的几人,岑嫣心里也高兴,这兔肉还是她今日先拿着下油锅炸过一遍再拿来炒的,在炒的过程中加了沙姜、花椒和辣椒之类的香料,若是这都不香,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吃过午饭,汉子们就回家休息去了,岑嫣几个女人才开始收拾留下来的残羹剩饭。
忙乎了一会儿,婆媳两人将碗带到下头的河里洗干净,再用箩筐将碗提上来时,小棚里头已经传来一阵巨大的呼噜声,里头的呼噜声极有规律,就像狂风吹着肥肉一般。
“呼~嘟噜~”
“呼~嘟噜!”
岑嫣和婆母小姑子交换了眼神,勉强地勾起嘴唇苦笑,知道他们这是太累了。
连着这么多日的体力劳动,哪里能不累?就算嘴上不说,身体扛木板,抬着木板,那可不是多轻松的活计。
......
前头的房子已经拆除,接下来就是打地基,打好地基之后就开始建房,吴木匠在旁边带着人将木材打磨出来,其他人则将打磨出来的木材拼接,将整个房子的框架给搭建出来。
董家人几乎将整个山寨的人都请过来帮忙,搭建框架不过几日的功夫就能完成,在搭建完成之后就要上房梁。
上房梁可是有讲究的,作为房梁的木头要笔直周正,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这可关系到整个董家日后的运势,董承志早就去山里寻摸木头,这便是他相中的好木头。在得知这根木头是被别人看中的,他还去找别人商量了一番,将这根木头买下。
且上房梁要选一个黄道吉日供奉,上梁的梁木两端要挂上粮食,代表建房子的董家日后能够五谷丰登,年年粮食满仓。
董家早早就将一头猪赶出来杀了,最后将猪头等物拿来准备,等到了吉时,便拿去供奉。
这一日要撒些喜气庆祝房子建成,主人家要在屋顶撒喜钱吸引人气。
撒喜钱来的人越多越好,人气越多就代表着房子也更加坚固,能够收获的喜气和祝福越多,建房子的人家也能够更加顺遂安康。
廿二十九就是一个好日子,这一日董承志站在梁架下头喊:“上梁!”
旁边围着的人们就开始热热闹闹地唱起了祝福的歌曲,不远处空旷的地面上燃着一笼大火,火焰内部的竹子噼里啪啦的,热闹极了。
站在上头帮忙用绳子拉着梁木的汉子们一齐含着口号,两端挂着红绸和米袋的梁木被绑着的绳子缓缓拉起,这也就好像董家一般,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梁木上升的过程不允许有人上前打扰,众人也只在旁边热热闹闹地唱着祝福的歌谣。
拉着梁木的绳子十分粗壮,这绳子是岑嫣、许慧和董繁枝前些日子用麻皮搓成的,为的就是上梁时能结识一些。
看着梁木最后稳稳地落在上头,岑嫣等人才放下心来。
房梁在升起的过程可不能出岔子,要是中途绳子断了,或是有些汉子手松,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第128章 旧衣服的加厚过程
梁木上好之后,董伯年就在屋顶中央挂上一串铜钱,挂好之后就拿起手中装着铜钱的小篮子往地下撒铜板,让地下站着的人们都沾些喜气,董家有大方,捡了铜钱的山民都笑盈盈地在后头夸。
瞧着下头凑在一起捡钱的人群,捡了钱之后,山民都对着董家人说了许多人丁兴旺,身体健康,五谷丰登之类的吉利话,董承志和许慧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这些吉利话是从小家里长辈就教过的,有些人就牢牢地记住,每每建房子,只要是说些吉利话,主人家都会高兴地多给些喜钱。
而山里的小孩儿也最喜欢在上梁的日子去凑热闹,可以捡些吃食和铜板,今日董家能撒些铜板也算是极大方的主儿,他们自然得卖力庆贺。
上梁之后便可以准备吃饭,董家今日杀了一头大肥猪,全山寨的人都能吃上猪肉酒席。
约莫是因为肉的诱惑太大,山里的人都跟着去帮忙,摆桌子,搬饭,端菜,席面很快就摆上了。
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董家人看了也高兴地去操持招待今日来吃席的客人。
董仲清和董伯年带着寨子里的半大少年用托盘将菜肴端到每一个桌上,跟少年熟悉的人自然能得到优先上菜的资格,好在人多,上菜的速度很快,场上的桌子都坐满了吃席的人。
岑嫣从临时搭建的厨房走到摆满桌子的空地前张望,看着没有人落下才放下心。
她刚才一直帮着舀菜端菜,忙的有些晕头转向,根本就没功夫过来瞧,现在可算是松快许多。
那边的董伯年也提着空荡荡的托盘走过来:“嫣娘,还没吃饭吧?咱们自己儿去摆一个桌子吃饭吧。”
“哎,娘还在厨房和几个婶子一起忙呢,正好咱们摆一桌一起吃。”
说罢,两人就回了厨房摆上一个桌子的饭菜,今日的席面还算丰盛,有酥鱼、酸汤炖酥肉、腌鸭蛋、炒豆腐皮、笋子炒肉。
许是忙碌太久,如今能上桌吃饭确实已经饿极,几人胡乱往碗里夹菜,直接就开始往嘴里扒饭。
岑嫣对着酸汤里捞了几筷子,先是捞了一块豆腐,之后又捞了一块浸满酸汤的广菜。
这广菜是从山寨的山民那里买的,炖过酸汤之后下饭正合适。
前不久吴世围来董家帮忙干活时就带了一些过来,让她们做饭的时候配着一起炖个番茄酸汤,说是开胃。
她听了之后,拿着清水番茄和广菜一起炖,发现果然就和吴世围说的那般,既开胃又省油,广菜的口感还比其他的菜好太多,煮的时间越长越好吃。
这时,董伯年给她夹了肉放到碗里,笑眯眯道:“你多吃些,我瞧你都没咋吃肉。”
“嗯。”岑嫣点了点头,似乎董伯年给她夹菜已经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其他人瞧见小夫妻的样子,也都在暗笑。
忽然,一个汉子走到厨房门口往里头张望,看到董伯年坐在凳子上吃着饭,就叫了一声。
“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我们那边正说要找你喝酒呢,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快跟我去喝酒聊天。
说话的人就是最近来董家帮忙盖房子的吴大青,他自上次在董家吃到香喷喷的兔肉,就时常找机会来瞧岑嫣和许慧做饭,所以岑嫣也对他格外熟些。
“你们下午不是要继续干活儿吗?怎么还要喝酒?”她有些担忧,喝了酒还能好好干活吗?
“就喝一点,不多,不耽搁干活儿的。”
说着,那吴大青进屋就拉着董伯年走,董伯年推却不过,只能跟吴大青走。
等到下午,那些帮忙干活的汉子和匠人们果然继续干活儿,一点儿都没耽搁建房子铺屋顶和墙壁的功夫。
建木房子耗费的时间少,只要木材早早备好,没几天天就能搭建完成。
董家房子的框架已经建出来,剩下的就是搭建房子的墙壁和屋顶的木板,请的人多,速度也就快。
山里的空气和风景好,为了平时住得舒服,董家有一处阳台专门弄了弧形的美人靠,方便乘凉。
董家的一楼夯了一圈土墙,底盘也稳,冬暖夏凉,阳光哪怕晒的再烈,这屋子里头也都是凉快的。去菜地的路上也弄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方便平时乘凉或是晾晒东西。茅房建的也没那么远,就建在房子里。洗浴间里头直接弄了隔层和斜面的出水口,外头放着灶台专门烧热水,平时洗澡方便......
董家新修的房子比之从前,不知道舒适了多少。
到了七月初,董家的房子差不多已经完工能住下人,岑嫣等人将房子给收拾了一遍,直接住进崭新的家,木房子里头泛着一股木材的香,闻起来格外舒服。
但家里还缺许多家具,董承志便将吴木匠和吴木匠的徒弟杨胜给请到家里帮忙打制家具。
约莫是因为吴木匠时常在董家待着,吴木匠的闺女吴果子也时常来董家串门。
而这段时间天热,岑嫣都不怎么出门,只是时常去瞧蜜蜂窝的小棚子,要不然就是绣花做鞋搓麻绳。
自从之前的房子拆了之后,董家便将装着蜜蜂窝的小柜子搬到外头,还给蜜蜂窝建了个小棚子。
但岑嫣总担心柜子里头的那窝蜜蜂会飞走,所以一有空就会去瞧一眼。
吴果子和董繁枝跟在后头瞧,好奇地道:“嫣娘姐姐,你们家也养蜜蜂吗?”
“嗯,这些蜜蜂之前跟着我们回家,就在我们家做窝,之前我们还采过一些蜂蜜,可甜了。”
吴果子眸中闪烁着羡慕:“要是我们家也能来些蜜蜂就好。”
她从前虽吃过蜂蜜,家里却没来过蜜蜂,每日瞧着这些蜜蜂飞来飞去,她能看一天。
董繁枝不以为意:“蜜蜂有什么好看的,起初咱们刚瞧见这蜜蜂的时候还有些怕呢。”
“行了,咱们先回去吧,在这里待太久,若是不小心被哪知蜜蜂碰到了,那可是要叮一个大包的。”
蜜蜂相较于其他的蜂类来说,毒性已经很小,但若是被叮了,那也是要肿一片,疼上一两日。
说着,岑嫣就拉着两人回了屋子。
她最近在琢磨将家里起球变单薄的旧衣裳变得厚一些,自从前几日她看到许慧做鞋底的时候往上头涂抹米糊的时候就有了些想法。
布料在山里已经是稀缺的东西了,可不能浪费,若是在旧布料上涂抹些米糊,之后再对布料进行捶打,说不定还真的能将布料弄得厚实些,或许还能好好地继续穿,家里也能节省些布料。
可前些日子家里才请山里人吃过饭,家里的粮食也愈发少,恐怕过些时候就要去跟山里人再换些粮食,她也有些肉疼。
但昨日她在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将一些蛋清弄到衣服上,当时她没在意,后头把这事给忘了。
可到了今日,她发现沾了鸡蛋清的那块地方竟然就跟抹上米糊看着一样,她抚上去还感觉那块布料十分滑溜,若是能将鸡蛋清来替代面糊,那倒是个不错的法子,毕竟家里的那几只鸡都能下蛋。
最近又有几只小鸡长大了不少,估计再过些日子就能长成大鸡开始下蛋。
岑嫣带着两个小姑娘鼓捣蛋清,将蛋清小心地抹到董伯年的旧衣裳上,鸡蛋清带着淡淡的腥味,熏的几人忍不住蹙起眉头。
那边纳鞋底的许慧瞧着岑嫣和两个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就笑道:“用鸡蛋清代替面糊,这能成吗?还好咱们家的这些鸡下的蛋也不少,要不然那可真不好弄哩。”
说真的,她心里也心疼耗费的鸡蛋,但她听了岑嫣说鸡蛋清或许跟面糊的效果一般,她又想看看结果。
岑嫣笑眯眯道:“娘,您就等着吧,若是咱们这里弄不成,左右只是耗费几个鸡蛋,咱家鸡日日下呢,我日后少吃几个就行。”
“那可不成,咱们家每日吃鸡蛋都尽够的,哪里需要省?你呀!”许慧也不说话了,继续用针穿鞋底。
岑嫣这边将整件衣裳涂满了鸡蛋清之后,直接就拿着衣裳到太阳底下晒了,之后便回到灶屋里头生起了火。
鸡蛋要在蒸煮过后才能形成固定的形状,岑嫣在琢磨米糊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米糊是熟过的,而鸡蛋清还没有熟,等蒸一遍才能固定。
等到火生起来,她便在锅里放上甑子,等到水开便将外头晾着的衣裳拿到甑子里头蒸。
董繁枝在旁边瞧着这稀奇的做法,忍不住道:“嫂嫂,咱们能让这布料变得厚实吗?”
岑嫣笑着摇头又点头:“还不知道呢,但我觉得应该会成,咱们多试试嘛。”
“就是,我娘说嫣娘姐姐聪慧,什么都知道,我觉得嫣娘姐姐一定会做成的。”因着之前苦楝子树汁洗头除虱的事情,吴果子对岑嫣很是感激,所以在她爹来董家时,她也闹着要过来玩,她爹娘拦都拦不住。
锅上的甑子蒸了一会儿,岑嫣将甑子里头涂满蛋清的旧衣裳拿出来,那衣裳瞧着隐约厚了几分,她不大敢确定,拿着衣裳到外头的竹竿上晾晒,等到下午吃过晚饭之后才将那件晾着的衣裳收回来。
岑嫣仔细打量和翻找衣裳上头的毛球和之前能透光的地方,却发现毛球不见了,之前薄得能透光的地方也变得厚实不少,整件衣裳也变得更加明亮光滑,隐约跟那光亮的橘树叶子一般。
“呀,这衣裳......”许慧将衣裳放到鼻子处闻了闻,又继续道,“也没有鸡蛋清的腥味诶,这衣裳摸着也舒服许多,比之前还厚实哩。”
原先她还以为儿媳妇弄那几个鸡蛋就是打水漂,没想到真有效果。
第129章 洞布的制做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黑夜要将全部的东西都给笼罩,外头的青蛙和蟋蟀的声音陆续响起。
木楼内油灯上的白色灯芯草吸足了黄澄澄油水,烧的格外明亮,偶尔也会发出啪啦的爆炸声。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
“嘎!咕嘎!”
“什么声音?”听着这古怪的声音,岑嫣警惕起来。
从前外头只是青蛙和蟋蟀的声音,有时也会听到路过的鸟发出叫声,倒是没怎么听过这种声音。
“什么?”那边的董伯年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听到岑嫣的话,静静坐住,探着耳朵听外头的声音。
“哦,这是蛇吃青蛙的声音,听着还有几分吓人哩。”
“蛇?”岑嫣有些惊恐。
“嗯,夏日田野上青蛙和老鼠多,所以在田野上的蛇也多。”当初他夜里去田边抓青蛙的时候还听到过这个声音,哪知道循着声音过去看,他就瞧见一只水蛇正在吞一只青蛙,看着可吓人了。
听到董伯年的叙述,岑嫣有些害怕,那咱们夜里若是出门,那可得小心些,说不准就能在路上碰着一条蛇。
“咱们家?那估计不会。”董伯年挑眉笑了笑,“你可别忘了咱们家有小黄和小狸花,但凡咱家周围出现什么,估计早就被他俩给抓了。”
狸花猫的天性就是爱出去捕猎,之前董家周围还有许多老鼠,如今可是一只没有。许是最近这段时日在周围抓不到老鼠或是青蛙之类的猎物,狸花时常不着家,有时中午才会回家来睡觉。
“说的倒也是。”岑嫣笑着把盘在头上的发髻给拆下,满头的青丝瞬间散落开来。
就在这时,她感觉头顶上似乎多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就摸到后头董伯年粗壮的大手,大手下头有一块冰冰凉凉的硬东西。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董伯年轻声笑道:“娘子,我来给你梳头把,正好试试这梳子好不好用。”
“嗯。”岑嫣柔柔地应下,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摸得出刚才那硬物是一把木梳,那木梳的手感格外细腻,比一般的梳子好摸不少,她能感受到董伯年在做这把木梳时的细心。
董伯年梳头的动作很柔很轻,似乎要将岑嫣头顶的每个穴位都舒展开似的,她觉得舒服极了,困意也渐渐涌上眉头,她眼睛眨巴又闭上,不住地打着哈欠。
待到将她的头发都轻柔地梳过一遍之后,房间内已经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岑嫣已经倚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瞧着她紧闭的双眼,黛色的柳叶眉下是长长的睫毛,再往下是秀气而高挺的鼻头,桃粉色的红唇,看着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轻轻触碰那份美好,脸是柔嫩细腻的,比他平时摸过的纸张还要滑溜,柔软。
“哼~”
岑嫣发出微弱的呻吟声,以为是脸上又来了什么蚊子,眉头也微微地蹙起。
看着岑嫣蹙眉的模样,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抚平,但他也知道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最后他莞尔一笑,将手中的梳子放到新打的梳妆台上,伸出双臂将岑嫣抱起,轻轻地放到床上。
约莫是因为白日里太劳累,她竟然没有醒过来,睡得香甜惬意,呼吸绵长。
等到第二日岑嫣起床时,董伯年早就不在房间里了,她抬眼就能瞧见梳妆台上放着一把显眼的木梳。
她起身走向淡黄色的梳妆台,拿起那把木梳,木梳被打磨得十分光滑,上头雕刻着缠枝花样,隐约还泛着几分木质光泽,看得出之前用油盘过。
妇人用来梳头的木梳,最忌讳刮到头皮,所以在做的时候需要将木梳齿打磨光滑,最好能上些核桃油或是其他的油去盘一遍,让油脂融入木梳里。
经过这般的工序之后,木梳能够保存的时间长,不容易坏,还能养发。
看得出董伯年在给她做木梳的时候是用了心的,她摩挲着手上的木梳,不知不觉就想起董伯年来。
忽然,她就想到昨日给董伯年加厚的那件衣裳,起初加鸡蛋清的时候,她也只是想试试,没想到最后竟真的成功了。
拿起房间架子上头挂着的那件衣裳,她忍不住联想,不知道多做几遍会不会更好些,让这件衣裳更厚些。
瞧着手上光亮的衣裳,岑嫣立马就有了主意:总得试试才知道结果行不行!
许是之前她真的用鸡蛋给衣裳加厚了不少,之后的几日,许慧瞧着她再拿鸡蛋清去抹衣裳也不管,只每次在岑嫣将衣裳晾干之后去瞧。
连着将衣裳抹蛋清,蒸衣裳,晾干,用锤子捣衣裳;抹蛋清,蒸衣裳,晾干,捣衣裳......如此反复了大半个月之后,那件衣裳竟然变得十分光滑柔韧,哪怕是将一些水撒上去也会顺着衣裳快速流下,衣裳也没怎么沾湿。
“这衣裳能防水!”董繁枝十分惊喜。
“还亮晶晶的!这衣裳可真好看!闪闪发光的。”吴文兰忍不住伸手去抚摸。
董家此时已经站着一群妇人,这些妇人有熟识的族长媳妇,吴竹蝉,吴果子,石秋香、吴世围、吴寒蝉......还有之前跟董家买薄荷膏和艾草膏的人。
他们在听说董家能将布料弄成发光的布料,都争着来董家瞧热闹,如今瞧见这能发光的布料还能防水,更是惊叹。
洞寨的寨人对能发光的东西格外喜欢,所以他们穿的衣裳,带着的银饰都是闪闪发光的。
如今听说有能发光防水的布料怎么能忍住不来瞧?
可如今瞧见了,他们又忍不住心口疼,怎么他们没能做出这样的布料来呢?
一些人忍不住捶胸顿足,另外一些人忍不住想要向岑嫣和许慧等人讨教,想要知道这布料是怎么做出来的。
原本岑嫣刚想开口说这布料的做法,刚抬起头准备开口呢,就瞧见不断对她使眼色的吴文兰,她虽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但自己想要开口说这布料的做法时,对方就使眼色,她便改口含糊了过去。
“这布料这般好,咱们日后若是能穿上,说不定干活淋雨都不怕哩。”
“别说干活淋雨穿这个,就连咱们平时过大小节的时候穿上这衣裳,必定能够耀眼夺目。”
听着妇人们的讨论,另外一个妇人就道:“回头我穿着这衣裳翻山回娘家走亲戚的时候,那估计是最招人稀罕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也将最初询问岑嫣衣裳做法的声音给淹没了。
“这衣裳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石秋香操着不流利的话语询问,刚才询问岑嫣做法的人就是她。
眼见着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吴文兰索性就用洞话回道:“潭嫂子,这是人家花了很长时间才琢磨出来的,你倒好,直接就问人家做法。山下做糕点卖的人尚且还会给些银钱呢,那可是卖手艺的。咱们若是要人家的布料,再如何也得送些东西吧?”
这石秋香一向爱凑热闹,哪里有热闹就去哪里凑,无论是山上的事情还是山下的事情,她都要听个热闹。所以她时常就在鼓楼里听男人们聊天儿,不知不觉间竟也学了一些山下的汉话。
“我,我这不是,嗯,好奇嘛......”她面色有些尴尬。
“好奇什么,咱们回家就拿些布料来董家,让董家媳妇帮咱们做,回头咱们再送些粮食给他们。”说话的是寨子里的一个妇人,她虽然不会说什么汉话,但隐约能够听得懂。
她也知道董家自从去年来到山寨,还没种什么粮食,如今吃的粮食都是跟寨子里的人换的,送粮食应当是最合适的。
不得不说,她很细心。
这个妇人一说,其他的妇人纷纷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都说要将家里的洞布送到董家来,让董家人帮忙做。
如此一来,场面的上的话风又变得不一样了。
吴文兰瞧着这些人说要拿粮食给董家,她就乐得合不拢嘴,这也算是给董家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她可是知道董家因为前些日子请山里人吃饭耗费了许多的粮食,再加上董家养的牲口,剩下的粮食可不算多,估计再过些时候就要跟山里人换粮食,如今有了这事,可算是能解董家的燃眉之急。
既然想要做这种布料,众人直接就让吴文兰等人帮忙和董家人商议做这亮布的事情,最后商量好做亮布要花费的银钱或是粮食等物的数量之后,众人心中有了底。
还有的人当即就跑回家拿布料和粮食,想要董家人快些帮忙做亮布。
从中午说说笑笑到下午,太阳渐渐地落到天边,董家也变得安静了许多。
岑嫣这时候才有功夫去找吴文兰说话:“中午我原本想把这方法教给你们的,你怎么......不过也好,家里的粮食确实不多了。”
“升米恩,斗米仇!”说起这事,吴文兰就有些生气,“那石秋香可不是个好的,看着面上一派和气,其实内里最肮脏不过。上次你做薄荷膏卖给山寨里头的人嘛,明明你都不是靠这个赚钱,只是收材料和手工的费用。那石秋香可眼红你了,还在寨子里头说你赚了不老少钱。最近你们家建房子,她说你们家是靠卖薄荷膏才有银钱和东西建房子,说你黑心,专门赚山寨里的钱。”
“她竟是这样的?”岑嫣记得去年自己去山里采摘东西的时候还遇到过她,当时她还担心她的身体,询问‘怀孕’......想起这事她就有些脸热。
吴文兰没察觉她的脸色变化,继续道:“她不过是嫉妒你有手艺,能赚些东西银钱给家里,寨子里大多数人都是淳朴善良的,自然不会听她那张大嘴胡咧咧。但你如今想出这亮布的做法也不容易,还是留着这手艺吧。有些人就是不值得给东西送东西,她若是觉得你心善,说不准就会得寸进尺。”
而石秋香就是这般的人,从前山寨里有一户人家在果园里摘果子,她正好路过,就送了她一些刚摘下来的果子。她觉得好吃,后头竟也不问那户人家,直接去人家的果园里将果树上的果子给摘光。
后头那户人家问她为什么把人家果树上的果子给摘光,她说是那户人家让她摘的。
“她竟是这样的?”
“可不是么!谁对她好,她就会得寸进尺,还会要求人家对她更好。比如之前她跟别人去山里摘果子,不知怎的,自个儿轻轻松松地下山,让别人帮她背东西。上次还让竹蝉帮她挖地哩,还好竹蝉跑得快。”
说起这个,吴文兰就止不住地笑。
“对她好,就必须对她更好?”岑嫣的嘴角轻轻抽搐。
“她就是这样的人儿,所以你还是收些东西比较好,要不然她以后沾上你家门,她能将你家房子给占了。”
第130章 鸡毛
“这鸡毛毽子可真好看,让人有些挪不开眼,可惜咱们没有锦鸡苗,要不然咱家还能做一个漂亮的鸡毛掸子。”许慧伸手轻轻地抚摸面前的鸡毛毽子。
看着毽子上流光溢彩的羽毛,董伯年道:“我去山上多布置几个陷阱,说不定还能抓到这锦鸡。”
一听儿子要去山里布置陷阱,许慧忍不住担忧起来:“在咱们附近的山布置陷阱还好,你可别进深山。”
说起这事,她又想起来,之前自家儿子也没抓到过这种鸡,说不定要去深山里才能瞧见。
才继续道:“这鸡能在咱们这附近的几座山抓到吗?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还是别去山里打猎布置陷阱了吧,怪不安全的。”
“确实,上次咱们也是在稍微远的山里才见到这鸡。这鸡这么好看,恐怕咱们附近没有。”
哪怕是有,估计也早被山寨里的人给抓了。
这般耀眼的羽毛,隔着老远就能瞧见,哪怕别人对这鸡没想法,也会因为见到这鸡之后起了贪念。
“等咱们家年底过节杀的鸡多了,就做一个鸡毛掸子,平时清家里的物件也能方便些。”许慧喃喃道。
听着许慧的话,岑嫣心里也有了几分主意,做鸡毛掸子的鸡毛不要太长的,也不要太短的,那些剩下来的短鸡毛只能丢了。既然兔子毛都能用来做毯子和衣裳,这鸡毛恐怕也能用来做冬日里保暖的衣裳。
倏地,她想到从前就听说有人用孔雀的羽毛、鹤的羽毛缝合到一起来做衣裳,若是换成了鸡毛又该如何做?
如今家里缺棉花,若是用短小的鸡毛来代替棉花做衣裳,那倒是不错。
可如今家里又没杀鸡,这鸡毛也不好获取......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叹了口气。
敏锐的董伯年瞧见岑嫣蹙起的眉头,忍不住询问:“嫣娘,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他记得妻子每个月都会来癸水,如今看着日子似乎也快到了,或许是提前了?
“没事,我就是想着,这兔子的皮毛都能拿来做衣裳,那鸡毛呢?”
她将自己的想法同两人简要地说了一遍,许慧和董伯年先是诧异,之后陷入沉思。
“鸡毛?”
“鸡毛轻吧?穿着能暖和吗?”许慧喜欢穿厚实一些的衣裳,那鸡毛很轻,不压身子,感觉上都不大暖和。
“可我瞧着冬日里那些鸡、鸟、鸭都不怕冻哩,去年冬日我还瞧见一群鸭子下河去找食。”那时候天气很冷,岑嫣都被冻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可那些鸭子没事似的往水里扎。
“嫣娘,你脑子里怎么总是有那么多奇怪的想法?”许慧有些纳罕,自家这个儿媳妇是个读过书的,难道是因为读书人的眼界见识不一般,所以自家儿媳妇做的事情也如此的不一般?
不过,前几日做出来的侗布倒是不错,她也觉得那布料好,平时干活哪怕是淋雨,或是沾了什么脏东西也好洗。
几人正在屋内说话呢,外头就传来一阵人声。
来人是吴潭媳妇石秋香,她手上提着一些鸡蛋,她身后的吴潭提着一卷布。
刚走到门口,石秋香就挂上三分笑:“董婶你们在呢,我这,拿着布料上门,想让你们家帮忙做些亮布。”
她面色有些尴尬,说话停顿得厉害,似乎是还记得前几日的事情。跟在后头的吴潭许是受了她的感染,也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壮着胆子走上前。
“伯年,我......”
还没等他说完话,董伯年就笑着上前。
“吴潭哥,快进来坐。”
去年冬日寨子组织山民在山里巡视,吴潭也在其中,现在瞧见对方自然觉得熟稔不少。
岑嫣和许慧也跟着热情招呼起两人,摆凳子,倒了杯凉茶。
七月流火,都说这时候最热,外头的太阳都快要将人给烤干。
小黄最近都没怎么出门,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努力让身子贴合地上以换取地上的一丝凉气。
两人刚从灼热的外头进屋,喝过茶水才感受到一份清凉与舒爽:“今儿天儿可真是热,刚才我们来时就瞧见几块田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再不引水恐怕那田里的稻谷也长不好。”
“今儿伯年他爹就是因着这事去山上看田,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如何了。”许慧的眉间隆起一道细细的纹路。
种植稻谷的人们最怕的就是这六七月的天气,六月还好些,七月的太阳毒辣还不怎么下雨。而这时候的稻谷正是抽穗长米的的时候,若是没有足够的养分和水,等到八九月粮食成熟时可不会饱满。人们能收获的粮食也少,那可是要不得的。
一年中最要紧的就是这时候,所以种粮食的人也会格外小心,时常去看田里的水位,给田里引水。
“是呢,最近这几日咱们寨子里的人都说今年的太阳太大了,都去给田里引水,寨子里的人差点因为引水的事情给打起来。”
给田里引水粮食可是个要命的事情,今日若是晚些引水,让田里的粮食没能及时吃到水,那可能就是减产的事情了,说不准今年这家也会因为粮食减产的事情饿肚子。
有些人为了让自家的田里能多存些水而把流向别人家的水沟给堵到自家田里,因着这事,有的人在引水时为了防止别人篡改水源的流向而守着。
“呀,咱们种田也不容易。”许慧顿了顿,又道,“好在咱们在山里,不用给朝廷交税粮,也不用担心战乱的事情。”
她记得之前还在花溪村的时候,每年交税粮的时候,那收税的官差要是拿不到好处,就会说她们的税粮数目不够。
要是在粮食丰收的年份还好,若是哪一年收成减少,他们老百姓可是吃不饱的。
几人聊了一会儿天,吴潭和石秋香才留下鸡蛋和布料告辞离开。
瞧着面前的东西,岑嫣心中有些迷蒙:“他们家怎么送鸡蛋?”
要知道这亮布的原材料就是鸡蛋清,莫不是对方知道什么?
董伯年先是往外头瞧了一眼,才眯眼笑着轻拍她的后背:“或许是巧合吧,咱们别想那么多。咱们做亮布的手艺复杂着呢,她要是能做早就自己做了。”
果然,他话音才落下,岑嫣就莞尔笑道:“说的倒也是,咱家做这个都没外人瞧的,哪里会有人知道。”
而且做这东西也不简单,需要耗费能大的精力才行。
就在这时,董繁枝戴着草帽从外头跑进来,额头上的头发也沾着许多汗水。
“娘,哥哥,嫂嫂,你们可不知道咱们家菜地里有多少虫子!真多呐,幸好我是中午去抓的虫子,要不然地里藏着的蚊子也不放过我。”
“快过来喝口水,瞧你热的。”
岑嫣此时已经倒了一杯凉茶递过去,董繁枝笑着接过,随后一饮而尽。
喝过茶水的她通身舒畅,小嘴又开始说个不停:“我刚才在菜地里抓了好几只大青虫和猪仔虫,都清得干干净净的。”
说着,她抬头看向岑嫣:“嫂嫂,我检查了一遍,咱们家菜地里没有猪仔虫了,你也不用担心下次在地里被吓到。”
“哎,咱们家枝娘真好。”岑嫣心中有些感动,她想起才做好的彩色鸡毛毽子,立马从旁边拿给董繁枝,“枝娘,这是给你做的毽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看到手中流光溢彩的鸡毛毽子,董繁枝的双眼放光,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真好,这毽子真软,真漂亮。”
似乎是屋内不能完全瞧出毽子的美,董繁枝拿着毽子就往外头跑,跑到阴凉处,而手却将毽子放到阳光下。
她蹬蹬的脚步声惊醒了地上睡觉的小狸花,小狸花慵懒地侧身抬头瞧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大事,又继续眯着眼睡觉。
而那边的董繁枝似乎十分惊喜,彩色的毽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闪亮。
“嫂嫂,这毽子真闪亮,就跟你做的亮布似的,若是能在亮布上加上些这种彩色的羽毛,那肯定更好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鸡毛,亮布,衣裳?
或许还真的能做出来。
岑嫣眸子忽然闪了闪,寻常人漂染衣裳也只能用些靛蓝或是红黑色之类的染料,更复杂的染料恐怕要专门的手艺才能做成。
但若是在布料上直接弄上彩色的鸡毛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那还真能让衣裳变得更好看。
有了这个想法,在之后的几天,每每来一些人找她做亮布,她就会询问对方家里有没有鸡毛或是鸭毛、鹅毛、鸟毛之类的东西,要是有足够的毛,他们可以以那些羽毛来代替制作亮布的手工和耗材费用。
山寨里的人不知道她要那些羽毛有什么用,平时他们吃过那些鸡鸭或是鸟儿之类的,都是将毛给烧了或是扔了,还真不会把羽毛给留下,这东西没什么用。
但有些人一听说这个事情,立马就起了心思,有些恰好这两日杀鸡吃的,立马就将鸡毛给收拾出来,直接带到董家。
而董家要收鸡毛、鸭毛、鸟毛的事情也在山里传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董家都在囤毛,清洗和晾晒毛。
因着做亮布的事情,一家人忙忙碌碌的,虽然辛苦些,但家里攒的东西越来越多。
董家的碓也时常响起咯吱咯吱,咚咚咚的声音,每日都会无休止的敲击布料。
但在这时候,董家养蚱蜢的小棚子里似乎出了些问题。
每日棚子里都会死一大片的蚱蜢,起初岑嫣等人没有在意,但连着四五日都这样,她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第131章 七月份山里的棉花也开……
七月份山里的棉花也开始开了,董家种的一大片的棉花粉绿嫣红,煞是好看。
岑嫣拔着地里的草,眉宇间带着丝丝缕缕的愁绪:“咋能这样呢?咱们就是按照往常喂的,咋还这样?”
她始终想不通家里的蚱蜢突然就一片一片地死去,她最近还和以往一般,没喂什么草啊。
脑子里虽存着事儿,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不断地扯着地里泛滥成灾的藿香蓟。
山里人都称这藿香蓟为臭草,味道极其浓郁,上手扯上一会儿,手就会沾上这味道,洗都洗不掉。
这种草长得又快又高,种子还多,只要一段时间不来地里看着,这藿香蓟就会开淡紫色的小花球,隔段时间就会随着山风飘到山谷里的各处。
“嫣娘,这事儿不着急,咱们慢慢想,总能找到法子的。”
许慧挥舞着锄头,把地里的草根铲到一处。如今地里的棉花已经开始陆续开花,过段时间就开始结铃,再过些时候就能摘棉花,家里也能做上些棉衣棉被,今年过冬也能好过些。
“嫂嫂,别着急,大不了咱们拿蚯蚓去喂鸡,鸡可喜欢吃哩。蚯蚓可好抓,随便去咱们家腐熟的粪坑附近挖,到处都是蚯蚓。”说着,董繁枝将一只大蚯蚓举起来,她手里的蚯蚓是刚才扯草的时候沾在草根上头的。
“蚯蚓?”
从前她确实起了养蚯蚓的法子,但后头她还是有些害怕,便将养蚯蚓喂鸡的事情给搁置了。
如今这蚱蜢出了事,若是真的养不下去,或许还真的能开始试试养蚯蚓。
毕竟这段时间,因着养蚱蜢的事情,家里的鸡鸭不仅不耗费什么粮食,还长得极好。
大不了她到时候弄双皮手套去处蚯蚓,或者是用火钳去鼓捣蚯蚓,实在不行还能叫董伯年和董繁枝他们帮忙弄。
想到这里,她脸上的愁容也淡化了几分。
忽然,她瞧见董仲清猫在棉花植株后头,只露出一截屁股,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小叔?你干嘛呢?”
这时候,董仲清噌地站起身,用手挠着脸上和眼睛上的大红包,哭丧着脸道:“这蚊子老叮我,起先在我脚腕处叮了几个,后面又在我大腿上叮......最后叮到我脸上,我裤子衣裳都快被这些蚊子给咬通了!”
说完这事,他心里觉得难受,忍不住继续道:“怎么没有毒药把这些蚊子都给毒死!全都给我毒死!”
他说出这话让岑嫣、许慧和董伯年等人有些哭笑不得,这蚊子哪里是那么好除掉的?
不过清晨的蚊子确实多,但要在炎热的七月干活儿,也只能靠早晨和傍晚的功夫把活儿给干了。
“你涂薄荷膏了吗?”岑嫣记得自己做了许多薄荷膏,之前给家里人分过。
“嫂嫂,我今儿出门走的急,没涂,所以才......嫂嫂,你们带薄荷膏没?”董仲清的声音弱弱的,听着有气无力的。
提起这事儿他就闹心,董家人每次出门干活儿前都会涂些薄荷膏,可他今日出门之前去上了一趟茅房,所以才忘了涂薄荷膏。
可惜他俊秀的脸肿了红色的大包,待会儿肯定没法见人,特别是见文兰......不,不能让文兰见到他这个样子。
岑嫣瞧着他眼睛上肿着的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幸好我今日出门之前想着到地里或许能用上,索性将这薄荷膏给带来了,要是前两日你问我,那我估计是没有的。”
说着,岑嫣就去旁边箩筐里堆着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罐子,陶罐上头还盖着一个小小的木盖子。
“哎!”
董仲清欢欢喜喜地跑到岑嫣面前接过罐子,打开罐子就是一股子薄荷的香味,薄荷味中还隐隐约约有一股子艾草的清香,闻起来特别舒爽。
他立马就掏出指甲盖大小的薄荷膏涂到眼皮上,此时的眼皮上又痒又疼,还隐约发着热。
眼皮和鼻子不同于身体的其他地方,若是被蚊子叮咬,会格外地痒疼,在其他地方痒疼一分,在眼皮和鼻子上被叮就会痒疼上三分。
当他将薄荷膏涂抹在伤患的眼皮和脸上之后,才觉得皮肤上清凉舒爽了许多,没有刚才那般难受。
他随后涂抹了各处,将涂过的地方,没涂过的地方都涂了一遍。
“这薄荷膏真好用,还是嫂嫂好!”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董伯年催促道:“快干活儿吧!你帮着快些干,咱们今日就能将地里的草除干净。”
“嗯。”董仲清点了点头,扎进地里开始拔草。
远处的山峦渐渐被金光笼罩,太阳渐渐升起,带着几分寒意的山谷也渐渐变得暖和了几分。
众人忙碌了不知多久,菜地里的杂草被清除干净,他们所在的这边山也被阳光晒到。
许慧带着岑嫣和董伯年去菜地旁蜿蜒长着的一大片南瓜藤里折南瓜藤蔓和南瓜花。
俗话说的好,要想南瓜长的好,就要经常给南瓜打尖,让南瓜生出侧枝,侧枝长得多,南瓜藤蔓上挂的瓜也多。
南瓜藤蔓上长着一大片黄灿灿的花,花朵的下头都没挂拳头大小的果子,岑嫣便知道这是南瓜的雄花。
她小心地摘下雄花,没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把。
那边的董伯年瞧见她抓着一大把南瓜花,就忍不住眉眼温柔地笑,人家都是来给南瓜藤蔓打尖折藤蔓的,自家娘子倒好,竟然在那里摘起了花。
不过他到底是知道岑嫣为何摘花,瞧见面前长着一大朵黄灿灿的雄花,他直接就摘下。
打尖摘的南瓜藤蔓和南瓜花都可以拿回家去做甜汤,只需要在锅里下油和水煮,放上剥皮洗干净的南瓜藤蔓段,就是一道清甜鲜美的绿色菜肴。
而在这其中加入一些黄色的南瓜花瓣,到时候夹起一筷子放到碗里,柔软滑溜,更加清甜,比藤蔓还好吃。
等到几人摘好了藤蔓,那边的董承志也挑着两桶水过来。
见到他来,许慧就忍不住道:“咱们家的田还好吧?”
最近都没下过雨,前几日董承志就带着董伯年和董仲清去给田里引水,今日董承志有些不放心,便说去看田里的水,顺便提着桶去山上挑些水来浇地里的南瓜秧。
如今多给南瓜秧浇些水,那南瓜秧长得好,才能结出更多的瓜。今儿早上他和许慧就挑着许多家里腐熟过的粪来浇南瓜秧,就是指望着这地里的南瓜秧今年能结出更多的南瓜。
“还好呢,就是有人昨夜把咱家引的水给引下去,我给截回来了。”
董承志当初选中的那块田可是自己从山里挖的水井引的水,而如今有人把水给截了,那岂不是没道的事情。
“怎么截的?”董伯年有些纳闷,他记得他们家开的那块田附近没有什么田才对,要往下走一段才有一块田。
他记得那田好像是吴潭家的?
“用打通的竹子作为水管,再搭上架子,直接就把水给引下去了,还不用担心竹管里头的水会被损耗,倒是挺聪明的。”
七月正午的太阳可是能将大田里头的水给晒干,何况是小水沟里头的水?
如今用上这竹制的水管,倒是能够减小水分的蒸发,减少路途上水分的损耗。
“竹水管?”听到董承志的话,岑嫣也觉得有趣起来。
她只知道竹笛有一部分是被打通的,倒是没想到打通的水管能这么用,倒也不怪她见识浅薄,她干田里的农活儿也是来到董家之后。
“丧天良的?吴潭家怎么这样,我记得上次他们还来咱们家,让咱们家给他们家做侗布来着,怎么如今还干这事?”许慧说起这事时,语气也有些愤愤。
“不知道呢,回头咱们找他们家问问情况吧?”毕竟是一起住在山寨里,有啥事得先商量商量。
“干出这种缺德事,咱们上门骂他们都算轻的!我呸!”董仲清眼眸中带着怒气,脸上也因愠怒染上了淡淡的红。
“行了,现在天儿也不早了,咱们得早点下山才行,有啥事也等回家再说。”
众人收拾着今日摘的南瓜藤蔓和割的草,直接往家赶。
刚回到家,岑嫣就迫不及待地提着草往蚱蜢棚赶,心中忧虑的火再次生起。
来到蚱蜢棚,她就看着地上大把已经干了的草还没动过,许多蝗虫在地上躺着,只略微挣扎几下。
“这是生病了吗?”岑嫣捡起地上的蚱蜢喃喃道。
她手上捧着的蚱蜢奄奄一息,肚子瘪瘪的,腹部下放一点儿似乎还有血。
董伯年紧跟在她后头进了蚱蜢棚,看着她一脸的汗水,瞧了一眼身上的衣裳,随后将身上的袖子扯出一截。
上前小心地给岑嫣擦着额角上的汗,她额角上的汗水太多,凌乱的碎发都挂着水儿。
等他用袖子将岑嫣额头上的汗水都给擦过一遍之后,他的袖子也完全湿透。
而此时的岑嫣浑然不觉,她低头查看地上躺着的其他蚱蜢,发现那些奄奄一息的蚱蜢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都是肚子瘪瘪的,尾腹部沾着血。
“夫君,你说这蝗虫会拉肚子吗?我记得从前书上记载过的蝗灾可十分厉害,能够泛滥成灾,这蚱蜢应该没那么容易生病或是死吧?”
“不对劲,这事儿不对劲!这可是百姓的一大害,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了?”
董伯年听着岑嫣的话若有所思,眯着眼睛低头看地上的蚱蜢,仔细地观察,捡起一只一动也不动的蚱蜢,举到眼前仔细查看。
“我只知道从前家里养的鸡太多就会得鸡瘟,就跟人的疫病一般,触之即死。是不是咱们这棚子里养的蚱蜢太多了,或许得清掉一部分?”
他话音刚落,就被岑嫣给否了。
“但若是达到一定的数量就会死的话,那蝗灾就不可能会出现!要知道,蝗灾的蝗虫可比咱们这小棚里头的蚱蜢多。”
“也是。”董伯年点点头,用余光偷偷地打量岑嫣,心中暗暗称赞。
忽然,眼尖的岑嫣瞧见地上的蝗虫在泥土上抖动,地上隐约出现了什么东西,而那只蝗虫看着奄奄一息。
岑嫣惊叫起来。
“那是什么!”
第132章 新发现——原来如此……
两人小心观察泥土上抖动的蚱蜢,只见那蚱蜢不断地抽搐,最后拉出一截褐色的条状物,而在拉出条状物之后,蚱蜢就不怎么动弹,奄奄一息,尾部还挂着褐色的血丝。
“这是拉肚子了吧?”岑嫣微微皱起眉。
看着地上的条状‘排泄物’,董伯年的眉头也微微拧紧,缩成一团。
他捡起刚刚排出的条状物仔细观察,随后捻了捻,想要看清里头的东西。
“脏,你别乱捏啊,说不准这个就是蚱蜢的屎。”岑嫣到底还是有些嫌弃,她虽然已经习惯了干农活,但还是对用手直接触碰这些脏东西有些抵触。
“没事,我瞧瞧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忽的,董伯年手上的条状物被碾碎,露出里头一条条黄色针状的东西,碾碎之后还有些黏糊糊的,看起来有些像鸡蛋清。
“这是?”
许是因为有了新发现,岑嫣也顾不得脏,跟着上手捡起地上的另一个沾满泥土的灰褐色条状物拧开,发现里头果然都是一排排的小针。
“这是蚂蚱卵?!”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显然十分惊喜。
如今这个新发现,或许就是蚱蜢大片死亡的原因。
岑嫣记得蚕也是这般,产卵之后没多久就会死,那死状就跟这些蚱蜢的样子一模一样。
起初她还没想起来,如今遇到这事就立马想起来了。当初她岑见过别人养的蚕在破茧之后就会产卵,产卵后拉黄水,最后死亡。
这蚱蜢不就跟蚕一样?!
细看地上爬着的蚱蜢,有些的尾巴正在抖动,有些的已经奄奄一息,有些正在往泥里产卵。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两人十分欢喜,立马就出了蚱蜢棚把屋门关好,随后跑去跟董承志和许慧等人说此事。
董承志听说这事之后,道:“确实,都说这蚱蜢都是一茬一茬地长,如今这些蚱蜢一片一片的死,还真可能跟产卵有关。我记得以前就有老人说过,闹蝗灾的时候,泥土里就有蝗虫卵,所以蝗灾的蝗虫总是除不净,倒是能和如今咱家养的蝗虫对上。”
“是哩,如今找着这问题的原因就好。咱家自从养了这些蚱蜢,不知道省下多少的粮食,前几日看着死去的这些蚱蜢,我心里也难受哩。”
许慧在灶台旁用锅铲翻炒,一阵阵呛人的青烟锅里升腾而起,呛得人有些难受。再加上她刚才说话有些着急,忍不住背过身子低头咳嗽了几下。
瞧着她的样子,岑嫣和董伯年忍不住道:“娘,您小心些,这辣椒还是有些辣的。”
锅里炒菜的辣椒可是又辣又香的黔州辣椒,因着地里气候的原因,这类辣椒的品种的味道本就比寻常辣椒的味道冲,如今被锅里的热气这么激发,哪怕是离得远的岑嫣等人都觉得有些辣。
说过这话之后,许慧也不再说话,此时她越说话越呛。
屋内的辣气冲天,众人喉咙和鼻腔也觉得有些痒痒的,只好到屋外透气,待到屋内的辣菜做好之后,众人才回饭桌旁坐下。
没多会儿,岑嫣和董伯年洗过手之后也去给许慧帮忙,中午要吃的菜肴也都做好了,许慧吩咐董仲清帮忙退炉灶里头的火。
恰好在此时,小黄乐颠颠地摇着尾巴从外头进来,口中叼着一个鸭蛋。
这便是每日吃饭的惯例了,刚才从山上下到河边时,小黄就不见了,当时他们就知道小黄是去河边捡鸭蛋。
“咱们家的小黄倒是聪慧,还知道去捡鸭蛋回来给自己改善伙食。”岑嫣摸着小黄的狗头,从他口中接过那枚鸭蛋,又去灶上拿了一个早上捡的鸭蛋,将两枚鸭蛋拿到屋后用水冲洗才拿到灶边。
“那可不,把自己养得油光水滑的,看着就比别人家的狗稀罕。”
许慧乐呵呵地瞧着小黄,随后将锅里的水冲洗一遍之后才下入一些水,接过岑嫣手中的鸡蛋,直接往里头打。
似乎是知道自己也有一份吃食,那头卧着的小狸花也蹭地竖起笔直的尾巴跑过来蹭岑嫣和许慧的腿,小黄也跟着一边摇尾巴一边蹭,一猫一狗谄媚得不相上下。
等到鸭蛋煮熟之后,岑嫣便混着一些菜和饭放到猫狗的碗里,一猫一狗一见着碗里的吃食,便开始风卷残云。
而董伯年和董承志饭桌也已经将饭桌给摆上,桌上赫然摆着南瓜藤蔓段和南瓜花甜汤,汤的上头只飘着零星的几个金色透明的油星子,底下黄色的花瓣和绿色的茎杆搭配相得益彰。
许慧先是给岑嫣夹了一筷子南瓜花瓣,笑道:“嫣娘,知道你喜欢吃花瓣,采了那么多,我把你摘的一半花都给放进去了,剩下的那一半咱们晚上再吃。”
“嗯,多谢娘!娘,您也吃。”
说着,岑嫣夹起一撮辣椒闷豆角给许慧放到碗里。
瞧见眼前的情形,董繁枝有些不满。
“我也要,我也要!”
“哎!”
岑嫣和许慧不约而同地给她夹菜,众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最后又默契地自个儿夹菜,吃的倒是其乐融融。
约莫是因为蚱蜢的事情有了结果,抑或是今日早上干活儿太累,又或许是菜也格外清甜下饭,今日众人吃的饭都比往常多了几分,锅里的米吃的干干净净,许慧还有些懊恼,说是今日煮的饭少了。
吃过午饭之后,一家人跟着去到蚱蜢棚里头瞧,果然就如岑嫣和董伯年说的那般,蚱蜢这是因为产卵死亡的,现在大批量的蚱蜢死亡,这小棚子里头的蚱蜢卵也应该有个章程处置才是。
“经过这次的事,我觉得咱们也应该隔段时间给这棚里头清,往这棚里头换上些新的泥。一来这蚱蜢吃喝拉撒都是在这里头的,若是长期这般,估计也容易生病,咱们给换些干净的土。另一方面,咱们把清出去的泥土聚到一起,孵化泥巴里头的卵。”
这事是她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想过的,当初买鸡鸭崽的时候,山里的那个卖鸡鸭的妇人也是自己用热水给鸡鸭孵蛋,如今家里蚱蜢卵收集起来观察,或许也能集中孵出来。
她们家养了这么一段时间的蚱蜢,养出来的蚱蜢也确实能让家里的牲口长得好,她家通过蚱蜢收益,以后自然继续再养。
但是继续养的前提就是要将这些蚱蜢的习性给彻底摸清楚,不断尝试,记录蚱蜢的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将家里的蚱蜢养得更好些。
“嫣娘说的对,咱们确实该这般。记得咱们以前养的鸡多了之后都会鸡瘟,那就是因为鸡圈不大干净。以后咱们家要在家里大批量地养蚱蜢,鸡自然也能养起来,到时候咱们家的鸡圈也要隔一段时间用石灰清一遍,将污秽给清干净。”
这事就跟人一样,得隔一段时间清身上的污秽,要不然可容易生病或是长虱子之类的东西。
听着儿子儿媳妇的话,董承志点头同意:“咱们确实应该这样,日后咱们养的鸡多了,就能天天吃鸡肉,天天吃鸡蛋。”
“确实,咱们家自从养了这些蚱蜢,鸡都长得格外快,如今咱们家里已经有了二十多只鸡,以后是得注意。”一听到鸡瘟,许慧心中警铃大起,当初家里的鸡多了之后,她每日都愁得睡不着觉,每日都死鸡,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头大儿子说是从在书上看到过用石灰处污秽的法子,她心中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最后家里的鸡竟然真的开始慢慢地好起来。
“行,既然这样的话,咱们这几日就开始清这蚱蜢棚里头的蚱蜢卵给清出来装好。”
“嗯,等我和爹做一些竹盒子出来再装吧,到时候咱们也方便观察那些蚱蜢卵。”
“也是,得要盒子。”
“到时候我每日都去瞧蚱蜢卵,等小蚱蜢孵出来我就给你们说!”董繁枝觉得自己干这事一定行,家里的兔子每次怀小兔子,生小兔子,她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行,到时候看蚱蜢卵的这件大事就交给咱家枝娘。”岑嫣笑嘻嘻地搂住董繁枝的小身子。
只有董仲清一脸不耐地伸手挠眼皮,仿佛一家人商量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似乎是注意到平日里最闹腾的董仲清不说话,许慧还特意扭头看他一眼,瞧见他正挠眼皮的样子,许慧就蹙眉。
“二郎,都说了让你不要挠,再挠,仔细回头破相。”
“就是啊,小叔,你越挠,眼皮上的包就消散的慢,你就忍忍。”
“我也想,但我的手就是忍不住......难受......”
董仲清有些无奈。
“也行,回头若是有人瞧见你这张俊秀的脸成了这般,那可真是要被人笑话的哟。”董伯年说起这话时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
哪知,这话似乎是戳中了董仲清的神经,他的手也老实了许多,不再去挠。
......
之后的几日,董家一边做亮布,一边将蚱蜢卵给收集出来存放到另一个新建立的草棚里。吴寒蝉因着下午来找董伯年请教课业,也跟着帮了许多忙。
董家屋后的荷花也陆续开了,平时坐在董家的吊脚楼上的美人靠上纳凉就能闻到一阵阵荷香,沁人心脾,特别好闻。
山里没有荷花,吴文兰也觉得稀奇,很多时候就会来董家帮忙做亮布,欣赏池塘里头的粉色荷花,感受荷花的清香,每次她回家,聂红英都会说她身上沾染了一身香。
因着这个缘故,她也极想在家里养鱼的池塘里种上一些荷花。
岑嫣听了她的想法,也只是道:“你既然要种,那可要想好后果,这荷花的生长速度极快,到时候能将你家的田埂给穿透,你家要记得及时清才行。”
“没事,正好荷花一身都能吃,到时候一定能及时清!”吴文兰有些不以为意。
瞧着吴文兰的样子,岑嫣忍不住掩嘴笑,却还是道:“好,回头若是这荷花长得太快,你可别找我麻烦。”
“不会的,不会的。”吴文兰满口答应。
两人正聊着天儿,就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两人趴在美人靠上往下瞧,隐约看到一个妇人的身影。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像石秋香呢?”吴文兰喃喃。
“是了,我们家给她做的亮布好了,她估计是得了山里人的消息来取的。”
岑嫣说完话,赶紧往楼下跑,她可是记得石秋香家偷偷引董家田里的水源,今日如此喧闹,怕不是过来找麻烦的吧?
“哎,你等等我!”吴文兰快步跟上。
第133章 无耻的偷水小人
两人来到楼下,立马就瞧见石秋香正在董家堂屋里头吵嚷。
许慧和董承志坐在屋内,脸色有些不好看。
“不是我说,我家不过是借你们家一点水,怎么就这么小气。还好我隔日去看了,要不然我家水田里头的水彻底干了,里头还养着稻花鱼哩。”石秋香的声音有些不清不楚,说出的汉话带着些口音。
说起这个,石秋香就觉得有些心痛,水田里头的鱼可不少,要是直接那么晒死了,可是一大笔损失。
那可都是肉,肉啊!
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能晒田了,那些鱼收上来,能拿去做干鱼、腌鱼,冬日就能吃上。
“你们家要引水养田我能解,可我家也需要水养田。不是我不想帮你家,可我们家人口多,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回头粮食歉收,我家估计还要跟寨子里换粮食。”
“婶子,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我今日来拿的这些亮布可是我看好你家,所以特地上门来照顾你家的手艺,上次我送的那些鸡蛋可不能白瞎吧?”
许慧有些懵,似懂非懂地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好歹给你们家送了些鸡蛋,引些你们上头的水不过分吧?”
岑嫣在门外瞧的一愣一愣的,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从前吴文兰跟她说过石秋香的德行,原本她还想着自己不招惹也不对她好就行,没想到对方会因为她做亮布的生意攀上来,这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可是钱货两清的生意,如何能与引自家水田里头的水扯上关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走进堂屋,嘲讽地看向石秋香。
“嫂子这么说话倒是没道,你上门来托我家做亮布,给的鸡蛋也只是亮布的手工钱。且你给的那些鸡蛋里头还有几个坏了的,我们家也就不计较了,你也快些回家吧。”
“鸡蛋?什么鸡蛋,那可是我攒了很久的鸡蛋,都没舍得吃!”石秋香眼神闪躲,心里也有些发虚。
这时,她瞧见岑嫣身后的吴文兰,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文兰啊,你帮我说说话啊!”她迅速说起了岑嫣和许慧听不懂的洞话。
“咱们才是一个寨子的,你吴潭哥他每日都出去给田里找水,寨子里的水沟到咱们家的水田已经没剩下多少水了。我们不过是见董家田里的水多,所以去借了一些引到田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帮我跟他们说说?”
寨子里的水田一层接着一层,吴潭家的水田位置偏僻,接水也只能排在水沟的最后头。如今天热,等水流到他家的水田,已经没剩下多少水,而那些水根本就不足以把水田也养起来。
“哼,潭嫂子,不是我说,你家做的这事情也太不厚道了。偷偷截人家的水源,还好意思找上门来?正常人早就该给董家赔礼道歉了!”吴文兰说这话时用的是汉话,让堂屋内的几人都能听得清楚。
“你怎么帮他们家啊,咱才是一个寨子的,他们只是跟着你进山,还是占了咱们山里的大便宜呢,你......”石秋香叽里咕噜的,说着一串洞话,她的耳根也越来越热,心头有些发虚。
她心里也有些纳闷,当初吴文兰带着董家人回山里的时候,她就打听过这事。她一直觉得山外战乱,董家能进山住下,完全是沾了吴家、沾了山寨的光,董家应该给山里人多做些事才对。
这董家简直不懂得感恩,吴文兰是她们寨子里的,怎么还帮着外人说话。
“潭嫂子,我觉得这事也不算小事,今日我回家就要跟我爹说这事。你们家偷偷引人家的水这无意于断了人家的生路,若是董家今年没粮食,你们家给吗?”
一听到吴族长的名头,石秋香也蔫了,她是想要给田里弄些水,但也不想闹到吴族长跟前。
“这,这......”
“让你来取布料,你怎么还跑人家董家这里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吴潭说着话,就想拉着媳妇往外走,却被董伯年拦下来。
“吴潭,关于你家偷偷引水这事,我们还是聊聊吧!”
原来,自从董家发现吴潭家引过他家的水源之后,虽然去截断过,但每次截断之后,总是有人继续用竹管继续将水引到吴潭家的田里去,他们家也只能时常去看水源。
其实董伯年一直想找吴潭说这事,但他每次去吴家时,吴潭总是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了。
一次两次还好,但超过三次,董家就知道有猫腻。
今日吴潭媳妇上门,董伯年便让董仲清和董繁枝一起去寨子里头找,董伯年在路上遇上吴寒蝉,吴寒蝉直接发动山寨里的小孩帮忙找人,最终打听得知吴潭正在一户人家里串门呢。
“哎,聊,聊,聊嘛。”吴潭开始结巴起来,面色也有些尴尬。
其实他今日是想去山里待着的,但又怕媳妇这里闹的不好收场,索性便在寨子里待着。
“吴潭,水就是你和你媳妇一起去截的吧?这事可不厚道,幸亏我家去看田,要不然我家的田干了都不知道。”董家引的水足够使用,哪怕是不去看田也足够。若是董承志不时常去看,或许还真的发现不了这事。
“唉,伯年,我见田里的水不多,每日都愁,你家的那块水源离我家的近一些,我就想着借一点就好,之后再给你们家截回去。”
起初确实是这样,他还用一些杂草挡住,可后头天儿越来越热,董家似乎也没发现他做的事,他的心又大了些,偷的水更多了。
他家连着好几块梯田都是缺水的,多引些也没什么,反正之前董家也没发现,直到那次他懒怠,不想去收引水的竹管和架子,董家恰好去看田,自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可不是一星半点,我和我爹可是去看了,你家可是引了很久的水,我家的田也受了很多影响。”
“我,我也没法子啊,我家里的田没水,我家可就没粮食了!”吴潭有些难过,黑壮汉子的脸上泛着淡淡的苦涩。
“吴潭哥,你家田里没水也不能去别人家田里抢水啊,那可是抢命呢!”吴文兰火冒三丈,她以前还觉得吴潭娶了石秋香有些委屈了,可能是婚前没了解透彻,现在看来,那就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我知道我们做的不对,可是那有什么法子?今年比往年干了不少,要不然我也不会动这个歪心思!”
他自家要是能去别处引水,还能来这里受气?
“董叔董婶,你们就行行好,让我们用一点水吧,我们保证之后就用一点点,不敢要太多。”石秋香言辞恳切。
“不行!你们家也太厚颜无耻了!以后我天天去我家田边盯着!从早盯到晚!”董繁枝气鼓鼓地嘟囔嘴。
“我也去盯着,我和枝娘轮着盯,从早盯到晚,不给你们机会!”董仲清也跟着补上一句,兄妹俩难得达成一致。
小黄也跟着:“汪汪!汪汪!”
眼神凶狠地看向陌生的两人,似乎只要有人下命令,他下一秒就能冲上去咬死这两人。
约莫是被小黄给吓了一跳,石秋香紧张地往后趔趄了一下,还好吴潭拉住了她。
一直沉默的董承志也说话了:“这事我不能答应你们,毕竟这水源也是我们一家的命根子。”
听到董承志发话,吴潭的心彻底凉透了,自家的田以后该如何呢。
经此一事,董家肯定诸多防备,他恐怕得不了手了,不知道晚上......还没等他把事情想完,就听董承志继续说话了。
“不过我见这山体内部似乎水源充沛,我可以试试帮你看看附近的水源,若是真有的话,到时候我让你们挖哪就挖哪。”
山寨附近的山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水井,他很早就看出山体内部绝对不少,如今这么帮了吴家,也能给自家的田减少些麻烦。
*
吴潭千恩万谢地带着妻子告辞离开。
董仲清有些不解:“爹,你为什么要帮他家,他们家可是差点害了咱们家!”
“没办法,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吴潭家的田里若是真因为没水的事情而没有收成或是减少收成,他们家势必会把怨气加在咱们家身上,若是他们家偷偷地来毁坏咱家庄稼,咱们家也没法子。”
帮人就是帮己,何况董承志确实懂得看水源的事情。
岑嫣叹了口气,点头又摇头,眉头隐隐带着几缕忧色。
瞧着今日的情形,这石秋香的本性暴露,也不知道今后石秋香会不会因为公爹的帮忙而依附上来。
因着刚才出了事,吴文兰也不好再待,直接就告辞离开。
她回到家就跟吴世忠说起此事,当吴世忠听说此事之后,先是将吴潭谴责了一番,并承诺要去警告吴潭。
不过,他在得知董承志会看水源之后,若有所思地静默了一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日子这般缓慢地过去,吴文兰依旧会去找岑嫣玩,有时候还会带着吴竹蝉邀约岑嫣和董繁枝去山上摘木姜子,如今正是木姜子的收获季节,漫山遍野都能找到些许木姜子的踪迹。
木姜子树也长得极其特别,表皮就是一层光滑发青的油脂状皮层,看着就好像里头有很多油水的样子。
树上挂着的木姜子果子是一颗颗青色的圆球,就跟青花椒长得差不多,但木姜子的圆球却比青花椒大上许多,摸起来也不那么酥麻。
“看着这木姜子的树木都有些不一样诶,感觉这木姜子的油水一定很多。”岑嫣盯着手里的木姜子看,用手捻了捻,手指上沾了许多的油。
“嗯,这里头的油可多了,要不是这味道太特别太冲,倒是能拿来作为平时炒菜的油。不过,咱们做酸汤的时候也喜欢拿木姜油来调味。”吴文兰笑嘻嘻地抓了一把青色木姜子放到竹篓里。
她又继续道:“对了,再过几日我们家就放田了,你们可一定要来我们家吃酸汤鱼,到时候我们家做的酸汤鱼就加这个木姜油。”
“好,到时候我们都去文兰姐姐家玩!”
那边的吴竹蝉偏头说话:“你家是哪日放田,到时候我们家也想请他们家来我家吃饭哩。”
约莫是跟董家人接触时间多,又或是弟弟跟着董伯年学习,她的汉话进步飞快,如今说的似模似样的。
听着两人说着吃饭的事,岑嫣就笑眯眯地道:“日子过的可真快,又到放田的季节了,咱们又能吃上鲜美的稻花鱼了!”
“可不么,秋天可是收获的季节呢。”
第134章 腌鱼(辣椒)的做法……
很快就来到吴家放田的日子,吴家早早就去田里放田抓鱼,董家人来到吴家时,就瞧见满屋子的鱼儿。
山寨里头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自顾自地在忙乎。
“你家也太热闹了吧,今儿来了这么多客人?”岑嫣凑到董繁枝的耳朵旁边说话。
“可不是么,我们家今日拿了不少鱼出来吃呢,就是为了让大家吃个尽兴。”
洞族秋日放田得来的稻花鱼一小部分是拿来吃的,大部分都是拿去和辣椒、花椒、生姜等物腌制做成腌鱼的。
“真好,我看那边的火上烤着的鱼吧?真香!”
岑嫣忽然觉得有些馋了。
“我也觉得挺香的,想吃。”董繁枝的口中已经泛起口水。
那边的炭火上烤着几条滋滋冒油的鱼,那些烤着的鱼似乎什么调料都没加,就是鱼本身的味道。
“那边的鱼应该快烤好了,待会儿我给你拿,热乎地吃着最好了。”
正说着,那边就有人招呼摆桌子,在场的客人们也不闲着,直接就上手帮忙,岑嫣等人见自己插不上手,索性坐到火盆旁边帮忙给烤鱼翻面。
许是下面的炭火有些大,上头的鱼滋滋冒油,表皮已经变成了焦香的金黄色,一股股香味飘入岑嫣的鼻腔,她隐约还能品味出一点点儿甜味。
从前逃难时,她也跟着烤过鱼,但那时候的的鱼好像没有这些鱼这般香。
“准备吃饭了,婶子、嫣娘,你们跟我来。”
吴文兰将几人引到一张摆好的桌子旁,桌子中间摆了一道红亮亮的酸汤鱼,旁边是煎鱼、炒折耳根和一碟子烤鱼和捶好的糊辣椒和番茄。
寨桌子上坐着几个跟吴家人相熟的邻居和亲戚,她们瞧见吴文兰带着他们来,都友好地冲着几人笑。
“既然人都到的差不多了,那咱们就开始吃饭。”那边坐着的聂红英宣布吃饭,众人便开始夹菜。
吴文兰果然给岑嫣和许慧几人拿了一条热腾腾的烤鱼,岑嫣一口咬上去果然感受到鱼皮的焦香酥脆和鱼肉的清甜,里头的鱼腥味似乎很淡,至少比之前在路上吃过的鱼淡了许多。
她回想起之前吴文兰说过的话:咱们山寨里的鱼儿都是养在稻田里的,吃着稻花长大,所以田里的鱼自带一股子清甜,土腥味也没有那么浓重。
如今她吃起来倒是确实如此。
特别是表面那一层鱼皮,简直就是鱼儿身上最好吃的部分。
从前若是有条件,她必定要将鱼鳞刮掉,但到了这山里,吃法不同,造就鱼皮味道的不同。
还记得去年吴文兰就给她们家送过两条腌鱼,那时的吴文兰就嘱咐过,让她们家做腌鱼的时候一定要用油煎,只有用油煎才能发挥腌鱼最大的香味。
当时她照做了,煎出来的香味布满整个屋子,鱼皮完全蜷缩地立起来,咬上去香辣酥脆,除去鱼肉有些咸之外,她觉得那腌鱼极下饭,当时她的饭量都大了不少。
想到此处,她笑眯眯地道:“回头我家放田抓了鱼,还请婶子到时候过来帮忙哩,要不然我们可不会做。”
这是董家之前就提过的事,当时吴文兰也提前回家打过招呼。
吴文兰帮忙将岑嫣的意思转达给聂红英,聂红英听了之后笑眯眯地答应。
“我娘说,到时候你们家准备好材料,我们就过去帮忙。”
岑嫣和许慧点头,又说了些感谢的话,约莫是知道她们家不会做腌鱼,桌上坐着的媳妇也说到时候要给董家帮忙,场面一时间十分热闹。
桌子正中央摆着的酸汤鱼红彤彤的,就跟桌上的氛围似的,红红火火的。
岑嫣夹了一筷子酸汤鱼:“嗯,好吃,没有一点儿鱼腥。”
“那可不,这里头可是加了前些日子咱们去摘的木姜子。”
“我尝出来了,你别说,加上木姜子,这酸汤的味道更好吃了。”
*
山寨里的人家陆续开始放田里的水抓鱼,董家自然不会落下。
早晨的蛛网挂满了路旁的的蛛网,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多样的光芒,就跟晶亮的宝石一般璀璨夺目。
岑嫣穿着木屐走在田埂旁,捞起袖子和裤腿,预备下田捉鱼。
今日是她们家放田抓稻花鱼的大日子,她也要到田里去帮忙抓鱼。
“呀,我抓的这条金鱼是不是特别大!”
董繁枝举起手里的大鱼,那条大鱼似乎并不配合她的‘功绩’使劲地摆着鱼尾,最终滑落回田里,溅起的泥水直接散到董繁枝的衣服和脸上。
她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追着浅水里头游的鱼儿跑。
众人刚才听到她的叫声就往她那儿瞧,自然也瞧见泥水溅到她脸上的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
董伯年叮嘱道:“你小心些,这些鱼的尾巴可有力了,回头再溅你一脸泥。”
听到这话的董繁枝有些委屈,她不过就是想说自己的鱼大,这鱼儿就弄了她一身,她容易吗?
不过,在稻田里抓鱼的快乐无穷无尽,她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连着抓了好几条鱼。
岑嫣提着木桶跟在田里扒出来的泥沟里,泥沟里游着许多大肥鱼,只在灰色的泥水表面露出一个背脊。
但这已经岑嫣确定那些鱼儿所在的位置,她伸手小心地走过去,两手并拢,一手拿鱼头,一手拿鱼尾,用力地将整条鱼给制住,不给一丝一毫的反抗机会。
看着她熟练的手法,董伯年咧开嘴笑道:“不错嘛,我刚教过你,你就能抓住了。”
听到夸奖的岑嫣面露得色:“还不是你这个师傅教的好,要不我还抓不住哩。”
说着,岑嫣将鱼儿放到木桶内。
小两口一前一后地抓鱼,一人在前头赶,一人在后头堵,后头连着将沟里的大鱼给抓干净。
两人配合的很好,抓鱼的速度极其快。
那边的许慧忍不住笑道:“这小两口在一块儿干活就是利索。”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董承志一时间也分不清是因为干活快而高兴,还是小两口的感情好而高兴。
“慧娘,把另一只桶给换过来,这只笼已经装满了。”
许慧低头一瞧,果然装了许多,她小心地踩着稀松的泥巴到田埂边换笼子。
*
约莫是因为今年涨水捞鱼的缘故,董家田里收上来的鱼儿格外多。
董家先是拿出一部分鱼儿请山里人吃饭,之后才叫聂红英和山里的妇人来家里帮忙做腌鱼。
因着之前的嘱咐,董家早就将鱼儿破开腌制了几日,之后才叫聂红英等人上门帮忙。
聂红英等人来时,还端着一桶酒糟,岑嫣和许慧有些疑惑,做辣的的东西还能用上酒糟?
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岑嫣觉得自己有些馋了。
“你们怎么还带东西上门来,我们这......”让对方帮忙教做鱼的法子已然是欠着人家人情了,怎么还?
“你们家又没有甜酒曲,不过是一桶甜酒罢了,你若是觉得歉意,正好给我弄些桂花糕来,我可想那个味道了,我娘和嫂嫂她们也想尝尝哩!”
董繁枝的嫂嫂吴蓉娘此时正笑眯眯地帮忙和辣椒和香料,做腌鱼不外乎是花椒、花椒粉、生姜之类的香料,用酒糟将辣椒面和香料混合在一起,再将每条鱼的里里外外裹上厚实的辣椒,让整条鱼都包在辣椒面里头,再放入木桶内压着腌制一段时间,等到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开始吃。
值得强调的是,每一条鱼的内部都要放上一片生姜和一球青花椒,等到一个月之后,这条鱼便被融入了辣椒的辣和花椒的麻,腥味也被去除了。
岑嫣瞧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些瞠目结舌,原来做腌鱼的工序这么多,怪不得这东西炸起来十分香,还能保存一年。
从中午忙碌到下午的饭点时间,整桶腌鱼也就腌制完成。
为了保证木桶里头的封闭性,几个妇人在上头铺上一层油纸,又在上头铺上好几层稻草做成的团形扇子,才在上头放上两块大青石,最后浇上清水才算完成。
当众人忙碌好之后,岑嫣和许慧邀约众人在家里吃饭,约莫是因为民族风俗的原因,妇人们没怎么推拒就直接留下来吃饭。
等到吃饭时,因着女人太多,董承志等人只好自己另外摆上一桌。
妇人们轮着行酒令,每人都喝酒,轮到唱歌的那人时就会唱上一首歌再喝今日做腌鱼剩下来的甜酒。
这时候的岑嫣才明白,早些时候她还觉得那些酒糟多呢,如今看来,倒是不算多。
众人虽然语言不大通,但还是隐约能够知道一些意思,岑嫣等人也唱起了一些当地的民谣,众人听着听不懂的字词,品味着每人都能懂的曲调,也自有一番乐趣。
酒令行到中旬,董繁枝就困的有些想睡觉,直接回房间去睡觉。
甜酒其实并没有多醉人,喝了之后只是有些晕罢了,岑嫣和许慧的脸上都染了些许绯色。
等到酒宴结束,自然是男人们收拾桌子打扫屋子,女人们迷迷瞪瞪地用热水草草洗漱之后,便回房睡觉。
梦里,岑嫣觉得自己在一条小船上晃来晃去的,朦胧间,她还瞧见董伯年跟她在一条船上。
她迷迷糊糊地道:“夫君,咱们今日坐的船可真晃。”
薄汗浸润在董伯年的额头上,他不断地晃动,安慰着酒醉后格外妖艳的岑嫣。
“你等会儿,咱们的船儿很快就不晃了。”
岑嫣嘟着娇艳的嘴唇,语调缱绻:“船还没到岸吗?痒~”
不知是不是喝了甜酒的缘故,她今日的嗓音格外娇媚,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第135章 摘棉花
白茫茫的海浪不断地翻滚,似乎要将屹立在旁边的屋宇掀翻。涛声拍打得惊心动魄,白色的浪花四处飞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酣畅淋漓的海战结束之后,董伯年神情愉悦地点上油灯,端水到屋子里擦身。
这时的岑嫣也彻底醒转,她原本困倦地进入了梦乡,哪知后头就......娇啼婉转,如痴如醉地醒来。
她刚睁眼时,正见对方正酣畅淋漓,她有些受不住,忍不住哭求,哪知对方却更起劲了。
“你,干什么呀,我睡的正香呢。”岑嫣体态翩翩地倚靠在床上,神态娇媚,朱唇微动。
“娘子,你今日好美。”就跟春日里竹篱中栽种的桃花一般,摄人心魄,他今日才会如此。
“哼~”岑嫣俏生生地哼了一声,现在本就热,虽说黔州夜里寒凉,但刚才那一番动作,她身上都沾了些黏腻濡濡的水儿,有些难受。
许是闻着汗味,屋内响起一阵声音。
“嗡嗡嗡。”
夫妻俩都静默下来,盯着昏暗屋子内飞着的黑色蚊子,董伯年光着膀子去追赶,没一会儿就啪地将蚊子给拍扁。
他这时才回转过身道:“嫣娘,趁着这水还热乎我来给你擦身。”
这水是晚上烧的,一直煨在锅里,如今还残存些温度,摸着刚刚好。
“我自己来吧。”岑嫣用薄被虚掩着身子,小心地将小衣给穿上。
“你我夫妻,我还有什么没瞧见过?”
说着,董伯年直接拧干帕子坐到旁边,岑嫣原本想躲闪,却被董伯年宽厚的手掌给摁住。
水果然是热乎的,当帕子接触到岑嫣膏儿似的柔嫩皮肤时,董伯年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手劲太大,岑嫣的身上几乎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的动作时刻都在岑嫣的监视下,岑嫣自然也瞧见自己身上的痕迹,她有些羞恼地将帕子夺过,自己给自己擦身。
一边擦一边瞪着沾着几丝泪的眸道:“你,你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怪难为情的!
擦过身子,她就羞地掩住被子把自己包住。
其实,自从她跟董伯年亲近之后,董伯年就总是想点灯瞧她,她总是不乐意,只想在黑夜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踏实许多。
今日的董伯年已经得了便宜,心情极好,神清气爽地用妻子擦洗过的水擦身,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给擦到,而岑嫣躲在被子里头偷偷露出一条缝隙瞧他。
似乎是察觉到被子缝隙里的那双眼睛,董伯年擦身的时候离油灯更近了些。
不知为何,岑嫣觉得董伯年的身子极好摸,至少在她见过的男子中,董伯年的身子是最让人有踏实的感觉,每次两人亲密时,她抚着对方胸前的肉,心头总是涌过一股暖流,那股暖流到处乱窜,最后蔓延全身,让每一块骨头都酥麻起来。
每次一想起这事情,岑嫣就忍不住有些脸热,她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脸想要将内里的温度降下来,想起自己在被子里极热,她又将头伸出被子里。
那边的董伯年瞧着她的模样,挑起眉头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娘子,被子里头热,还是这外头凉快些。”
随后他才端起手中的木盆放到屋子的角落处,吹灭油灯直接上。床躺下休息。
与此同时,岑嫣感受到一阵风,那阵风似乎想要将她裹住,她直接就避开对方的动作,缩到角落。
“热。”
被嫌弃的董伯年眸中似乎有些失落,但夜色太暗,岑嫣可看不到他那委屈失落的模样。
似乎是察觉了空气中淡淡的忧伤,岑嫣抬头看董伯年刀削的脸庞,窗外透进来的光让他的脸更加冷峻。
她想了想,才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嗯。”董伯年答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喜悦。
窗外银河铺满繁星,小小的星星微微地闪烁,草木上渐渐沾染上空气中本就存在的水汽,最终汇集成为豆儿大的许多粒水竹。
当清晨出门时,外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就跟仙境一般。来到屋后,岑嫣瞧见荷花和荷叶上沾满了许多露水,之前谢了的荷花已经成了一个青色的大莲蓬。
她小心地走到池塘的岸边去,想要摘下那颗莲蓬。
“嘭!”
池塘里的水花溅起老大,激起一阵阵鳞片似的涟漪。
岑嫣定睛一看,原来是池塘里头养着的金鲤鱼,这条金鲤鱼是董繁枝前些日子在水田里抓的。
家里的两个长辈有些忌讳,说是金鲤鱼不能拿来随便吃,便带到屋后的荷花池里头养着。
如今看着这金鱼在荷花池里游动,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她眼角晕染开一抹笑,又继续去将莲蓬摘下。
这个时节的莲蓬正好,若是再留一段时间,莲蓬再大些,莲心生出苦味,那可就没那么清甜脆嫩了。
如今的棉花已经陆续地出结出白色的棉,吃过早饭董家人就带着布袋子和背篓去棉花地里摘棉花,每人身上都配着一个布袋子,在广阔的棉花地里摘开棉铃,直接将里头含着的白色棉蕊摘出来。
岑嫣看着有些稀奇,感觉面前的棉花有些像大蒜瓣,大蒜瓣也是一瓣瓣白莹莹的。
家里睡着的棉被可不是这个模样,她用手捻着棉花瓣上头的丝,那朵棉花果然变得蓬松,棉花里挂着一粒粒杨梅核一般的黑灰色种子。
一个棉花的花瓣里头挂着好几粒种子,这时那边的许慧一遍摘棉花一边道:“你们快些摘,摘好了棉花,咱们就回家收拾这些棉花里头的棉花籽,到时候咱们用这棉花籽去榨油。”
岑嫣原本还嫌弃棉花里头的籽多,如今听到这消息也高兴。起先她还想把这黑色的籽给扔了呢,没想到这棉花籽还能榨油?
“娘,这棉籽油好吃吗?”
“好吃,从前咱们家种棉花的时候就拿棉花籽来榨过油,味道很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做出来的菜都格外好吃呢。”
“那敢情好,咱们家今年种了这么多棉花,今年又能吃上棉籽油了。”
每人都卖力地摘面前的棉花,似乎下一秒就能吃上美味的棉籽油。
这时,许慧若有所思地看了董伯年那边一眼,随后又转身去摘棉花。
当清晨的太阳刚刚升起,朦胧的白雾散去,岑嫣等人已经摘了好几背篓的棉花。
棉花地旁的南瓜藤蔓中间也有几个大的南瓜已经成熟,许慧和董伯年直接进去摘了几个瓜。
岑嫣则到菜地旁边去摘野菜和野菜种子,刚才摘棉花的时候,她就瞧见棉花地旁边长着许多矮小的野茼蒿,有的野茼蒿菜已经开了珊瑚色的花朵,有的野茼蒿上的白色蒲公英状的白絮状种子开始到处飞舞。
小黄看着那些白絮状的种子,忍不住追着跑跑跳跳。
许是觉得好玩,他又窜到田埂边到处找开花的野茼蒿玩。
望着小黄来回窜的身影,岑嫣忍不住喊了一声:“小黄,你小心些,可别掉水田里去,要不然我回头又要给你洗澡。”
而那头窜的小黄似乎是没听到这边的呼喊,直接跑远,狗影渐渐消失。
她微微摇头,继续蹲着身子在地旁摘了一把又一把脆嫩的野茼蒿,将摘好的野茼蒿用葛根藤绑好,然后装进随身挂着的布袋里。
等到摘好一大把野茼蒿之后,她才小心地将身上带着的小荷包打开,把开过花的野茼蒿种子去掉飞舞的白絮,直接装进荷包里。
这时,那边的董伯年走过来叫她,瞧见她正在往荷包里装东西,忍不住道:“嫣娘,你这是做什么?”
“收集种子啊!这些野茼蒿不同于其他的野菜,吃起来脆嫩可口,没有一丝丝苦味,咱们家附近都没有。我将这些种子收集起来,回头直接带到咱们家菜地附近去撒,到时候咱家也能有些野茼蒿吃。”
“这倒是不错,这茼蒿炒着确实好吃,咱们也能换些口味吃。”
董伯年顿了顿,又道:“咱们那边都收拾好了,咱们快些回家,待会儿那太阳就热起来了,这八月的太阳最毒辣,咱们得早些回家才是。”
“嗯。”岑嫣微微颔首。
今日出门时又牵着牛和驴,今日摘的棉花倒是方便驮运回家,也能省去许多人力,岑嫣只手上提着一个稍小一些的青色南瓜,等着待会儿回家做酸汤吃。
走在路上,路旁长着大大小小的芦苇丛,芦苇长得高大,似乎都比人高了不少。
有些芦苇还露出灰白色穗儿,当清风吹过,成片的芦苇花随风飘荡。
望着面前的情景,岑嫣不由想起吟诵芦苇的诗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1注
而许慧却是感慨了路旁的芦苇数量多,随后才道:“可惜咱们今日已经拿不下了,否则我还想摘些芦苇回去晾着做扫把。”
当芦苇上头的絮状种子通过晾晒去掉后,拿来做的扫把是极好用的,每到这个时节,农家人总会摘些芦苇回去做好几把扫把备着。
当众人回到家时,整个山林也开始热起来,他们的身上也带着淡淡的汗。
懂事的董繁枝已经在家里烧好热水,小狸花轻巧地立着尾巴过来迎接,紧张地张望着众人手里提着背着的东西,似乎是好奇众人今日又带些什么猎物回家。
可小狸花到处闻闻嗅嗅,并没有找到什么‘猎物’,心想这些‘大猫’是不是将吃食都藏了起来,忍不住在每人的裤腿旁边磨磨蹭蹭。
“小狸花,哎哟,你别蹭我腿,痒啊。”
似乎是因为少年的身子长得格外快,董仲清的裤腿短了些,小狸花的软毛蹭在董仲清的腿上,撩拨着他的皮肉,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另一边给媳妇拧帕子洗脸的董伯年朝着这边望过来,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道:“小狸花能亲近你,你还不高兴?上次你嫂嫂要摸他,他直接就跑个没影。”
猫的性格好像就是这般,越想亲近他的,他越抗拒,反而喜欢亲近那些不怎么搭他的,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洗过脸的岑嫣将帕子递给董伯年,朝着董仲清的那边走去。
“哼!”似乎是对董伯年的话有些不满。
来到董仲清身旁,她小心地抚摸小狸花身上的毛发,果然没一会儿,小狸花就跑了。
董仲清有些忍俊不禁,岑嫣有些恼,董仲清立马正色,板起了脸。
似乎是觉得没趣,再加上许慧那边也在叫人帮忙晾棉花,她直接就过去帮忙。
才出屋到太阳底下帮忙摊晒棉花,岑嫣就瞧见小黄挂着一身的黄泥巴从坎子底下跑上来。
狗爪子上头的泥巴尤其为严重,满是泥巴,岑嫣嫌弃道:“你又掉哪条沟里去了?”
看着他身上也没湿,她有些疑惑,这也不像掉水里。
“呀,这是去刨土来了吧,嘴里似乎还叼着什么。”看着小黄滑稽的模样,许慧忍不住地笑。
约莫是有了之前带草药回家的事,在许慧看来小黄干啥都不稀奇。
第136章 算学
果然,小黄将嘴里含着的草根放到地上,岑嫣瞧见地上的根须,有些奇道:“这东西怎么看着有点像人参?”
她捡起面前的根须,放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那个根须上连着绿色的藤蔓,藤蔓上挂着紫铃铛状的果子。
“这是党参吧?”
身旁的许慧说着话,从前她就在山里挖过党参,如今瞧见熟悉的东西,不由眼前一亮。
“党参?”岑嫣倒不是没吃过党参,但她吃的党参是已经晒干的,如今瞧着倒确实有些像。
这时,岑嫣微微挑眉道:“我起初还以为这是人参呢,但是看着这紫色的果子,又觉得不大像,我记得从前就听人说过,人参是结红色的果子。”
许慧将党参拿到手里,轻轻地摩挲比对:“嗯,党参的叶子是鸡心状的,应该跟人参的不一样,这颗党参倒是大,比我拇指还粗些呢,能长这么大也不容易。”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吐舌头的小黄道:“你怎么还认识这个?竟还给挖回来,怪不得爪子那么脏。”
小黄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伸长脖子点了点头。
岑嫣笑嘻嘻地道:“这党参能补身子,那咱们还能留着,到时候煲汤的时候用。”
“嗯,到时候多给小黄吃些肉。”许慧记得这党参是极好的补品,平民买不起人参,但若是运气好也能挖些党参来当补品补身子。
只是小黄的那双爪子待会还是得洗一洗,比起他带回来的好东西,岑嫣的脸色也好看许多。
湛蓝的天空下,几朵白云在缓慢地飘动,灼热的红光依旧,岑嫣觉得头上的黑发都跟点燃了似的。
她小心地摊开簸箕里头的棉花,一家人将今日摘回家的所有棉花都晾好之后,她才想起来,昨日洗干净的鸡毛和鸭毛还没拿出来晾晒呢。
之前帮寨子里的人做侗布的时候收回来三大袋鸡毛和鸭毛,她和家里人陆陆续续地清鸡毛和鸭毛,将鸡毛和鸭毛洗干净收集起来,预备到时候攒够了就拿来代替棉花来做衣裳或是棉被。
许慧带着董繁枝进屋去生火做饭了,她便叫董伯年两兄弟帮忙搬装着鸡毛和鸭毛的簸箕出来晾晒。
看着随风轻盈晃动的部分绒毛,董仲清就道:“嫂嫂,这毛可真软,也不知到时做出来的衣裳有没有棉花那般暖和。”
“应当是暖和的,冬日里那些鸭子还下到河里,都不怕河里的水凉,咱们若是用这些羽毛来做衣裳或是被子,大抵是能赶得上棉花的。”狐裘鹤氅可都是稀罕东西,这些动物毛发应当都差不多,她去年穿的兔皮小袄子可是极暖的,平时也好打。
“你到时候就知道暖不暖和了,去年你嫂子给你做的兔皮袄子不暖和么?今年咱们家总归是没有去年难过,攒了外头的那些棉花,到时候多做几床被子,咱们也好过冬。”
董仲清点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咱们去年都没有多少东西,只靠着你去山里打猎得的东西,再加上咱们跟寨子里的人换东西,才安然度过。去年咱们都过来了,今年必定会比去年过得更好。”
这两日兔舍里的兔子又生了一窝小兔子,今年家里攒下的兔子毛都够做好几条铺床的毯子了,到时候他就让娘和嫂嫂做。
想到这事,他心中扬起干劲,心道:日后一定要多给家里的兔子多割也野菜野草,他记得家里的兔子最喜欢吃苦苣菜和黄鹌菜,回头他一定多去田埂边多割些,让兔子多多吃,多的就攒下来给冬日里留着。
到了下午,吴寒蝉又带着书来找董伯年请教,最近这段日子,董伯年已经开始教算学,还做了一个简易的算盘,就是为了方便教导。
吴寒蝉、董仲清和董繁枝不同于以往的学习状态,对学习算学特别感兴趣,约莫是觉得噼里啪啦响的算盘格外有意思。
“一归:逢一进一,逢二进二,逢三进三......这是口诀,我之前给你们说过算盘的构成,如今你们要将口诀给记住。”1
除去记口诀比较麻烦,几人听得懵懵懂懂,其他东西,几人都能了解个大概,最后还跟着董伯年学起拨算盘。
他讲得细致,给几人进行示范,并且让几人上手尝试,几人多多少少也明白算盘的简便快捷,但要学明白,估计还得要一段时间。
每日不过教几人学习一个半时辰的东西,等到下了课之后,吴寒蝉便告辞离开。
讲完课的董伯年觉得口干舌燥的,岑嫣似乎是知道几人渴,将今日新做的茶叶给端上来。
茶水似乎是被冰镇过的,刚拿到手上就感受到一股子凉意,喝过茶水,董伯年瞳孔微微聚焦。
“娘子,这茶水不错啊!我感觉这是透骨草的味道,但除了透骨草,我感觉还有一样东西。”
“那你猜猜是什么?”岑嫣整暇以待,她若有若无地看向那边坐着的董繁枝,姑嫂两人对视,互相笑了起来。
董伯年小口轻啜,细细品味道:“有点清甜,还带着一股子清爽的甘甜,倒是有点像咱们家屋后的荷花。”
“你竟猜对了?正是荷叶呢,这是我前几日炮制的,我觉得这味道刚好。透骨草清凉,加上清香解暑的荷叶,倒是正合适。”岑嫣眉眼弯弯。
这荷叶还是她前几日和董繁枝一起摘了炮制的,今日的美味,倒也不算辜负前几日的辛苦。
“大哥,这可是我和嫂嫂一起摘的荷叶!”董繁枝十分欢喜,又喝了两口,将茶杯里的茶水给喝光,最后起身去倒了满满的一杯茶水。
自己做的茶叶自然与其他的东西不大相同,这可是承载她满满的收获。
似乎有些不服气,董仲清忍不住道:“这透骨草还是我和大哥摘的呢。”
看着两人似乎又要斗嘴,董伯年和岑嫣笑眯眯地打断两人:“对,这茶是咱们大家一起做的,你们兄妹俩啊~”
总是逮着个机会就能斗嘴。
夫妻两人失笑。
岑嫣看了一眼桌上的算盘,随后联想起自己头上的木钗和屋里的雕花木梳,心中感慨董伯年的木工手艺。
*
都说八月桂花开始飘香,董家吊脚楼后头的桂花香又一阵阵地往下头飘,勾得人心痒痒。
但自从吴文兰跟她说过后山那块地死过人之后,她便不怎么敢一个人或是跟董繁枝两个人去,她总觉得要多个人一起去才好。
这日,她拉着董伯年一起去山上,都说男人身上的阳气重,她拉着董伯年一起到山上格外地踏实。
“这桂花真好看,金灿灿的一大片。”
说着,董伯年摘了一大把桂花丢进竹篓里。
“是啊,每一次看见这株桂花树,我都觉得心中震撼。”
面前的这棵桂花树长得极大,已经形成了一个半圆的球,浓郁淡雅的桂花香味配上眼前的盛景,无疑是壮观如海的。
董家今年开春时就从山上移植了两棵桂树在门口栽种,可要长成眼前这般大的桂树何其容易?约莫要二十多年才能长得像这棵桂树这般大。
两人正摘着桂花呢,就听到坡下有一阵说话声传来,岑嫣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聆听,那声音伴随着徐徐的清风吹来,下头的人也越走越近。
她感觉下头的人声似乎是董繁枝的说话声,只是另外一人是谁。
正想着呢,她就瞧见两道穿着靛蓝色闪光衣裳的身影,正是董繁枝和杨胜。
“大哥!嫂嫂!”
“哎!枝娘,你怎么来了。”
她仔细打量杨胜的身后,发现没有什么人,她心中有些好奇杨胜此行的目的。
杨胜见着两人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董大哥,嫣娘,我今日来找你,枝娘说你们在这里摘桂花,摘了多少了,要不要我帮忙?”
两人刚来,篓子里也只是装了半篓子的桂花。
“还不够呢,正好你俩来,过来帮忙吧。”
“哎,好。”
那边的小黄似乎追着一只白蝴蝶扑,蹦上蹦下的。
小黄是跟着董繁枝上来的,原本他们夫妻二人来后山的时候,就担心小黄会跟着上来刨土,把他赶回去几次,没想到现在还是跟着董繁枝上来了。
“小黄,你可别乱去刨土了,省得回头又得洗澡。你若是发现什么,只管叫我们过去。”
“嗷,汪汪!”那边的小黄好似在说:知道了。
岑嫣摇摇头,回过头就看到正在帮忙摘桂花的杨胜,她心里有些羡慕:“这里的桂花可真多,又多又香。杨胜,你回头在这里把房子建起来,每日闻着花香,看着这些桂花,可漂亮哩。”
“嗯,到时候我把房子建起来,就请你们来我家赏桂花,到时候我再弄个石桌和椅子放在树下,咱们就一起聊聊天,喝喝茶。”
“那感情好!”
到时候咱们再弄些桂花蜜来泡水喝,就在这桂花树下喝!董繁枝笑眯眯的,她最喜欢的就是桂花蜜了,父亲和大哥说,过几日就能摘些家里的蜂蜜来做桂花蜜,她已经盼很久了。
摘桂花也不耗费什么功夫,几人没一会儿就将桂花给摘好了,几人也就排成一条队伍下山。
临下山时,岑嫣和董伯年才冲着草丛里喊了一声:“小黄,快回家了!”
那边的小黄似乎是听到喊声,扑棱地从草丛里冲出来,头上还挂着一些苍耳子和虱子状的碎嫩草种。
看到他这模样,岑嫣觉得脑袋似乎又充了血,还是董伯年察觉到她的情绪,上前小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待会回去,我给小黄收拾。”
知道岑嫣胆子小,董伯年特意让她走在最前面。
似乎是觉得时机成熟,杨胜才说起自己的来意。
“伯年大哥,前几日我看到吴叔在给寒蝉做了一个算盘,寒蝉算的似模似样的......你是在教他们打算盘吗?”
岑嫣和董伯年这时候才知道对方的来意。
董伯年道:“嗯,最近在教他们算学。我觉得咱们山里人,总归还是隔一段时间要下山换些东西,不如学些算学,到时候下山卖东西的时候也好算账,省得被人蒙骗。”
听着董伯年的叙述,杨胜越听越心动,他忍不住道:“董大哥,我想找你学算盘,你看我,我行吗?”
似乎是怕董伯年不答应,他又道:“我帮你们家干活,就当是交学费了,你看?”
他现在也没什么钱,少部分跟山里人干活挣的钱还是他要存着来建房子的银钱。
第137章 中秋的彩色糯米
教一个是教,多教几个也是教。
董伯年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爽快地答应下来,并给杨胜说了学习的时间。
得了好消息,杨胜喜不自胜,等到了董家,他又跟着忙前忙后干活。
今日岑嫣和董伯年去山上摘桂花就是为了做桂花蜜,桂花摘了不少,正好能趁着新鲜摘些蜂蜜来做桂花蜜。
董家的蜂房是修新房时候扩建加大过的,如今的蜂巢也大了一大圈,里头储存了许多蜂蜜,若是摘的少,蜜蜂也不大会攻击人。
但为了安全起见,岑嫣还是给董伯年戴上一层竹罩子,身上露出的地方用布料给包好。
蜂房里头黄澄澄的蜂巢密密麻麻,布满整个房子,岑嫣隐约能瞧见蜂巢上晶亮的蜂蜜灌满每个蜂孔。
“你小心点!”岑嫣叮嘱。
“嗯,你们都离得远些,省得等会蜜蜂蜇人。”说着,董伯年就戴上了那一层竹制的罩子,其他人则往后退。
众人皆关好了房门,躲在木屋里透过缝隙往外头看。
杨胜这时才有功夫询问:“董叔,婶子,你们家的谷子种的早,今年收谷子应该的也早吧?”
“嗯,也没有多早,估计中秋后就能收谷子。”
“中秋?我们今年还去偷月亮菜吧!到时候就去咱们家田边烧谷花吃,去年咱们家烧的谷花可真香,糊香糊香的,还特别脆,可好吃了。”
去年她没能吃够,今年自家有谷子,她直接去田边割一大把,到时候可一定要吃的饱饱的。
“你就知道月亮菜。”董仲清有些嫌弃,心里却想着今年要在中秋抓几条池塘里的鲤鱼,到时候就直接带着那几条鱼去山上烤着吃。
岑嫣此刻却没心思说什么,她正紧张地望着屋子外头摘蜂蜜的董伯年,生怕他在外头有什么事。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董伯年已经顺利地从蜂房里出来,只有极少部分的蜜蜂追着他,其他的蜜蜂依旧在忙碌地采集蜂蜜。
众人这才放下心,盯着外头的董伯年端着刚采的蜂蜜带进另一个房间放置。
等过了一个多时辰,那些摘回来的蜂蜜才可以取用。
*
没过多久就到了中秋节,之前做好的桂花蜜直接就能拿来做桂花糕和板栗糕。
今年董家备下的材料更多,家里又有碓,做的桂花糕和板栗糕也更多。
再加上之前就腌制好的咸鸭蛋,今年直接就能将咸鸭蛋的淡黄混合在其中做馅。
做糕的米是前一日就泡好的,再加上寨子里的女人们时常跟岑嫣等人来往,她也跟着学了板栗脱壳的好法子。
中秋的前一日,岑嫣只需要将摘回家的板栗放在太阳底下晒,夜里也不用将板栗收回家,直接就放在外头一夜,第二日的板栗壳极其好剥开,都不用担心板栗沾内里的褐色毛皮。
而这个处板栗的过程叫做——露壳,简而言之就是让板栗吃一夜露水,板栗壳也就能好好地脱落。
“这壳真好剥诶,还是寨子里的人法子多,我从前竟然都不知道能这么做。”许慧感慨,干农活总有些便利的法子,很多法子还是她婚后跟着村里人学,慢慢摸索的。
“咱们现在不就知道了?”岑嫣笑眯眯地用刀给板栗划,小心地刺开板栗的表皮。
“这倒是。”
“咔嚓,咯吱,咯吱......”
旁边响起清脆的咀嚼声,婆媳两人侧头一瞧,董繁枝正坐在旁边吃的正香,地上已经摆上一小堆板栗壳的残骸,但碗里却只剥了两三颗浑圆的板栗。
“枝娘,吃的可好?”岑嫣挑眉笑看她,眸中水色闪烁。
“好吃,今日的这板栗可真甜,比从树上刚摘下来的还要好吃!”
许慧板着脸嗔怪道:“哎,你这孩子,少吃些,这些都是咱们要用来做板栗糕的,你要吃,过几日再去山里摘些就好。”
董繁枝吐了吐舌头,回道:“我这不是想着试试,没想到后头就越发忍不住......”
“明日咱们就去山里多摘些板栗,到时候咱们就叫上你大哥他们,咱们多摘些东西,到时候将背篓都用野果和香料填满。”想起山里的稀奇果子,岑嫣就忍不住兴奋,上次她还在山里摘到过野橘子。
那野橘子树上长着许多扎人的刺,但上头挂着的野橘子的味道倒是不错,金灿灿的一大片,虽说个头小了些,但那些野橘子皮薄肉多,除了有些橘瓣的核稍微大了些,其他的都还好说。
“要把什么填满?”董伯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倒是将在场的几人吓了一大跳。
岑嫣抚了抚心口,瞥了董伯年一眼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倒是吓了我们一跳。”
“哪里是我走路没声音?是你们聊天太入神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我。”
说着,董伯年将一盆舂好的白面放到岑嫣的面前,询问道:“这面粉舂的怎么样?”
岑嫣垂下眼眸,伸手捻了捻木盆内的白色面粉,道:“不错,不过还能再细些吗?待会你再舂一些比这个还稍微粗一些的面粉。”
“好,我这就拿回去舂。”说着,董伯年将手里的木盆端起,屋后放碓的地方去了。
没多多久,屋后又传来一阵规律的木头碰撞声。
“咯吱,咯吱,咯吱。”
众人齐心协力地将桂花糕和板栗糕做好之后,董承志才从外头回来,恰好赶上了糕点刚出炉,整个厨房都弥漫着一股子桂花和板栗的香味。
他将装满辣椒和豆角的背篓放下,走到灶台前查看热气腾腾的糕点。
“爹,您去坐着,我马上就把桂花糕给端到桌上。”
“哎,嫣娘这手可真巧,这糕点做的小巧精致,看着就好吃。”他边夸边往桌边走。
董繁枝这些日子似乎懂事了不少,站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给董承志递上:“爹,喝茶,今日咱们泡的凉茶里头还加了些桂花蜜,香甜爽口。”
“好,咱们家枝娘真乖!”董承志有些欣慰。
而站在灶台旁的董仲清似乎有些等不及,直接捻起一块糕点,也不嫌烫,直接就往嘴里送。
“你小心些,你嫂子今日做的糕点多着呢,不会少你吃的!”许慧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个二儿子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不过她后面转念一想,自家二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就跟个饭桶似的,每日里的饭量也大的惊人么?
“这糕真好吃,里头的咸蛋黄真好!好吃!”
董仲清还想伸手去拿,旁边站着的小黄瞧见,汪了一声,眼尖的许慧瞧见,立马用一只手拍走。
“待会上桌吃,你可别在这晃悠,你爹都还没吃呢。”
“哦。”董仲清悻悻地往桌边走。
这时,岑嫣边夹糕点边道:“现在得备水洗手,待会咱们一块儿吃。”
“哎。”董仲清立马掉转头拿木盆接水洗手,随后又端了一盆干净的水给董承志洗手。
待到糕点都夹到一个大陶碗里,糕点也稍稍凉了一些,洗过手的众人也开始捻起糕点品尝。
“今年的桂花糕不错,嗯,里头还加了咸蛋黄,不错,咸甜香,真不错。加入这咸蛋黄,这桂花糕也没那么腻味了,好吃!”
见旁边的小黄流了一地的口水,董承志拿了两块桂花糕给小黄放到碗里。
小狸花似乎也想要,凑到旁边轻嗅,发现不是自己能吃的,转身就走,趴到地上休息。
而岑嫣得了董承志的夸奖,心里高兴,脸上也染上一抹绯色,道:“今年咱们家养了鸭子,下的蛋多,家里囤了那么多咸鸭蛋,我就想着拿来试试,一半桂花糕里头包了咸鸭蛋的蛋黄,一般没包。”
听了这话,董伯年也笑道:“爹,那您的运气可真好,我这块桂花糕里头都没有咸蛋黄呢。不行,我得再吃一块,尝尝包了咸鸭蛋的桂花糕如何。”
他飞速地将手里的桂花糕给吃完,随后又拿了一块桂花糕,这次他的运气很好,直接就拿到了带有咸蛋黄的桂花糕。
“嗯,娘子的手可真巧,好吃!”他吃了一大口,似乎是极喜欢带有咸蛋黄的桂花糕。
心中感慨自己的幸运,娶的妻子贤惠能干,还长得好看,连带着看岑嫣的眼神都火热了几分。
这时,许慧对着董承志道:“咱家地里的辣椒和棉花如何了?”
“咱们明日可以去地里收棉花,这辣椒你还不知道?每日都会红许多,每日都得去地里收。不过今年咱家的收成倒是不错,今年收回来的辣椒也够吃了。”
“那还行。”
岑嫣看向地上放着的背篓,背篓里放着一大堆红色的辣椒,这会儿外面的太阳倒是不错,可以将辣椒拿出去晾晒。
晒上六七日,这辣椒也就晒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就能直接给辣椒剪掉头上把儿,到时候也好收拢到密闭的木桶里去存着,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坐着吃了一会儿糕,才到吃饭的时间。董伯年和董仲清早就备好今日过节要用的鸡鸭,一只鸡一只鸭,在早晨的时候就杀好洗净,看着白白胖胖的,不见一丝浮毛。
鸡也早就放在锅里炖了,鸡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先煮一遍水,然后将煮过一遍的鸡拿去洗一遍,之后再将鸡和清水生姜下入锅里煮,岑嫣还在其中加入前些日子小黄带回家的党参。
那只鸡已经放在锅里炖煮一个多时辰,出锅时弥漫着一股子香甜,鸡皮的表面金灿灿的,而锅里的汤十分浓郁,上头飘着点点油星。
“咱们家今日炖的鸡汤不错,待会儿每人都得喝一大碗。”许慧说着就去橱柜拿了一个大瓦罐,预备拿来盛汤。
“娘,这些鸡汤不仅够咱们喝,在里头下些丝瓜,味道更好呢。”
“丝瓜不错,丝瓜清甜!”听到这话的许慧十分赞同。
董伯年在灶台旁边拿着钳子烘烤辣椒,他预备做一个蘸水,待会儿吃鸡肉的时候也能更有味道。
“咔咔!咔咔!咔!”董承志在在砧板上剁肉,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咱们家的葱花长得可真好,真嫩啊。”董仲清拿着洗干净的翠绿葱花进屋。
“那可不,几乎天天都往地里喂肥,长得不好才对不起咱们呢。”
“说的倒是。”
董仲清将葱花放到装菜的筲箕里。
吃过早饭,董家收拾出一部分做好的桂花糕和板栗糕,给寨子里相熟的人家送去,今年他们家和吴木匠来往得多谢,想着他家有孩子,也给送了些桂花糕和板栗糕。
得了东西的几乎人家也不好不回些吃食,便将五彩的糯米饭作为回礼给岑嫣等人带回。
岑嫣也觉得稀奇,之前瞧见黑色的糯米饭已经十分新奇了,没想到如今的糯米饭还有黄紫蓝红黑绿等颜色,听说这些颜色的糯米做法跟乌米饭的做法类似。
第138章 中秋——篝火舞
傍晚吃过饭之后,岑嫣董伯年等人便出发去山里摘吃食,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他们摘吃食也更加得心应手,带的工具也齐全许多。
董仲清手上提着几条被狗尾巴草串的鱼,还用荷叶包了一只大肥鸡和一些香料,就是预备待会儿在外头的时候,能够吃的更欢。
一行人趁着微明的日光,一路扫荡,割了一户人家饱满的黄豆,搂了一小把。
黄豆沿着沟边的斜坡长了一大片地,地的旁边就是葱茏的林子,上头垂着铃铛似的凌霄花,若是里头真挂着铃铛,估计现在吹过的风能奏响一阵美妙的乐曲。
夜里的风似乎比白日的更大更凉,吹散了好几朵凌霄花,那藤蔓上的凌霄花不住地往下掉,岑嫣也在这萧瑟的景中切身感受到秋真的到来。
春日是万物复苏茁壮的绿色,夏日就是炎热而浓烈的,相比之下,秋日和冬日多了几分萧索和凄凉,让人有些不愿意去刻意打量。
“嫣娘,你们好了吗?我们都把果子给摘回来了!”
吴文兰似乎十分欢喜,她身后还跟着杨胜、吴寒蝉、吴竹蝉和吴果子等人。
“呀,你们不是去摘梨吗?怎么这么快?”她记得去年摘梨的地方离这里有些远,这么快就摘好了?
“我们呀,天还没黑的时候就去摘梨了,不过我们这是去隔壁桃婶子家的梨树上摘的,所以来的快一些。跟你说,咱们家寨子里的某些人要去自家园子里守着,不让人摘吃食呢,今日夜里一定刺激。”
“啊?那咱们就不能去摘了?”董仲清似乎失去了偷摘东西的乐趣。
“怎么会?”杨胜笑嘻嘻的,“这样才更有意思,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热闹,那才好玩哩。”
“嗯,咱们今日也别跑太远,就去那些打过谷子的田里生一堆火吃东西就好。正好咱们今日带了许多吃食,果子还带了煮过的小棠梨呢!”
这个季节的棠梨也正好开始收获,吴果子家门口种了一大棵棠梨树,每到这个季节,屋门口的棠梨摘都摘不完。
“哎哟!”董伯年在摘黄豆的时候不小心挂到旁边的草,被旁边的东西刺了一下。
众人被他的声音给惊到,走过去查看。
这个时节正是蛇虫鼠蚁出没的时候,若是不小心遇上什么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了?”
离他最近的岑嫣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
董伯年仔细辨认旁边的东西,觉得旁边剐蹭他的东西有些似曾相识。
这时,董繁枝和吴文兰也提着灯笼走过来照明,立马就看到旁边董伯年正盯着一丛荆棘打量,那些带刺的荆棘上还结着一些带刺的黄色果子。
“这是?”
“这上头的刺也太多了吧。”岑嫣接着灯光看了一眼董伯年,发现他手上果然带着几条红色的划痕,隐约还有血珠要迸发出来。
她掏出身上的帕子,上前为他包扎。
董伯年心里暖洋洋的,他虽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伤,但每次他身上有一些小伤小痛,对方就会上前帮忙处,心疼得不行,他还是很受用的。
“刺梨!”
“没想到这里有一丛诶。”
“正好咱们今日出来聚,摘些刺梨去烧着吃也不错。”
一行人的目光早就被刺梨丛给吸引,倒是不曾注意岑嫣和董伯年的互动。
“这浑身带刺的东西还能吃?”倒不是岑嫣没有什么见识,她从前不曾见过这东西,这东西也只是黔州山里特有的水果罢了。
“能吃,这东西就跟那金樱子类似,只是这个比金樱子香却不及金樱子甜。”
“岂止是不及金樱子甜,这个可......”杨胜的话音还没落下呢,吴文兰就咳了一声,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咱们摘些,待会儿一起吃。”
岑嫣觉得其中有猫腻,小心地打量几人一会儿,最后到底没说什么。
众人抱着一堆柴禾,一把黄豆,又从路边的地里扯了几个大萝卜,挖了几个红薯,最后匆匆地找了田野上的一块田地安顿。
那块田是前几日刚打的谷子,如今只剩下禾苗的草垛,众人将还绿的草垛给踩平,才将田里的几把稻草铺在上头,铺了稻草的泥地也变得软软的,坐着十分舒服。
正中央的火堆很快就生了起来,白色的浓烟很快就升腾起来,周遭很快就弥漫在一阵白烟中。
许是因为稻草是新打的,里头掺杂了许多的水,所以烟才这么大,岑嫣被烟熏得眼睛都迷了,直到最后加上柴禾才好些。
这时,火堆旁边也丢了一些红薯、刺梨、甚至还挂上一些生菜。
不远处的董仲清正带着吴寒蝉淘泥巴,用泥巴将荷叶和鸡肉牢牢地包裹,预备待会儿做叫荷叶鸡吃。
“嫣娘姐姐,给你吃。”吴果子提着一个小罐子,罐子里头装着微热的棠梨。
许是之前煮过,里头的棠梨上头还挂着黏糊糊的丝,看着就跟蜜水一般。
岑嫣捻起几个棠梨,拿着把儿,对吴果子道了谢,才将棠梨果子放到口中品尝。
进入口中,原本就煮得有些软烂的梨儿直接就化开,里头是酸的,但外头似乎加了一些糖,吃起来酸酸甜甜的,还带着纱质的口感,软软绵绵的。
“好吃!这果子倒是有些开胃哩,吃了还想吃。”
这时候的吴果子正拿着罐子给在场的几人分发,吴文兰也拿了几个,她手上只拿着黑色的把儿,显然是将自己手上的果子给吃光了。
“嗯,酸酸甜甜的。原本若是直接吃这棠梨,又硬又酸,极不好咬,还费牙。煮过的就刚刚好,我们每年的这时候都会去蹭上一些。”这也是为什么吴文兰今日约着吴果子一起出来玩的原因。
董仲清和吴寒蝉正捧着泥巴包着的荷叶鸡过来,看到几人正在吃棠梨,心里着急的不行,但他们手上沾着泥,还得洗手才能吃。
“好哇,你们偷偷背着我们吃独食!”吴寒蝉开始谴责,他之前吃过棠梨,自然知道棠梨的味道不错。
而董仲清这边已经识时务地柔声对着吴果子那边喊道:“我也要吃!果子妹妹,给我来一个!”
能吃进嘴里可比嘴上叨叨好得多,他的宗旨就是先吃!
吴果子腼腆地提着罐子走到两人旁边,一人喂了一个棠梨,部分汁水还掉到地上,董仲清暗道可惜。这时的他已经品味出棠梨的味道了,酸甜软软,他心里痒痒的,还想再吃。
两人将用泥巴包好的鸡放到火堆里,就立马跑去不远处的河沟里洗手。
岑嫣原本还想提醒两人带着灯笼过去,但瞧着两人跑的飞快,也就闭了嘴。
好在今日的月光极亮,哪怕是没有灯笼也能看得清。
“今儿的月亮可真好,咱们唱歌吧?”吴文兰提议。
许是觉得只是唱歌没意思,杨胜跟着补了一句:“反正这些东西还要烤一阵子呢,咱们围着篝火跳篝火舞,边唱边跳。”
其他的人虽然不知道篝火舞是什么,但洞族的节日向来是不会让人失望的,况且唱歌跳舞也能让场面上的氛围活跃起来。
这时,董仲清和吴寒蝉也回来了,众人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围着耀眼的火堆,踢踏着左右脚,吟唱起篝火舞特有的节奏。
“耶啰耶,耶啰耶啰耶,嘿!耶啰耶,耶啰耶啰耶!”
岑嫣等人也跟着‘耶啰’起来,之后唱起各自熟悉的乐曲,场面一度十分热闹,众人都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彼此之间也更加亲近。
若是今日带了米酒,众人必定要一起痛饮。
等到众人跳出了一些汗,篝火舞才结束,众人累的气喘吁吁,但此时大部分吃食还没烧熟,只有毛豆略微烧熟了。
众人聊着天儿,吃着棠梨和毛豆,看着天上的繁星。
“那儿是北极星,你们看,是不是跟一个勺子似的?”
“嗯,真闪!你们看到最闪的那颗星星了吗?北极星!”吴文兰瞧见岑嫣手指的北极星,立马就给吴竹蝉和吴果子指了。
忽地一道流星划过天边,在天空上划出一道明显的弧线,看着格外闪。
“有流星!咱们快许愿!”吴文兰大叫。
几个姑娘们都将手虔诚地放在胸前,闭上眼睛许愿。
见到流星要许愿仿佛是每个孩子都知道且喜欢做的事,约莫是对神秘而耀眼的星空十分向往的缘故。
这时候,董繁枝朝着不远处的山上指了指:“呀星星掉到了山里,山里好几颗星星啊!”
循着董繁枝手指的方向,岑嫣瞧见了山上的好几道火光。
“那不是星星,是人拿的火把吧?”
“火把?”
怎么那边的火把还越燃越大,有那么大的火把?
众人都往不远处的山看去,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那边好像不是人点的火把,倒是有些像......
“起火了!”董伯年之前可是见过山上起火的场面,当时他还跟着去扑灭过。
“呀,还真像!”
“估计真的着火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倒霉孩子,偷菜就偷菜,还点火!”
几人着急忙慌地起身,董伯年看着众人,立马就做了部署。
“我们去扑火,枝娘、果子,你们两个在这里看着咱们这里的火,剩下的人跟我走。”两个年岁小的小女孩跟着也帮不了什么忙,还不如看着自家的火,省得到时候田里也烧起来。
众人跟着董伯年往不远处的山上跑,众人耳朵边风声徐徐,董伯年一边走一边安排。
“你们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长棍、桶或者镰刀锄头之类的。”农人在田地里干活儿,有时候会在地里防止一些专门提水的桶或者锄头镰刀,方便平时照看庄稼。
“哎。”
董伯年直接拿起一根路边的长棍,就往上头的火源处跑,杨胜紧跟其后。
后头的几人很快就找到了工具,董仲清和吴寒蝉找到了木桶,直接去不远处的水沟里提水,岑嫣和吴文兰几人拿着附近藏着的锄头镰刀,直接就往山上冲。
第139章 火灾——救火
跑到山上火源附近,岑嫣才瞧见眼前已经烧了约莫有一个小房子大小的火堆,董伯年和杨胜正在用杆子扑救。
似乎是瞧见她们几人上来,董伯年才喊了一声:“过来!拿镰刀过来!”
“哎!”
几人仓皇地拿着镰刀和锄头跑过去,刚走到董伯年身前,他就将岑嫣手中的镰刀给接过去。
吩咐道:“你和杨胜这里扑火,延缓火势的蔓延,文兰你们俩跟着我去割草,咱们把隔离带给割出来!”
“好!”
夜色如墨,附近全是迷人眼的浓烟,时不时地有山风吹过,一旦刮起风,那火焰就会变得更热烈些。
岑嫣用杆子不断拍打着边沿的火焰,拍灭一部分,风儿一吹,部分地方似乎又开始燃烧起来。
但她却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可不是无用功,他们也不是指望能用这些长杆树枝把火扑灭,不过是想要延缓火势罢了。
她面上感受到一阵火焰带来的灼热,额头上热汗淋漓,八月的夜,虽说有些凉,但却抵不过火焰带来的热气,她期待着下头的董仲清和吴寒蝉能快些将水给带上来。
杆子拍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最后杆子变得乌黑,她才开始寻觅新的扑火工具。
借着明亮的火光,她瞧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一截长长的树干,树干上还挂着一些焦黄中带青的叶子,这应当是别人清山地时砍的树,倒是可以拿来扑火。
她立时就跑过去捡起长长的树干,好在那树干并不算太粗,她也能轻松地拖过来。
这时,董仲清和吴寒蝉也气喘吁吁地将水提上来,刚到上头,岑嫣就注意到两人,她立马跑过去接过木桶,提着木桶就往火堆里倾洒。
当水倒到熊熊的火堆里,那火儿也灭了一大片,随后因为不能完全燃烧,烟气熊熊的往上头冒,比之前的烟气更加浓烈,呛得人眼睛睁不开,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大抵是那边的隔离带已经清出一大圈,董伯年才带着吴文兰和吴竹蝉跑回来帮忙扑火。
众人扑火,提水,不断地将火扑小,直到最后完全灭掉,只是不断地冒出烟气。
“终于扑灭了!”岑嫣长舒了一口气,此时她身上已经冒出了一身的汗,身后的凉风吹过,面前冲击面部的热气,让她一时间感受到了冰火两重天。
“是啊,不容易,但咱们现在可不能掉以轻心。”董伯年冲着身后几人喊了一声,“咱们都警醒些,在这里待一会儿,看看哪里还有复燃的迹象。若是有,咱们也能及时扑灭。”
这时,山下似乎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铜锣也敲的震天响。
“是咱们寨子里的人!”吴文兰辨认出一些人的声音。
“他们是知道咱们这里着火,来救火的吧?”杨胜有些高兴。
若是早些能来,他们也不至于冒险,着急忙慌地以身冒险去救火,这火势估计也不会蔓延的这么快。
不过如今能有人来,也能有人帮忙看看这里的,免得火焰再燃起来。
“火灭了?”跑在最前头的人,发髻已经散乱,看得出他赶路赶的极其匆忙。
“火灭了就好,刚才咱们在山寨里瞧见这里的火星越来越大,烟气也极其浓郁,就知道这里是着火了。”
山寨总共就这么大的一块地,生的柴草树木燃烧冒出的烟雾和干的柴草冒出的烟雾是不一样的,他们自然就知道此处的事。
吴文兰劫后余生地道:“幸亏咱们在附近,否则这火还要燃一阵,若是把这块林子给烧起来,咱们整个寨子的人也难救!”
“就是,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吴寒蝉有些生气,约莫是刚才跑的急,他刚才还跌了一跤,屁股上还沾了一些泥巴,此刻的他觉得极其难受。
燃烧过的土地上头一大片都是黑色的焦炭,岑嫣瞧着刚才拿过来扑火的树干,上头结的果子滋滋冒油,泛出一阵呛人的味道。
不知为何,她最初触碰这树时,感觉这树似乎有些莫名的特别,如今闻着还有些熟悉。
剩下来的事情便交给山寨里的人处,岑嫣等人因为刚才太过劳累,只匆匆到山下的田里去将刚才带来吃食分食。
耗费了这么一会儿,火堆里烧着的荷叶鸡刚刚烤熟,刚打开时就泛起一阵香气,在场的众人肚子咕噜噜地响。
这时,岑嫣才想起带来的彩色糯米还没拿出来吃呢,那可是许慧特地收拾出来让她给带上的。
“五彩糯米?”
“哎呀,还真是咱们山里的彩色糯米。”
岑嫣把糯米拿出来给每个人都分了一坨,笑意盈盈地道:“就是彩色糯米,这是寨子里的婶子送的,娘索性就让我带些过来。”
“做这个糯米可是需要勤快些,蓝色用蝶豆花染,红色用红蓝草染,黄色用山栀子染,紫色用紫蓝草染,黑色用枫叶或是南烛叶染,绿色用密蒙花和蝶豆花混合染,要集齐这些材料可是要下不少功夫哩。”
“这么复杂?”岑嫣诧异,不过看着手里五彩的糯米,她又觉得合。
能做出如此好看且香甜的糯米饭,多耗费一些功夫倒也算是正常。
比如女子所做的刺绣或是其他的手工活儿,哪样不是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的?
“这个糯米比寻常的糯米香,味道也不一样,配上荷叶鸡,真好吃!”
“咱们过些时候再做些荷叶**?”说着,吴寒蝉肘击了董仲清一下。
董仲清接收到对方给的意思,却不答应,飞速吃着手里软软的鸡肉和糯米,等到他狼吞虎咽地将东西吃了一大半才开始说话。
“不是我不想做,做这个耗费鸡,我今日多弄了一只家里的鸡,我娘脸色都不大好,好在今日是过节,她也没说我,要是寻常时候,我可不敢动家里的鸡。”
为了今日能将鸡拿来做着吃,他还承诺过要照管家里的鸡鸭,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就得好好地将蝗虫弄成碎末,等到冬日里拿出来喂家里的鸡鸭。
“那就用我家的!”吴寒蝉觉得手里的荷叶鸡实在好吃,比白日里水煮的鸡好吃多了。
他话音刚落,那边的吴竹蝉就笑起来:“你还想杀家里的鸡呢,娘可不让你动!”
她的汉话虽然不算流利,但还是听得懂的。两个男孩子聊天的嗓门又大,她怎么会听不到?
又不是所有人的鸡都跟董家的鸡一样好养,董家用蝗虫和蚯蚓来喂鸡,还时常用熟石灰给鸡圈消毒,那是因为岑嫣带着家里人琢磨出来的经验和法子,别人家养鸡可没这么快,也不敢同时养太多的鸡。
被姐姐打击了之后,吴寒蝉泄了气,闭口不言。
因着之前救火实在太累,众人匆匆吃了东西,最后用泥土将火堆给灭了,看了山上一眼,才匆匆回家。
*
没过几日。
当朝霞刚刚零散地铺在天空上,董家已经开始在山上打谷子,田边放着木制的打谷机,打谷机下放是一个梯形的大木筒,上方放着一个木制的的大滚筒,滚筒上头沟沟壑壑地镶嵌着一些三角形的空心木块。
等将割好的谷子放到上头,脚底下踩着踏板,上方木制的大木筒就会旋转,三角形的空心木块就会将一部分谷子带下去,落到下放的木桶里。
等到收谷子的时候,直接拿着木瓢在下头舀就行。
岑嫣用镰刀小心地割谷子,旁边的董伯年不断地嘱咐道:“你手上用的镰刀是我早上磨了一遍的,你小心些,慢些割也不要紧,可千万别割到手。”
“哎。”
岑嫣应声,手上的动作果然慢了许多。
露珠不断地滴落,早晨的寒气一阵阵的,似乎并没有八月的炎热,几只绿色灰条的蚱蜢正依附在某些稻杆一动不动,似乎是并没有看到割谷子的几人一般。
“枝娘,快过来,这里有蚱蜢!”岑嫣惊喜地道。
“哎!”那边正在帮忙搬谷子的董繁枝乐呵呵地拿着装蚱蜢小竹笼过来,她早知道今日一定会抓到许多蚱蜢,所以特地带了来。
刚才还没开始割谷子的时候,她就抓了不少的蚱蜢。
待到董繁枝将蚱蜢给抓走,岑嫣才继续割谷子,当谷穗被割断的那一刻,立马就响起了沙沙的声音。
那是谷穗与谷穗碰撞发出的声音,如同金银玉器一般,不断摩擦碰撞,这便是农人们最喜欢的声音。
“咱们家今年也有谷子了,看咱家田里的这些稻穗,长得还不错,都很饱满,真好,真好啊!”董承志这一辈子最大的追求就是把地种好,让田里收获的粮食能够尽可能地多。
“爹,今年咱们可是经常拿肥料来田里,长得不好都对不住咱们家。”
“是啊,等咱们把这田里的谷子都收完,咱们就赶紧把田给清出来施肥,到九月时,咱们家就开始种油菜。”
“嗯,反正咱们家也有牛,咱们家人也多,收拾家里的这几块田也快,肯定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就是咱们这些稻草,到时候要留在田里烧,还是带回家?”
稻草既可以拿回家去做些日常用的物件,做草鞋、给家里铺床、做成锅刷子......也可以放在田里烧成灰来肥田。
董承志想了想,道:“咱们带回家吧,若到时候要给田里添肥,直接用山上割的其他杂草来烧就成。稻草韧性好,这可是其他草都比不上的。”
一说到烧草作肥料,许慧就想起前几日山上起火。
她忍不住道:“前几日山上起火,寨子里可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
岑嫣将一把割好的稻草放到后头的稻茬上,才道:“查出来了,您可还记得咱们去年来的时候,寒蝉落水时跟着的那两个少年吗?”
久远的记忆由朦胧转为清晰。
“是那两个孩子放的火?之前玩水,现在玩火?还好没把山给烧起来,要不然咱们这些梯田里的粮食都要被烧光!”梯田可是上上下下连着的,加上秋日本就比别的时节干燥许多,火一旦点着田里的稻谷,肯定就都没了。
许慧气红了脸,这可是农人们忙乎一年的收获,就这么毁了,这可是赔不了的。
第140章 打谷子
“寒蝉哥说过,那两个人就喜欢到处乱窜,他们爹娘都很头疼。”
董繁枝嘟囔,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一直将蚱蜢塞进竹笼里头,隐约能透过缝隙瞧见里头已经装了不少的蚱蜢。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淘,这两个格外淘气,放火烧山!寻常孩子哪里干得出这种事?”许慧越说越起劲,弯着腰,气有些喘不上来,她赶忙直起腰歇息。
“文兰跟我说,寨子里的人已经将他们俩都罚了,但这两人之前也没少挨打,估计隔一段时间就会跑出来蹦跶。”
总结下来,就是不知道下次这两人还会闯什么祸。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些头疼,若是下次这两人还到山里放火,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被人看到。
一想到这不安定的事,他们割谷子,打谷子的速度又快了许多。
天渐渐地热乎起来,每人身上都积了许多的汗水,天上的太阳也格外毒辣些,丝毫不逊色于刀子。
早上众人忙乎的结果已经出来,打谷桶旁边装着好几袋装好的谷子,董承志和董伯年几人去将附近拴着的牛和驴子牵过来,将捆好的袋子绑到牛和驴子的背上。
搬运谷子难免会摩擦皮肉,咸湿的汗水一浸透,再加上太阳的烘烤,整块皮都会觉得火辣辣的。
将谷子搬好之后,众人便赶着牛和驴子回家,一到家就将那些青谷子晾晒起来。
中午吃饭休息,等到下午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再来打谷子。
大约忙碌了四五日,董家的谷子才完全收回家。
接下来就是收拾田地的时候,前几日董家打谷子的时候就将稻茬割的十分矮小,这次来清,只需要将那些矮小的稻茬再割的短一些,地也就能开始犁起来。
割稻茬不需要像打谷子那般复杂,割下来也不必修整,随意地甩在地上就行,到时候用竹制的大扫把扫在一起,生起火堆,就能将田里的这些杂草烧成灰烬。
当然,这些割好,零散丢在地上的稻茬也需要晾晒个几日才能变得更加易燃。
一家人又忙碌了几日,稻田里的稻茬才彻底清干净。
田地清好了之后,董承志和董伯年带着牛去犁地,岑嫣和许慧也就不跟着出去干活了,只在家里安心地晾晒东西。
今年家里的稻谷收的多,足足堆满楼下的一间屋,两张晒垫根本就不够用,只能将所有的稻谷轮着晒一遍。
刚收回家的稻谷是青色带着薄绒的,用谷耙耙起来也格外地笨重,里头还会掺和许多的臭虫、猫屎和杂草,得在耙谷子的时候收拾出去。
坐在门口看岑嫣和董繁枝收拾稻谷的许慧笑眯眯地收拾面前簸箕里头的棉花籽,扯出一个棉花籽就丢到旁边的竹篓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望着大好的太阳,那太阳看得让人有些眼晕。
“前些日子咱们打谷子的时候盼着天气能够阴些,现下谷子打完了,咱们就盼着每日都能有大太阳。”
刚说完这句话,那边正在耙谷子的岑嫣就笑:“是啊,但愿每日都能有今日这般的太阳,咱家的谷子也能早些晒好收到谷仓里。”
农人家里的谷子只有晒干了才能收回谷仓,要是带着水分就收回去,很容易就会发霉,根本就不好保存。
约莫是几人的祈祷起了效果,接下来的几日竟真的还是热烈的太阳,坐在家门口看着远处山峦上重重叠叠的梯田,就能瞧见山寨里的许多人家都在忙碌地打谷子。
因为今年的谷子打的早,董伯年和董仲清还会去给山寨里相熟的人家帮忙打了几日的谷子。
不过忙碌那几日,山里的谷子也陆续收回家,山上的梯田一片昏黄,变得空荡起来。
勤快些的人家也如同董家一般,将田里的稻茬收拾好之后就开始犁田,施肥。
*
一进入九月,就下了一场秋雨,这场雨虽然不怎么大,但却格外地阴冷,仿佛直接就入了冬似的。万物似乎也得了这个讯息,一夜之间,山上的树木都染上了几缕黄色。
“晚秋过去,也就是冬日了。”
“没想到刚入秋竟这么冷,去年怎么没觉得这天气的变化这么快呢。”
“好在咱们家前些日子就将谷子给晾晒好,收拾进粮仓里头放着了。”想到满屋子堆着的粮食,董承志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咱们也是有余粮的人了,踏实!”
“是啊,咱家的日子也过起来了,不像以往,还要上交粮食,咱们家里的地虽然不算多肥,但今年收回家的粮食竟也不比在山下收的少。”
在山下,哪怕种得再多,那也还是要往上交粮食的。
“是啊,咱们还能多喂些牲口,这样,咱们也能每日都能过上吃肉的日子,真好!”想到家里越来越多的鸡,董仲清就觉得十分和美。
“秋日过去就是冬日,咱们得赶在冬日来临之前将过冬的衣裳和被子给缝制好才行。”
岑嫣捻着针线缝制被子,董伯年在旁边跟着折叠被面。
她们现在做的棉花被子就是农家人常用的被子,用厚实且粗长的针线将被子的折叠好的四面都缝制起来,只有这样,被子才会踏实地跟着被面在一起,不会乱跑。
棉花柔软而轻盈,手触碰在上头,感觉十分舒服。
岑嫣能想象,等到被子缝制好之后,今夜睡起来该是多么地柔软舒适,她一定能睡一个踏实的好觉。
“说的不错,咱们今年攒下来的棉花足够给咱们做几床被子,而那些兔皮和鸡毛也能缝制城垫着的毯子和薄被,咱们今年可不会像去年那般受冻了。”许慧说完话,就叫旁边的董仲清将不远处晾着的兔毛给拿过去。
这时,旁边拿着针的董繁枝道:“爹,娘,咱们家前些日子打谷子,咱们家人都瘦了许多,是不是该做些肉来吃,好歹给咱们家里人补补身子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董承志和许慧打量了家里的几个孩子一眼,看着家里的几个孩子果然瘦了许多。
董承志立马拍板:“做!咱们今日就做鸡吃!”
“爹,我们想吃荷叶鸡!”董仲清似乎与董繁枝十分有默契,两人挤眉弄眼,看着十分有趣。
“行,就做荷叶鸡,咱家屋后头还有荷叶,让你们吃的饱饱的。”
这个时节,屋后的荷花已经不怎么长荷花和新叶子了,今年的花期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只有零星的几个莲蓬还在池塘里长着。
岑嫣打算将那些莲蓬攒起来,等到冬日里熬粥的时候再放些一起煮。
想起荷叶鸡,她也不免想起中秋那日的吃食,她记得那一日摘了一些叫刺梨的果子。当时吴文兰几人诱骗她尝那果子,当时她只觉得那果子虽然很香但却格外酸,尝过之后就将那些果子放在袋子里。
如今想来,若是能够将那果子做成甜果干,倒是能够作为冬日里的零嘴。
心里存着这事,等到将被子缝制好之后,她便去找之前带回家的刺梨,却发现那些果子早就变成褐色的干果,但当拿起来放到鼻子旁边闻时,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子刺梨的果香味。
“或许能拿来做香料。”岑嫣喃喃自语。
“什么香料?”
岑嫣被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抬起头就瞧见董伯年站在她身侧。
“你怎么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真是的!”岑嫣娇嗔,那声音软软糯糯的,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我不过是才从外头回来,哪里是故意吓你,分明是你太过于专注。”
听着岑嫣娇软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说话间,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件银项圈,约莫是新做的缘故,银项圈看起来十分闪。
岑嫣的眼睛自然也被晃到了,她立马就看到董伯年手上的东西,忙道:“银项圈?”
“嗯,董伯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要将银项圈戴到岑嫣的脖子上。
这时,岑嫣却蹙眉伸手推拒:“你哪里来的银项圈?是山寨里打制的?单单给我的,还是?”
“嗯,山里吴铁匠那边能打银器,自然是你和娘她们都有,小妹还有一个小银锁呢!”只是他觉得自家妻子戴项圈更好看,每次他一瞧见妻子白嫩柔美的脖颈,他就忍不住......身子也会燥热不堪。
脖子好看,自然要搭配项圈。
想到此处,他望向妻子那馨香如玉的脖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凑近妻子,想要和对方贴的更近些,更近,再近些......直到最后两人的眸光对上。
正预备做些什么,后头的屋子里头就发出了一阵脚步声。
“小银锁!哪里有小银锁!”
平时董繁枝对于这类事情格外敏感些,恰好她刚才离的不远,正好听到兄长给自己打制金锁的消息,自然喜不自胜。
骤然被打断好事,董伯年面色冷了几分,他‘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拿出闪烁着光芒的小银锁。
得了小银锁的董繁枝很是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场面上的氛围,她兴冲冲地同兄长道了谢,才带着金锁去找董承志等人。
刚才的场面也将岑嫣吓了一跳,好在她和董伯年相处了不短的时间,她耳根微红,用力推了推。
“家里的牛还没喂呢,你快去喂!”
说着,她将董伯年手里的银制项圈夺过。
山寨里的女人们都有许多的银饰,每次过节的时候,每人身上都会叮叮当当的,自家夫君大概是看在眼里了,岑嫣的心里洋溢起一阵暖意。
都说九油十麦,深秋的下过几日雨之后就一直是阴天,董承志便趁着没下雨,带着家里的人去地里种油菜。
今年不同于去年,地变得宽了许多,不仅能种些萝卜菜喂猪,还能种油菜来榨油。
岑嫣拿着锄头挖了一会儿地,实在有些累,便被叫去地旁休息。
许慧看着闺女和儿媳妇也干不了多少活计,便叫两人去看看南瓜藤蔓那边的南瓜。
虽说中秋之前他们就将大部分南瓜给收回了家,但中秋之后也还是会结瓜长瓜,再加上今年给南瓜施的肥也多,现下估计还有不少南瓜在藤蔓上挂着。
“哎,我俩这就去。”
两人在藤蔓附近翻找,果然找到好几个已经成熟的南瓜长在不显眼的地方,有些南瓜还被厚实的南瓜叶给遮住。
寻找了一会儿,岑嫣瞧见旁边的树丛里长着一株斑斑点点的小灌木,那灌木上头挂着红艳艳的小果子,她忍不住伸手去摘,发现那果子还会冒出白色的奶浆。
那果子隐约有些像兔子爱吃的苦苣菜,她记得苦苣菜也会冒出白色的奶浆。
第141章 牛奶泡儿八月瓜……
她好奇地多摘了几个果子,转身就询问正在找南瓜的董繁枝,此时董繁枝已经摘了好几个青中泛黄的南瓜,几个南瓜的个头适中,到时候也好摘回家,听到嫂嫂叫她,她立马就转身查看。
“嫂嫂,怎么了?”
“枝娘,你可认识这个果子?”
“果子?”
秋日的山里确实有很多果子,她将南瓜提到空地上放下,才走到岑嫣的身前瞧,果然就看到几个红色的小浆果,上头还挂着星星点点白色。
“这是牛奶泡儿啊,吃着可甜了,比咱们刚入夏那会儿的果子更好吃几分,这果子就是甜滋滋的,不带一丝酸。”
自家嫂嫂刚才也不去别处,一直在这里和她找南瓜,她往嫂嫂的身后探寻,果然就看见蓬草掩映的低矮处有一株结满果子的牛奶泡儿树,那树上挂着红色、青色,青黄色的果子。
“既是能吃,咱们多摘些,带过去给爹娘和你哥哥他们甜甜嘴。”
说着,岑嫣将两颗果子给董繁枝,拿了一颗放到口中品尝,果然如董繁枝所说,那果子甜滋滋的。
见到这株果子,董繁枝自然要亲自去摘,她走过密密麻麻的南瓜藤蔓,生怕踩到扎根在地上的南瓜藤蔓,而在南瓜藤蔓的上方发出一阵阵的响声,千万只蚱蜢如同雨点儿似的蹦跶,而后又蹦跶,落下,竟也跟下雨没什么两样。
看着前头那些青绿色的蚱蜢,两人也想起家里的那些蚱蜢来,这几日开始,那些蚱蜢就开始从卵中破壳而出,看着极其微小,若不是家里人时常去放蚱蜢卵的房间里瞧,那些蚱蜢又爱蹦跶,她们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董繁枝笑眯眯地摘果子,没一会儿双手就接不住果子了,岑嫣的一只手也搂满,她四处寻找,索性摘了旁边长满白色绒毛的南瓜叶子来装果子。
两人摘了好一会儿,直到将灌木上头的牛奶泡儿摘光,南瓜叶子险些兜不住,才志得意满地离开。
正在挖地的董伯年见到两人拿着一捧东西过来,就笑着询问:“你们姑嫂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他刚才似乎听到二人嬉笑的声音,猜测两人手中应当是拿着什么吃食。
“是牛奶泡儿!是嫂嫂在咱们地边发现的,我之前竟然没发现。”
“牛奶泡儿?我也要尝尝!”
董仲清直接丢下锄头,兴冲冲地跑到两人身边拿了一把。
岑嫣给每人都分了一把牛奶泡儿,她手中捧着的果子也就没了。
牛奶泡儿里头有白浆似的‘奶’,但当捻开那果子,露出其中的果肉,就能看见里头黄色而柔软的果肉,果肉之间还零星地掺着籽儿。但当她真正地将那果子放到口中品味的时候,那籽儿却异常地软,仿佛不曾存在似的。
“你俩运气倒是不错,不过就是叫你们去摘瓜,倒跑去摘果子了。”许慧虽是嗔两人,但那语气十分温柔,并没有责怪之意。
可董繁枝还是有些不服气,她忙道:“我和嫂嫂摘了十多个南瓜呢,才没有偷懒!”
当然,大部分的瓜都是嫂嫂摘的,她人小力气小,干活儿慢点也正常。
提起这事,董繁枝虽然有些心虚,但说完了话之后,她又自信了几分。
似乎是知道他们在吃果子,小黄不知道从哪冲出来,蹦到岑嫣和董繁枝旁边。
恰在此时,岑嫣手里的果子还没吃完,她给小黄喂了两粒,小黄乐呵呵咀嚼。
见到这情状,董伯年就笑:“咱们家的小黄眼神真好,刚才还不知道去哪溜达呢,现在就跑回来了。”
“鬼精鬼精的,平时都看不着他的影子。”吃完果子的许慧摸了摸小黄的狗头。
小黄也不介意人家说他,仰头眯眼地笑着嚼果子,带着一丝谄媚。
“咱们家的小黄聪明,那可比一般人都能干。”说起这个,董承志就忍不住有些得意,只要他带着小黄来外头逛,十次有八次都能叼着一个蛋回家。
似乎是知道董承志在夸他,小黄凑到董承志身边去蹭了一圈。
小黄的身子软软的,蹭在董承志的身上舒服极了,他当即拍板道:“待会儿回家,给小黄煎个鸡蛋!”
*
忙乎了两日,地里的油菜种子就洒下,接下来就要将家里的粪肥运到地里去,有时董承志还会在田地附近割杂草到地旁烧,烧出来的草木灰直接就能浇到地里。
自从进入九月,就是阴冷潮湿的天气,到了九月九日重阳节的时候,竟难得出了个大太阳。
可之前降下来的温度哪里是那么好升上去的,岑嫣仍然穿上一件薄薄的小袄子,以抵御黔州的山里的湿冷。
“都说九月重阳端火进娘房,咱们在这山里也算是能够体会到了。从前在花溪村的时候,可没这么湿冷。”许慧站在太阳底下,试图获取更多的温暖。
岑嫣递了一块糕给许慧道:“重阳节自古就有登高望远的习俗,娘,咱们今日也去林子里逛逛?捡些吃食回家存着?”
原先苍翠的山林,此刻已然变了些许颜色,幽幽的山林也扁的空空荡荡的,她能望见的山林也变得更加辽阔。
她早就和吴文兰约着一起去山里捡果子吃,如今约着许慧不过是临时起意。
若许慧要一起去,她就再带些吃食。
收拾妥帖的董繁枝此刻走出门,她刚好听到嫂嫂刚才说的话,她也跟着道:“娘,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山里呗,山里的板栗、核桃、菌子不少呢,还有各种果子,咱们多摘些,存给冬天吃。”
看着远处的青山,许慧道:“行,我也去走走,正好能热热身子。”
在家待着可不暖和,干些活计也好。
既然许慧也要一起去山里,那么要带到山上的吃食也就多些。岑嫣又收拾了一些今早做的糕点,包到袋子里头。
几人便出发去山里,穿过泠泠的溪流,踏上高山,当众人登高的那一刻,整个天空都变得空旷许多,再也不似从前那般狭窄。
“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九月的天格外清爽些,站在这里,竟觉得十分心旷神怡。”
岑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呼出,身子似乎也变得格外轻松。
“那肯定是因为你站得高了!站在高处,看什么都是小的。”吴文兰嘿嘿地笑,她摘着山沟下长着的野菊。
远看这菊花黄灿灿的一大片,听说这菊花叫做千里光,能带回家泡水喝或是蒸敷眼睛,能够名目。吴文兰家里的奶奶这两日眼睛不舒服,她就想着来山里,顺便摘些野菊花回家。
“嗯,还是出来好,能在山顶上看看风景。”岑嫣扬唇一笑,也跟着下去摘野菊。
似是觉得有些无聊,吴文兰这时候开始八卦:“你还记得上次放火的那事吗?我跟你说,思华是吴夫子的孙子,因为思华放火这事,吴夫子被气病了。”
“病了?”
“嗯,听说病的有些严重,这两日思华又挨了一顿打,嘿嘿。幸好寒蝉自从落水之后就没和他俩玩了,要不然他现在也要跟着挨打。”
最近石磊也不怎么敢出门捣蛋,就是怕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再说了,他的小伙伴不出门,他自己也玩不起来。
“严重?”那吴夫子可是教山里孩子启蒙的,听说年纪还挺大了,若是真有什么,那山里的孩子可怎么......
“是啊,山寨里的人都在传,说吴夫子身体不行了,若是真有个什么不好,山里的孩子可还是要学习汉话的,得找人教才是。”
说着,吴文兰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
岑嫣心头一动:“你是说伯年?”
吴文兰点了点头:“嗯,上次我父亲看到杨胜在削算盘珠子,之后就看到他在打算盘,便知道他到你们那里学打算盘的事情了。他的意思是,若是可以,到时候就让董大哥来帮忙。你放心,到时候咱们山寨里的人一定不会亏待董大哥,能出钱的就出钱,再不济还能帮你家干活。”
“这行吗?”其实岑嫣是极信任自家夫君的,她平时看着家里几个人跟着学的情况,就知道夫君教的好。
“自然行,董大哥可是秀才,那可是咱们山寨里最有学识的人。”
夫君被夸奖,岑嫣也与有荣焉,她心情也极好。
这时,两人摘的野菊花也够了,就往稀疏的林子里走。
“其实,嫣娘,你也可以像吴夫子那般开个学堂。你既识字,还会刺绣,你若是愿意教,山寨里的妇人姑娘们肯定都乐意来找你。”
“我?”
“嗯,我二哥这段日子在山里逛,也探听到山下的一些消息,说是山下似乎不乱了,寨子里的人就说要带些山货下山去换东西。攒了一年,攒到这个时节,很多人家里都攒了一些山货和自家做的绣品。她们那些绣品我看过,还没你做的绣品好呢。”
一听说山下不乱了,岑嫣的双眸泛出光芒,刚想问,迎面就撞上一个圆滚滚的果子。
“哎哟!”
岑嫣的额头痛了一下,抬眼便瞧见一个紫色的大果子,那果子又圆又长,她从前未曾见过。
“呀,是八月瓜啊。嫣娘,你运气真好,这里有一大串八月瓜哩,你应当没吃过吧?”
“......”
这运气送你吧,岑嫣欲哭无泪。
不过,送上门的果子岂有不摘的道,连着一串藤蔓上的八月瓜都被两人扒拉下来,最后挨个打包到袋子里。
有几个直接炸了的八月瓜露出里头晶莹透明的果肉,两人便直接分着吃了。
吃过一口,甜甜软软的果肉在口中滑动,确实不错!
岑嫣笑眯眯地冲着林子里喊了一声:“娘!枝娘!你们在哪?”
听到山的另一头传来回声,岑嫣和吴文兰才带着八月瓜过去给两人品尝。
第142章 山下战乱平息——再提……
“八月瓜也叫八月炸,到了这个时节,正是炸开熟透的时候。”
剥开外头那层紫色的皮,就露出里头软软糯糯的果肉,果肉的内部镶嵌着一粒粒细小的种子,看着十分饱满。
从前就有民谣夸赞过这八月瓜:
“三月开花八月瓜,心有甘饴气自华。
平时害羞不见客,今日开门笑哈哈。“①
这八月瓜自结果之日开始,就开始在身上冒出一条长长的线,等到秋季果实成熟的时候,就会啪嗒一声炸开,在树上自然炸开的八月瓜也格外地甜美,但若是带回家去催熟,那味道就比不上树上自然催熟的。
“嗯,这果子可真甜,跟咱们前些日子吃的牛奶泡儿似的,甜滋滋的。”吃过一枚八月瓜的董繁枝有些意犹未尽,她期许地望了岑嫣那边一眼,还想再要一个。
岑嫣却有些为难,那八月瓜虽然藤蔓众多,但挂在树上的果子却没几颗,剩下的还得给家里人留着尝尝呢。
正犹豫着,吴文兰直接掏出一枚略微炸开的八月瓜给董繁枝:“给,待会咱们再在附近找找,那头既然被咱们发现一处,这附近定然还有。”
毕竟这八月瓜的种子能传播到这里,说明传播种子的鸟一定在这附近活动。
“好!待会儿咱们就到处逛逛,找找这八月瓜!”董繁枝接过八月瓜,满意地啃起来。
“正好,咱们多走走,这些日子都没怎么来山上走,家里的草珊瑚都快吃完了,待会儿咱们多摘些。”家里早上做早食的时候,时常用草珊瑚来泡茶,再加上这段日子家里都在忙着打谷子烧草堆,自然也没功夫来山上摘草珊瑚。
一行人笑眯眯地在山里逛,如今这个时节的果子种类繁多,有些果子的颜色还格艳丽,找起来也不会耗费什么功夫,随便走几步就能遇上一些能吃的果子。
岑嫣还在山里看到几株小小的刺梨,中秋夜里的月光虽然明亮,但也不及白日里看到的,岑嫣走上前去摘了了几颗。
见她去摘一株带刺的果子,许慧感觉有些奇怪:“嫣娘,你没事去摘那个带刺的果子干什么?”
“娘,我摘来做果干,到时候做出来,您就知道了。”岑嫣勾起嘴角,今年给家里做些果干备着,过年的时候也能增添些吃食。
“娘,咱们找八月瓜吧,别管嫂嫂了。”嫂嫂每次做出来的吃食都格外好吃,她才不会拦着,虽然这刺梨的味道确实有些酸,但架不住这刺梨香啊,经过嫂嫂的手,说不定这刺梨还就真能变好吃。
几人在这边摘果子,那边似乎也出现了一行山寨里的媳妇子,说说笑笑的声音传得老远。
没多会儿,几人就看到那头的一群人逛到这头,背篓里还装得满满当当的,最上头有几个色彩艳丽的果子,妇人们看着似乎是要下山的模样。
为首的妇人便是之前就见过的妇人,吴木匠的妻子。
“果婶儿?你们这是摘了什么好东西?看着收获还挺多的。”
吴文兰走过去瞧,其中一个妇人还跟她打招呼,顺手从挎在腰上的布袋里头掏出一把板栗递给她,她甜甜地道谢,剩下的几个妇人也十分热情地招呼几人一起过去拿栗子。
就这样,岑嫣等人也跟着吴文兰拿了一大把栗子和鸡树藤红果,瞧见妇人们的背篓里还装着几个红色、橙色的瓜蒌,吴文兰忍不住询问,她们这才说了摘东西的方向和大概位置。
得了指示之后,四人才朝着几名妇人所指的方向走,最后果然找到许多的栗子和瓜蒌,最后满载而归。
*
过了重阳节,天气似乎也没个定性,下过几场秋雨之后,到了九月下旬才有人说要去山下买些东西上来。
打过谷子之后,山里的年轻人时常去山下附近的林子里逛,如今已经十分确定,山下不乱了,下山的事情也就被山民再次提起。
有些人的家里可没有多少食盐和糖,还有些人要去山下淘换些山上没有的彩色丝线或是用具,再加上秋日里存下的东西也多,下山的想法也就愈发浓烈。
经过商量,山寨里的人决定让在九月二十的时候下山,等到九月底就能带着东西回来。
岑嫣和许慧提前将要卖的东西收拾好,光前些日子做的亮布包了一个大包袱,预备让董伯年等人带下山去卖。
当然,岑嫣还包了一些山里的果子兽皮或是菌干、肉干之类的山间野货,这些可都是山下人不常吃到的东西,拿到山下去换些钱贴补家用。
大抵是害怕下山的时候会下雨,到时候山里严寒的程度不亚于冬日,岑嫣和许慧连夜用亮布给父子三人缝制鸡鸭羽绒和棉花掺杂的棉衣。
之前岑嫣用鸡鸭羽绒做出来的薄被已经证明,羽绒做出来的被子虽然轻,但却十分保暖,起初天气还稍微暖时,家里人拿来盖,直热的冒汗。如今是出远门,用羽绒和棉花来做,倒是正好合适,轻便又稍稍能压些重量,耗费的棉花也少,衣裳也格外薄,根本就不占什么地方。
房间内的灯火明灭,灯油旁边倚靠的白色灯芯草已经吸足了黄色的油水,只是顶部烧着的黑色灯芯似乎有些短了,灯火一晃一晃的,让人眼睛有些难受,岑嫣揉了揉眼睛,正预备用铁丝挑灯芯,董伯年就端着一盆热水进屋。
“娘子,你快别忙了吧,还有两日才出发呢,你明日再做也是一样。”
说着,董伯年将热水放到岑嫣的脚边,双手小心地将岑嫣的双脚抬起,轻轻地把岑嫣的鞋给脱了,露出一双白嫩的玉足。
“哗啦!”
双脚一浸入水中,就发出一阵轻灵的水声。
岑嫣继续伸手将油灯里的草挑出来一部分,又继续拿起旁边的针线继续弄,董伯年则继续掬水到她的脚背上搓洗,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了。
若许莹白色的水儿在岑嫣的脚背上,而旁边的油灯因为刚才铁丝挑过的缘故,变得更加明亮,岑嫣脚背上的水儿闪闪发光。
看着掌中那粉嫩的小指头,董伯年有些意动,想着再过两日就见不着自家娘子,总得在离去之前干些什么才行。
是以,他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老实起来,不断地抚摸脚上那几个玉团似的圆软脚指头,看似在搓洗,其实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感受到脚上的一阵痒意,岑嫣低头看他,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
“你干什么,不是洗脚吗,怎么,怎么,用力一点啊?痒!”
她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道对方的炽热的眼神里包含什么,那就是一双充满欲望的眼,是大老虎遇上小白兔才会出现的眼神。
意识到不对,她放下手中的棉衣,慌忙地推开董伯年的手想要自己洗脚。哪知才推开,对方的手又抓了回来,她的双手都动弹不得。
“别,别这样,衣裳还没做好,我要早些赶出来,要不然你下山可没衣裳穿。”
红霞已经爬满了岑嫣的脸颊,她整个人都热乎极了,眼神也是左右躲闪,生怕再对上那头猛虎。
“娘子,还要两日呢,我看这件衣裳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你明日再做吧。”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丝毫没有给岑嫣反应的机会,快速拿了旁边的帕子给岑嫣擦了擦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岑嫣柔软的身子搂抱到床上。
“你!呜呜......”
“娘子,良宵难得......”
若此时是白日,岑嫣一定能瞧见他炽火高涨,青筋暴起的模样。
接下来就是一阵阵的呜咽声和抽泣声,声音压抑而悠远,床榻似乎也没个停歇,咯吱咯吱的。
当泪水打到董伯年的手背时候,董伯年安慰她:“娘子,我就要下山去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咱们都见不到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沙哑,但岑嫣却更能体会到那语气中蕴含的委屈,她觉得有些心疼,愣了一小会儿,而对方似乎抓住了这时间,继续攻城略地。
这一夜不同于以往,似乎格外地漫长,也格外地猛烈。
一次又一次,没个停歇,就好似夏初的雨,暴雨倾盆,能持续大半个月,最后泛起一阵不能让人出行的洪水。
一下两下......岑嫣只知道,最初的窗外是黑色的,直到外头蓝色的光线透进来,公鸡也叫了,她才开始入睡。
等到外头的天彻底亮了,董伯年才神清气爽地爬起床,他站在床前穿衣,打量着自家娘子柔美的小脸,早晨十分静谧,他还能若有若无地听到岑嫣轻盈的呼吸声。
他心头一动,自家娘子连呼吸都这么可爱,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对方的脸庞,才轻手轻脚地出门。
大抵是前些日子下的雨多了些,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只是等到外头的太阳灼烧到床铺上时,岑嫣才惊醒。
她心口微跳,看着外头的太阳,此刻似乎已经很晚了,她自嫁入董家以来,还从未起的这么晚。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当董伯年开门走进屋子时,就瞧见岑嫣咬着牙穿衣裳,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董伯年有些疑惑。
“娘子,你怎么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岑嫣就来气。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
要不是这人,她今日的身子也不会像被车碾过一般,要散架似的。
提起这个,岑嫣就觉得有些羞,后头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原本激起来的火气也降了下来。
被自家娘子提醒,董伯年这时也反应过来,歉意地笑了笑:“娘子,我来帮你穿衣裳赔罪。”
“不,不用了......”
穿衣裳是假,借机揩油才是真,这人,怎么没个羞呢?
岑嫣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
第143章 离别
“蹬!蹬!蹬!”
岑嫣下楼的动作比往常要缓慢些,她觉得今日的身子似乎格外累些,两条腿似乎也跟打架似的,止不住地抖。
走在前头的董伯年不时地往后头瞧,两人扭捏的模样倒是让下头正在端菜的董承志觉得有些好笑,他给许慧使了个眼神,两人笑眯眯的,只装作看不到,只是唇角微微勾起罢了。
岑嫣一脸羞意地走到楼下,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往常她哪怕不做菜,也会跟着打打下手,哪里像今日。
想到这事,她就觉得有些心虚,低头不敢看人,还是许慧叫她去拿筷子,她才好些。
“我去拿,我能拿筷子!我去,嫂嫂你坐着。”董繁枝自告奋勇地跑到墙壁上挂着的筷笼里拿了六双筷子。
而岑嫣的活计被抢,她又觉得有些踌躇。
董伯年看到她的样子,笑道:“你还是坐下着吧,昨夜你连夜赶制衣裳累着了,正好能坐着好好休息。”
“哎......”
这人还好意思说这事?
昨夜哪里是连夜赶制衣裳,明明就是给她扒衣裳,还扒的**。
也不知昨夜她隐忍呜咽的声音有没有传到别处,她小心地抬起头,试图从董承志和许慧等人的脸上看到一些蛛丝马迹,可家里的这几人却一如往常,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这才放下心来。
昨夜她和夫君虽是弄出了些许动静,但她却格外注意分寸,想必发出的声音很小,应当是不会有什么。
她这属实是自己吓自己了。
想到此,她也放下心来,接过董伯年递过来的饭碗就开始吃。
只是,让她不知道的是,昨夜她们房间的动静早就传到许慧的耳朵里,上了年岁,睡眠自然也就浅了许多,昨夜许慧赶制衣裳有些晚,睡的也晚些,刚躺下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声响。
那声音虽然轻,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但许慧作为生过几个孩子的过来人,自然知道这声音是什么意思,她当时听到,心里也止不住地高兴。
儿子儿媳夫妻关系和睦,如今即将分别,那可不得做些什么。
想到此,许慧夹了一个白嫩嫩的水煮蛋给岑嫣,还道:“多吃些,你都有些瘦。”
儿媳妇昨夜耗费了精神,得多补补才行,她又给大儿子夹了一个水煮蛋,儿子儿媳妇好好养身子,日后才能生个大胖孙子。
她正乐着呢,余光就瞟到旁边的小儿子和小闺女,两人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她自然不能厚此薄彼,分别给两人夹了一个蛋才算完。
吃过早饭,岑嫣帮忙将碗筷给收拾好,才回房缝制衣裳,剩下的部分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原本昨夜就能把那件衣裳缝制好的,待会儿她再缝制一会就能完成。
她缝制衣裳,董伯年则在楼下清点出行要带的用品和货物,以及带出去的货物到时候卖出去能收回的钱数。
房间里只有她一人,缝制东西的速度也就快了许多,没过多久,她手上的衣裳就做好。
随后她又去衣柜里收拾出两件亮布做的女式衣裳,那女式衣裳上头还缝制了一些山寨妇人们之前送她的彩色绣带,那些带子都是寨子里的女人们空闲时打制的,看着,花纹绚丽多样,她便拿来点缀亮布,做成闪耀着光芒的漂亮衣裳。
考虑到干活儿的便利,她做的这件衣裳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的袖子部分弄了一个袖褶,袖褶上缝制一根粉绿花纹的带子,若是要干活儿了,就将带子系在肩膀带缝处。
而下头的裙子则做成褶子极多的马面裙式样,裙子边沿处都缝制了一圈百合纹的玫红带子,裙子上头点缀着几只靛蓝亮布做成的蝴蝶,若是能走到阳光下,这衣裳必定熠熠生辉。
最后则是包腿的亮布,平时干活的时候蚊虫多,将两条腿包住,从脚包到大腿,相间的系带缠绕无数圈,保管不会被蚊子叮咬。
原本她做这两件衣裳,是打算让家里人穿上,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做第三件,山寨里的人就说要下山,索性将这两件衣裳都让董伯年带着。
这布料是她独创的,既耐脏又防水,如今加上这上头繁杂的各色花边织带,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衣裳已经做好,她收拾好衣裳,将几件衣裳都包好,才躺下休息,她昨夜没怎么睡觉,现在可是困乏得不行。
刚躺下盖好被子,闭目休息,就听到楼下似乎有说话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还不少,其中的一道声音极大,她听得十分清楚,自然也辨出说话的那人是谁。
“我来取前些日子让你们家帮忙做的亮布,这是我昨日上山去摘的瓜蒌,拿来洗干净做炒瓜子最香了,还有这鸡蛋。”石秋香说话客气极了,汉话虽然不流利,但也能猜个七八分,她此时满脸堆笑。
因着董家之前帮过她家看水源引水,她男人今日还特地嘱咐她多拿些东西来。
她之前委托做的布料早卷成一大卷,最外头用布料系着。
“呀,这布料可真闪,到时候咱们把这些料子拿到山下去卖,估计还真能有人要。”
石秋香扭头对着后头的几人说洞话,后头的人心里也很高兴。他们早就盯上了这料子,董家最初做出这料子时,只有寨子里的几户人家来让董家帮忙做,等他们发现这料子的好处之后,才开始上董家的门。
如今要下山去买卖东西,他们没点好东西,山下的高价的好东西可换不来,如今有了这亮布,或许还能多换些钱去买更多的好东西。
听着楼下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听得懂听不懂的,似乎都跟在念经似的,她迷迷糊糊地睡下,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窗户透进来的光已经十分昏暗,她心里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怔愣地对着窗户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等她匆匆下楼时,饭菜已经做好,一家人快速吃过饭,便回房间休息了,明日要下山,一家人都要早起准备,得早些休息才是。
入夜,董伯年搂着岑嫣,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咱们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娘还有小妹都要小心些,要将门窗锁好,晚上也别出门了......”
说到最后,他才道:“娘子,我有些不想下山,舍不得你。”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他恐怕要和山月清风作伴,再也不能在床上舒舒服服地搂着怀里的软玉温香了。
想到此,董伯年的怀抱收紧了些。
感受到身边人的失落和身体上的压迫感,岑嫣似乎也被感染了,她忍不住道:“你可得小心些,可别再像上次那般......我,我在家里等你呢。”
“好......”
此刻屋内虽然是黑灯瞎火的,却丝毫不影响董伯年抚摸岑嫣滑腻如娟的脸庞,他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动情地覆上对方蜜桃般的唇瓣。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董伯年才道:“娘子,我一定会好好地回来!你等我!”
“等你......你今日早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她感觉此刻的唇上火辣辣的疼,这人刚才也不知怎么的,推也推不开,现在可好,她的唇瓣一定都被吻肿了,明日还怎么见人?
这人真是!
算了,他明日都要走了,她姑且原谅这人。
*
第二日,天还未亮,整个山寨里的人似乎都有默契似的,家家户户都点灯收拾,公鸡因为见到油灯的光亮,比往常叫的也早了几分。
女人们将油茶和路上带的干粮做好之后,又去帮忙检查一遍男人们带着的东西,确认没事之后,男人们才放心地将要带的东西放到牛和驴的背上。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只是还带着几分暗,但也能出发了。
董伯年等人便同家里的女人们告别,才驱赶着牛和驴往寨门的方向走。
待来到寨门,等了好一会儿,有一户人家迟迟未到,带头的吴文杰才让众人等他,他上门去催促。
吴文杰刚走了一半的路程,正好遇上那户人家的孩子——吴思华。
“思华,你爹呢?”
吴文杰有些疑惑,他反复往吴思华的身后看,始终没看见人。
“我爹,我爹他......”说起这事,吴思华就有些想哭,他爹今儿早上去之前布置好的陷阱抓猎物,大约是拿的猎物有些多,回来的路上没走稳,竟然直接摔下坡去,还不小心撞上了石头,腿直接摔折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文杰有些纳闷:“世庭叔怎么会去山里捕猎,还摔着了?现在怎么样了?”
“吴大夫帮忙看过了,给开了药,说是要养些日子。自从我爷爷生病之后,我爹时常去山里布置陷阱捕猎,家里也攒了些肉干。今日之所以去山里,实在是家里其他人不会,他也舍不得陷阱里的猎物......”
吴世庭要下山,自然要将家里的做成干肉的猎物给带走,吴家之后的日子也就没什么肉食可吃。
许是这个时节山里找食的动物多,掉到陷阱里的猎物也多。吴世庭舍不得陷阱里的猎物,吴家除去吴世庭会捕猎布置陷阱,其他人也不懂这些,他想利用下山之前的最后一日去把猎物收上来,多给家里攒些肉。
家里的父亲生病需要多吃肉补身子,他这些日子不在家,今日带回家的肉也够家里这些日子。
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文杰哥,你可不可以帮忙带些猎物下山,我......”
吴思华搓着双手,不断地抬头偷看。
“世庭叔没事就好。”吴文杰放下心。
接着,他又继续道:“你家有多少东西,我看看能带多少。”
得了允许,吴思华十分欣喜,道:“文杰哥,你跟我来!”
第144章 偷偷跟着
董伯年等人在寨门口等了许久,天也彻底地亮了,还是不见吴文杰来,吴文博等得有些烦躁,再加上忧心兄长,他让旁边的杨胜帮忙看着牛和货物,直接往寨子里走。
大概是等的有些久,山寨里的汉子们都坐到寨门的美人靠椅上,有些没位置坐的,直接就坐在旁边铺满草的田埂上。
汉子们絮絮叨叨聊天,说起今年的收成和这次带下山的山货,还有的拿着一把长长的锦鸡毛。
杨胜将把牛儿身上的东西卸下,让牛儿去旁边的草坪吃草,便凑到董伯年旁边说话。
“师父,我看你们的包袱挺大,这次能卖不少钱吧?”董伯年既然教了他,就应该是他师父,起初董伯年还不习惯这个称呼,但他执意要这般叫,董伯年也就随他了。
“那可不,咱们家之前就存了一些肉干,如今带下山去卖倒是正好。”说起这事,董仲清就有些得意。家里自从养了蚱蜢,家里的鸡鸭都长得格外快,哪怕是只耗费草的兔子也成堆成堆地生小兔子。
听了这话的杨胜有些羡慕,想到之前在董家看到的鸡都是一大群一大群的。他心里有些纳罕,董家不过是用新种的田来种粮食,怎么还养得那么好,看着肥肥壮壮的,就连毛发光泽都与一般人家养的鸡不同。
要知道鸡必须得吃些五谷杂粮才能长得好,董家的粮食指定不够那么多鸡吃,他记得山里粮食多的人家也没养得这么好的,且鸡养得多必定会出现鸡瘟,董家鸡一只还好好的,不曾有什么不对劲。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但董家的这事,他也不好去探究查问,只得将心中的这个疑虑放在心里。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吴文杰和吴文博兄弟俩才姗姗来迟,跟着来的还有吴思华,他正赶着一头牛来。
看着三人的样子,其他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去催吴世庭吗,怎么现在带来的是他儿子呢?
之前本就耽搁了太长时间,吴文杰也顾不得跟众人多说什么,只道:“世庭叔不小心摔伤了,这次思华跟着咱们下山。”
听了解释,众人心里也大概明白,只是这吴思华平时在寨子里可不会干啥好事,成天和石磊到处乱跑,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上次中秋山上失火,可不就是他和石磊干的好事吗?
但吴世庭出了事,估计摔的不轻,要不然他必定不会错过这次下山。
众人无奈对视一眼,对于吴思华的加入,多了几分警惕,只希望这孩子在这次下山的时候可别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牛蹄、驴蹄接触地面,发出一阵阵的声响,早起出门的寨民们遇上这行人,直接侧身走到旁边的田埂上跟众人打招呼。
有些妇人和女子们则站在吊脚楼内望着远方,目送着父亲、兄长、丈夫、情人离开,眸中满是不舍与期盼。
在寨民的注视下,一行人先是变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之后变成黑色的小点,最后消失在了远处的群山之中。
这时,岑嫣才收回目光。
察觉到眼角的湿濡,她才从腋下拿出一张帕子来擦眼角。
“嫂嫂,你哭了吗?”旁边的董繁枝仔细地盯着岑嫣红红的眼眸,察觉到嫂嫂果然哭了之后,才安慰道,“嫂嫂,你别哭,兄长他们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咱们就能吃上好吃的吃食,可能还有好看的绢花呢。再说了,还有枝娘陪着你呢。”
说话间,董繁枝已经抱住了岑嫣的腰身。
感受到对方软软小小的身子,岑嫣莞尔,心中十分感动。
“嗯,咱们就在家好好的,等着爹和你大哥他们回来。”她暗暗在心中祈祷,希望董伯年一行人平平安安。
*
走在山道上的一行人略微有些喘息,但他们的气色却极好,并不觉得爬山有多劳累。
山道的两旁草木枯黄,哪怕不怎么走这条山路,却不必过多清。但若是春夏之时出行,恐怕开路都要耗费许多功夫。
等走到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众人便到附近的一个茅草棚歇息。
这茅草棚是山寨里的人特地搭建的,就是为了提供给过路人一个休息的居所。
众人卸下自个儿身上带着的东西,才去给牛和驴卸下身上驮运的东西。
一部分人因为口渴,直接去附近一处天然的山泉附近取水。
大抵是这处来的人不多,蜿蜿蜒蜒的路上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石头上还附着了一些碧绿的青苔,错综复杂的枝叶后头便是一面石头墙,石墙之间泄出一道萤白的瀑布,瀑布下放则是一出幽深碧绿的潭水,底下青苔遍布,好似玉石翡翠一般。
董伯年在水潭里头漂了一会儿,将表面的枯叶荡漾开,才捧起水喝了起来。
今日赶路让他有些燥热,再加上下午时分水壶就已经将水给消耗一空,他觉得十分干渴,喝的水也多了几分。
待众人喝过水,才一排排地牵着牛驴到潭水下游形成的水沟里喝水。
喝过了水之后,不仅人觉得畅快,就连牛儿走路的步伐也变得轻便了许多。
这时候,小棚旁边也生起了几堆火堆,上头挂着几口锅,还烤着一些人刚猎回来的肉。
“今日也是咱们运气好,刚走几步就遇上这头獐子,正好能给咱们打打牙祭。”几人说着洞话,董伯年虽然不大能听懂,但也能猜个七八。
自从去年来到山里,他就时常能听到山寨里的人说洞话,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能听懂一些词句,若是待得久一些,他估计也能跟着说一些洞话同人交流。
忽地,他听到附近似乎有女子的声音,那声音似有似无,听着还有点像吴文兰,他蹙起眉,寻找声音的来源,最后在附近的树丛里发现了正在和吴文兰聊天的董仲清。
两人见到董伯年,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尴尬道:“大哥(董大哥)。”
两人被赶着到火堆旁边,此时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空气也变得寒凉。
在火堆旁边待着,明明应该是暖和的,吴文兰却并不觉得暖,只觉得遍体生寒。
无他,她此刻正被吴文杰训的抬不起头,只低头搓手指。
等到对方训了好一会儿,吴文兰才讨好似的递上从家里带来的糯米和干肉。
“大哥,累了吧,吃些垫垫肚子,嘿嘿。”
旁边站着的吴文博似乎有些吃味,他斜倪着眼睛道:“只有大哥的,没有我的?”
“怎么会没有?”吴文兰又拿出一坨包得好好的糯米给吴文博。
这时的吴文博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而扭头对着吴文杰道:“大哥,小妹都跟着咱们走到这里来了,你说两句就得了,别影响了心情,待会儿还要吃烤肉呢。”
“你!”吴文杰瞪了吴文博一眼,心中暗想,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母亲给这个不着调的二弟安排成家的事情,一天天的,尽瞎胡闹!
不过,他到底还是不会跟吃食过不去,拿起手中的糯米饭和肉干啃了一口,啃过之后,他才发现,糯米饭里头还放着一些酸菜和油辣椒,吃起来格外香些。
到底是吃人家的嘴软,他面色稍霁,吴文兰便大摇大摆地坐到烤肉的火堆旁边。
杨胜小心地凑近,眼睛不断地往后头看:“你胆子可真大,不过大哥和二哥好像没生气了,只是你到底是一个女子,晚上和咱们大男人挤在一起,到底不大方便。”
“没事,我从前跟着逃难的时候也不是没在外头待过。”吴文兰摆摆手。
杨胜想了想,最后也没说什么。
只是董仲清就有些惨,他找吴文兰说话,吴文兰总是不怎么搭他,似乎是在记恨他刚才把她暴露出来的事情。
但她这般跟着,总还是会被人发现的,怎么能怪他?
“文兰......”
“哼!”
“你一个人在后头跟着,也不安全,万一有什么野兽跟着,你在后头落单,岂不是很危险。你可是不知道,咱们上次遇上的那个熊瞎子,就是在后头一直跟着咱们,咱们起初只是闻到臭味,后头猎杀了那头熊才知道咱们一只被熊跟着的事。”
熊瞎子的事,一直在大山里头的吴文兰听过很多,如今听对方提起,也开始害怕起来,心中的怨气也消散了许多。
“你别说了,怪吓人的。”吴文兰抱住膝盖,警惕地左右看,却只看见漆黑的林子。
“好,那我不说了。”董仲清又高兴起来,只要对方消气了就好。
旁边坐着的汉子们听董仲清提起上次遇上大黑熊的事情,不免聊起遇上次遇上大黑熊的惊险,还频频地往董伯年的方向看。
上次董伯年的身手已经在许多人的面前展露过,他们对董伯年只有钦佩的,这次跟着一起下山的人中有董伯年,他们心里也放松许多。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便开始休息,挑选两个人守夜之后,众人便直接睡下。
等到第二日一早,众人又踏上路途。
后面的路途因为有吴文兰的加入,人们时,常聊天,倒也没有那么枯燥,再加上年岁有些小的吴思华也从不曾喊累,时间过得比从前快,他们很快就来到山下。
到了山下,他们先去附近的村庄打听消息,得知山下果然不似从前那般乱,才放下心来。
村里的人自然是认识山寨里的人,有一个汉子见他们还带的有肉干,有些心动,忍不住拿了家里的钱财来换。
但村子能消耗的只是一小部分,他们还是得去附近的镇上换东西。
那汉子似乎是得了好处,忍不住对着众人道:“咱们皇帝刚登基,说是要大赦天下,不仅犯了事的人从轻处罚,还要为没户口立户呢,你们?”
“谢了。”为首的吴文杰对着汉子道了谢,才带着众人离开。
他们山寨里的山民自然是没有什么山下的户口,下山获取食盐之类的东西也不方便,但他们平时也不用缴纳赋税,傻子才下山呢!
缴纳赋税,那跟给地头蛇交保护费有什么区别,山里多逍遥。
只是,对方说到立户的这事却听入了董仲清的耳朵,他扭头看向兄长。
“大哥......”
“快走,咱们还有去镇上卖东西呢,你嫂嫂做的衣裳,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哎。”
董仲清看了旁边的人一眼,才加快了脚步。
第145章 卖衣裳
黔州自古以来都是边远异族聚集之地,人口并不算太多,所以上头管辖的城也并不多。
再加上山连着山的地形,路并不好走,但人们还是有物品交换的需求便形成了几个村落聚集在一起,就会有一处繁华热闹的集市。
在这附近,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就是附近的小镇——福林镇。
大抵是因为山里很多人下山换取日常用品都是通过附近的小镇,所以福林镇也格外热闹,许多外地的走商专门来此交换山货,只要将山里的珍稀山货拿去其他地方贩卖,便可大赚一笔。
且他们从外地带来的日用品或是食盐之类的东西,也很受此地百姓的青睐,往返都赚,何乐而不为?
董伯年一行人到达镇上时已经是下午时分,专门交换山货的早市已经结束,他们只能在附近待上一夜,等着第二日再去早市上交换货物,只有那时的人才是最多,价格也能稍微卖得高些。
为了省下住宿的费用,众人便商量在附近的河边生上一堆火,熬上一夜就好。
走在路上时,董伯年便看到镇上有一间绣铺,想到妻子让他带着的两件亮布做的衣裳,他便对着董仲清嘱咐了一句,随后带着装着衣裳的包袱进了铺子。
山寨里的人见他进绣铺,以为他是要去卖绣品织带的,只当做没看到,倒是有几个汉子下山时也带着家里媳妇做的绣品织带和洞布,便跟着一起进了绣铺。
小姑娘对于色彩缤纷的铺子总是格外向往些,吴文兰便也跟着进去瞧热闹。
“几位客官,你们这是要看什么,还是卖东西?”
绣铺的老板娘是一个鹅蛋脸的妇人,眼角下的肉似乎格外多些,哪怕脸没有多大,但看着却格外圆乎,有几分年画上喜庆的福娃模样。
董伯年将包好的淡青色包袱摆上杉木雕花柜台,随后将上头打的结解开,露出其中闪耀着光芒的亮布衣裳,险些没将绣铺老板给晃掉了眼珠子。
“这衣裳,这料子......真闪啊!”绣铺老板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但在快要触碰到布料的一瞬间,她抬眼试探性地看了董伯年一眼,发现对饭只是笑眯眯的,她才将手放上去摸。
“这料子还能防水呢,就是不能乱折,否则很容易就皱。”
“真好,这料子可真好摸,还有这件衣裳,做的样式也真好看,这手艺不错,哪怕是别的料子,做成这样式也好看。”
说完,她还试探性地朝着董伯年那边看了一眼。
似乎是听到那人在夸布料,旁边站着的几个汉子也跟着将布料给展示出来,他们的亮布可都没动过,想做成什么样都行。
绣铺老板看见这一行人都带着这特别的亮布,高兴得合不拢嘴,她拿着布料到外头比划了一下,发现这料子在明亮的光线下更加美丽,心动得无以复加。
等到她再次走进屋内时,才忍不住询问:“不知你们打算如何开价?”
董伯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几人,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刚才并未商量过这事,如今对方询价,倒是不知如何定价。
“老板,你给我们多少价呢?”董伯年看了绣铺老板一眼,其实他出门之前,岑嫣跟他商量过价钱,但到了这里,能要个更高些的价钱也好。
“两百文一匹布,你们看怎么样?”绣铺老板比了一个数字。
“才两百文,我记得你们家稍微好一些的绸子也卖四百文,这个价格太低了。”
吴文兰摇了摇头,又继续道,“老板,你看看咱们这料子,有什么料子比得上我们的这料子?平时若是要干些小活儿,这衣裳可不怕沾水的。再说了,这里还有一件新样式的衣裳,你这次若是跟咱们买了这些东西,到时候可赚大发。”
原本听到吴文兰说这料子能比得上绸子,她还有些踌躇,这料子好虽好,但要说比得上四百文的绸子,这可就真不好说。
毕竟绸子的料子手感比这料子要好一些,且颜色也多样,这些人带来的料子都是暗色,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她喜欢这料子,可不代表别的客人都喜欢。
但那两件衣裳倒是做的不错,料子虽暗,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再配上彩色的织带,颜色虽单薄了些,但搭配得刚刚好。下头的裙子似乎是特意设计过的,褶皱的样式倒是没见过,还有小腿绑带,看着应当是山里洞族人的式样,若是能将这衣裳买下,到时候借鉴一番,做成其他的衣裳,那必定容易引客。
想到此,要买那两件衣裳的心也就愈发浓烈起来。
“二百五十文!”
“少了!”吴文兰摆了摆手。
老板咬了咬牙:“三百文!”
末了,她补了一句:“不能再多了,你们这衣裳的颜色虽闪,但现在的颜色太暗,常买衣裳的人可喜欢鲜亮的颜色。”
现在的价格可比之前给的价格高太多了,吴文兰很满意,但面上却不显,只郑重点头道:“三百文,成交。”
站着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羞愧,他们怎么不如一个小姑娘呢?
其实刚才他们是想插嘴的,但他们插嘴的结果估计也就是加几文到十文这样的数字......幸好他们没插嘴,插嘴可就坏了大事。
这时,那绣铺老板便转头到董伯年这里谈起了价钱,吴文兰刚才的布匹价格都谈得有声有色,董伯年索性让吴文兰帮忙谈价。
最后,岑嫣做的两件亮布衣裳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卖了出去。
之所以能卖上这个价格,自然是因为吴文兰看出对方看上了这两件衣裳的版式,到时候这绣铺老板赚的可就不止今日买布料和衣裳的这些成本。
赚了钱,众人都很开心,又在绣铺内挑选了一些布料和彩色丝线之类的东西,绣铺老板满脸堆笑,她又能赚上一笔钱,自然是一件高兴的事。
等到买好大包小包的东西,众人才出了绣铺,在街边买了一些新鲜热乎的吃食,才往河边的空地走去。
大抵是因为今日时间充足,河边还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小棚子,正好能容下一行人。
为了避嫌,吴文杰等人额外搭建出一个隔间给吴文兰。
这次下山,往山下带亮布的人不少,刚才跟着去绣铺的只是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人想着明日拿去早市上试试,如今听说董伯年等人将亮布卖出了三百文的价钱,他们立马就坐不住了,也匆匆拿着亮布赶往那间绣铺。
*
大抵是因为到了镇子附近,众人觉得安全了许多,睡的也格外踏实。
次日清晨,天地都是一片白色,众人走到河边洗漱一遍,才牵着牛驴往早市走。
“今日的雾气可真大,我都有些看不清路。”董仲清擦了擦额前碎发上沾着的露水。
“雾气大,今日的太阳也大,来赶集的人也就多,咱们带来的东西也能早些卖出去。”
“也是!”
若是下雨天,附近的人恐怕都不大愿意出门赶集。有些人赶集,也就是看着天气好,出门走走逛逛,看看热闹,若是遇上合适的东西,也就直接花钱给买了。
果然,当董伯年等人才将东西摆下,就有人开口询问。
那人问的东西正是晒好的各类野生菌和草珊瑚,山里的菌子多,他们家时常去山里捡菌子。
“好,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我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怎么往山里去了,正好这段时日家里缺些茶叶,这些菌子我全要了,这把茶叶也顺带给我拿一把。”
“好嘞,这些一共是一千一百三十文,那三十文就给您抹了。”
“行!”
说着,那人极爽快地给了钱。
见一大袋菌子被人给收走,董家父子也极为高兴,剩下的那些肉又陆续有人询价,其中一人闻到他们的熏肉干上头泛着的清香,才知道他们熏干肉时还会放上一些桂花和花椒,所以那肉也会带着一些香味。
山里的花椒树其实不少,再加上之前去后山的桂花树那里摘了许多桂花存着,获取原材料也并不算复杂。
*
岑嫣这两日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常望着出山的小路和远处的群山。
“嫂嫂,大哥他们会平安归来的。”
董繁枝站在她身后轻声说话。
“嗯,我就是,就是控制不住,总是去想这事。”她有些不好意思。
“今日下的这场雨水可真是冷啊,娘说咱们今日吃热锅子暖身,待会儿配上些小油菜,肯定很好吃。”
她们今日去地里扯了一把脆嫩的油菜苗,油菜本就是可以结出榨油的种子,含油量也比其他的菜要多些,吃起来的滋味也更鲜美,拿来下火锅正好。
“哎,我去拿些辣椒,做热锅子要加些辣椒和花椒才香哩。”说起做菜,岑嫣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她立马去专门储存东西的后房拿辣椒。
夏日时,那间房间就格外凉些,如今天气变凉,那间房倒是变得暖和了许多。
拿着辣椒来到厨房,许慧也将一盆洗好的菜放到灶上。
“河里的水也变凉了许多,我今日洗菜都有些不习惯,手指刺疼刺疼的,难受极了。”
“娘,既然这天冷了,咱们就用热水洗菜吧,若是一直用冷水洗,很容易得冻疮的。下次有什么菜,您也别洗了,叫我洗就成。”
说着,岑嫣将下头炉子里的火给烧上,许慧则往锅里加了一大瓢清水。
上头的烟囱里头的炊烟袅袅升起,外头的毛毛细雨和青烟撞上,烟似乎被细雨给洗刷了一遍,颜色也变得浅了许多。
“说起这冻疮,我的确是年年都长,自从去年开始,我手上就没怎么长冻疮了,估计真是这个缘故。行,下次咱们就用热水洗。”
自家从去年开始就用热水洗菜,起初她还觉得有些耗费木柴,如今看来,虽然耗费木柴,但却很有用。
岑嫣莞尔,见锅里的水开了,便将盆里的油菜下到锅里焯水。
这新鲜的油菜带着一些涩味,要焯一遍水才能去除那股子涩味,到时候吃起火锅来也更能入味。
第146章 山寨里有人去世
董伯年一行人走在山间的小道上,身上裹着严实的衣裳,最外层穿着的就黑褐、靛蓝的亮布棉衣,这两日山里下起了小雨,也就格外寒凉些。
“杨胜,这次多亏了你啊!”
吴大青感激地对着杨胜说话,他这次带下山的货物不少,卖货时手忙脚乱的,连个账目都算不清楚,好在旁边卖完货的杨胜帮他,否则他还不知道要忙道什么时候。
“谢什么?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我也正好将东西卖得差不多了。”
“你那可不是帮了小忙,你拿着那个算盘在那儿一打,哗哗!要收多少钱就立马知道了。等到了寨子里,我要请你一起吃饭喝酒。”
杨胜朝着董前头的董伯年看了一眼,才道:“这有什么,不过是我师父教得好罢了。请我吃饭喝酒?行,倒也不用特地叫我,只要你家下次过节或是请客吃饭叫上我就成。”
山里人三五日可能就要聚一次,这倒是不必特地请。
“好。”吴大青点头。
旁边的人听到两人的谈话,也笑眯眯地聊起天来,董伯年是读书人的事情,他们其实早就听说过,当初吴寒蝉从山寨里的吴夫子那里退学,他们当时还觉得奇怪,一个外人,真能比山寨里的吴夫子教的好?
这次下山,众人接触的也多了些,特别是跟他们稍稍熟悉的杨胜帮忙算账,他们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切切实实见着了董伯年教出来的杨胜,他们如何能不心动?
心里也觉得有些痒痒,若是董伯年的学识真不错的话,倒是可以把自家孩子送过去学些本事,至少今后下山也不必受人期瞒。
见众人在聊这件事,吴文兰也高兴起来,她同前头走着的吴文杰说话。
“大哥,等小侄儿长大,咱们就把他送去董家吧,董大哥教的挺好的,我去听过。”
“嗯,不过也要等你侄儿大些再说。”
之前吴文兰总是往董家跑,他和老二吴文博还有些担心,可在相处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些外族人还是很有规矩的。
这边的几人说着话,那边的吴思华的表情却有些晦暗不明,刚才这些人聊的事情,他可都听进去了。
这些人就是见自家爷爷生病了,所以才想着去找新夫子学习汉话和汉字,董家就是坏人!
当初吴寒蝉还喜欢跟着他和石磊玩,自从董家人来,哪里还来找他们?
若是爷爷不在山里做夫子教学生,那山寨里的人不就不会给他们家送吃食之类的东西?
想到家里还病着的爷爷和父亲,他的心口就忍不住揪起来,这次自己跟着下山,将之前存着的山货都给卖了,也换了一些银钱买药,只盼望能快些把药带回家让爷爷和父亲好起来,只有这样,山寨里的人才不会想着把孩子送去别处学汉话汉字。
连着赶了好几日的路程,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山寨,当他们赶到山寨里时,天色有些暗。
但当每一个外出的汉子赶到家里时,就点亮了一间房子的灯火,当所有外出的人赶回家时,整个山寨都亮堂了。
“你们快喝些姜汤暖暖身子,驱驱寒气。”岑嫣两手端着热乎的碗,放到董伯年面前。
那汤碗里的姜汤浓浊昏黄,飘着几朵零星的干桂花,蹭蹭冒着白色的热气。
董伯年小心地用勺子搅动了一下,舀起一勺倒入口中,辛辣和甘甜混杂,最后齐齐咽入喉。
没多会儿,那碗姜汤就见了底。
“喝完这姜汤,身子果然暖了许多,多谢。”
“暖了就好,锅里的饭菜已经开始热了,还有那锅里的热水也开始烧了,待会儿你们吃完饭就去洗个澡。”丈夫和两个儿子平安归来,还带了不少好东西,许慧乐得合不拢嘴,又回到灶上忙乎去了。
岑嫣一边在灶边忙,一边打量三人的模样,好在三人除了头发略微潦草些,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衣裳也是完整的,这才放下心。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热好的饭菜才端上桌。
“正好你们今日来,咱们还做了些冬瓜汤,嫣娘还在其中加入一些虾仁和香菇粉,吃起来竟也不输肉味,你们可得多吃些!”
“哎,那我们可得多吃些!”
董伯年用勺子舀了一大块冬瓜,那块冬瓜早就被炖得软烂,似乎还透着光,要上一口,险些没把舌头给鲜掉了。
“这冬瓜的味道很鲜啊,只是,这里头似乎还有花椒的味道?”
“正是了,还加了几粒花椒调香的,没想到你竟尝出来了。”
自从之前发现花椒放入甜汤也能让甜汤的滋味变得更好,她每次做甜汤时也会加几粒花椒或是几滴花椒油。
桌子旁边的火坑烧着熊熊的火焰,岑嫣见里头的柴禾烧的差不多了,便又给里头添了些柴。
董承志此时已经吃完了一碗饭,他正预备起身,就被许慧拦下:“我给你添,你坐着。”
“哎!”
董承志唇角挂着笑,这才是回家的感觉,哪里像是在山间吹冷风呢?真好啊!
见董承志那边的饭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岑嫣猜测董伯年碗里的饭估计也吃的差不多了,便道:“你要添些饭吗?”
“那就多谢娘子了。”董伯年双手捧着碗递给岑嫣,岑嫣会心一笑,接过饭碗。
就在这时,董仲清也跟着喊道:“我也吃完了,嫂嫂,你帮我添一碗吧。”
“哎。”
岑嫣空出一只手,将董仲清的碗接到手里。
当两碗饭添回来的时候,董仲清察觉兄长的眼神似乎有些冰冷,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道:“大哥,你这么看我干啥?”
“没事,就是觉得你长得挺快,再过几年就能成亲了。”到时候就能有自己的媳妇了吧?
“还早呢!”董仲清脑海中浮现一个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事得慢慢来。
大抵是在旁边看着几人吃饭有些无聊,岑嫣几人便开始将董伯年等人带回家的包袱都给拆开。
“呀,这衣裳料子可真软,还有这个,拿来做被子一定舒服。”
“这包是绢花啊,这里头的绢花可真好看。”说着,董繁枝将里头的绢花拿出来,一朵给许慧戴上,一朵给岑嫣戴上。
此时的岑嫣正在翻找包袱里头的丝线,董伯年下山之前,她就让他带些彩色的丝线回来。
没翻多久,她就看到一个略微大些的包袱,打开一看,果然就是各种颜色的丝线,丝线的色彩繁多,都把旁边的许慧和董繁枝迷得有些挪不开眼。
“这丝线的颜色可真多,真好看。”
“有了这些丝线,我就能绣出更好的衣衫,等回头我就给你们做衣裳,在衣裳上绣花!”
“呀,绣花的衣裳我可舍不得穿呢。”许慧是见过岑嫣的绣功的,那可不是一般的水平,都能去做大师傅了。
“哪里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呢?我也不忍心让我这刺绣的手艺生疏,若是小妹想学,我还能顺便教教。到时候绣出来,娘就只管穿。”
岑嫣始终觉得,做出的好东西就是给人用的,好手艺也是要传下去的,藏着掖着,最后什么都没了。
几人说着话,那边的董伯年也想起在山下卖的那两件衣裳:“说起嫣娘做的衣裳,我这次在山下可是卖了一个好价钱哩。”
董伯年还未说完话董仲清就抢着说话,还在手上比了个三。
“三两,那两件衣裳卖了三两银子!”寻常人做个衣裳也才几百文,如今两件衣裳就能赚一两多的银子,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呀,嫣娘的手艺确实不错!”许慧笑的合不拢嘴,家里这是娶了一个好媳妇,这媳妇不仅识字,还会刺绣。
“我那天瞧见嫂嫂做的衣裳了,确实好看!”
岑嫣捏了捏董繁枝的小脸,道:“原先我是想给咱们几个做衣裳的,最后才做了两件,你兄长他们就说要下山,我便让你兄长他们带着下山去卖了,如今也好,赚了钱,咱们也能多些做衣裳的材料。”
“正好,入了冬,咱们每人都要添新衣,就一起给做了,枝娘也能跟着嫂嫂学学刺绣。”这就是一举两得的事。
“你们再翻翻,下头还有吃食呢,我们在山下见着有人卖,就买了些,还有一些能种的绿豆种子之类的,等明年开春咱们就种......”
*
等到第二日,董家不同于以往,早晨静悄悄的,生怕打扰家里的几个男人休息。
岑嫣走路都格外轻些,早起便用陶锅熬上了一锅菌粥,这菌子是今日早晨上山采的,她回来时见父子几人还在睡觉,索性将菌粥给熬上。
这菌子是在松树林里捡的,拿来熬粥格外鲜甜。
等到下午时分,山里似乎传来一阵奇怪的喇叭声,那喇叭的声音似乎有点像是有人去世时吹的喇叭。
大抵是远处传来的声音太吵,再加上父子几人睡的也有些多了,肚子也有些饿,便直接爬起来找吃的。
许慧抱着一堆柴禾进屋,眼睛却盯着山寨里传出声音的方向看。
“这是怎么了?有人去世了?”
“去世?”
之前岑嫣倒是听说过山寨里有老人生病,莫不是那个生病的老人去世了?
“蹬!蹬!蹬!”
董伯年走下楼,岑嫣看着他似乎有些没睡醒的模样,笑道:“睡一天了,这会儿肚子该饿了吧?我早便熬了粥,如今你来的正好,这菌粥熬的软烂,正好喝了垫垫。”
“娘子辛苦,我先去洗漱。”
“行,我给你舀一碗放到桌上。”在火上熬煮的粥热乎,拿去桌子上晾一会儿正好。
大抵是因为这香味太过浓郁,许慧肚里的馋虫被勾起,她忍不住道:“嫣娘,给我舀一碗,我也尝尝。”
岑嫣眉目带笑地应了,多拿了一个碗。
第147章 借猪
屋外下着细密的毛毛雨,似乎将整个山林漂洗成灰败的颜色,山顶上笼罩着乌青的雾气,每吸入一口冷气,身子都忍不住颤抖。
“原来是山寨里的吴夫子去世了,听说他病了有一段日子,最近这天儿冷,年岁稍大些的人确实会受不住。”
岑嫣将背篓放下,背篓里头装着的草都湿漉漉的。
“是啊,天气一冷下来,哪怕是门窗都关着,我还觉得咱们屋子里头有风,老人怎么会受得了?”将背篓里的青草野菜拿到大竹筛子里摊开晾晒。
“外面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走在外头,我感觉路旁的那些野草野菜上头都沾了许多的水,刚才还不小心把我的鞋袜沾湿了,黏黏腻腻的,真是难受。”
岑嫣不停地往外头看,因着下雨,今日的光线不大好,屋内比往常昏暗许多,让人的心里有些闷闷的。
“下次再这样,你就别跟着我出门了,不说衣裳鞋袜沾水难受,也容易染上风寒。”
“好。”其实她也不是喜欢出去,就是家里闷闷的,她在家待着也有些难受,还不如跟着出门。
她已经很小心了,哪里知道这雨水还是渗漏到她鞋里去?
“回头天晴了,我一定要多割些草晾着,等到下次再下雨,也不必如此麻烦。”
“家里那么多的兔子,估计存不住多少就又要耗费光。”许慧说着话,将锅内的猪食舀到木盆内,此时大锅里的猪食极烫,得早早地拿出来晾一会儿。
“是啊,去年咱们家的兔子都没这么多,今年都要开始发愁了。”
家里的兔子一大窝,吃都快吃不过来,从前在山下哪里有这个条件?
今年收回来的粮食虽然不算太多,但也够一家人用的,今年多往地里施肥,明年的粮食产量估计会更好。
“咱们家里的六头猪长得好,等明年咱们让家里的猪配种,以后咱们也不必担心没猪养。”
之前许慧去山寨里的桃婶子家吃饭时,就瞧见他们家配种的家猪和一些小猪仔,当时她就心动了。
自从家里养了这些猪,她其实也起了让家里几头猪配种再生猪崽的心思,但她没什么经验,听说有些母猪不会带小猪崽,有时候可能会压死或是咬死,且人也不能去干涉。
因为刚产崽的母猪极具攻击性,可能比寻常的大公猪撞人还厉害些,她便一直有些踌躇。
那次她听寨子里的人聊起养猪的事,听的一知半解的,但人家说了,以后若是有什么配种的事情可以找他们家帮忙,当时许慧直接答应下来。
只是配种的猪都要一年以上才能配种,且要在五六月或是十一二月才能配,她才得将这心思搁置,想着至少要将一公一母两头猪给留着明年配种。
“哎,到时候咱们家的猪多了,那可有得忙哩。”岑嫣此时已经将鞋袜换了,穿上干净的鞋袜。
“那还不简单,到时候问问山寨里的山民,实在不行,咱们另外找个地方建个大些的猪圈,一年养一窝猪崽就行。”
一窝猪崽也不过十头左右,他们家还是有余力去做这事的,到时候他们不仅能做些肉干去山外卖,还能时常吃上肉。
“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是吃肉干,就是时常吃些新鲜肉都行。”
山寨里的山民偶尔也会杀头猪过节,当然这样的事略微有些少。
两人正说话呢,外头就传来一阵叫喊声:“有人在家吗?”
那声音稚嫩而有些陌生,婆媳两人对视一眼,走出屋门查看。
“婶子,你们家的猪卖不卖?我,我家要杀猪请客吃饭,如今还差些,想要跟你们家买头猪。”
董伯年这时也将草河野草用大竹筛摊晾好了,他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探身过去瞧,发现果然就是路上一起走的吴思华。
他记得这孩子,之前调皮捣蛋,最近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看吴思华有些拘谨,几人立马招呼他进屋坐着烤火。
这时,岑嫣等人才得知,因为吴夫子生前教过的学生多,隔着几个个山头的人也到他这里学过一段时间,再加上寨子里原本就有的人,他们家养的一头猪根本就不够用。
山寨里的其他人因为之前要下山,在下山之前就将自家的猪给杀了做成肉干拿下山去卖,只留下一两头过年要杀着要过年的猪,他们倒是愿意将猪借给他们家办丧事,但他们也家里还有父母妻儿,一个男人可不能做家里的决定。
有人便提起董家,说董家养的猪多,这次下山也没杀,他倒是可以到董家试试,他也因此来了董家这边。
思忖了片刻,许慧道:“我们家的猪多,死者为大,既然你们家要办丧事,我们倒是可以卖。”
听到对方答应,他的面容依旧很沉静:“这钱可以先欠着吗?我,我家以后再给!”
在场的几人豁然开朗。
按说,山寨里应当是不缺猪才是,但对方竟然求到他们家这里来了,这就有些古怪,联想到一直病着的吴夫子和新伤的吴世庭,恐怕寨子里的某些人是怕他们家还不上吧?
但眼前的这个少年的眼神有些诚挚,董伯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什么,最后笑道:“可以,只是你打算何时还,如何还?”
“我?”
吴思华低下头想了一想,便道:“我写个欠条,若是我明年还不上,我就帮你们家干活儿还。”
山寨里交换物件可以是物件,也可以是劳力,他年岁虽小,但可以慢慢干,积少成多。
“行!”董伯年答应的十分爽快。
“多谢。”吴思华深深地鞠躬,想要往下拜,却被几人拦下。
“都是一个寨子的。”
“哎。”此时吴思华的双眸有些红,他前些日子还对董家有些成见,如今看来,倒是他狭隘了。
其实他今日问过好几户相熟的人家,或许是他担心他还不上,又或是他从前做的坏事太多,出去寨子里的男人们对他有些好脸色,女人们可都是避着他走的。
山寨里头的女子地位高,男人们好不容易娶上一个媳妇,若是因着他让媳妇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既然商量好要将一头猪卖了的事,他便同董伯年立了字据,才跑回寨子里找人帮忙,董家养的猪是野猪,野性难驯,一两个人可弄不了。
等到吴思华走后,许慧才道:“你怎的直接就答应他了?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在山上放火的就是他吧?”
“我也不过是从他身上看到我从前求学的影子,就想着帮一帮。”
当初董伯年求学之时,可是遭受了不少冷眼和蔑视,他深知这个年岁的孩子大概会经历些什么,自然多了几分同情,好在他遇上了一个愿意引他入门的先生。
虽说他现在无法考取功名,但读过的书总不会丢掉,脑子里的书也在影响着他。
“娘,我刚才看了一下,这孩子的眼神干净,倒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哼!”许慧冷哼,也不同两人说什么,扭着身子就去拌猪食了。
“你呀~”岑嫣摇摇头。
*
因着董家借了一头猪,吴家的葬礼特地叫了董家人过去吃饭,场面也十分热闹。
董家因为大义借猪的事情得了一个好名声,还跟着在席面上吃了顿饭。
但在这事之后,石秋香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也上门来借兔子,说是明年会还。
岑嫣之前就听说石秋香爱占人便宜,如今哪里敢借她,只道:“嫂子可别拿我开玩笑,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你若是想要和我们家买兔子,便拿银钱或是米粮东西来交换。”
那石秋香见借不到兔子,在岑嫣面前絮叨了几句洞语,气哼哼地走了。
待到她走后,许慧才从她身后走过来给了一个大拇指:“嫣娘,你的嘴皮子啥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我记得你之前跟人多说两句话都会脸红。”
“多跟人说就会了。”其实她也跟石秋香交过几次手,被石秋香的无耻给震惊了,次数多了,心里憋着气,时常琢磨着如何回怼石秋香,也就慢慢将嘴皮子练出来了。
这石秋香没脸没皮的,虽说这次气走了,但若是再过几日,她估计又跟没事人似的扒拉上来。
岑嫣有些气结,这人还真是不记仇。
没几日,天也放晴了,只是这时候的空气变得有些干冷,早晨起得早,呼出的气便是白色的。
前几日天气还阴着的时候,董家就就将油菜移栽到大田里,今日趁着太阳,家里的几个男人便搬着家里囤着的粪到地里给油菜施肥。
董家的地被养了一年,地里泥土的颜色也从黄色变成了灰色。
岑嫣小心地用钩子扒拉粪篓里的粪,挨个小坑都填上一大把,她也累的满头大汗。
这些粪是在家里挖的粪坑里腐熟过的,再加上现在的天气凉,所以味道并不大。
忙碌了好一会儿,董伯年等人又将一大堆粪运到地里,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岑嫣捶了锤腰,站着望向那头扒拉粪的董伯年。
此时,一道晨阳刚刚从云层里散落下来,打在田埂边的露珠上,露珠上倒映无数的光,仿佛有无数宝石落在地上。
似乎是察觉到这边的目光,董伯年冲着她这边喊了一声:“你要是累了就歇会儿,待会我来干。”
“行!这可是你说的。”如今她和董伯年相处已经十分地自如,董伯年总是担心她不习惯这些活计,时常抢着干,她经常干了一半就能偷懒。
她刚才在附近看到一片鼠曲草,正好可以去摘些回家,到时候做些鼠曲草青团吃。
看着地上沾着露水的鼠曲草,董繁枝有些惊讶:“咦,这个时节还有鼠曲草?”
“是啊,我也是刚才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的,这里的鼠曲草真嫩,咱们把这里的都摘光,到时候多做些青团。”
“嗯!”董繁枝重重点头。
第148章 过水为净——懒……
干完活儿回到家,岑嫣拿着篓子里的鼠曲草便在下头的河里清洗。
这时虽是有着热烈的阳光,但这阴冷的季节似乎将所有的寒冷都浸入到河水里头,血肉里头的骨头似乎都被冻住一般。
河面附近的风似乎也格外地大,风儿一吹,后背也凉飕飕的,她随便搓了搓,将篓子提起来,篓子里的水就跟瀑布似的,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我还说给你拿个筲箕下来,如今你这过水为净,倒是不必了。”
过水为净就是人们里人嘲讽干活偷懒的人,将要洗的菜或是蔬果拿去过一遍水就算干净了,也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人把没玩全洗干净的东西吃下去。
她刚才的确是嘱咐过董伯年快些把筲箕拿下来装鼠曲草,可这鼠曲草上头并没有多少脏东西,清洗自然快。
“没事,你现在来的也不算晚,正好再搓洗一遍。”嘲笑她干活不勤快,那就让勤快的人来干吧。
“行,我来。”董伯年裂嘴笑着上前,接过岑嫣篓子里装着的鼠曲草,随后似模似样地清洗起来。
岑嫣原本也只是逗逗他,不忍心他一个人洗,便想着上前帮忙。
似乎是察觉她的动作,董伯年道:“这水寒凉,我来洗,你就在旁边歇着看我干活儿就好。”
“哎。”岑嫣便也不再同他争执什么,只看着萧瑟的清风不断拂动着董伯年散落到脸庞两侧的发丝,看着对方修长而宽阔的身形,她忍不住想到夜里这人的模样,那可是浑身的肌肉。
这人的衣裳也不知道怎么藏的,穿上衣裳就不见了。
若是不熟悉的人见了,必定会觉得他只是稍微高挑些的书生,可脱下衣裳上山,那可就是壮实的猎户。
两人没洗多久,就带着筲箕和竹篓回家,这时的木芙蓉虽然没长多高,但却挂了一串花骨朵,上头似还挂着一个淡白色的花苞。
岑嫣有些欣慰,不枉她今年冬日的时候在地里埋了一些不要的内脏,再加上她平时时常给家门口种着的果木花草施肥,所以这些花草才长得格外好些。
“才第一年,咱们家的这树便开花了,再过几年,咱们家草木繁盛,咱们春夏之时就能在树下乘凉赏花。”她有些感慨。
“嗯,咱们家也越来越好看,真好啊。”
这时,两人身旁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倒是将两人吓了一跳。
待到凝神看清楚时,才发觉是去鬼混回来的小黄,他此时正咧嘴吐着舌头谄媚地笑。
岑嫣一本正经道:“你去哪了,今日都没咋见着你。”
“呜呜,呜,呜呜,哼唧。”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董伯年忍不住就笑出了声,别是和好情狗相会了吧?
大抵是被说中了心事,小黄竟真的跟人似的低下了头,之后还小心地打量,他那心虚的模样跟人似的。
见着这情景,岑嫣忍不住乐道:“看这样子还真是,我总感觉最近小黄吃饭的饭量似乎变多了,有时候还瞧见他叼着吃食往外跑。”
小黄大概干了什么,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两人拿小黄取消,小黄似乎觉得有些难为情,也不管两人,直接摇着尾巴往家赶。
身后的笑声似乎变得更大了,那边喂猪的许慧便道:“你俩看到啥了,这么好笑?”
“笑小黄呢。”
董伯年拿着筲箕和竹篓去厨房里放,岑嫣便和许慧说起刚才的事。
许慧听了,便笑道:“怪不得呢,我刚才就听到你俩说话呢,还以为是哪里的过路人,没想到是跟小黄说。”
“小黄跟个人似的,刚才好像还害羞了。”
不远处的牛棚旁传来董承志的声音:“咱们家的小黄聪明,那可不是一般的狗。”
他头也不抬,用心地摊开今日带回来的草料。
冬日野地里的草少,他得提前备上一些草料才行。
每天慢慢地攒,给家里的牛驴和兔子攒,多的还能给猪攒,等到冬日时,家里也不用耗费太多精力去外头找草。
这话岑嫣也认同,但看着那些草,她就想起家里养着的蚱蜢,立马询问道:“爹,蚱蜢喂了吗?”
“哦~”
董承志恍然想起来,他还没来得及喂蚱蜢,道:“我还没去喂哩。”
“行,我去喂吧。”
说着,岑嫣走到董承志身旁抓了一大把稍微干一些的青草,随后往养蚱蜢的小棚走。
前段时间又有一些蚱蜢被孵化出来,养了一段时间,那些蚱蜢也大了许多,如今看着已经是半大的蚱蜢了,再养一段时间就能拿去喂鸡鸭,或是提前碾成粉末和野菜粉混合,做成喂鸡的俗成粮。
她把青草均匀地撒在棚里的地面上,还在成长中的小蚱蜢就疯狂地爬到青草上去啃食,没一会儿功夫,地里的青草就被吃了许多。
看着这些蚱蜢吃食的速度,她就忍不住地高兴,眼前这些蚱蜢吃的越好,长的也就越快。
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这些蚱蜢似乎也没有夏秋天热时那边有活力,若是再冷些,估计蚱蜢就养不了了。
也不知道在这里头生火会如何,但家里种菜的暖房也要烧火,这里也要烧火,家里的鸡舍也可能生活,家里那些柴禾也不够耗费的。
虽说家里三个男人的力气大,但家里如今养的这些牲畜家禽也够用,倒也不必如此急迫,让家里的男人们累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到时候只留着暖房的火就成,反正家里存下的鸡蛋和俗成粮已经够用,家里如今可养着一大群鸡,明年估计还要涨不少,绝对比今年养的数量多。
大约是在小棚子里看鸡吃食太有意思了,岑嫣在棚内待的时间有点久,等她出去回到厨房时,灶边早就站着忙碌的董伯年和董仲清。
许慧还笑道:“今儿咱们也能尝尝二郎的手艺。”
不知为何,董仲清最近开始学做菜,从前他只是跟着兄长学过一些,平时又不怎么做,所以做菜也不怎么熟练,做菜的味道也只是能吃的水平。
但有人抢着做菜,家里人自然不会拦着。
到了下午,岑嫣便将家里的糯米泡上,等到次日糯米泡胀之后,便指挥董伯年和董仲清帮忙用碓舂粉,之后又将鼠曲草给舂烂。
经过一些繁杂的工序之后,下午时便已经将青团蒸上了,整个厨房也弥漫着一股子鼠曲草的清香。
当晶亮翠绿的青团出锅时,没人都吃上了一个圆滚滚的热乎青团。
“没想打这个时节咱们还能吃上青团,真好吃。”
岑嫣略微有些遗憾:“就是太少了,要不然咱们还能多做些。”
一人也只能吃两个小圆球大小的青团,可惜她只发现那一小块地方的鼠曲草,原以为能做的多一些呢,没想到做出来的这么少。
“够了,咱们能吃到就算不错了,嫣娘的手艺真不错。”许慧由衷地夸赞。
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叫喊声,似乎是有人在找董伯年。
*
最近山寨里上门来找董伯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是听说杨胜和吴寒蝉在董伯年这里学汉话汉字和打算盘,上次下山,杨胜还帮着算账,做事比一般人麻利了不少。
就连吴寒蝉平时也不怎么捣蛋了,平时待人接物和说话都极其有条,倒是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山里人自然也希望自家的孩子能像吴寒蝉和杨胜这般开些窍,便想着将家里的孩子送到董家这里学。
这事一来,董伯年就有些为难,他倒不是不想教,只是这么多山里的孩子过来,他这里的地方可不够,能够用的笔墨纸张也不够。
其中一个山民就道:“董夫子,您不用担心这事,我们给您在附近选块地方建个小房子让您教书?”
给山里的孩子教书,其实也不必像山下那般严格,只需要每日抽出一两个时辰教孩子们,不让孩子们当睁眼瞎,学些汉话,到时候不至于被山下的人蒙骗即可。
这事也不是求一次就能答应的,到了夜里,董伯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外头的寒风蹭蹭地往被窝里钻。
刚要睡着的岑嫣哪里受得了这个,轻轻地推了推董伯年:“你还在想白日的事呢?”
“哎!这事,我其实是想答应,但我又觉得不能答应。若是在山下遇到这样的事,我估计就直接答应了,可咱们只是在山里。”
山里的纸张严重不足,平时要很长时间才能去山下,他该怎么教下头的学生?
只靠学生在下面听吗?
学生们手里根本就没有书籍,如何能学得进?
“从前山里的孩子都是如何学的?”岑嫣迷蒙着眼询问。
“就是我说的这般,吴夫子在跟他们讲课,他们在下头听,有时便会用沙子制成的沙盘教导孩子们写字,认字,除去个别悟性好的能学得了,其他人估计也就是学会一些汉话,略微认识一些字罢了。”
“这......”岑嫣立马就知道吴寒蝉为什么能学的又好又快,他们这里可是用纸张和笔墨教的,手把手地教着打算盘,哪能学不好?
空气似乎凝固起来,岑嫣想了一会儿,从前吴夫子用沙盘在地上教导孩子们学字,学生们自然要凑着围城一圈,但若是围满了人,后头的人岂不是看不见?
若是能将沙盘立在墙上就好,岑嫣百无聊赖地想。
可是墙上的沙盘,那些沙子怎么可能固定,她摇了摇头。
才柔声道:“咱们屋子外头晾晒的树皮已经变白了,若是真能将那些树皮做成纸张,那咱们就不用忧心这个事了。至于这事啊,你读了那么多书,正好能教教底下的孩子们,反正那些孩子从前也是那般学过来的,你的学识好,一定能教得更好。”
这话倒是点醒了董伯年,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咱们这般做,吴夫子家?”
岑嫣知道董伯年这是担心得罪吴世庭,原本吴夫子去世,吴世庭就能接管这事,只是山里人知道吴世庭的水平不如何,所以才找到董家门上来。
“山里人更好,咱们也能更好,不是么?再说了,咱们有能力,若是拒了,山里人恐怕会对咱们有想法哩。”说不定山寨里的人会因此觉得董家人小气。
毕竟董伯年的学识可不是一般的水平,至少吴寒蝉和杨胜的情况瞒不了人。
“说的倒是,那我就先答应下来。”跟着吴夫子从前教学的方法,之后再慢慢想法子改善。
董伯年便跟山寨里的汉子们应承下此事,岑嫣也开始将那些晒白的树皮收回来泡发,继续跟着书中的步骤尝试做纸。
第149章 洞年——拦门酒……
晾晒了大半年的树皮褪去了原本的乌青,变成了灰色。
岑嫣和董伯年将树皮绑好,拿到河水里浸泡,用大块的青石压住。
天气似乎变得越来越冷,夏初时还会有一些水底荡漾的绿随着流动的河水飘动,如今那些绿似乎都已不见,只留下了枯黄发灰的颜色。
“这水太凉,你就别过来了,我和二郎能压好的。”女子本就容易体寒,如何能让妻子来触碰?
岑嫣在河边笑着应道:“行,那我就在这里帮忙看着。”
几人说话呼出一阵阵的白气,旁边的草地似乎也打了一层淡淡的霜露。
泡过两日之后,那些树皮被完全泡发,董伯年带着弟弟把那些树皮提到竹筐里,一同提到碓里舂。
“咯吱!咯吱!咯吱!”
碓不断地发出声响,漏斗状的石槽里不断地拍打,起初还十分有韧性的条状树皮也开始被捶的四分五裂,渐渐变成细小的碎屑。
“咱们这样能做出纸张来吗?”董仲清有些怀疑,从前兄长读书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的银钱,就是消耗在这些纸张上,有时候为了省些纸,兄长还会在地上练字。
“之前咱们都将有韧性的瓦片给做出来了,这个纸张大概也能做吧。我曾在一些典籍上看到过,说纸张都是用树皮和布料捶碎来做的,但过程却未可知。”
原材料大概就是树皮之类的东西,但具体的过程恐怕不为人知,所以纸才会卖得格外贵一些。
“没事,咱们的这些树皮真做不了纸张,用竹片做成书简也行,咱们慢慢地将书简刻出来。”
最初没有出现纸的时候,先人们都是用竹简来记事的。
但竹简的缺陷就是易被虫蛀,且雕刻起来费时费力,还可能伤到手,且达不到让学生们练字的目的。
想到这,岑嫣又补了一句:“我今日烧火的时候,无意中将未燃尽的炭掉到地上,地上激起了一层不易抹掉的黑色痕迹,到时候咱们或许可以拿碳粉来试试书写。”
“对呀,木炭可是能写东西的。”董仲清在心里给岑嫣竖起一个大拇指。
看着天上的光,岑嫣知道现在的时辰也不算早了,得开始准备做饭。
“你们先忙着,我去做饭。”
“嗯,嫂嫂,你去吧,这里有我和大哥呢。”
董仲清接过岑嫣手里的草把,不断地将飞溅到各处的泥浆扫到中间,在扫的过程中,他极其小心,生怕被捶下来的石头给砸到。
捶了足足一日的功夫,那些树皮也变得十分细碎,岑嫣揉捻着细碎的树皮,和董繁枝将其中的杂质给挑出。
许慧坐在旁边搓麻皮,不断将晒干的麻皮揉捻成一条绳子。
“娘,这绳子要多少啊,你这几日去山上摘了那么多的麻叶回来,都能做好几条麻绳了。”董仲清有些不满,他还想去溜达呢,现在被拘在家里,每一刻似乎都在煎熬。
“你知道什么,也就这个时节的麻叶多些,我采回来,不仅能拿来喂猪,这些茎秆上的皮也能拿来做麻绳,等明年需要用了,咱们就能直接用上。”
谁知道啥时候就能用上麻绳,多多备着总是好的,平时绑东西都能用上。
夕阳西下,远处似乎传来一阵牛儿的叫声。
“哞......哞......”那声音传的很远。
“是哪里的牛在叫?”岑嫣伸出头往外望。
董伯年往外头看了一眼,又低着头将一把麻叶放到面前揉搓成条状,才头也不抬地道:“寨子里有人杀牛吧。”
“你怎么知道?”岑嫣有些诧异,自家夫君啥时候能未卜先知了?
“哈哈哈。”董承志朗声笑了起来。
才继续道:“今日我和伯年出去割草的时候,遇上寨子里的人了,他们叫咱们明日去吃饭,说是要请咱们吃山里的牛瘪。”
“牛瘪?”
众人都没听说过这样的吃食,不由地开口询问:“怎么要请你们了,没事杀什么牛?”
“莫不是又过节了吧?”
董繁枝站起身,小心地在附近走动。因为刚才蹲的有点久,她的腿脚已经有些麻了。
“你怎么知道?”董承志有些诧异,自家闺女竟然能猜到这事?奇了!
“猜的啊!山里人似乎隔一段时间就会过一次节,然后就凑到一起玩儿,在寨子里待这么久,不都是如此的吗?”
“说的好似没毛病......”
岑嫣仔细回想起到这山寨里的细节,发现这里的人隔几日就会互相串门吃饭,隔十天半个月就会组织山寨里的人一起去鼓楼唱歌跳舞,有时候会举办一场长桌宴......
说起这事来,她其实不知道被寨子里的人邀请过多少次了,但她也就去过那几次,平时也不怎么去寨子里走动。
“听说是要过洞年,到时候还会有嫁出去的闺女从别处山头挑着东西回家来过洞年。”
许慧一听,立马了然,道:“这不就是闺女回娘家吗?怎么还办的这么隆重?”
按照她所知道的,闺女回娘家也就大年初二以及之后回娘家去走一日也就够了,怎么还特地过什么“洞年”?
她有些不能解。
*
次日,山寨附近的山路上排起了一条长龙,还有芦笙吹吹打打,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曲乐和唱山歌的声音。
大抵是洞族人自小就开始练习唱歌,唱的歌谣大都是模仿山间鸟兽虫鸣,穿透力极强,整个山寨里都涤荡着动听的歌声。
“她们的嗓子可真好,听着可真好听。”岑嫣踮起脚尖往不远处的山峦望。
“嫂嫂!你看那儿!”
董繁枝往寨门口附近指了指,岑嫣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立马就看到山寨的宅门附近摆了一些桌子,桌子上似乎摆了一排酒水。
寨门的两旁还放着半人高的两个大缸,不断地有人从那大缸里舀酒,而盛酒的容器就是长长的牛角。
每一个从外地回来的人,都会被盛情的寨人拦下喝酒,直到那人喝完了一个牛角杯的酒水,才能通过寨门的拦截。
“真热闹啊,嫂嫂,咱们也去看热闹吧!”
董繁枝有些跃跃欲试,她看着寨子里的人拦着给人灌酒,心里也有些痒痒。
岑嫣失笑:“你不怕人家到时候人家给你灌酒啊?”
“那咱们就远远地看看,不过去!”
“哎......”
岑嫣无奈,正好她也没瞧见那般热闹的场景,正好过去瞧瞧。
“大哥,二哥,你们也来!咱们一块儿去瞧瞧热闹。”
“来了!”
“行,你们先去,我再弄一会儿纸浆。”董伯年用木棍不断地拍打木盆内的纸浆,这是按照书上说的法子做的。
要将把水里的纸浆打散,和加入木姜子汁水混合(纸药)。
“行,娘你去不去?”
“......”
就这样,董繁枝拉了一大家子人往寨门口跑。
此时,一大群人聚集在寨门口,那些人们都打扮得十分齐整,女子们挽着一个高高的发髻,上头点缀着红艳艳的绢花,那绢花倒是有几分芙蓉花的娇艳。
而跟着的男人们头上挂着一根长长的黑色巾子,巾子上头缝制着妇人们打的彩色花织带,倒是给男人们增添了几分俏丽。
那些男人是跟着外嫁姑娘们回来的姑爷,他们似乎被寨子里人灌了许多的酒,比寻常女人们喝的酒还多了好几倍。
寨子里的人灌酒的原因也十分简单:娶了我们寨子里的姑娘,那就得多喝酒才成。
所以,每一次跟着媳妇回娘家过洞年,有些姑爷们都不大敢来,生怕被灌醉,到时候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当然,有的姑爷也很喜欢这一日,他们喜欢喝酒,今日也可以尽情地喝酒,山寨的人不仅夹道欢迎,还给他送酒喝,可不是一件大美事吗?
“呀,每一个从寨门进寨子的人都笑的红光满面的,真热闹,跟染了胭脂似的。”
忽然,眼尖的岑嫣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从田埂的另一头走,她指了指:“那边是不是有人想偷偷地钻过来?”
“还真是!”
董仲清就跟兔子似的窜了出去,边跑还边喊道:“那边有人偷偷进寨!站住,别跑!”
进寨的大道上站着许多寨子里的人,寨人们看到跑过来的董伯年,听到他的叫喊声,立马就到处巡视,果然瞧见一个躲藏的黑色人影。
每年都有姑爷在喝酒的时候偷偷溜进寨子,他们哪里能放过?
“呀,还真有人想偷偷进寨子。”
“呸。真是丢咱们男人的脸!”
说着,就有三两个人加入了逮人的队伍,也没耗费多少时间,就将那人给逮住了。
抓住那人之后,其中一个寨人就说:“你丢人不?我们跟着媳妇去走老丈人的寨子可不像你这样的,还躲酒,哼!”
“走,咱们给他灌三大杯!”
那人哭丧着脸道:“哥,不喝,我喝不了酒!我酒量差!”
“喝!你多喝些就能好,我专门治你这种。”
笑话,他们去别的寨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被灌酒的,他们也是这样练出来的,山里人就没有不能喝酒的。
看着那人被带着去喝酒了,董仲清也满意了,自觉地站在附近看热闹。
而在岑嫣婆媳几人这边,她们正站着欣赏寨门口喝酒唱歌的人。
“她们唱的歌儿真好听,听着似乎还不重样。”
“是啊,好像还在对歌呢。”岑嫣看着一个人唱完了一首,另外一个人接着开始唱,两人唱歌的气势似乎不相上下,哪怕她听不懂,也明白两人这是较劲呢。
“嫣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岑嫣回头:“文兰,你怎么过来了?刚才你不是在寨子门口拦着他们喝酒吗
第150章 洞年——闺女回娘家……
“我这不是瞧见你了吗?”吴文兰嘿嘿地笑道。
她刚才在寨门口对歌,给人灌酒好不热闹,余光一撇,忽然就瞧见几个穿着略微有些不一样的人影,扭头就看到岑嫣几人在田埂上看热闹。
“你们要不要去寨门口玩?现在回娘家的人应该都回来得差不多了,但寨门口的酒还有很多呢,咱们一块儿去喝点?”
“这......我就不去了吧,我不大会饮酒,待会儿还要去吃饭哩。”
“哪家?”
“吴三叔公家,他们叫我们家去吃牛瘪,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听说是草药味,你应该吃过吧?”
“三叔公家啊?那待会儿我也去,嘿嘿。”
山寨里的好几户人家都叫她家去吃饭,其中一户人家就是吴三叔公家,今儿早上她娘还问她要去哪呢,如今可算定下了。
“文兰姐姐,你还没跟我们说牛瘪是什么味道呢?”
“就是草药的味道,但那味道可能略微有些苦,但是闻着可香了,你待会儿尝了就知道。”
“行,咱们到时候就尝尝。”许慧的嘴角翘起一抹笑。
岑嫣瞧着不远处的寨子里走出来几个打扮得十分齐整的女子,手上还拿着几根竹杆,便好奇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那边是干嘛啊?”她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询问。
吴文兰的脸缓缓地凑近,跟随岑嫣的目光往那头瞧了一会儿,才道:“她们把年礼送进家门,又换衣裳打扮出门了,这是带着杆子出来跳竹杠玩。”
说话间,那边的竹杠已经交叉成了一朵圆形的花朵,几个蹲着女子不断地将竹杠打开又合上,不断地拍打,竹子敲击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随着竹杠的打开,便有穿戴着各种银首饰的女子挑到竹杠中间舞蹈,银色的首饰穗子不断地碰撞,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音。
有些男子也跟着进去跳,但没一会儿就被竹杠夹住脚,最后只能帮着在旁边敲竹杠。
“那不就是跳皮筋吗?不过,这好像比跳皮筋更复杂一些。”稍微不注意夹到脚,估计会疼上一小会儿吧?
“确实有点像跳皮筋,哈哈,咱们也过去玩玩?”
董繁枝扯了扯许慧的衣袖道:“娘,咱们一块儿去看看热闹?”
“行,咱们也过去看看热闹。”
一行人便往鼓楼的方向走,路过寨子里的一块空地时,几人还瞧见一群人围成一圈看斗鸡。
这里的热闹竟也不输她从前看过的,岑嫣不由地停下脚步,看着围栏中央炸毛的两只公鸡。
“我说怎么感觉后头空空的,原来是你没跟上,别看斗鸡了,咱们跳竹杠去。”
说着,吴文兰拖着岑嫣往另一头走。
只见空旷的鼓楼旁边扎了好几个人堆,寨子里的人们都穿着盛装戴着各类金银首饰踩歌堂、跳竹杠、吹芦笙、合唱洞族大歌......
“最中央的那个人怎么在脸上画东西,头上还挂着几根奇怪的毛毛,那是干嘛?”
“那是在祭祀,又过了一年,咱们这是祭祀呢,乞求萨满让咱们山寨来年风调雨顺。”
提起这个,吴文兰又继续道:“祭祀要供奉咱们寨子里的吃食,那边摆着的长桌宴,咱们待会儿可以过去吃!”
长桌宴上的东西都是山寨里的山民自发准备的各种鸡鸭鱼肉,以及各种的腌制品,而唯一的主食就是糯米,洞族人好像格外爱吃糯米。
“真好,文兰姐,寨子里可真好玩!”
“嗯!其实再过几日,别的寨子也会过洞年,若是你还想跟着玩的话,可以跟着我二哥他们一起去玩,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
“那得走很远的山路吧?”董繁枝有些担忧。
“确实要走一段路,要翻过四个山头。”
岑嫣柔柔地道:“有些远,咱们也过了寨子里的节,别的山寨太远了。”
为了过节去一个陌生的寨子,还是有些不安全。
“嗯,确实有些远,不去也罢,我也不大乐意去,也就我二哥喜欢去别的寨子逛。”吴文兰忍不住思考起来,也不知道自家二哥今年能不能带个二嫂回来。
那人成日不着家,还没找个嫂嫂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嘴上不开窍还是啥?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回事。
此时的岑嫣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跳竹杠,她心里有些痒痒的,想试却又不敢试。
大抵是因为年纪小,董繁枝的胆子大一些,直接就冲到竹杠中间去跟寨子里的寨人们一起玩起来,最后竟玩的有模有样的。
旁边的人看到岑嫣和许慧等人围着看,便招呼几人进场一起玩,最后两人也跟着到竹杠中央去跳。
起初不知道竹杠的规律,两人的手脚也略显笨拙,但被夹过几次之后,两人才逐渐掌握了跳竹杠的规律,最后竟跳的有模有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文兰又拉着三人去鼓楼前拉着手踩歌堂,待到萨满的祭祀结束之后,鼓楼中央的族长便宣布众人可以开始吃长桌宴了。
几人坐到长桌面前,长桌上的食物虽然繁杂,但却并不算多,只是每家每户分享自家做的部分吃食。
既然要吃,自然就有了手艺的高低之分,同样的吃食,有些人做出来的味道格外不一样,寨子里的人们便知道那户人家的媳妇手巧,等到来年有什么帮忙干活的事,自然是要优先选择媳妇手艺好的那户人家。
能做出美味食物的,自然就会被人们夸赞,有些人还会上前请教那人做饭的手艺。
桌上摆放着一碟子炒香的鱼腥草,岑嫣用面前放置的干净筷子尝了尝。
“这个鱼腥草炒制的手艺不错。”
起初她对鱼腥草有些排斥,但在慢慢尝试之后,她也品味出鱼腥草的不一样和美味来。
“嗯,咱们少吃些,待会儿还要去三叔公家用午饭呢。”
眼前的食物都是山寨里的妇人们精心做的,大部分的吃食的味道都无可挑剔。
“这些东西可真下饭,就是有些咸。”许慧吃了一小口,便不再进食,生怕待会儿找不到水喝。
“婶子,说起这个。我跟您说,我上次吃腌鱼,就吃过一次,我连着三日都极渴,到处找水喝。”
“好啊!你们几个吃好东西都不叫我们!”
好在身边的声音嘈杂,要不然董仲清这般突兀的声音,必定会把几人吓一跳。
岑嫣抬头,便瞧见董伯年几人。
“你们也来了?倒是正好赶上长桌宴,快来吃,这些吃食味道都挺不错的。”说着,岑嫣便夹起一块肉,董伯年似乎是知道了她的意思,低下头张开嘴,一块腌肉就放入了他的口中。
“嗯,味道确实不错。”董伯年点了点头。
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要去吴三叔公那儿了,刚才寒蝉都过来催了。”
许慧伸头在附近寻找,却没有发现董承志的身影。
“你爹呢?”
“他已经去吴三叔公家了,咱们也赶紧走吧。”
“哎。”许慧立马起身。
岑嫣几人见状,也立马放下筷子,一行人直接往吴三叔公家去了。
走在路上时,岑嫣不住地回头往后瞧:“那些桌子谁收拾啊?”
其实她们在这里白吃东西已经很心虚了,再不帮忙收拾桌子,仿佛有些说不过去。
“自家桌子自己收,其他地方的话,咱们寨子是轮着来的。若是下次过节,你们家也送吃食过来,到时候就是你们家收拾自家的桌子就行。”
对于这种事,山寨里的人都会积极参与,若是哪户人家吝啬,恐怕还会被人笑话。
毕竟,山寨里的人们不用交粮税,有时还能通过山里天然的山货赚些东西回来,吃食是尽够的,不存在家里没有吃食的情况,除非某些人实在懒惰。
但对于这种懒怠之人,族长吴世忠也会苦口婆心地上门去劝。
*
众人走在青石铺就的石坎子上,看着巍峨挂在山间的吊脚楼,悬空的有些吊脚楼上还会站着一些寨子里打扮好的美人。
山道上还会有几个行人路过,路过的人们遇上就会闲聊几句,说说今年的收成,最后想到自家闺女今日回娘家,他们得赶紧回家,才匆匆结束了话题。
还有那儿时的玩伴分别嫁到不同的寨子,如今能够再次在寨子里见一次面,自然要凑在一起唱唱儿时一起学过的洞谣,唱到最后,两个美女子都泣不成声。
几年之前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如今都为人妇,为人母。
她们带着自家的孩子认娘家的人,还约定好下次过节一定要去姨母外婆家玩。
岑嫣听不清旁边的吊脚楼在说什么,但她瞧着楼内的热闹情景,也能猜到几分。
原本这西南被称之为蛮夷之地,她还以为女子在此地应当是不受重视的,没想到这里的女子还会特地在某一日回家,整个寨子的人会举办宴席夹道欢迎,这倒是与她猜想的有出入。
走在后头的董伯年瞧见岑嫣在沉思,前头有一块大石头,若是不注意,恐怕要摔一跤,他上前用手扶着她,开口询问道:“娘子,你在想什么呢?”
“啊?”
她回过神,瞧见前头的大石头,才开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山里的这些人家可真热闹。”
董伯年回头看了一眼,点头道:“确实,山寨里的人只要得了一些好吃食,必定会招呼人吃饭,几乎是三两日就会有一个席面。”
前头走着的董仲清听到董伯年的话,若有所思。
之前在山下时,有人说天子开恩,可以让人办户籍,当时他还激动了许久。
如今对比山寨里的生活和山下的生活,他倒是有些明白兄长的意思了。
人生在世,不就是吃吃喝喝,好好地过完一生么?
当初在花溪村的时候,村里人可不会像山寨里的人一般,除去平时往上交粮税打点官爷,普通百姓根本就剩不下多少吃食。
哪里想山寨里的人靠山吃山?
春夏秋冬都有各种各样的吃食,除去买日用品不方便,山里可真是太好了,就好像书里说的那什么?
桃花源。
第151章 牛瘪火锅
来到吴三叔公家,首先就闻到一股草药的清香弥漫在屋子附近,当走近厨房时,草药的清香也会变得愈发浓郁。
屋门口放置一桶干巴发绿的草料,似乎是被拧过的。
这时,屋内的吴寒蝉见董家人到了,便招呼几人进屋坐下。
“师父,你们来的正好,这牛瘪汤刚刚烧滚。”
说话间,几人已经围着火炉坐下,火炉上立着一个铁制的三角撑架,一口黑色的铁制小锅内熬煮着一大锅绿色的汤。
随着汤的不断翻滚,早就下到里头的牛肉、牛杂、辣椒、沙姜、花椒之类的香料也在不断地翻滚,泛出一股诱人的香气。
吴家今日的客人不少,吴寒蝉招呼着几人坐下,给几人递了饭,才去别处帮忙端碗添饭送酒水。
看见碗里热腾腾的米饭,几人肚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开始夹着炉子上滚开的肉菜。
“今日咱们可得多吃些,汤底的百草可都是昨日去山上割回家的新鲜草药,这牛也是今早现杀的,可好吃了。”
“哎。”
众人应声,忙将肉放到嘴里,这牛肉似乎提前炖过一遍了,入口的柔韧度刚好,再配上鲜草汁的味道,味道也是一绝。
围炉不远处放置了一盆新鲜的蔬菜,鲜嫩水灵,岑嫣吃过几口肉菜填了肚子,才用木盆内的筷子夹了些新鲜的蔬菜放到滚开的锅里煮。
当带着水珠的菜放入锅中,锅内绿色的汤汁也平静下来。
众人跟着用筷子压了压,菜叶才完全浸入绿色的汤水中。
轻嗅着牛瘪汤的味道,岑嫣想起刚才在门口瞧见的一大桶碎草料,忍不住开口询问:“这是草药捣碎做成的汤吗?”
“师母,这的确是草药捣碎挤出来的汁水,只是这汁水不是咱们人捣碎的,是牛胃里的碎草料。”
此时,吴寒蝉已经忙乎好,端着一碗饭坐到凳子上。
接着,他夹住一筷子肉,小心地放入口中,那块肉似乎有些烫,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而这边的岑嫣已经有些呆住了,牛胃里的草料?这也能拿来做菜?
她属实有些震惊,但刚才她也的确尝过味道,这东西确实不错。
其余人也愣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吴文兰看出几人的窘迫和担心,才道:“这牛啊,有四个胃,按照消化的顺序,分别是瘤胃、蜂巢胃、重瓣胃和皱胃,牛瘪汤是利用瘤胃到重瓣胃里头没有被消化完全的草料清洗出来的,这种草料只是经过牛胃的发酵,没有被完全消化,咱们也能吃到更加正宗有效的百草汤。”
牛胃和人胃不一样,牛胃能消化分解出来的草药,人胃分解消化不出来。
昨日喂给牛吃的草药都是挑选最嫩的好几种草药,这种从牛胃里发酵过的草药汤,对于延年益寿都有很好的效果。
听完吴文兰的解释,几人这才放下心继续吃。
“这百草汤似乎还有些苦涩,不过,确实很香!”董仲清听完了吴文兰的解释,忍不住又夹了些牛肉,还舀了一些百草汤浇到饭里。
听到夸赞,吴寒蝉便道:“这百草汤加了胆汁熬了一早上,自然会带些苦味。但吃了能治病,每次吃这个牛瘪汤,我爷爷都会让我们喝一小碗百草汤。”
从前岑嫣就听人说起过,药铺里的某些药材是用特殊的东西制成的,比如老鼠屎、人黄......
这东西估计跟那些东西类似。
她笑眯眯地道:“既然是草药熬制的汤,咱们自然要多吃些。”
这时,锅里的绿色汤底又沸腾起来,锅里的菜也熟了,每人都夹了一筷子,锅里的菜也被清空,岑嫣才又往里头加了些新鲜的菜。
“呀,董老哥,你怎么在这里?”吴世围的脸色似乎有些红,似乎是喝了不少酒。
也不等董承志回答,他又道:“走,跟我换个桌喝酒去。”
说罢,他便不管不顾地拉着董承志去了另外一桌。
两人拉扯间,吴世围还趔趄了一下,坐在旁边的董伯年伸手扶了一下,也被对方顺手拉走。
岑嫣等人看到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可没一会儿,吴竹蝉就往她们这一桌送了些酒水过来。
因着上次喝了一点儿米酒就醉了的事,岑嫣这次可不敢沾多少酒,只略微喝了几口,随后快速吃完饭。
席间,她还瞧见屋内穿着打扮精致的几个女子,听吴文兰介绍才知,原来那几个闺女便是吴三叔公的闺女和外孙女。
那几名女子见她和许慧等人的面孔生,特意邀请几人一起去鼓楼前玩,但因她喝了些酒,只能提前回家。
而许慧因为跟大部分的妇人不大熟悉,想到家里的牲畜没人管,也一起回了家,最后只剩下董仲清董繁枝跟同龄的人一起玩儿。
哪怕互相之间不通语言,却也能自得其乐,在寨子里的花桥和鼓楼里到处玩儿。
这个时节的山寨较为清闲,且今日过的节日就是为了庆祝,吃过午饭之后,山寨里又变得热闹起来,山寨里的人们载歌载舞,声音传的也很远,岑嫣下午时分便被嘈杂的声音给惊醒。
她穿上厚实的衣裳走到围栏旁查看山寨里的盛况,笑着嘀咕道:“这竟跟山下的集市也没什么区别,或许比山下的集市还更热闹。”
想到今日早晨董伯年做的纸浆,她到楼下查看了一番,早晨的纸张已经被抄成了一张张的白纸,如今被大石头压着,等到明日纸张内的水分被排的差不多了,纸张也会变得更加平整紧实。到时再将纸张放在木板上烤干,纸张也就能做成。
但这法子是根据书上做的,也不知道最后的效果如何,她蹙起眉,盯着压住的纸看了许久。
董承志和董伯年在山寨里足足吃了一日的饭菜,也不知道聊了什么,只知道两人回家时似乎格外地高兴,嘴上也不听地吵嚷。
房间内的酒气弥漫,看着昏睡的董伯年,岑嫣突然想换个房间。
若此时是夏季,她恐怕还真的换了个地方,但此时是寒冷的冬季。
她苦笑,去楼下打了盆热水,用帕子小心地给董伯年擦身换衣裳,又拿了一杯水让他漱口,才安心地洗漱睡下。
半夜时,她总觉得似乎有些漏风,她睁开迷蒙的睡眼,便看到董伯年刚从屋外回来,随后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大口地喝了起来。
屋外的幽光映射进来,她的眼早就适应了屋内的黑暗,瞧见微光下轮廓分明的的喉结正在不停地鼓动。
“咕!咕咕!”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董伯年脱光衣裳之后的精壮身躯,他身上的每一处线条都无比地流畅结实。
喝了一杯水之后,董伯年才躺倒在床上,小心地钻入被窝,还顺便给旁边的她掖了掖被角。
他侧着身子盯着岑嫣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最后安然地搂住她,继续闭眼睡下。
没人知道,被壮汉和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岑嫣有多难受,但她怎么也挪动不了,害怕动作太大惊动董伯年,最后竟迷迷糊糊地睡下。
*
吊脚楼前的空地上已经堆好了一堆火堆,旁边已经摆着一面宽阔的木板,岑嫣和董伯年小心地配合,将灰白色的纸张贴到木上。
起初因为不熟练,有些纸张已经撕裂开,边边角角看着有些粗糙,但大部分的纸张都贴的很均匀。
董家的其他人就在旁边盯着木板上晾晒的纸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前大郎读书时,每个月都要节省练字的纸张,如今看着你们做纸的过程,我倒是明白这纸为啥那么贵了。”
“还早呢,等这纸张晾干才知道成不成呢。”岑嫣腼腆地笑了笑。
但她嘴上这般说,心里也对这次将纸张做成有很大的信心。
“一定会成的,哥哥和嫂嫂又聪明又能干。”董繁枝捏着小拳头,紧紧地盯着光滑木板上贴着的白纸。
几人的祈祷似乎起了作用,烘烤了好一会儿,木板上的纸张似乎干透,几人小心地将纸张撕下。
“撕拉!”
摩挲着纸张上福纹,岑嫣惊喜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成功了!”
“这纸不错,咱们竟真的造出了纸!”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欢喜!
山寨里的人得知此事也十分高兴,董家能将纸张造出来,也就说明山寨里的娃娃能用纸张来练字。
如今他们的孩子都交给董伯年来教导,有了这纸,孩子们也能学得更好。
董家附近的书屋也建起来了,因着开始造纸也只是尝试,他们准备的原材料并不算多。
要让纸张便利山寨里的孩子,要等到明年才行。
董伯年现在只能用木炭在地上写字,或是给他们讲授知识。
山寨中的人给董家缴纳束脩大都是给些日用的木炭吃食之类的东西,少部分人通过帮董家干活来以资抵债。
董伯年本就学识渊博,教导孩子时既能引经据典,说些有趣的故事,又能联系山里日常,将书中的知识娓娓道来,倒是让孩子们更加喜欢来找他。
而董家这边因为时常有人帮忙干活儿,竟将过冬的木炭和柴禾之类的东西准备齐全。
越靠近年关,天也变得愈发地冷,因着山路湿滑,董伯年便让孩子们待在家里,等到来年冰雪消融时再来上课。
除去烧着炭火的屋子,其他的屋子都像一个冰窖,岑嫣也不怎么出门,也不帮人做什么亮布,只在家里烤火做针线。
许是最近做的针线多了些,她做的针线也愈发熟练,指导起董繁枝来也更得心应手。
“你这个针脚太密,你看看,这里可以稀疏些,还有这里的配色......”
屋内燃着炭火,炭火上罩着一个竹制的熏笼,熏笼上覆盖着一张大大的毯子,两人的绣品就放在毯子的上方。
仔细听完嫂嫂的交代,董繁枝将伸到毯子下放的手收回,凝重的地了点头。
“行,那我改改。”
说着,她便拿了小剪刀,将之前绣错的线给拆下来。
第152章 下雪
屋外的北风一阵阵地呼啸,拍打着窗棂,岑嫣抬眼望了一眼涂了油纸的窗户,拧紧眉头。
“外头的风儿可真大,也不知道这油布能不能撑住?”
虽说这房子不似去年,窗户也都是新做的,但外头的风儿也实在太大了,就怕一个没注意,那风把山上的碎石树枝给刮下来打到窗户上。
“要不,待会儿咱们再用钉子加固?”董繁枝站起身去扯了扯,窗户上挡风的油布果然没那么结实。
“行,待会儿你哥哥他们回来,咱们就拿钉子给钉上。”
两人才说完话呢,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猫叫声。
“喵~”
“喵喵~”
同时还传来一阵挠门声。
“小狸花又出去了,真是的,外面那么冷,平时就爱窝在火盆旁的他,也不知道出门干啥。”
董繁枝不耐地上前打开门,小狸花嗖地窜进了屋子,两人只能瞧见一道猫咪的残影。
跟在后头的还有小黄,他正咧着嘴对着两人笑。
小狸花迅速走到熏笼旁缩着身子,小黄则绕着两人讨好地蹭了蹭,才乖巧地坐到熏笼旁边烤火。
见着这情景,岑嫣就笑:“还能出去干啥,人有三急,猫狗也是如此。”
“怪不得呢。”
“哗啦啦。”
朔风又起,屋外拍打树叶的声音似乎变得更大了,时不时还有一根树枝落到地面的声音。
岑嫣侧耳靠近窗户:“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奇怪,窸窸窣窣的,比往常的声音更大更密,是不是下雪了?”
“我去瞧瞧!”
听说外头下雪,董繁枝十分高兴,蹬着小腿就往外跑。
没一会儿,屋外就传来一道欢喜的叫喊声:“嫂嫂!真的下雪了,碎碎的跟鹅毛似的,这些雪可真轻啊,真好看!”
听说外面下雪,岑嫣也顾不得在屋里坐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往外走,爱凑热闹的小黄跟在她后头出屋门。
来到屋外,她就感受到一阵寒意打在她的脸上。
远处墨青的山峦也开始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淡色,眼前的漫天飞雪似乎没个停留,不断地飘落到地上,有些雪花飞到她的衣裳上,睫毛上。
“真美啊。”
岑嫣伸出手,接住了鹅毛似的飞雪,看着雪花在手心处慢慢融化。
她舒展眉头笑了笑:“真好啊,又下雪了。”
“哈哈,等明日就能打雪仗了!”董繁枝撒欢似地跑到屋檐外接雪花,小黄紧紧跟在她身后,一人一狗绕着圈跑,到处接雪花,没一会儿身上都沾了许多。
“小心些,慢点跑!”
忽然,她听到一阵说话声和脚步声,知道是董伯年等人回家了,往坎子下望去,果然瞧见董伯年挑着两桶油、董种清背着许多的红薯、董承志挑着两袋油渣。
“不是去榨油吗?怎么还背着一篓子红薯回来?”
她记得这几人出门时也没带这么多的东西啊。
“是山寨里的人送的,他们说咱家大哥教他家孩子学了许多东西,如今还会算账,非要拿这些红薯来谢咱们。”
董仲清十分自豪,脸上染了一层粉色。
今年董家也种了些红薯,但因为大部分的地要用来种棉花,所以收回家的红薯并不算多。
如今瞧见眼前这么多的红薯,她心里也有了些想法,或许可以拿来做些好吃的小食。
不远处的猪圈里传来一阵哼唧的声音,似乎是因为今日的天儿变得格外冷,那些猪也不大舒服。
“今日可真冷,刚从茅房出来就瞧见漫天的雪,怪不得我今儿早上就觉得格外冷呢。”许慧踏着踏着步子走到门口,最后停在原地跺脚。
董伯年正好将两桶茶油挑到屋内放置,桶内的油十分清亮,两只桶都装了大半。
“今年榨的油可真多,应该够咱们吃大半年。”他乐呵呵地咧嘴笑。
“是啊,有了去年的经验,咱们家去山里的捡的油茶籽也比去年多些,自然能用得更久。等到来年春日,咱们收了田地里的油菜籽,又能榨些油,到时候咱们家里的油用一年也用不完!”哪怕她夜里点油灯也不怕耗费。
自从入了九月,岑嫣就和婆婆小姑几人一起去山里碰运气捡油茶籽,捡了一小部分。等到十月时,山里的油茶籽最多,她们捡的油茶籽也更多些,到了十一月,家里已经攒下了小山似的油茶籽。
看着面前的两桶油,听着岑嫣说的话,许慧和董承志心中的百般滋味不知如何表达。
若是在花溪村,他们攒下这么多的油,必定要拿一部分出去卖钱的。
如今在山里,平时也没什么花销,平时做菜也能多放些油水做菜。
“娘,您怎么了?”岑嫣发现许慧的眼角微微泛红,有些担忧。
许慧低头躲闪:“没事,被冷风熏着了眼,有些难受。”
“哎!”岑嫣应了一声,再次瞟了许慧一眼,见她面色好了许多,这才放下心。
随后几人将油搬到神龛后的屋子放置,那个屋子靠近山的一边,如今的温度倒是比其他地方稍微暖和许多,平时就用来放置一些酸菜、腌蛋、腌鱼、米粮之类的吃食。
屋外的雪花还在下,屋内的几烤着炉火吃着热锅子,热气弥漫在屋子的上方,就跟云雾缭绕似的。
岑嫣夹了一筷子烫熟的豌豆尖放到旁边的糊辣椒蘸水里沾了沾,才开口道:“咱们家今年杀猪是不是要早些?”
“是要杀的早些,今儿早上我还同你娘说起这事呢。”董承志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饭给扒光。
冬日里的天气寒冷,早些杀猪也能早点把腊肉和香肠准备出来,等到年三十的时候就能直接吃上,不像去年,年初几还在熏腊肉和香肠。
“嗯,今年该早些把猪给杀了,咱们也能早点吃上肉,反正今日都开始下雪了,咱们家的肉也放不坏。”
董伯年抬头:“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了,待会儿咱们就去山寨里叫几个人过来帮忙,看看明后日能不能把猪给杀了。”
如今家里养的几头猪可都是野猪,虽说是他们养大的,但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野性,养了一年多,如今的力气也不是一般大,得要好几个汉子一同来,才能将野猪给摁住。
吃过了午饭,每个人身上都热乎乎的,董伯年直接带着董仲清去寨子里请人杀猪,顺便提着篓子去寨子里归还。
打开屋门,外面的白雪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似乎变得更大了,大块大块的鹅毛从天上落下,好似要将人的视线给挡住。
两人踏着雪直接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两道脚印,小黄跟在后头,点点的梅花脚印直接在雪地上绽放开来。
没一会儿,几人的脚印就消失不见,被飘散而下的鹅毛雪花给掩盖得严严实实。
“嫂嫂,等到这些雪攒的足够厚,咱们就开始堆雪人吧,堆一个高高大大的。”去年的雪可没今年的雪这般大,她都没能堆雪人,今年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好!”岑嫣笑着点了点头,又继续道,“都说鹅毛大雪,如今咱们见着这鹅毛似的雪,想必今年的雪一定格外地大。”
“希望今年的雪能够没过我的膝盖,多下几场!”
岑嫣失笑,今年冬日似乎比往年冷许多,也不知道今年的雪有多大,她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不要太大。
眼前的雪似乎愈发大了,万千的鹅毛洒落人间,随着北风不断地舞动,一部分冷风灌入她的袖中,顺着袖子侵入皮肉,让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的竖起来。
“真冷啊,枝娘,我先回屋烤火去了。”
“哎。”
董繁枝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自顾自抓了一把白色的雪花仔细端详。
口中喃喃道:“真漂亮的霜花......”
岑嫣来到屋中,许慧正拿着她之前做的针线活计仔细打量,见是她来,立马笑道:“嫣娘回来了?你这针线活计做的可真好。”
“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岑嫣笑得有些腼腆。
“这是做来干嘛的?”说着,许慧拿起来针线篓里放着的灰色兔毛,她刚缝制了一半,看不出形状。
“那是手套,我想着爹和伯年他们冬日里或许还要去山林里帮忙打猎,看着家里剩的兔毛,便想着拿来做几双手套,到时他们在山里行走也能暖和些。”
旁边的董承志正坐在木凳上削珠子,就听到岑嫣说起给他做手套的事,笑得合不拢嘴:“儿媳妇有心了。”
“这有什么,您和夫君要时常在外走动,外面的寒风刺骨,是该带着手套才行。”
她话锋一转,又拉了许慧的手笑:“等给爹和夫君他们做好手套,再给咱们自个儿做,到时候我也给娘做一个。”
“你这孩子!”许慧乐得合不拢嘴,这儿媳妇可真贴心,比家里的儿女都贴心。
“不过,你也别自个儿全做了,叫枝娘给你帮忙,到时候你也轻松些。”
“哎。”
做手套并不算多繁杂的活计,简单易学,确实能让董繁枝帮些忙,只要稍微认真些、针脚细密些就好。
这时,许慧看着炉子里燃着的炉火,想起董仲清刚才背回来的红薯,便拿了几个红薯放到草木灰里埋着。
“咱们放几个红薯煨在热灰里烤,待会儿就能吃到热腾腾的烤红薯了。”
想到烤红薯鲜甜带着糊香的味道,几人都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孩儿他娘,多烧几个,待会儿咱们吃个够。”
“爹,红薯都埋不下了,咱们这炭火要一直烧呢,待会儿再慢慢烤。”
其实她也极喜欢吃烤红薯,红薯可以做成蒸红薯、红薯干、红薯米糊......但她却格外喜欢烤红薯,也只有烤过的红薯才是最香最甜的。
等到红薯烤出来之后,岑嫣去抓了几个红薯进屋,放到灰里埋上,才开始吃烤熟的红薯。
拿着手中冒着热气的红薯,岑嫣小心地将上面的红薯皮剥开,橙黄色的红薯肉一条条的,不断有热气往上飘,整个屋子都是红薯的香甜气息。
吃了一口红薯,果然如她记忆中的红薯那般鲜甜软糯。
“咱们家的地明年就多种些红薯吧,到时咱们也能多收些红薯,到时候喂猪的猪菜也有了。”
红薯藤蔓本就发的快,越割越长,且割过上头的藤蔓,泥地里的红薯也能长得更大些。等到秋冬将红薯收回来,还能存着慢慢用,若是红薯够多,冬日也不用出门割猪草煮猪食了。
第153章 腊月——过年
屋外的冷风呜呜地响,横冲直撞地拍打,天色也渐渐变得昏暗,董伯年和董仲清也回到了家。
“你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岑嫣舀了一瓢热水倒进猪食桶里。
“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人家吃饭,就跟着在那儿坐了一会儿。”董伯年在门口跺了跺脚,把脚上的积雪给抖掉,白色的雪花落到地上,立时就化了一部分。
“那寨里的人明日来帮忙吗?”
“嗯,跟世忠伯和世围叔说过了,明日清早他们就过来帮忙,咱们寅时要起床准备要用的热水和其他物件。”
杀猪的事儿比较繁琐,需得早些起,杀猪之后才能及时地做饭。
“哎,到时你叫我,我也来帮忙。”
说话间,岑嫣已经将猪食和热水混合拌在一起,如今的天冷,让猪吃些热乎的才行。
董伯年见状,忙走到灶边:“我来,你做饭吧。”
说罢,他接过木桶内的猪食就往猪圈走。
看着董伯年的背影和外面还在飘摇的雪花,她柔声道:“慢些走,外面地滑。”
猛风灌入室内,倒是将正在切菜的许慧吹了一个激灵:“这雪可真大,幸好咱们家把房子新建了,要是之前的老木头,也不知道再这么下个几日,会不会就把屋子给压塌。”
“胡说八道!”董承志刚从河边赶鸭子回家,就听到这话,心里自然不高兴。
“这话可不吉利,咱们家的房子可都是实打实的材料,好着呢!”
见他回来,许慧开口询问:“咱们家鸭子都回来了吧?”
按说鸭子应当会自己回家的,可今日那群鸭子也不知道是被骤然下的雪打傻了还是怎的,也不知道回家,董承志便拿着杆子出去赶鸭子回家。
“回来了,都赶回家了。既然下雪了,咱们家鸭子也别放出去了,关家里就行。”
铁撑架上煮着的热水也滚开了,蹭蹭冒着热气。
董承志拿了桌上的茶壶,用热水清洗过一遍,才往里面放了些草珊瑚,滚烫的开水倒入壶里,一股悠然的茶香就蔓延开来。
闻到这茶香,岑嫣就想要喝一杯,奈何她正在炉灶上炒着菜呢。
*
第二日清晨,董伯年早早地起床,岑嫣迷迷糊糊就瞧见他站立在床前的身影,急急道:“现在几时了?”
“约莫是寅时三刻,还早呢。”
外面白色的雪光透进来,他见岑嫣的双眼迷蒙,如同秋花的蓓蕾一般娇嫩,粉面玉白吹弹可破,樱桃似的朱唇点点,心口的**就忍不住烧了起来。
这时外面的雪似乎有开始下了,拍打着屋顶上的瓦片,噼里啪啦的。
感受着空气中的冷意,他爱怜地对岑嫣道:“要不,你别起了,待会儿杀猪可是要见血的,仔细吓着你。”
他此时已经穿戴整齐,坐到床前看着仍旧迷糊的岑嫣,心头微动,伸出双手,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捧着岑嫣的脸,将略微冰凉的唇压了上去。
兰花白玉,馨香无比,端的是一派柔软。
许久之后,董伯年放开了她,一脸满足地道:“娘子,再睡会儿,你也别起床了,我去烧热水就成。”
岑嫣因着刚才的一吻,脑子早就清醒了,她将被子蒙住头,微微探出一个角:“真不用?”
其实她也感受到了房间里的冷意,若是让她现在爬起来,她也不大乐意动弹。
“不用,有我呢。等天亮了你再起,到时我也将火房的热炉子给烧起来了,你起来就能直接烤火。”
“哎。”
不知为何,董伯年觉得自家娘子早晨说话的声音格外娇些,带着几分柔媚。
屋们关上,岑嫣望着外面倒映到屋内的雪景,心情似乎也格外美丽。
等她晚些起床出屋,外面肯定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积雪,雪声滴滴答答,格外空灵,她听着这声音缓缓入眠。
“嗷!嗷!嗷!”
......外头似乎传来一阵猪叫声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听着外头的声音,心里似乎有些空落落的,那头猪似乎叫得格外凄厉,她忍不住用被子蒙住耳朵。
家里的这几头猪也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日日看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眼睛闭上,她仿佛看到鲜血四溅的景象。
外头的声音似乎还没停,持续地嚎叫。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嘶吼声渐渐变得微弱,声音也断断续续地,直到最后完全停止,她仿佛听到男人们欢喜的叫声。
“成了!”
伴随着这声音,外面的天色似乎就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她再也睡不下,起身穿衣裳。
今日似乎格外地冷,比往常都要冷许多,她穿上衣裳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下楼时,董伯年正和董仲清搬运猪肉,见她下楼,便道:“火房里的火已经烧上了,你现在正好进去烤火。”
“行。”岑嫣笑着应下。
厨房内的人来来往往,都是今日来帮忙杀猪的,等到岑嫣洗漱好之后,便和许慧等人开始做早饭,今日要请帮忙的几户人家吃饭,董承志直接拿了一大扇猪肉到炉灶上放着。
她们家平时都是用山里采的猪菜和蚱蜢来喂猪,猪也长得格外胖些,足足有三百斤。
新鲜的猪肉似乎还带着几分温热,上头的肥瘦肉呈现透明状,看着亮晶晶的,与从前在屠户那儿买的肉格外不一样。
岑嫣拿了一块肉来切,手上直接沾上了油,双手都变得亮晶晶的。
“娘,这猪可真肥!”
“可不么,咱们都养了一年多了,再加上平时喂得好,长得也格外快些。”
两人看着油量的肉,乐的合不拢嘴。
董繁枝端着一大盆洗干净的菜进屋,到炉灶前加了柴烤火,才道:“娘,嫂嫂,今日得的猪肉这么多,可别忘了给我煎肉吃,我要吃一个大海碗!”
“行,待会儿就给你弄,弄一大碗!”岑嫣笑眯眯地看她。
“哎,我把火烧得旺旺的,我的肉也能早点做!”
说着,董繁枝又往炉灶里添了一根柴。
许慧看她的模样,嘱咐道:“也不必加太多的柴,够用就行,仔细待会儿把菜给炒糊了。”
“娘,我知道!您就放心吧。”
这时,董伯年劈好了排骨,将排骨摆到筲箕里,道:“待会儿炖个冬瓜排骨萝卜汤。”
“好。”岑嫣抬头看他一眼,应了声。
忽地,她瞧见炉灶下到处打圈走动的小黄,小狸花与她对视了一眼,才低眉顺目地喵了一声。
“咱家那小黄和小狸花正在旁边看你呢。”她提醒道。
董伯年闻言,笑眯眯地将一块带肉的骨头和一块肉分别放到小黄和小狸花的碗里,末了才耐心道:“吃吧,若不是今日杀猪,你们也不能吃这么多肉,今日肉管饱!”
厨房内如火如荼地忙乎着,没一会儿就弥漫着肉的香味。
等到饭菜做好后,吴世忠和吴世围两家人全都来了,整个屋子也热闹非凡,摆桌子、端饭、端菜、做糊辣椒蘸水、送酒水......
*
年三十的这一日,吴文兰给董家送了些炒米过来,因着去年的经验,岑嫣等人用起炒米来,也得心应手。
“去年吃过肉果,味道确实不错,咱们家今年多做些。”
董承志说着话,手上杀鸡的动作也没停,顺手将旁边的纸钱沾染到鸡放血的脖子处沾了沾。
“肯定得多做,你们爷几个都喜欢吃,我们多做些,明日年初一也不用开火做饭了。”
岑嫣将切碎的肉末、萝卜、冬笋条、蒜苗、花椒粉、食盐、鸡蛋等物放到盆内,许慧便开始搅拌,将所有的东西都拌均匀,最后捏成一个个的小丸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蒸笼里。
那蒸笼是董承志年前闲来无事时,用竹篾编制的,蒸笼盖虽是竹篾的,但却编的严丝合缝,哪怕是将水倒上去都不会渗透一滴水。
将肉果捏好之后,婆媳两人才去灶上切魔芋豆腐,魔芋是今年在地里种的,前些日子挖出来好几个大魔芋,当时便说要将这些魔芋拿来过年吃。
灶上弥漫着一股子碱水和魔芋混合的味道,闻起来有些古怪,岑嫣屏息将大块的魔芋捞上来给许慧切。
“娘,咱们做的这魔芋可真滑溜,倒是比前几日寨子里送的要滑溜许多。”眼前极有弹性的魔芋,倒是跟糯米做的糕点有点像。
“那可不,咱们做的仔细,在做的时候加上些油水,再将这些魔芋表面刮平,可不就滑溜么。”
许慧将一大块魔芋切好,再放入锅中继续熬煮:“现在这天气冷,外头的积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化开,这魔芋豆腐放在碱水里能放很久,咱们也能慢慢吃。”
“说起外面的积雪,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些?”
“可不是么,听说寨子里有一户人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董伯年翻开锅盖,将锅内住着的鸡翻了个面。
许慧有些惊讶:“哎呀,我前些时候还说下大雪会把老房子压塌,没想到还真灵验了!”
“房子住久了不修葺,确实容易塌。”岑嫣就见过不少富裕人家的房子太多,每年都要花一大笔钱去修葺保养,以免房子漏雨,最后霉烂倒塌。
这时候,岑嫣才回神道:“那户人家可还好,能将房子都压塌,可见那雪积的有多厚。”
董伯年将锅给盖上:“人倒是没事,他们那间房子不住人,平时就拿来放东西的。”
“哎,没事就好,大过年的,大家也就图个吉利,好好地过。”许慧此时已经将魔芋豆腐给切好了,她将刀和砧板提起,走到屋后用清水冲了冲。
*
董家年三十的夜晚似乎格外不一样,屋内点了好几盏灯笼,再加上屋外倒映进来的雪光,倒是将整个屋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桌面上摆放着一个陶盆的鸡肉、一个陶盆的鸭肉、酸辣魔芋豆腐、两碟肉果、两碟煎鱼、麻香兔肉、冬笋排骨汤在正中央冒着泡、晶亮的香肠腊肉、一大盆新鲜的大白菜。
看着眼前的肉菜,董承志满眼激动:“又是一年除夕,咱家又安然地度过,有鱼有肉,也算是过了一个好年,多谢祖宗保佑......”
他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但在场的人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感谢老天爷让家里的人平平安安,富裕充足地过日子,祈求老天能让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平平安安。
等到祈祷完毕之后,董承志才举起酒杯,众人也跟着举杯,每人都喝完了杯里的酒水才开始吃饭,屋内一派欢声笑语。
第154章 除夕夜——雪花……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聊天,说起明年要给山里挖水井和沟渠的事。
董伯年拿着帕子给岑嫣擦了擦脚,岑嫣笑着扯过帕子推了推他,他才端着带着余温的热水出门去倒了。
如今外面全是雪光,再加上他眼力好,倒是不用人帮忙照明。
约莫是在屋子里闲得无聊,小黄爬起身,紧紧地跟在董伯年的身后,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感受到开门吹进来的冷风,小狸花斜倪了门缝一眼,又闭上眼睛。
岑嫣将帕子小心地贴在脚上,听董承志说话,待到对方话音落下,她才开口。
“爹,吴伯要让您带着山里人挖沟渠引水?”
“是啊,这也是他之前跟我提过是事,前些天我跟山寨里的族老们一起吃饭时,他又跟我说起过这事。”董承志顿了顿,看了看家里人一眼,又继续道,“咱们是这寨子的外来户,多帮山里做些事,山里人也会感念咱家,日后咱家做事也能更方便。”
在山寨里生活,平时和山里的山民打交道,说不定哪一日有啥事用得上别人,若是平时关系处不好,人家也不大会帮忙。
说不准有些人家还会因为董家是外来的而找麻烦,比如抢占董家的东西,还污蔑董家想抢他的东西,山寨里的人瞧见董家和山寨里的人争执,自然也会先帮熟悉的‘自家人’,董家自然斗不过扯着山寨狐皮的个别人。
“这事,要等明年开春才能干吧?”冬日的泥土可都是被冻住的,根本就不好干活儿。
“嗯,等到开春,天气也没那么冷的时候,就挑几个暖和的日子,到时候咱们也去帮帮忙。”
“那咱家还要开些荒地吧?”岑嫣拨弄着烧得通红的炭火,又加了一块木炭。
如今家里养的鸡鸭也多了许多,耗费的粮食本来就多,等到了明年,耗费的粮食必定更多。
“要开,地我都看好了,离咱们家也近,等到开春咱们就开始干。”
“那好,咱们家的鸡圈要不要再建一个?”
许慧试探道,如今家里的鸡圈其实也只是勉强够用,若是到了春日,那些鸡也开始下蛋生孵新的小鸡崽,如今家里的场地可不够用。
“咱们屋后不是有一块地吗?等明年开春,咱家就把后山的那块地给收拾出来。”
家里人多,收拾一块地建鸡圈也不过是两三日的功夫,到时顺便将上下的坎子给挖出来,平时喂鸡也能更方便。
这时,许慧才问起岑嫣:“你们今日不去寨子里看热闹了?”
岑嫣知道婆母这是在说寨子鼓楼唱戏跳舞的事,寨子里也确实热闹,但他们家在山寨的边缘地方,离得确实有些远了。
“今日便不去了,我觉得今日似乎格外冷些,再加上外面的积雪也厚,索性就在家里待着,还是家里暖和。”
她笑眯眯地把手放到火上烤,将手翻了又翻,感受着下方炭火传来的温度。
似乎是察觉到手格外地干燥,她往旁边的柜子上瞧了一眼,起身去拿了一个小盒子,才坐到火盆边打开盒子抹手。
一边抹一边道:“爹娘,弟妹,你们也抹一下,这个润脸润手。”
“行,我们也抹抹。”
许慧将手伸过去掏了一小块,放在手心揉开,随后慢慢涂抹到脸上和手上的各处。
见许慧动了,岑嫣又将盒子放到每人的面前......每人手上都抹了一块的香膏。
“嫂嫂,你做的这膏可真香!好闻!”董繁枝有些爱不释手,放在鼻尖闻了又闻。
董伯年这时候从外面回来,哆嗦着等小黄进屋才关了门。
他坐到软凳上,将手放在火上烤:“外面可真冷,又下雪了,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大些,比去年还大。”
“是啊,真冷,虽说下雪之后就不怎么刮风了,但没有火炉的地方,就跟有鬼似的,总是又冷风往衣服里穿,任你穿多少件衣裳都无济于事。”
岑嫣轻抬眉头,笑意盈盈地将一小块香膏抹在董伯年脸上和略冰的手上:“抹些膏才不至于干裂。”
“好。”董伯年一动不动,十分配合,他眸光闪烁,小心地打量岑嫣的动作。
手上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也让他觉得难耐。
大抵是抹在皮肤上的膏开始发挥效果,许慧忍不住就夸:“嫣娘做的膏可真好,今年我的手都嫩了不少,也不像往年那般疼。”
从前许慧也只是抹些甘油,甘油抹在手上十分黏腻,等到第二日再看,手和脸还是那个模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不像自家媳妇现在给她用的这个香膏,涂过之后,手和脸都变嫩了,还带着一股子花香。
“嫂嫂手艺好,若是咱们将这个膏做好,拿到山下去卖,说不定还能赚些钱。”本来董仲清只是随口一说,可说着说着,他倒是十分认同自己刚刚说出的话。
脑袋似乎也点燃了一道光似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哥,要不咱们明年让嫂嫂做些香膏去山下卖?”
他正高兴,想到这绝对能挣钱,咧开大嘴就在那笑。
笑声也感染了屋内的几人,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董承志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慧用手指轻轻搓了搓他的额头,笑骂道:“钱串子,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董承志急忙撇开干系:“我一辈子老老实实种地,他呀,估计是天生的。”
“爹!娘!”董仲清有些不满,转而扭头看向董伯年和岑嫣的方向,在转头的瞬间就换了个笑脸,“大哥,嫂嫂,你们说哩!”
看见他的变脸速度,岑嫣更乐了,笑得直不起腰,侧身倚靠着董伯年笑个不停。
董伯年被弟弟盯得有些发毛:“你看我也没用,这事啊,得你嫂嫂做主,毕竟这香膏也是你嫂嫂做的。”
“是哩。”董仲清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道,“嫂嫂,你看?”
这时,岑嫣已经笑得没了力气,缓了缓,才开口道:“你既然想做,那到时候咱们就做,只是做这东西有些麻烦,你到时候......”
她话还没说完,董仲清就急不可耐地接过话茬:“到时候啊,嫂嫂只管吩咐我干活!”
“行!”
......大抵是刚才吃的有些饱,在加上屋内十分暖和,困意渐渐袭来,董繁枝的头一栽一栽的,险些没从椅子上摔下。
董承志见家里的几人似乎都在犯困,便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有些困了,那便房去休息吧,倒不必在这里熬着了。每个屋子都带个炉子和炭火去烧,让房间暖和些。”
众人应下,将灶前放着的炉子拿到火盆边,夹起几个红色的火子放到木炭上点燃。
等到众人提着炭炉出屋时,董承志不忘嘱咐:“你们记得把房门开条缝隙,小心别醉炭!”
“知道了,爹,您也早些睡。”
回到房间,董伯年将炉子放下,此时的炉子已经燃起来了,看着一片火红。
岑嫣将明灭的油灯放在桌上,才走到窗边开了一条缝隙。
“咱们房间里有了火炉,也就没那么冰凉了,就是不开窗户会头疼。”
说着,她将快速将雕花木簪卸下,长长的墨发立时就散落下来,她正想拿梳妆台的梳子梳头,就被董伯年抢先拿了。
“娘子,我来给你梳头吧。”
“好。”岑嫣坐到旁边的软凳上。
也不知为何,自家夫君似乎格外喜欢给她梳头洗脸,似乎将她当成一个不能事的孩童来照顾。
身后梳着头的董伯年自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此时正小心地将梳子划过每一处鬓发,空气中响起一阵沙沙声。
没多会儿,屋内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娘子你的头发可真好,就跟缎子似的。”
他小心地抚摸着眼前光滑泛光的黑发,似乎怎么也看不够。
“最近我都是用你从山上带回来的榆树皮洗头,估计是那个格外养头发吧?”岑嫣听了他的话,也拿起胸前的长发,果然顺滑无比。
忽的,她感觉身后有一道呼吸凑近。
“娘子~”
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慵懒,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痒痒的,她整个身子都开始战栗,待到对方的鼻尖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她整个身子也变软了,就跟那摇摆的娇花一般,娇柔地无比,任人采撷。
“啊!”
董伯年忽然将她抱起,身躯完全凌空,她轻叫了一声,似是怕别人听到,又伸手将自己的嘴捂住,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待到她被放到床上时,倾斜着身子,一只玉璧已经勾住了董伯年的脖子,另一只手还在捂着嘴唇。
“娘子,你可得捂好哦。”
被他这么调侃,岑嫣也有些生气,将头侧过去,双手逃也似地想要扒开被子,哪知董伯年抢先一步拦下她。
这夜的雪花似乎割格外地不安分,不住地舞动,从这处舞到那处,旋转翻飞,东摇西摆,落下的速度也极快,如同饿虎扑羊一般,很快就落到雪地上,一片两片三片......数不清的雪花从天上落下,溅得四处都是白色的雪花。
到底是攒了一年的白雪,来的汹涌而热烈,大地似乎都有些承受不住,却也不得不默默承受。
待到一片的泥泞雪花融化,来年必定能种出更多更好的粮食,有一片巨大的收获。
也不知酣战了多久,只知道外面的雪花还下个不停。
岑嫣双颊微红,明眸半开,止不住地喘息。
见她这模样,董伯年似乎是有些愧疚,小心地用干帕子给她擦身。
“娘子,明日你晚些起。”
“哼!”
她经过刚才的事已是累极,闭了眼不搭这个罪魁祸首,将被子斜斜地搭在腹部,缓缓地睡去。
屋内的炭似乎是又加了些,燃得正旺,照耀得屋角通红。
第155章 糍粑的吃法
当岑嫣再次醒来时,就觉得房间里似乎格外暖和,也格外明亮,桌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她隐约能闻到些许肉香。
她爬起身,将被子裹紧身子,便瞧见董伯年正在烤火。
“你醒了?我想着你早晨起床肯定格外冷,便拿了炉火来屋内烧,暖和吧?”、
“嗯。”岑嫣轻轻地应了一声,面上还带着几分困意。
看着她迷蒙的模样,董伯年笑着在炉子上烤了会儿,搓了搓手,才走到床前拿了新衣裳给她套上。
“刚给你带上来的粥,你收拾好也正好能吃了,是娘今儿早上熬的党参粥,里头的肉都炖烂了,香的哩。”
“怪不得我觉得香,原来是粥的味道。”岑嫣配合着将衣裳穿好,才往梳妆台走去。
当她走到梳妆台前,就瞧见桌上竟然摆放着一个秀气精致的银锁,银锁上挂着一串瓜子似的银穗儿,闪烁着水儿似的光芒。
“呀,这桌上?”
她将银锁拿起,立时就响起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这是给我的?”
岑嫣看向董伯年,语气凝滞了几分。
“嗯,给你的,你再打开抽屉看看?”董伯年笑看她。
循着他的声音,岑嫣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果然就瞧见抽屉里摆放着一枚金簪,那金簪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比银锁还亮些。
空气静默了一瞬,董伯年走到她身后搂住她,勾唇道:“喜欢吗,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
“啪嗒!”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随后很快就变凉。
感受着那份冰凉的触感,董伯年才侧过脸去瞧她微红的眼,抬起手将眼角的泪揉净,随后将唇儿覆到眼角处。
“怎么哭了,我送你首饰可不是让你哭的,要不我下次可不送了。”
“哼,不送就不送。”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鼻腔里似乎也堵了些东西。
董伯年不管她,直接将银锁戴到她的脖颈上,还适当地将一部分衣领垫住她的脖颈,生怕她被冰凉的银锁给冻到。
忽的他瞧见嫩生生的脖颈上似乎残留着些许紫红色的痕迹,他才紧张地将岑嫣的衣领提了又提。
此刻岑嫣正盯着梳妆台上的铜镜,自然也跟着瞧见自己脖颈处的痕迹。
她的皮肤本就白如凝脂,昨夜激烈留下的痕迹自然格外明显,她将扣子扯开,试图将衣领扯得更高些,却发现衣裳下大片大片的青紫,就连胸口上都留下了好几道痕迹。
“昨夜......都怪你!”
心下有些恼,将刚才收到首饰的欢喜都忘到后头,慌忙地到旁边的衣柜里寻找领子高些的衣裳,奈何脖颈上的那道痕迹太过明显,她根本就没有那般高领的衣裳。
最后,她只能戴上一条兔毛围脖。
等到两人下楼吃早饭时,董繁枝还忍不住询问:“嫂嫂,你怎么在家里戴围脖啊,很冷吗?”
岑嫣面色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许慧目光微闪地扯了扯她:“你嫂嫂怕冷,自然要戴上围脖。待会儿你要出去玩雪,是不是也要戴上个围脖?”
“嗯!我的雪人还没完全堆好,待会儿还要去。”这些日子,她堆了好几个雪人,但都不太满意,只能堆了又堆。
有了婆母的解围,岑嫣才不至于那般窘迫。
只是,她总感觉婆母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时不时对着她笑,说话的语气也格外和缓。
*
今年的正月似乎格外严寒些,家里时不时还会飞进来一些鸟雀,等到人在家里走动时发出一阵动静,那些鸟儿又一哄而散地往雪地里飞,有时岑嫣还能瞧见一些鸟儿在雪地上跳动的模样。
山林里的动物就更别提了,时不时就能瞧见一两头野猪跑到田野上来觅食,有些夜里还能听到狼在叫。
寨子里的吴族长自然得发动寨子里的青壮到附近的山上布置陷阱,将那些野猪给收拾了。
虽说今年的雪格外大些,地里的许多白菜、萝卜菜和豌豆都被冻伤了,但这些菜也可以留给家里的家禽牲口吃,可不能让野猪糟践了。
要知道,一头野猪一夜就能糟践几亩地的菜,更别提一夜来好几头野猪了。
“你们在外面对上野猪可得小心些,咱们都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许慧手上的锅铲飞快地将锅里的酸菜给翻了又翻,屋内弥漫着酸菜和肉的香气。
“我们知道的,都说一猪二熊三老虎,咱们哪里敢和那些野猪正面打?”
野猪嘴上长着的獠牙可是能将人给撞穿的,哪怕是老虎和熊都讨不着好,他们也不敢跟野猪正面对上。
岑嫣用袋子将糍粑和肉果给装到袋子里,眉宇间带着点点的忧愁:“你们到时候多注意看看四周,当心些。”
“嗯,到时候我们肯定会警惕的,你们放心吧。别忘了,小黄也跟着咱们一起哩。”
说着,董伯年将一块肉丢给火盆边上烤火的小黄,小黄谄媚地摇尾巴,狼吞虎咽地将肉给吞下。
似乎是察觉到董伯年的不公,小狸花睁开了眼,走到他旁边蹭了又蹭,还不时地叫:“喵~喵喵~”
“知道了,也给你一块。”
岑嫣总是有些担心:“小黄跟着你们去,能行吗?”
“怎么不行,咱们家小黄可聪明了,不会乱跑的,你们就放心好了。”
“......”
岑嫣的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但她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董伯年等人跟着山寨里的人围猎抓到了三头野猪,因着是山寨里的人一起猎杀的,吴世忠便说要在山寨里办酒席,大伙儿一起庆祝。
山寨里的人们时常聚在一起过节,对于做这些酒席的事情自然格外的麻利,很快就将酒席给办起来。
有些人家趁着这热闹凑了一些糯米,说是要一起做糍粑吃,董家也凑了一点糯米出去,山寨里顺便过了个糍粑节。
春日里吃糍粑是山寨里的传统,捣碎糍粑的大石臼是山里一户人家的,就摆放在鼓楼前的正中央,旁边还生了好几个火盆,人们围在火盆旁边烤肉。
鼓楼附近弥漫着肉的香气,一部分捶出来的糯米早就做成一个个的糍粑,那些糍粑摆放在旁边的长桌上,若是有人想吃,直接去长桌上拿。
另外一部分人则轮流拿着木槌敲击冒热气的糯米,将糯米捣碎成黏乎乎的一团,最后再捏成一个个的小圆球放到长桌上。
旁边的人就在石臼旁鼓舞,喝彩,唱着极其有节奏的歌谣,木槌跟随口号不断地敲击,等到最后敲成白色的一大团,人们欢笑着将糯米捏成糍粑。
岑嫣也跟着参与进去捶了几下,发现做糍粑实在是太耗费力气了,便想着去捏糍粑,没想到刚捶成一团的糍粑极其烫手,她勉强做了一个小巧的糍粑。
“嫣娘,咱们还是去烤糍粑吃吧?将糍粑放在火上烤,等到烤的差不多之后,撕开糍粑最表层的糊香锅巴,配着冒着油的麻香鲜肉,那滋味可不是一般吃食能比的。”
“行!”想着自己的确什么都不会干,在这里也只是添乱,还不如去吃些烤肉。
她推了推旁边的董繁枝:“枝娘,咱们去烤肉吧?”
“好。”董繁枝应了一声,随后将手里的捏着的小糍粑高高举起,“嫂嫂,你看我做的糍粑好看吗?”
董繁枝手上的糍粑被捏成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依稀能瞧见几分小黄的影子。
“捏的真不错。”岑嫣忍不住捏了捏董繁枝的脸,随后拉起她的手,往旁边烤肉的火盆边上走去,董伯年正坐在那边烤着肉。
岑嫣几人坐到他身边,他立马给几人夹了几块刚烤好的肉,那肉正泛着油,滋滋作响。
“快些尝尝,这肉上面加了些野花椒粉,倒是去了些味儿,味道还不错。”
“哎!”
岑嫣自如地将一块糍粑放到火上烤,董伯年则将一些肉上滴着的油刷到糍粑上,糍粑吸取油脂,不断地翻面,最后变成了黄褐色,董伯年才小心地将糍粑上的表皮撕下,递给岑嫣。
“刚才我瞧见许多人都这般吃,可香了,又香又脆,比咱们家饭锅里的锅巴还香。”
“嘿嘿,咱们寨子里的人格外爱吃糍粑,所以也琢磨了许多糍粑的吃法。我最喜欢烤着吃锅巴,其次是将锅巴切成块儿,加上一些春日里切碎的菜苔一起煮,那味道格外美!可惜现在的白菜还没冒苔,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吃。”
吴文兰有些遗憾,觉得嘴里的烤肉也不香了。
岑嫣咬了一大口沾了肉香的糍粑锅巴,当锅巴在口中爆香的那一瞬,她忍不住点了点头,仔细地品味口中的鲜甜。
“真好吃啊。”她不住地夸赞,看了看远山的雪,她安慰吴文兰,“我看着这两日也开始变暖了,再过些日子就能吃,到时候你可得叫我一起吃,我也要跟你学学怎么做糍粑。”
“做糍粑也不算复杂,比如我说的菜苔糍粑,先放入油烧热,再放入切好的菜苔,炒制一会儿便加入水,等到水开之后再下入切成片状的糍粑煮一会儿,便完成了!”
“那这东西也不复杂,到时我在家里试试。”
两人聊起美食,就有说不完的话,在两人不注意的地方,董伯年和董繁枝早就将糍粑剥了一圈又一圈,待到两人回神时,糍粑只剩下一小圈了。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的眼神古怪,董繁枝又去拿了几个糍粑,两人的面色才恢复了几分,而董伯年一边烤着糍粑,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几人吃东西。
过了十五,天气果然就越来越暖了,路上的雪也渐渐消失,只有远山上还是一片雪白。
因着冬日里各种各样的耗费,家里的柴也不算多,董承志便带着一家人进山去砍柴。
俗话说的好,正月是一年之中的头一个月,头一个月就进柴,说明家里也能进财。
第156章 以工代学
虽说天上的太阳时不时地从云头探出来,但在山间走着,仍旧能感受到一股冷气从山间吹出来,打在人的脸上,就像有一把刀子似的,不住地往脸上划。
路旁都是一片枯黄灰败的场景,去年残存的芦苇等野草,东倒西歪地在道路的两旁。
因着这些灰败萧条的景,下方的溪水看起来都格外冷冽些,一点儿生气都没有。
黄泥的路上时不时出现一个小石子,若是不注意的话,直接用脚踩在上面,那可是会疼好一会儿的。
岑嫣仔细看着地上的路,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踩到石子。
一行人走过横跨溪流的木桥,来到另一片原野,继续走着带着些许坡度的山道。
大抵是走的路确实有些长,岑嫣的额角开始发热,等走到目的地时,额头上的汗水早就打湿了头发。
她大口喘着粗气,坐在旁边收拾出来的杂草堆上。
“今日的路可真难走。”
她话才说完,许慧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叫了她一声:“嫣娘,快过来喝水,这里有口井!”
“哎,就来!”
抬起腿脚,她就感觉腿脚似乎有些发热,明日应当会酸痛不止。
来到许慧这头,果然就看到草丛下头隐藏着一口水井,水井附近长着嫩绿的而光滑的叶子,叶尖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
她将双手放到水井中捧水,立马就感受到一阵温热。
“这水可真暖和。”随后轻盈地洗过手,才捧了一捧干净的水喝下。
“嗯,刚才我们来的时候就说这口井的井水暖和。”董伯年的嘴角还挂着几粒水珠,嘴唇也润润的。
井里的水是从大山内部流出来的,哪怕是外界再冷,都没有影响到山体内部。
喝过了水,岑嫣才总算感觉自己活过来了,随后麻利地拿起柴刀到附近去砍柴。
这个时节只有枯黄的杂草,附近也并不密,她三两下就开出一条道。
对于砍柴这事,她其实并不算精通,但她瞧着董承志等人干活的模样,自然也知道如何做。
没一会儿她就找到一棵合适大小的的冬瓜树,树皮昏黄,带着大大小小的白色斑点,跟冬瓜有几分相似。
“嫂嫂,咱们一块儿砍柴!”董繁枝也拿着一把柴刀到她附近找了棵合适大小的树,随后便开始砍。
“哒,哒,哒哒......”
山谷内砍柴的声音此起彼伏,极有规律。
等到董伯年那头已经砍完好几根柴往岑嫣和董繁枝这边走,就瞧见姑嫂两人正在合力砍一根小腿粗的树,地上更是掉了一大堆的白色木屑,那堆木屑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噗嗤一笑,道:“你们姑嫂是打算砍一个陀螺回去吗?看着还挺像的。”
岑嫣累得气喘吁吁,听他这话,回头瞧了一眼树木砍伐的位置,倒三角的小锥子,跟陀螺还真有几分相似。
越看越觉得像,她和董繁枝忍不住乐了起来,笑声将林子里回荡的砍伐声给盖住。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捂住肚子道:“你就会拿我们取笑,我们这也是没力气,要不然也不会砍成这个样子。”
“我来吧,你们姑嫂就别砍这么粗的,这个砍起来太费劲。”
岑嫣无奈,她也不想的,原先她就是找小些的树木砍,哪知道小姑子叫她去帮忙,两人便合力来砍这棵树。
不想,粗的树可跟细小的树木不一样,她都不知道下了多少刀,那树还好好的。
有这时间,她都能砍出比眼前这棵树更多的小树了。
“大哥,你快砍,我和嫂嫂都快累死了。”
说着,董繁枝瘫坐在地上,一点儿也不想动弹。
“嗯。”
董伯年挥动着有力的臂膀,只下了十多刀,没一会儿就将那棵树木给砍倒。
这时,他才对着二人道:“咱们家这些柴禾也砍的差不多了,要不然你俩在附近逛逛,我记得这附近似乎有茶树,这时候应当是山茶花开放的季节。”
累了许久的两人乐不可支地应下,提着柴刀就在附近的林子里逛,逛了没一会儿,岑嫣果然就瞧见一道红色。
“山茶花!”
“红色的山茶花!真好看!”
两人惊喜地跑过去,那茶树长在浅显的石壁上,整棵茶树上都挂着大朵大朵的红色花朵,一朵花就跟手掌一般大。
仔细打量眼前的花,红色的花瓣似乎就跟发光的缎子似的,花瓣重重叠叠,形成了一道红色的漩涡,漩涡的正中正绽着一个浅黄色的花蕊。
“真美,比绢花还好看。”
看着这一树的山茶花,岑嫣的心头微动,若是能将眼前的山茶花移栽回家,家门口也能添些颜色。
姑嫂二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开始刨茶树附近的泥土,因着这棵茶花树刚好在石壁上,挖起来也没耗费多大的力气。
待到两人将挖好的茶水带着下山,其他人正在往下搬运柴禾,一堆柴已经摊晒在地上,等过一段时间来扛柴时,这些柴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刚砍的柴带着水分,是湿柴,扛起来耗费力气不说,能带回家的也少。
一般人们都会放在山里堆放好,晾晒一阵,等到柴禾干了再回来扛柴。
“你俩这是去打仗回来了?呀,这茶树不错,花儿开的真艳。”许慧看着那花树,就忍不住张口夸赞
“我们在山里看到好几棵茶花树,开的可好了。就想着挖一棵回家去种,咱们家门口也能更充实些。”
“不错,正好这山茶花是正月里开的,给咱们家门口添些颜色。”
岑嫣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茶花,越看越喜欢。
而董伯年看着妻子站在娇艳的茶花前,勾唇道:“人面茶花,更比花娇。”
只是他的离的远,声音也小,众人自然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
等到众人将柴禾收拢到一处之后,每人才象征性地拿了一根柴禾扛回家。
*
转眼就到了三月,天气渐渐转暖,董承志帮着山里人将水沟的路线给划出来,便带着山里人去挖水沟。
此时的山间、田野上都是黄色的油菜花,油菜一大片一大片的地开着,走到田间地头,就能闻到一阵阵的花香。
当风儿吹起,黄色、白色的蝴蝶到处飞舞,黄色的花瓣也随着风儿摆动。
干活的人在梯田上吆喝,小孩儿们在田埂上耍闹,大抵是害怕孩子们会踩到田地里的油菜,大人们时不时地吼一声。
“你们离油菜地远些,仔细踩坏油菜了!”
大多数的孩子们倒也乖巧,隔着老远应道:“哎!我们不会的。”
说完话,那群孩童又往另一处田埂跑去,有一个孩子停在田埂的斜坡上,似乎是发现了一片紫色的野花。
岑嫣抬头瞧着远处山上的场景,乌泱泱的人们连成一条长线,她隐约能瞧见几道熟悉的人影和动作。
“吧嗒!”
董繁枝摘了一根菜苔,也跟着望了远处的山腰一眼:“嫂嫂,咱们快些摘菜苔吧,待会爹娘和兄长他们回到家,正好将菜粑粑给做好,让他们吃一顿晌午。”
“哎。”
岑嫣低下头,笑得眉眼弯弯,这段日子,家里人极爱吃这糍粑做的菜粑粑,有时候还会加些红薯块儿一起煮,再放上些白糖,那滋味可是一绝。
姑嫂两人摘了不少的菜苔回家,提着篮子走在路上,快要到家时,就瞧见一个清瘦的半大孩子站在她家坎子下来回走动。
待到走近时,岑嫣才看清这人,正是之前上门借猪的吴思华。
见到两人,吴思华就跑上前:“嫂子,这是去年借猪的一部分钱,剩下的钱,我再攒一段时间,等过些时候再送来。”
前些日子,吴世庭的腿似乎是因为养伤时没养好,腿也跛了。因着这事,他有时候还会冲着家里的媳妇孩子发脾气,他媳妇似乎是气的,直接就跑回了娘家。如今吴家的重担落在吴思华的肩膀上,他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
岑嫣笑眯眯地接过钱:“好,正好我们今日摘了些菜苔,等会做个菜粑粑,你跟我们吃个晌午吧。”
“嫂子,不,不用,我吃过了......”
吴思华似乎有些紧张,说出的话也不似从前流利。
“那就再吃些。”
他正准备拒绝。
“咕嘟~”
静默了片刻,姑嫂二人笑了起来,吴思华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着二人上了坎子。
等到岑嫣做好了菜粑粑,几人一块儿吃着菜粑粑,她才开口询问:“好吃么?”
“好吃,嫂嫂做的粑粑可真好吃。”
“嗯,那你就多吃些。”
“嗯!”
等到吃完菜粑粑,吴思华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他不断抬头偷看岑嫣,随后又低下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董繁枝看出他的窘迫,开口询问:“怎么了?”
“那个,嫂嫂,听说你们这里收寨子里的孩子读书,若是没钱的话,也可以通过干活儿代替?”
董伯年教书的那个书孰只在下午时教山里的孩子,且只教;两个时辰,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倒是比较方便,也不影响太多功夫,还能学到东西。
“嗯,是这事,帮忙干活儿也能来。正好过段时间我们家要开始做一些能用上的纸张,你......”
两人还没说完话,就听到一阵说话声穿不远处传来,那声音不断靠近。
董繁枝欢喜地道:“是爹娘和大哥他们回来了!”
“嫂子......”他好不容易说出来的话,全都被憋了回去。
岑嫣安抚他坐下:“没事,正好夫君回来了,我同他说一声。”
第157章 一抹春色——桃花……
董伯年等人满头大汗地回到家,瞧见吴思华在家里坐着,听说他要跟着读书学算学的事之后,董伯年问了他一些问题,他一一答了。
见他说话时有些含糊其辞,董伯年便道:“你父亲知道这事吗?”
“嗯......我父亲并不知道这事,我想着先来问问,若是可行的话,我便回家去跟他说这事。”
其实吴世庭也是跟着吴夫子学过一段时间,但他天资一般,小时候顽皮,年岁长了之后更是学不了多少东西,自然传承不了吴夫子的衣钵。
在吴夫子去世之后,董伯年开始教导山里的小孩儿,他心里自然也有些想法,吴思华也不大敢同自家父亲说此事。
听了吴思华的话,董伯年点了点头,道:“这事是可行的,只要你父亲没什么问题,你可以每日下午来跟着学。”
“多谢先生!”
吴思华行了一个长揖,这揖礼还是从前爷爷教给他的,如今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可惜当初他爷爷在的时候,他每日都跟石磊出去疯玩,根本就没心思学汉人的知识和文化。如今家里父亲不力,他跟着下山见识过山下的繁华,自然起了几分心思。
哪怕他们如今在山里住,也还是需要山外的东西,就比如食盐,哪怕一家人再如何节省,那食盐还是不可缺的。
“没事。”
这时,岑嫣和董繁枝也端着热腾腾的菜粑粑到桌上,莹白翠绿混做一团,里头还点缀着几点黄色的小花瓣,泛着淡淡的热气。
“快,快趁热吃,这菜粑粑的味道可好了。”岑嫣催促。
“真香,虽然没加什么东西,但这东西竟比肉还香。”
“这个时节正是吃菜苔的时候,跟着时令吃的东西,那自然是最好的。”董承志用筷子夹了一大把绿色的菜苔,直接放到嘴里。
见时候不早了,吴思华便道:“家里还有事,那我就先回家了。”
岑嫣等人挽留了一番,他仍旧要走,红着脸离开了董家。
等他走后,许慧往外觑了一眼,道:“我记得从前他似乎有些皮,如今倒是变了一个模样。”
“再如何调皮的孩子,只要不是歹毒到杀人放火......”
董承志这话还没说完,董仲清就接了一句。
“爹,去年中秋可放火了。”
爷俩刚说完话,岑嫣忍不住笑出了声。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过了片刻,董伯年才道:“之前放火的那事,我倒是听说了,这两人倒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大会挑地方,所以那日便把山给点着了。”
“给山放火这事啊,倒是说不准,咱们哪怕是咱们这个年纪,到山里烧草木灰,不也时常担心把山给点着了吗?”
农人们一辈子和田地打交道,若是只依靠粪肥来种地,那肯定是不够的,很多时候还需要焚烧柴草的草木灰来做肥料,且焚烧也会将田地里的一些虫卵给烧掉,关于在山里烧火的这件事还真不好武断地说不好。
“但他们总得小心啊?要是那次将山给点了,咱们的粮食岂不是都完了?”董承志的语气似乎也有些不好,严肃了几分。
许慧倒也不是认同吴思华,她只是说烧火的这事,但被董承志这么误会,她心里也有些恼了,将手里的夹着粑粑的筷子停下,正预备再说,就被岑嫣给打断。
“爹娘,要我说这事,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长辈平时得注意教小辈。咱们祖祖辈辈都要种地,那就必须得跟火打交道,而孩子对于烧火的这事没多少分寸,得平时好好教才成。比如烧草时应当注意将隔火带清出来,比如烧火的时候注意风向和烧火的位置,烧火的位置该如何选......”
平时若是不教这些事情,只一味觉得孩子看过之后就能回,等孩子闹出了事情再去教训,可就悔之晚矣。
“烧火不是挺简单的事吗?不过,嫣娘说的这些,我平时倒是没注意,如今一想,还真是这回事。”
董承志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开始思考他当初是如何学会去地里烧火的,好像他也就是看着别人烧,自然而然就会了,倒是没特意学。
想到此,他忍不住又开了口:“还真有人这么蠢?看都看不会?”
听着父母和妻子说的事,董伯年脑中灵光一闪,他最近还在琢磨如何教导山里的孩子们,毕竟山里的孩子学读书是考虑到下山置换东西的实用性,倒不必跟着他学科举考试那一套,如今他倒是有几分思路。
“爹娘,嫣娘,你们倒是助了我一个大忙!”
他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随后将碗里的粑粑给扒干净,飞快上楼记录。
岑嫣跟着上楼时,就瞧见他正在写烧火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她有些惊喜:“我刚才不过是这么一提,你倒是将此事给记录下来了。”
“是啊,山里的孩子不必科举当官,学习这些东西才是最实在的,只是,等我将这东西写出来之后,还得跟吴伯和族老们商量一番。”
“嗯,除了烧火的事,咱们还可以往里头加些别的东西。”
“待我写完这个,娘子帮我想,到时候这个就作为我教导学生们的基本书籍。”
岑嫣点头:“等到山里的沟渠挖出来之后,咱们就开始把坐纸张的材料给弄出来,等到年底时,山里的孩子们也能有课本读书了。”
这时,董伯年已经飞速地将东西给写好,他停下笔,将毛笔搁置在旁边,认真地审查纸张上的内容,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放下心来。
“其实,我从前的愿望也只是做一个教书先生,如今在山里也能实现,已经很好了。”
岑嫣的眼睛闪了闪:“教书先生?”
“嗯!”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做官呢?”
毕竟大多数读书人的最终梦想就是考选科举,当官发财。
“官场的束缚太多了,一辈子平安喜乐也就足够了。”
人生在世,富甲天下也不过百年,平凡生活也一样,顺心而为才是最重要的。
董伯年看着妻子的模样,想象着未来儿女的模样,想着以后一家几口其乐融融,他和妻子白头偕老,静看花开花落,山间四季更迭。
“娘子,你喜欢山里的日子吗?”他很多时候就想问此事。
“山里的日子?”
想起繁华家业最后变成一场空,想起流亡的生活,再想着来到山里的之后,一家人齐心协力地将日子给过起来,再也不用担心朝廷更迭的战乱和流民,她莞尔一笑,轻轻地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董伯年很欢喜,至少娘子和他的想法一样,他伸手将妻子拥入怀中。
“娘子,我会努力的......”
“哎呀,这是在书房里呢,仔细待会枝娘她们过来。”
岑嫣用手轻推,哪知董伯年却不依不饶,仍旧搂着她,他此时正在品味妻子身上诱人的清香,身上似乎也变得火热起来。
“嘭!”
岑嫣一时不察,竟被拉到了他的腿上。
感受着粗壮而硬实的双腿,岑嫣立马就想跳起来,她回想起从前夜里那火烧般的疯狂。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挣扎,董伯年两只手死命地搂住她,嘴里不住地道:“娘子,你别动,我,我......”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就跟夜里的声音一样,岑嫣知道他这是动情了,她侧过眼就瞧见董伯年微红的眼:“夫君...”
“娘子...”
他的眼睛里带着十足的情欲,似乎要将她给灼烧殆尽,她止不住地躲闪,生怕自己真的被他的眼神给烧掉。
“娘子,你的手可真柔,就跟水儿似的。”
董伯年抓住岑嫣的柔胰不放手,目光不断游移,看着她水骨肉白,格外动人,只觉得心头的火儿被烧的到处都是,他小心地将头往前探,岑嫣察觉到他的动作,心下慌张,也不知怎的,竟然挣脱了。
解脱了禁锢,她自然要逃,可一个小女子哪里能逃得过一个高壮男人的禁锢,她没走两步,就被对方拉住,顺势坐在一张木桌上。
旁边窗户微微开出的缝隙,她正想说什么,就被对方堵住。
“呜呜......”
所有的情和话都被含在嘴里,再也发不出一个字。
只知道下方的桌椅在不断地晃动,但声音却十分轻,只偶尔发出一点儿咯吱声。
今日的阳光灿烂,下午时分的阳光格外明亮,窗户缝隙外的传来一道黄绿色的春光。
屋后竹林的竹叶随风摇摆,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时不时还传出一阵鸟儿的鸣叫声。
不远处的粉桃开的正娇艳,小小的花儿正伴随着风儿摇摆不定,粉色的花上带着点点的花粉,随着黄色蜜蜂的采撷,花粉被风吹到了花瓣上,看着星星点点。
待蜜蜂心满意足地离开时,四肢已经挂满了黄灿灿的花粉。
等再过些日子,桃花结出了果子,那时从树上摘下鲜桃,必定就是软甜多汁的桃儿,就跟吃蜜蜂酿制的蜜水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风儿似乎停下了,岑嫣才推开董伯年,此时两人的以上和发髻都有些散乱。
岑嫣紧张地望向门口,才抚了抚心口,心中庆幸。
她抬眼瞧着对面的董伯年,不由得噗嗤一笑:“哼,让你招惹我。”
“......”
董伯年一脸疑惑,他想起刚才的情形,妻子似乎咬了他,莫不是?
此时窗外的风儿似乎又吹了起来,一些白的、粉的花瓣到处飘散,几缕花瓣顺着窗外的风吹到书房内,带来一阵阵的香风。
董伯年伸手打开了竹制的小窗,窗外的各色美景一览无余。
当他再次回头时,就瞧见一片粉色的桃花花瓣落到岑嫣的脸上。
这时他想到了崔护的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此时岑嫣黑色的发丝微微飘动,更衬得美人犹怜。
第158章 油菜——春雨
“娘子,这桃花可真衬你。”
此时她正盯着桌上飞舞的花瓣瞧呢,就听到董伯年说的这话,她有些不明所以。
“你脸上落了一片桃花花瓣,这花瓣的颜色可真衬你。”
忽然,他想起去年底从山下带回来的胭脂,若是能用些水给化开作为绘画的颜料,说不定还能给自家妻子画个桃花妆。
想到此,他欢喜地出了书房,直接拿了一支笔和一个小杯子拉着岑嫣往卧室走。
贸然被拉着走的岑嫣还有些不习惯,她疑惑道:“你拿笔干嘛?”
青天大白日的,这是要干嘛?
她正盯着董伯年看呢,就瞧见他将她的胭脂拿出来,挑开一部分放水里化开。
待到胭脂全都融化之后,对方才提起笔蘸上颜料在她的脸上描画。
董伯年的动作很轻柔,在她额尖舞动的毛笔似乎也格外轻柔,剐蹭得有些痒痒的。
“从前就看书上说过桃花妆,今日被窗外吹来的花瓣提醒,倒是想试试画一画这桃花。”
“桃花妆?”
岑嫣的睫毛轻轻颤动,像秋日的芦苇那般,不断地骚动着董伯年的心,房间内的氛围似乎极其暧昧。
待到董伯年将毛笔收回,额上的桃花也已经完成。
对着梳妆台上立着的铜镜,岑嫣果然就瞧见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
“这花可真好看。”
“是娘子好看,额上的桃花也不过是增添颜色罢了。”
听了他的夸赞,岑嫣笑得很甜蜜,此时她也注意到董伯年脖颈上醒目的紫红色痕迹,她忍不住道:“夫君,你这里......”
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
察觉到不对的董伯年立马低头凑近岑嫣的头,果然看见自己脖颈上的痕迹。
董伯年侧头轻轻咬住岑嫣柔嫩的耳垂。
“嘶~”
岑嫣轻哼。
“让你咬我!”
得逞的董伯年乐得哈哈直笑。
岑嫣似是气不过,夺过董伯年手中的笔,拼命地往他身上招呼,两人在房间内耍闹,笑作一团。
*
田野山林里的草木疯长,山里的沟渠也全部挖好,因着董伯年说可以以工代学,董家开始组织造纸的事情便让山里的人们帮忙,倒是少了董家人的许多辛苦。
许多人早早地就进山里找构树、新竹......等原材料,忙乎了好几日,董家门口,书孰门前堆满了造纸能用上的原材料。
岑嫣每日都得去指挥山里帮忙的人们忙乎,瓦窑里也生了大火烧制青石做生石灰,等到忙乎了大半个月之后,造纸的材料才全部处完成。
看着浸泡在石灰水内的树皮等物,山寨里的很多人都不大能解董家,但董家似乎跟他们山里人又不一样,之前董家做出结实的瓦片、防水的亮布、董伯年还会打算盘。
如今董家还说要做纸张,他们倒是相信董家能做出这东西来。
岑嫣正在监工,看着人们将造纸的树皮、竹条浸入石灰水,就看到旁边几个干完活儿的人正凑在一起聊着天。
其中一人看到她过来,就跑上前询问:“这东西是不是比亮布还好卖?”
说话之人正是石秋香,去年她让吴潭带下山的亮布直接就卖出去了,倒是比普通的布料卖的快,价钱也高。这次董家说要造纸给山里的孩子用,她便联想到去年的亮布。
都说读书人的东西金贵,若是眼前的这些东西能卖上好价钱...
想到这事,她就忍不住心动。
岑嫣无奈:“这事儿啊,还得做出来才知道呢。”
被她这么一堵,石秋香仿佛没听到似的,继续追问造纸的事。
“纸是不是卖得很贵?那应该很值钱吧?”
岑嫣没再搭她,只视作不见。
*
三月底,董家也开始将一个田给收拾出来,将家中暖房内催发芽的芽苗播撒到田里培育秧苗。
进入四月,天空中的蓝似乎加深了几分,几乎每日都是大晴天,夜里还会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青蛙和蟋蟀的叫声。
山里的河水似乎也没有冬日那般灰败,水里的水草复绿,一群群的鸭子们争先恐后地往水里赶。
走在河边,就能瞧见洼地上长着各色的小花,粉的、黄的、白的,熙熙攘攘地往上生长,似乎要盖过底下的一片绿色。
岑嫣看到哗啦啦的水不断地拍打着一株碧绿的水蕨菜,她大声喊道:“呀,河边的水蕨菜可真多,前几日我刚摘了一把,没想到这里又长了一大片。”
“正好了,待会儿咱们割完油菜回家,就能直接来这里摘一大把蕨菜回家去炒着、煮着吃,反正这菜也没有什么苦涩的味道。”
“还有油菜地里的鹅耳肠,我上次跟着到地里时,就瞧见一大片鹅耳肠长在地里,咱们也摘些回去炒辣椒吃。”董繁枝笑眯眯的,大多数野菜都会带着一些难以下咽的苦涩味,鹅耳肠却没有,味道十分清新,切碎炒着吃就跟荠菜一样。
“哎呀,还是到田间地头里走走好,咱们干些活计劳动劳动身子,浑身都舒服了。”董伯年牵着牛,将牛儿赶到一片浅滩上的草地上放。
一家人来到田里,直接就开始用镰刀割油菜。
割油菜也没有多复杂,因着茎秆较为粗壮,割起来格外费力。
岑嫣暗暗叹了口气,相较于割油菜,她觉得割油菜更费力些。
但割稻谷的时节确实很热,稍不注意就会弄得满头大汗,不像现在,哪怕是在太阳底下晒着,她依旧觉得清爽舒适。
不过割油菜的活计倒是没有耗费多少功夫,众人很快就割出来一大片,割出来的油菜堆放到一处,之后便到田埂边上找葛根藤蔓拴住,再用绳子串联捆紧,最后绑到牛和驴的背上,由董伯年等人赶着回家。
岑嫣等人继续在田里忙乎,将田里剩下的一部分油菜给割完,才歇下摘野菜。
油菜地里长的杂草不少,不仅有鹅耳肠,还有荠菜和野茼蒿。
岑嫣等人摘了一大把野菜,用葛根藤绑成一大把,等到董伯年等人赶着牛和驴儿再次回来搬运油菜时,便让几人顺便带回家去。
一家人收了一日,田地里的油菜直接全部收割完毕,最后一次搬运油菜时,天上的星星忽闪忽闪的,似乎是在对着几人眨巴着眼睛。
晚归的燕子从几人头顶上飞速略过,田野里的青蛙也热闹极了。
大抵是最后一趟搬运,董仲清的手上空着,他听到附近传出的蛙叫声似乎格外地近,他慢慢地停下脚步,探过身去观察,果然瞧见一只青蛙在鼓弄着嘴巴,腮帮子两旁鼓鼓的,忽大忽小地变化。
“呱呱,呱,呱呱。”
他蹲下身子,岑嫣看着他的模样,也停下脚步观察。
就在董仲清正预备扑上去抓住那只青蛙时,就瞧见一道暗黄色的身影比他还快。
“咕咕,咕咕。”
蛙叫声也变得十分沉闷。
小黄献宝似地转身,将头颅扬起,董仲清则从小黄的嘴里捞出那只青蛙。
“呜呜。”
小黄哼唧了两声,似乎在邀功。
“小黄真厉害!”
董繁枝十分惊喜地跑过来,一眼看董仲清手里的大肥青蛙,一眼看摇着尾巴的小黄。
“这青蛙可真肥,咱们若是把这些青蛙带回家去炸,必定喷香喷香的!”
这时,她的哈喇子似乎要落到地上。
岑嫣看了看董仲清手里的青蛙,又抬头看了一眼淡墨色的天空,催促道:“今日咱们干活多,也有些累了,海色早些回家去吧。这青蛙,等咱们休息好,得空了再来抓。”
之前她就在寨子里吃过辣椒和花椒炒制的青蛙肉,特别鲜香柔嫩。
青蛙肉跟鱼肉一般软嫩,但却比鱼肉更劲道些,再加上青蛙本身就没有什么腥味,做出来的味道格外好吃。
“好,咱们听嫂嫂的。”
回到家中,几盏油灯已经点上,董承志和许慧正在炒菜,饭锅里正冒着热气。
“爹娘,我抓了一只大青蛙回来,咱们晚上能加餐了!”
许慧闷笑道:“一只青蛙哪里够,等明日再去抓些回来,多做些才够。”
“娘,那青蛙是小黄抓的!才不是二哥抓到的。”董繁枝嫌弃地看了自家二哥一眼,这人怎么能跟小黄抢功劳呢?也不害臊。
“汪汪!汪!”
小黄适时表示赞同。
“是我早就看到的,要不是小黄,我早就抓到了!”董仲清辩解,但他的声音渐渐地弱了几分,似乎是有些心虚。
“行啊,那咱们等着你明日去抓青蛙回来。”董伯年抱着一大捧柴禾进屋,走到灶前,他提着一根柴禾就往灶里丢。
“那可说好了,我明日去抓一桶青蛙回来!”
“行,明日咱们一块儿去抓青蛙,到时候咱们就吃麻辣青蛙。”董伯年呵呵笑着,才对着几人道,“锅里烧了热水,你们快些洗把脸,都累一天了,待会儿咱们早些吃饭洗澡休息。”
“嗯。”
几人立马打水洗脸,收拾桌子,将桌子和碗筷给摆上。
此时饭菜也做好了,众人借着油灯匆匆吃了晚饭、洗澡,最后快速回到床上休息。
因着劳累了一日,身上疲乏极了,几乎是躺倒到床上就直接睡着。
次日天亮,众人才神清气爽地爬起床。
才起床呢,岑嫣就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爬起身往窗外一瞧,果然就看到几滴雨水顺着风儿到处挥洒。
她叹了口气,道:“幸好昨日咱们已经将油菜给收回来了,这雨水也不知道要下多长时间,真是,唉~”
“估计不会超过三日,放心吧,昨日收回家的油菜放家里几日没事的,等太阳一出来,咱们就拿出去晒。”
董伯年说完话,又将岑嫣扯进被子里。
“......”
第159章 古怪的口味——酸杨梅……
初夏的雨水总是那么猛烈,还好屋檐边上导了一条雨链,急速的雨水顺着雨链流下,发出叮咚叮咚的响声,这声音足足响了三日才停歇下来。
等到外面的雨水停歇下来,外面吹拂的气息似乎又暖了几分,之后的几日,百草似乎也拔高了几分,周围一派生机勃勃的绿色。
趁着外面的阳光明媚,岑嫣等人才搬着前几日割回家的油菜出来晾晒,屋外一排排地铺满了油菜,只留下一条供人通行的小道。
“入了夏季,这天儿也越来越暖了,待会儿我可要好好在太阳底下晒晒。这些日子没有太阳,只能窝在家里,人都快发霉了。”
岑嫣感受着身后温暖而惬意的阳光,勾起唇角。晒一会儿太阳,她正好能睡个舒服的午觉,不知为何,她这些日子总觉得有些困,怎么睡也睡不够。
和风飘动,芙蓉树似乎又长高了几分,分出的枝条也变多了,随风摆动的旋律也剧烈了几分。
小狸花慵懒地踏着步子,有意地绕开因昨日下雨留下的小水坑,看准了一处晾着油菜的地方,侧身躺了上去。
这时,许慧从另一头走来,遗憾地道:“今日的太阳确实好,若不是没地方,我指定要将家里的棉被拿出来晾晒。”
山里似乎格外潮些,她这些日子总觉得被子上沾了不少的水汽,睡着也不舒服。
“咱们家这些油菜还要晾一段日子呢,且等等吧。”董承志拿了一支旱烟,坐在不远处空出来的小道上晒太阳。
棉被等得起,油菜可等不起,若是不及时晾晒,恐怕到时候会发霉。
“汪!”
“呜呜!嗷呜!”
“汪!汪汪!”
附近传来一阵狗吠声,其中的一道声音似乎是小黄的声音,董伯年疑惑地往家门口的道上瞧,立马就瞧见小黄正领着一条小狗崽回家。
“呀,小黄怎么还带着一条小狗回来啊?”
说着,董伯年就往坎子下头走。
听到董伯年说话的董仲清和董繁枝也急忙凑过去,不多会儿,几人就带着一条小狗崽回家。
“这狗儿......”岑嫣看了一眼湿濡着眼睛的小狗崽,小狗崽的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溜圆,直勾勾地盯着岑嫣瞧,胆子似乎不小,神韵倒是跟小黄有几分相似。
“莫不是小黄的小狗崽吧?看着也黄黄的。”许慧伸手摸了摸。
那条小狗崽被摸了之后,似乎有些委屈,又哼唧哼唧地张开了粉/嫩/嫩的小嘴巴,不住地往后面瞧,似乎是想要逃离。
“小黄生小狗崽?小黄哪里能生小狗崽,也没见他啥时候生的啊?”董繁枝一脸疑惑的看向小黄,似乎是要寻求答案。
岑嫣噗嗤一笑:“小黄自然不能生,估计是跟山里的狗生的,我之前就瞧见小黄跟山里的狗一起。”
“汪汪!汪!”
小黄一脸得意,似乎是在赞同岑嫣的话。
董繁枝点了点头,又伸手逗弄起那只小狗崽。
“我记得之前喂小黄的时候,他还时常叼着一些东西出门,莫不是?”董伯年笑眯眯的,小黄之前的举动加上今日的行为不言而喻。
“咱家小黄真能干,还知道带东西给媳妇呢!”董承志从另一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小黄的狗头。
只有许慧蹙眉道:“那这小狗儿?那不是山里哪户人家的吗?这般带过来,人家会不会说咱们是偷狗的?”
“回头我去山里寒蝉打听一下,看看是哪户人家的狗儿。”
小狗崽依旧在哼哼,挣扎的也更剧烈了,董繁枝将小狗崽放下,那只小狗崽立马就蹬蹬着小腿开始跑,但他似乎没走稳,没一会儿就摔了,还滚了一圈,就跟个肉团儿似的。
小黄似乎有些嫌弃,但还是无奈地跟上,看着那只小狗崽自己爬起来。
油菜上睡着的小狸花听到这边的动静,只是睁开眼看了看,又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不远处的母鸡正窝在草堆里孵蛋,警惕地打探这边的情况。
众人看着两只狗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搬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看。
到了下午,山寨里的孩子们到书孰上课。董仲清找了吴寒蝉,立马就知道山寨吴铁匠家里生了一窝小狗崽,每个狗崽都生的圆滚滚的。
山寨的好几户人家还跟吴铁匠的媳妇求狗崽,人家都不大舍得送狗崽,最后只挑了几家条件好勤快的人家,说是要等到小狗长大些再送出去。
待到下午散学之后,董仲清将这个消息带回家,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众人互相看了一眼。
“那小黄今日带着这狗崽回来,人家估计还不知道吧?”
大抵是害怕家人会将小狗送回去,董繁枝红着眼道:“我喜欢这条小狗崽,咱们别送回去好不好?”
董伯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咱们还是得上门去说一声,跟人家说说这事,看看能不能把这狗给留下。”
毕竟这是别人家的母狗生的,这般不明不白的,回头被寨子里的人给当成了贼,那可是一件非常影响董家声誉的事。
许慧看着闺女抓着小狗崽的动作,心里也有些不忍:“嗯,这事的确得上门说一声,看看要不要拿些钱财或是别的什么买下来。”
“嗯,到时候咱家添了一只狗,也能多个帮忙看家禽牲口的帮手。”董承志将旱烟杆放在旁边的石头上掸了掸。
如今董家养的家禽越来越多,地方也越来越大,只一条狗可不行。他都有些后悔,去年下山的时候应该带一只狗回山里来的,如今倒是正好了。
岑嫣看着几人说话,才道:“说起这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蚱蜢棚的墙角竟然掏出了一个洞,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干的,幸亏发现的及时,要不咱们家刚长大些的蚱蜢就得跑光光。”
“嗯,那我这会儿就去吴铁匠家走一趟。”说完,董伯年便往寨子里去了,走时还带上了那只小狗崽。
小黄见状,似乎有些不放心,也跟着一起走。
董仲清最爱去寨子里逛,自然也跟着走。
等到兄弟俩再次回来时,果然喜气洋洋的,不仅带着小狗崽,手上还拎着几串大青蛙。
那几只青蛙都被折折了腿,用草绑实了串着。
岑嫣见状,立马迎上去瞧。
“咱们今日能加餐了?真好!”
董伯年笑看她的眼,道:“今日就让我给你们露一手。”
“那我可等着。”她扭头往炉灶那边走,“我正好给你打下手。”
没一会儿,炒菜锅炉灶里的火就生了起来。
“那狗崽是买回来的吗?”岑嫣一边说话,一边往炉灶里加柴。
“不是,我说要给钱,人吴铁匠非说不要。他们知道家里的狗是小黄和他家狗生的,他们还经常看到咱们家小黄还时常给那条小母狗带吃的。最近这些人上他家求狗,他们家原本是要带着一条狗上咱们家的,还没来得及,小黄就自个儿带回来了。”
说完,董伯年又笑了笑。
岑嫣看了一眼小狗崽,便道:“这狗估计还没到送出去的时候,他们估计是想留一阵吧?”
“嗯,他们就是这个意思。”
那条小狗崽看着也没多大,估计刚断奶,主人要留一阵儿也正常。
如今吴家愿意将狗提前送过来,估计是知道董家伙食不错,能时常吃些肉,索性就答应了。
*
转眼就入了五月,岑嫣犯困的毛病似乎越来越严重。
这日,她和董董伯年等人跟着吴文兰一块儿到山里采野菜,刚走到山里,她就想停下来休息。
吴文兰便笑她:“不过是走这么几步路,你咋能累成这样?就困了?”
“不行了,我真不行,真累,我想歇会儿。”
说完,岑嫣不管不顾地坐到了地上。
“行,你在这儿休息吧,我们先去别处逛逛,到时候看到哪里的菌子或是蕨菜多,就直接叫你过来。”
“嗯!”岑嫣重重点头,摘了了旁边的叶子扇风。
董伯年停下脚步,一脸忧色地看她:“你没事吧,要不要回家?我陪你回去?”
“没事,我就是觉得有些累,没啥大事,你去多采些野菜,到时候拿些给我,免得咱们空手回去。”
“行。”董伯年点头,随后往附近的林子里走。
岑嫣目送着众人离开,手上飞速地扇风。
不知为何,她觉得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地热,她也格外难受。
按说,往年的这个时候应该就是最好过的时候。
天气好,时不时还来那么一场雨,天儿也没多热。
休息了一会儿,她才爬起身,提着篮子就往附近的小山坡上走,走了一会儿,空谷里传来一阵阵的凉风,倒是让她整个人舒爽了不少。
“嫂嫂,我们这里有杨梅!”董繁枝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就来!”
想到杨梅酸酸甜甜的滋味,岑嫣就忍不住流口水,她走的步子也跨的更大。
走了好一会儿,不远处长着一丛黄色的菌子,她停了一会儿,摘了光了菌子,才继续往上爬。
待到林子没那么茂密的时候,她果然就瞧见吴文兰和董繁枝等人在树下摘杨梅,董伯年则爬在书上摘。
她快步走上前去,摘了几颗自己能够着的杨梅,直接就开始品尝。
“真好吃。”
她连着将几颗杨梅放入口中,倒是将旁边的吴文兰和董繁枝吓了一跳。
“嫣娘(嫂嫂),你不觉得酸吗?”
“酸吗?”
岑嫣疑惑,她看了看手中的红色杨梅,杨梅红色的果肉上沾染了一些晶莹的红色汁水,看着格外诱人,她又将一颗杨梅放入口中。
“不酸啊,真好吃,正合我意。”
此时不过是五月初,树上的红了的杨梅并不多,董伯年只在树上摘了一小篓子杨梅,就爬下树。
他看着岑嫣大快朵颐吃着杨梅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今日出门本就是为了采摘野菜,如今遇上杨梅树,他们上树摘杨梅也不过是图个热闹,这些杨梅的味道其实并不算好吃。
——至少是他有生之年吃到过最酸的杨梅。
自家娘子最近的口味似乎有些特别......
第160章 有喜
在山上摘了些杨梅、采了些菌子蕨菜之类的野菜,一行人带着东西下了山。
因着杨梅着实太酸,只有岑嫣吃的香,杨梅便留着给她一个人吃。
刚回到家,董伯年就到处寻找许慧,将岑嫣最近的状态同她说了一番。
“娘,您说嫣娘这是不是身子......”
他们夫妻每一次,其实都很注意,按说应该不易怀上,如今却?
许慧若有所思:“你和嫣娘成亲的时间也不短了,说不准她现在已经有了。”
她当初怀孩子的时候时常恶心,身上确实会出现一些异常,吃的口味也变化很多,等到月份大了,她的腿脚更是肿的厉害。
但自家儿媳妇如今的症状确实也不大正常,跟怀孕之人也有些相似。
说到此,她便道:“这事,还得看过吴大夫才能知道。”
毕竟自家儿媳妇没有呕吐的症状,哪怕是有呕吐的症状,也还是要大夫帮忙看看才行。
“行,我这会儿就去请大夫。”
董伯年说完话就动身出发,董仲清见哥哥出门,也跟着跑去凑热闹。
“大哥,你去哪?”
“寨子里的吴大夫家。”他头也不回地说话。
“去吴大夫家干嘛?”董仲清小声嘀咕,脚步却不停,对着前头的董伯年喊,“等等,我也跟你去。”
岑嫣正坐在屋内品味杨梅,听到屋外的说话声,忙走出来瞧,见许慧在外面站着,才开口询问。
“娘,夫君他们去找吴大夫干嘛?”
她刚说完一句话,将手里的一颗杨梅放到嘴里。
“哎呀,这杨梅多酸啊,仔细吃太多伤身。”许慧急急地跑到岑嫣身旁,抢过她手里的杨梅。
被抢走杨梅的岑嫣也不恼,笑道:“娘,也不知为何,我觉得这杨梅格外好吃,吃的我都饿了。”
“你呀......”
没过多久,董伯年兄弟俩将吴大夫请回家,岑嫣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让对方把脉。
场面一度十分紧张,十分安静,就连落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待到吴大夫收回手,许慧才紧张地探过头询问:“吴大夫,我儿媳妇怎么样?”
她既忐忑,又期待。
“恭喜啊,她这是有喜了。算算日子,约莫两个多月。”
吴大夫笑呵呵地看向众人。
“有喜了!”
最激动的人自然是董伯年,他既激动,又担忧。他记得自己同妻子亲/热时是非常注意的,这还能怀上,着实让他有些不可思议。
“我?”
岑嫣则有些发懵,她小心地把手放在小腹处,自己的肚子里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
怪不得最近自己的身子跟从前有些不一样,吃的多,容易犯困,还喜欢吃酸的......
她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得了这么一个好消息,许慧立马就把吴大夫给留下,还抓了一只鸡来煮,又让董伯年做了一道麻辣青蛙。
董家本就盛情,再加上能吃上肉,吴大夫便乐呵呵地留下吃饭。
做饭时,岑嫣原本还想像往常一般帮忙干活儿,却被许慧勒令去坐着休息了。前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家儿媳妇怀了孩子,如今知道了,自然不能让自家儿媳妇再来干活儿,至少今日不能干。
岑嫣只能焦灼地坐在旁边瞧几人做饭菜。
这时,吴大夫坐在桌上同董承志聊天,他聊了一会儿,见岑嫣坐在旁边,便嘱咐了一些孕妇的注意事项,岑嫣仔细地听了,将对方说的东西牢牢记下。
许慧董伯年等人做饭的动作本就麻利,再加上董仲清和董繁枝帮着打下手,饭菜很快就端上桌。
一上桌,许慧就红光满面地将一个大鸡腿夹到岑嫣的碗里,董伯年也不时地给她夹菜,她碗里的肉几乎都吃不完。
若是在以往,她必定会拒绝,但这段日子,她的胃口大涨,家里人给她夹的肉,她都能吃个精光。
“嫣娘,来吃这个,我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麻辣青蛙肉。你看看这个肉,我已经炒了好一会,特别麻香,吃起来软软嫩嫩的。”
说话间,董伯年将一块炒制金黄的青蛙腿肉放到岑嫣的碗里。
“嗯,这肉炒的真好。”岑嫣笑眯眯地将肉放到口中,青蛙肉柔嫩细腻,没嚼两下就软了,口感十分不错。
那边的许慧招呼着吴大夫吃饭,吴大夫笑着答应,随后又看了一眼岑嫣,才道:“我从前也给山里其他怀孩子的妇人把脉,没见过几个像你们家儿媳妇这般的,能吃能睡,可见她是个有福运的。”
“可不是么?当初我怀家里这几个孩子的时候,前头那几个月喝水都吐,真是闹人。如今我家儿媳妇没有吐,所以我还真不敢确定,这才把您找来。”
“这次还得多谢吴大夫,要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儿媳妇怀了,若是干活儿有什么闪失,那可就得不好了。”说完,董承志便举起酒杯敬对方,两人各自小嘬了一口杯中浑浊的米酒。
岑嫣这一顿饭吃了一个肚子溜圆,把自个儿吃的饱饱的。吃完饭,她就开始犯困,董伯年便扶着她上楼休息。
小夫妻也不知怎的,走两步就笑着交换一个眼神,情义都融在了水似的眸子里。
待进了房,岑嫣就被董伯年抱在怀里转了好几圈。
“娘子,我没想到你真的怀上了孩子!”他欢喜的不能自已。
“我也没想到,咱们每次...不是很小心吗?怎么还会?”
她记得夫君每一次都不会...按说,应该怀不上才对。
“是啊,我希望你年岁大一些再要,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了。没事,既然现在有了,说明就是该来的。”董伯年怀抱着岑嫣,将岑嫣轻轻地放在床铺上,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岑嫣的小腹处聆听。
岑嫣看着他墨色的头顶,轻笑道:“这时候你能听到什么?”
她自个儿都没有什么感觉呢。
这时,董伯年将头给抬起,眼睛微闪地道:“娘子,我要做父亲了,我真高兴。”
岑嫣欢喜地望着他:“我也高兴,我腹中竟真的有了一个小生命,这事真奇妙。”
“多谢你,娘子。”
“谢什么?”
“多谢你让我有机会当父亲,之后的几个月,辛苦你了。”
“那你可要多照顾我一点儿。”岑嫣笑的眉眼弯弯。
两人依偎了一会儿,聊着山里的事,聊着孩子的事,描绘孩子的未来。
“我得找娘打听打听,看看孩子的衣裳是如何做的,我要给咱们的孩儿做衣裳。”
“嗯,娘养了我们三兄妹,懂得多。等到咱们孩子长大了,我就教他打猎读书,让他带着小黄在山里走......”
*
对于岑嫣怀孩子这件事,许慧的意思是,没满三个月不能传出去,要不然不吉利。
一家子便对此事守口如瓶,平时山寨里的吴文兰和妇人们邀约,岑嫣都给拒绝了。
起初吴文兰还有些担心她,上门看过几次,后来得知岑嫣是怀了孩子,她才心有余悸。
“怪不得之前你跟我们上山那么怕累,走两步就要歇着,原来是有了!”
她望着岑嫣微微隆起的腹部,好奇地打量,随后伸手抚了抚。
感受着手下柔软的腹部,她忍不住欢喜道:“以后这孩子出来,我可要当他干娘!”
岑嫣往后退了退,才道:“行啊,那你这个干娘到时候可得给红包才行!”
不知为何,她自怀了孩子以后,身子就变得格外敏感,旁人的一点点触碰,她都会觉得格外痒。
“嗯,那咱们说好。”
吴文兰浑然不觉,倚靠在美人靠上吹着风,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她们坐着的地方正是背阴的地方,凉风习习地吹过。
下面池塘里面的荷花已经开了好几朵,一阵阵的荷香飘荡到附近的各处。
“这处地方真好啊,我日后也要种一处荷花,然后在荷花池上修建一个小屋,到了夏季就专门在上面乘凉,如同现在这般。”
岑嫣笑了笑,扭头回屋搬了两张毯子:“你既喜欢,那便日日来找我,正好找我和枝娘作伴。”
说起董繁枝,岑嫣往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最近杨胜请了一些人帮忙,将一些木材从山上运到后山去放着,董繁枝时常去后山瞧热闹。
“嗯,我必定时常来找你玩儿。”
这时,楼梯处传来一阵响声,岑嫣回头看,正好瞧见董繁枝端着一个小陶罐。
“咦,枝娘,你不是去后山看热闹去了吗?怎么?”
“现在的太阳可大了,杨胜哥他们都不干活了,我便回来了。正好娘熬了一锅党参鸡肉粥,让我端过来给你们尝尝哩。”
这时,许慧也跟在后头拿了一打碗和勺。
“今日我得了空闲,便想着给煮个鸡肉粥给你补补。”许慧笑眯眯地将碗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招呼着吴文兰吃粥,随后舀了一碗粥给岑嫣。
自怀了孩子之后,自家婆母格外热情,岑嫣起初还有些不习惯,如今倒是适应了许多。
她小心地接过碗里的粥,笑意盈盈地道了谢:“多谢娘,您辛苦了。”
“不辛苦,你快喝粥,看看味道如何。”许慧一脸期待。
“哎。”岑嫣将一口肉粥放入口中,鸡肉炖的软烂,吃起来十分鲜香,倒是比一般的肉粥还香些。
“真好吃,咸淡合适,这粥和肉融合到一起,吃起来很香甜。”
旁边的吴文兰也跟着夸赞:“呀,这粥做的可真好吃,婶子可得教我做。今日我沾了嫣娘的光才能吃上这粥,回头想要吃,估计就得自己做了。”
她夸赞的话音倒是让许慧心花怒放,当即就将党参鸡肉粥的做法说了一遍。
第161章 党参鸡肉粥
“做党参肉粥的法子倒也不复杂,只是熬粥的米和肉要各自熬煮一遍,将第一道煮鸡的水给倒掉,之后才放到一起熬煮,放上一些姜片和党参,熬的久一些,等到鸡肉米粥充分融合在一起,这味道自然就上来了。”
“听着倒也没有多复杂!”吴文兰笑眯眯地将做法应下。
这时,许慧又补了一句:“对了,还要在这粥里加些香菇粉,加了之后会更加鲜香。”
“怪不得呢,怪不得我觉得这粥的味道格外不同些,原来里头还有香菇粉!”吴文兰仔细品味,试图将其中的香菇味给品出来。
“是啊,之前家里吃了许多香菇,把香菇都吃腻了,我便琢磨着把香菇晾干做成香菇粉,这样也不算浪费,还能在做菜的时候提鲜。”岑嫣已经将碗里的肉粥给吃了个精光,就连碗里的鸡肉都吃得只剩下骨头架。
“果然有香菇味,很淡,但有这味道正好。”
“你若喜欢,待会儿带些香菇粉回去,下次你做菜的时候也试着加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吴文兰笑眯眯地应下。
没过多久,董伯年也午睡结束,下楼吃了一会儿粥,眼看着快要到书孰上课的时间,才匆匆叫上吴文兰和董仲清等人。
只留下岑嫣孤寂地倚靠在栏杆旁边休息,知道她无聊,许慧搬着材料到她旁边来做鞋底。
岑嫣见状,也拿着一篓子针线来缝制小衣衫。
“嫣娘,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娇嫩,回头我问山寨里的妇人们要些旧衣裳,到时候给孩子穿。”
岑嫣听了,立马蹙眉:“旧衣裳?”
别人家的孩子也不知如何养的,那衣服上会不会有什么?
似是看出了儿媳妇眼底的纠结,许慧笑着道:“到时候要回来放锅里煮一遍,哪怕是那衣裳上沾了啥,也都清洗干净了。”
“娘,您养过三个孩子,既然您说行,那就按您说的。不过,既是我做的这新衣裳磨皮肤,到时候咱们提前洗过几次,将衣服弄旧一些,到时候应该也能穿吧?”
“你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到时候咱们多洗几次,那衣裳也就柔顺了。”许慧连连点头。
知道了这事,岑嫣手上的动作更加仔细小心,每缝一针都会仔细检查,生怕给衣裳里头弄上什么刮人的刺头。
她仔仔细细地做了一下午的针线,等到再次抬头时,就瞧见西边天上的红日将落未落。
此时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岑嫣感觉有些难耐,拿起旁边的蒲扇扇风,随后又将手上的针线拿起。
她正聚精会神地将针插入布料的另一端,就被一双大手抢走,她便知是董伯年回来了,便头也不抬地说话。
“你今日回来的倒是早。”
“今日学生学得快,我教的省心,回来的自然早些。”
董伯年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才轻轻地搂住岑嫣,手掌直接覆上她隆/起的腹部。
“离咱们孩儿出世还有很长时间呢,你别这么操劳,做针线打发时间可以,别太过劳累了。”
“我知道,但我做的这件衣裳快完成了,所以便心急了些,想早些做完。”
大抵是即将成为母亲,她对腹中的孩子怀着无限的期待,总想多给孩子多做些什么。
“还早呢,你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你得为孩子着想,别让自己太累。”想起今日山寨内妇人同她说起的事,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家娘子如今这身子,恐怕是不能做太多的事儿。
就在这时候,楼下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
是以工代学的几个山寨里的孩子,他们估计是帮董家喂好了鸡鸭。
没过多久,楼下果然传出一阵道别声。
董繁枝蹬蹬着腿上楼,董伯年赶忙将搂着岑嫣的手给放开。
“嫂嫂!今日我的小侄儿可有闹你?”
她每日得了空闲就会来找岑嫣看肚子,听听小外甥的动静,岑嫣早已习惯。
“没有,乖着呢。”
“那就好,小侄儿,你要乖乖的,等你出来了,我就带着你一起玩儿,给你吃好吃的!春日带你去采野菜、茶叶,夏季带着你去摘泡儿、掏鸟蛋......”
看着她絮絮叨叨的模样,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莞尔一笑,耐心地听着董繁枝絮叨。
*
入夜,岑嫣和董伯年躺在床上,两人倚靠在一起,董伯年拿着薄荷香膏给岑嫣擦身。
“这蚊子也太过猖狂了,叮了这么多的包。”
董伯年的手小心地将薄荷膏按揉到岑嫣被蚊子咬的红包上,蚊帐内飘荡着一阵阵的薄荷香。
岑嫣惬意地将身子往下靠,靠在隆起的被子上。
“夫君,你真好,舒服。”
“你呀,下次别穿太薄的衣裳,仔细又被蚊子叮咬。”
“热啊,要是往年还好,今年格外热些。娘说双身子的人体热,所以我才受不住热。”
董伯年无奈,将涂抹好的药膏放到床前的小柜子上,转身拿了扇子:“行,我给你扇风。”
岑嫣眯着眼,果然感受到一阵凉风:“夫君,你真好,真舒服。”
眼看着岑嫣似乎要睡着,董伯年着急地道:“你可别急着睡,我待会儿还要给咱们的孩儿读书。”
“他听得懂吗?”
此刻她爬起身,双眸烁烁地看他。
“咱们总得试试。”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董伯年恨不得将所有的爱都给岑嫣腹中的孩子,想为孩子多做些事。
说着话,董伯年就从旁边的柜子上抽出一本书,对着岑嫣的腹部念起诗书来。
*
夏日炎热,岑嫣艰难地度过,进入秋季,她觉得更难受了。
她的肚子也像南瓜似的,不断地长大,她一举一动也变得十分艰难,平时走动都十分费力。
但为了以后能更好地产下孩子,她每日必须到处走动,跟着许慧到寨子里听戏,山里人说的话,她也渐渐能听懂,她也跟着学了些洞话,有时还能说上一些句子。
这日,岑嫣带着一个小篓子的针线跟着吴文兰到寨子里的鼓楼纳凉,就有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在鼓楼中央唱洞戏。
两人瞧了好一会儿的热闹,这时,吴文兰便开口道:“寨子里有人说要下山去,现在正好天热。”
“现在?不是快打谷子了吗?怎么现在去?”
“一部分人要下山去,说是攒了一些山货,提前些日子,到时候快些赶路,也能赶得上打谷子。”说完,吴文兰又补了一句,“杨胜说要去哩,之前他就爱往山上跑,听说还攒了一些草药。”
“他还认识草药?”岑嫣好奇,若是没有人教的话,寻常人还真认不了草药。
“吴大夫教的,杨胜跟着吴大夫去山里采药,也学了一些,自然而然就认得了。”
“那他这不就是吴大夫的徒弟了?”岑嫣手上刺绣的动作停了。
“也算吧,吴大夫也不过是教他认识草药罢了,正经的医术还是教给自家儿孙的。”
“哦。”岑嫣了然,随后又道,“那也够了,听说草药也不便宜。”
“嗯,山外还专门有一些客商从外地来咱们黔州收草药,估计咱们山里的药材确实好吧。”
这时候,鼓楼里唱洞戏的姑娘们也停下,笑呵呵地凑到两人身旁。
瞧见岑嫣手中的刺绣,忙笑道:“这针线真好!”
“都样!”(漂亮!)
山里的姑娘们,有些会学些刺绣,但那些刺绣都比较基础,手艺自然比不上岑嫣,她们有些爱不释手,轮着欣赏岑嫣的手艺。
其中一个姑娘就对着吴文兰嘀嘀咕咕的,岑嫣有些好奇:“怎么了?”
“她们想问你,你收不收徒弟?”
“徒弟?”
“嗯,你做的这个背带着实漂亮,她们也想学。”其实这个背带还是她同岑嫣提起,岑嫣看过寨子里的妇人们用的背带,联合自己的手艺,便做出了精美刺绣花纹的背带。
“我倒是想教,可惜我怀了孩子之后,精力就不大好。”她正说着话,就打了一个哈欠。
“行,那我就跟她们说。”
吴文兰乐呵呵地用洞语同几人解释,几个女子的脸上似乎有些遗憾。
看着眼前的少女,岑嫣若有所思。
等回到家,她便跟许慧说起此事,许慧听了之后,毫不迟疑地道:“那可不行,你如今先看顾好自己,等你把孩子生了,身体养好之后再说。”
“就是,嫂嫂,你可得仔细着身子。今日我和二哥去河里捞鱼了,还抓了一条大鲤鱼,等晚上咱们家做鲤鱼吃,你到时候可得多吃些。”
“鱼?”
不知为何,她自怀了孩子之后,胃口极好,啥都喜欢。
起初许慧还会拼命让她多吃东西,说是要补身子,到了后面,许慧就开始给她禁食,每次吃的东西也比往常少了些,说是怕到时候肚子太大,她不好生。
如今听说又有鱼吃,她自然高兴。
“娘,待会儿那鱼该怎么做?是煎着吃还是煮酸汤吃?”
“你想吃什么的?”
如今家里的东西自然都得紧着岑嫣来,每日做什么菜,都要提前问过岑嫣。
“我觉得都行,都好吃,枝娘觉得呢?”她扭头看向董繁枝。
“咱们今日吃酸汤鱼吧!开胃!”
“行,正好现在天儿热,那咱们就做酸汤鱼吃。”
做酸汤鱼的法子也不复杂,只需要在冷水的时候将鱼儿下锅,那酸汤鱼就没那么腥,之后加入酸辣椒以及姜片之类的熬煮久一些,酸汤和鱼充分融合,味道自然也不差。
汤底看着红艳艳的,上头只飘着几粒油星。
“娘子,喝汤。”董伯年给岑嫣舀了一碗热腾腾的酸汤。
“放我面前就好。”岑嫣笑眯眯地吃着碗里的鱼肉。
这时,她想起白日里吴文兰同她说起的事儿,才道:“我今日听文兰说,寨子里的人要下山?”
饭桌上的几人听到此事,脸色各异,董伯年和董承志似乎是早有所觉,许慧等人脸上满是诧异。
“下山?”
“今年未免有些早了吧?”
第162章 鬼鬼祟祟的小狸花
“也不算早,吴族长说了,咱们今年下两次山,除去这次,等到十月又下一次。寨子里的人多下一次山,山里人也能多带些山货去山下卖。”
“那咱们家这次要一块儿去吗?”
其实董家今年可什么东西都不缺,倒也不必去山下,赶路操劳,岑嫣可不想自个儿的夫君太过劳累。
“还不知道呢。”董伯年其实有些犹豫,要在往年,他必定要跟着下山,可今年媳妇怀了孩子,他到底有些不放心。
许慧也跟着补了一句:“要不咱家这次就别跟着下山了,若是要带些什么东西,直接托寨子里的人帮忙带些就成。”
这时,董承志也发了话:“咱们家今年又开了一块田,若是这次跟着下山,人手肯定不够。下次吧,等到十月咱们再跟着下山。”
自此,这事也就拍板下来。
寨子里的男人们也匆忙地商量好下山的时间,董伯年特地去找了杨胜,托他带些小儿能用的棉布之类的东西,杨胜笑呵呵地应下。
“夫子,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记得牢牢的,你们在山里等着就好。”
“那就多谢你了!”董伯年十分感激。
“谢什么,这都不是事儿。”
没过多久,出山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出发,排成了一条长长的细线。
寨子里骤然出去了那么多人,也没有以往那般热闹,平时在田间地头干活的人也少了许多。
董伯年有时候还会感慨:“倒是有了几分凄凉,今年过节吃稻花鱼都不似以往热闹。”
“是啊,往年你们出去的时候,我和娘她们在家里时,可不就是这样?”
岑嫣倚靠在床铺上,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眼眶微红。
“娘子......”董伯年察觉到妻子的委屈,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
“不过也没事,等到孩儿出世,我也就不用想着这些事了。娘说,孩子从出生到三岁这段时间,是最磨炼母亲的,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想别的。”
每每想到此,她就会恐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好好地当一个母亲。
“除去每年下山的时间,我都陪着你和孩子。你摸摸我身上的腱子肉,举起你和孩子都没问题,何况是带咱们的孩子?”他的笑容有些暧昧。
看着对方的眼神,岑嫣就想起之前自己被对方单手举起的情形,不由地脸红心跳起来,她伸出一只脚踹了过去。
“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
董伯年倾身而下,凑近岑嫣的脸庞,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随后动情地道:“说我的娘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磅礴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耳朵上。
自腹中怀了孩子,她的身子本就敏感,被这么一勾搭,她心里又羞又气,直接对着面前的脸咬了一口。
“啊!”
董伯年没料到自家娘子竟然这么不禁逗,脸上立马就感觉到一阵刺痛。
“待会儿我还要给学生们授课呢,你这!”
“谁叫你招惹我?哼!”
岑嫣有些得意,掀开薄被就往肚子上盖,侧身睡觉,而董伯年则着急忙慌地找了镜子照了照,发现那道牙印很浅显。才放下心来。
次日就是董家放田的日子,董伯年的脸上只留下一道很浅的印记,泛着淡淡的红色。
有人瞧见他脸上的痕迹,他也不等对方询问,只道:“今年的蚊子太过猖獗,叮到他的脸上来了。”
那时常被蚊子叮咬的人自然跟着附和,谴责蚊子的恶劣行径。
因着董伯年带着山寨里的小孩儿学汉话、读书、算账......所以他教过的学生们也跟着过来帮忙,几个稻田里都围着好些孩子。
山里的孩子最喜欢的游戏就是抓鱼,他们比赛抓鱼,看谁抓的又多又大,抓的少的要赶着多抓些,抓的大的害怕被人反超,努力地寻找水田里鱼儿的踪迹。
董伯年看乐了,嘱咐道:“你们都小心些。”
“夫子,我们知道的!”
哪知,其中一个孩子刚说完这句话,稻田里就有一个孩子摔了一跤,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泥巴上,溅起点点的灰色泥水,脸上还沾了好几滴。
董伯年有些哭笑不得,赶忙询问:“吴思华,没事吧?”
“董夫子,我没事!”
他赶忙爬起身,继续在田里的泥沟里抓鱼。
等到天上的太阳渐渐升起,空气也灼热了几分,鱼儿都已经抓光,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了些泥渍。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抬着今日收获的鱼儿往董家走,等走到董家坎子下的河边时,便将装满鱼的笼子放在河中,再用大青石压在鱼笼上方,防止鱼笼倒下。
董伯年等人则站在河水里清洗双腿上沾着的泥巴,泥巴冲散流入河中,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清澈的河水瞬间就变得浑浊起来。
河岸边上摆满鱼笼,岑嫣站在河岸边笑眯眯地看着今日的收获。
清洗好身上灰色的泥巴后,董伯年便对着学生道:“你们快些回家去换衣裳,换好衣裳就来吃鱼。”
“哎,我们马上就回去换衣裳。”
几个孩子们走上岸边,将湿漉漉的裤脚拧了拧,才结伴往寨子里走。
等到那些孩子们都走光,岑嫣才开口:“今日收回来的鱼可真多。”
“是啊,幸好有这些孩子帮忙,要不然我们现在还在山上抓鱼呢。”
“那待会儿可得让他们多吃些鱼!”
其实山寨里的孩子只是喜欢抓鱼,把抓鱼当做游戏,他们不见得有多爱吃鱼。
果然,等到吃鱼时,董家在家里烤了几个炉子,炉子上烤满了鱼,来董家吃饭的孩子们只是乐呵呵地帮忙烤鱼,聊天,吃的鱼并不多。
等到田边的太阳渐渐落下,那些孩子们又在董家楼前的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在火堆旁边轮着唱歌、吃鱼、游戏,天气越暗,场面上玩闹的声音就愈发热闹。
若不是岑嫣有了身子,吴文兰还想拉着她一起玩。
不过,哪怕没有参与进去,岑嫣坐在吊脚楼的围栏上瞧热闹也是一样的,就跟看戏文似的,被台下欢乐的氛围感染,她也跟着笑个不停。
将田里的水和鱼给放了之后,稻田里的谷子也渐渐地由青转黄,起初那些青色的稻穗还略微朝天,等到稻穗渐渐饱满泛黄之后,那些下山的人们也都带着东西回家了。
杨胜自然给董家带回了一些柔软的棉布和花布料。
“怎么还有花布料?”
董家几个女人的眼睛闪闪发光。
“这些布料是从外地运来的,听说山下的妇人们都喜欢拿这些布料来做衣裳,我便顺手买了一些。”
这时,董伯年也跟着解释道:“杨胜下山之前,我就让他帮忙带的。总不能孩子有新衣裳,咱们大人没有吧?”
自从岑嫣怀了孩子之后,许慧就给她做了好几件宽松的衣裳,每每瞧见岑嫣肿起来的身子,他就忍不住心疼。
许慧忍不住抚摸那些花布料,笑道:“这料子可真好,真好看,嫣娘皮肤白,穿上一定好看。”
“我如今的衣裳够穿呢,不必给我做新衣裳。”她如今的腰身一日比一日粗,穿什么衣裳都是浪费,她可舍不得耗费这些好看的料子。
“娘子,你都多久没换新衣裳了?反正这些料子我都买了,回头让娘给你做。”
杨胜也跟着附和:“师母穿上这料子做的衣裳绝对好看。这次我带回来的料子里,这几匹料子可是最好看的。剩下的那些,我就拿去问问寨子里的妇人姑娘们,她们若是要,我也能顺便卖给她们。”
“你还带了其他布料?”岑嫣诧异。
“是啊,我看那家店铺里的料子不少,索性多买了些,想着带些东西到寨子里,赚些差价。”
“你剩下的布料可否拿出来看看?”岑嫣开口询问。
“都在袋子里呢。”说着,杨胜就从旁边的大布袋里掏出好几匹花料子。
“多少钱?”董伯年直接开口。
“夫子?你们这是?”
“这些料子不错,我们都要了。”
“三两......”这些料子就是他买这些料子的成本价,就这些银子,还是他跟别人家借的。
“行,这大概是三两银子,加上你下山之前我给你的二两,除去买布料的钱,剩下的就算你的辛苦钱。”
“这,这怎么能行?!”
虽说他倒手卖布料能赚些钱,但也不至于赚这么多。
他连连推拒,董伯年却强硬地摁住他的手,笑道:“下山的路可不好走,这也是你应得的,收着吧。”
岑嫣扶着腰附和道:“就是,连着在山里赶路,肯定吃不好睡不好,你就收下吧。”
最终杨胜也将银子给收下,他的钱已经攒的差不多了,大概明年就能将房子给建起来。
没过几日,董家田里的谷子也能收了,趁着外头的太阳好,董伯年等人将打谷桶和镰刀等用具带到稻田里。
岑嫣自然是不能跟着去的,她每日只能坐在家门口看晾晒在外面的谷子,防止鸟雀来偷吃。
有时候她还能逮到鬼鬼祟祟往稻谷里走的小狸花,小狸花每每被岑嫣发现,都会装作很忙地四处张望。
每到这时,岑嫣就会望向一旁趴着的旺财:“旺财,上!”
旺财便会往小狸花所在的地方扑,将小狸花吓一跳。每到这时,小狸花都会往附近的高处跑,在高处待一会儿之后,瞅着旺财趴着睡觉的间隙,突然扑下来吓旺财一跳。
岑嫣见到这情形,就笑:“小狸,你可真记仇!算算年纪,人家旺财今年才出生,还未满一岁,你跟在咱们家,可不止一年了,老不羞。”
小狸花浑然不觉,仿佛没听到似的,优雅地踏着猫步,朝着不远处的柴堆上跑,最后趴在柴堆上睡觉。
旺财屁颠屁颠地往岑嫣这边跑,最后乖巧地趴在她的脚边。
“你可真乖,一点儿也不像你爹小黄,到处溜达,这会儿也不知去哪玩去了。”
第163章 穷则思变
说曹操曹操到,岑嫣才说完话,小黄就从坎子下晃晃悠悠地走上来,嘴里还叼着一个白汪汪的大鸭蛋。
“还真是说不得你,一说你,你就回来了。”
小黄谄媚地摇尾巴,叼着鸭蛋进屋放到专门的竹篓里,才蹦跶着四只腿跑出来。
“嗷呜,呜呜!”
他不断地蹭岑嫣的腿,绕着她来回转动,旺财抬头瞧了一眼,似乎是有些嫌弃,只偏着脑袋瞧。
“好了,你好好坐下。”
小黄闻言,热情才减退了几分。这时,几只鸟儿飞到晒垫上偷吃谷子,他才扭头巡视晒垫上的稻谷。
鸟儿见有狗冲过来,立马就四散而飞,渐渐地变成一片黑点。
见鸟儿彻底飞走,小黄才满意地跑到岑嫣面前邀功,那样子似乎在说:“看我干得漂亮不?”
“干得不错,晚上给你们弄鸡蛋吃。”
不知道为何,自家的猫和狗似乎格外爱吃鸡蛋,也比寨子里其他人家的狗养的好,皮毛都格外有光泽,说不定还真是喂鸡蛋喂出来的。
等到了下午太阳下山时,岑嫣果然煮了一大锅鸡蛋。
不仅人有,猫狗也有,有些来帮忙打谷子的小孩们也有。
董承志这时便夸:“自大郎给山里教书之后,来给咱们帮忙的孩子也变多了,今日干活儿也格外快些。”
“嗯,这倒是,怪不得说读书人好。不过咱们也不能亏待人家,等谷子打完,咱们一定要请人家来咱们家里吃饭,到时候还要请他们吃桂花糕、栗子糕。”许慧笑眯眯地剥着鸡蛋,将鸡蛋壳丢进潲水桶里。
今年董家种的地又多了些,收回家的粮食也多,既不用往上交税,家里的粮食哪怕是大手大脚吃一年,那都还是有富余的。
“家里的鸡蛋鸭蛋也多,我今日想着给家里的狗和猫煮几个,到仓库里去看,有几个鸡蛋都坏了,索性煮了一大锅。”岑嫣笑眯眯地将剥好的鸡蛋递给董伯年,正好撞上对方也拿了一个剥好的鸡蛋给她,两人笑眯眯地对视一眼,随后又各自吃了。
“咱们家今年收回来的粮食必定能将谷仓给填满,真踏实。”董承志感慨地喝了一大口茶水,将一日的疲乏都给去除,心口的燥热也纾解了不少。
岑嫣也笑着接话:“今年家里的鸡鸭兔子养的也多,兔皮和鸡毛都剩下不少,除去家用的,剩下的还能拿出去卖,到时又能给家里添些收入。”
“原本我以为咱们到这山里来的日子必定难过,没想到这日子竟比山下的日子好过不少。”
家里的东西,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都在家里摆的足足的,根本就不需要忧心。
“这时,董饭枝一脸期许地跑到灶台前:饭熟了吧,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外头的日头,许慧道:“嗯,差不多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将饭桌给摆上。
董家收了好几日的谷子,果然把谷仓里堆得满满的。
收完谷子之后便是处田地里的稻茬,犁田堆粪,预备着种上油菜和猪菜。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内,董家猪圈里的猪也变得古怪,猪圈里的母猪似乎格外暴躁,董伯年猜测,可能是猪怀了孩子,所以脾气也变得古怪。
好在修建房子时,多修了几个猪圈,那只暴躁的母猪便被单独隔离开,防止猪和猪打架时把猪圈给撞开。
公猪可不比母猪,怀孕母猪的杀伤力可比公猪大得多。
果然,在将那头暴躁的母猪和其他的猪隔离开之后,猪圈也就安静下来,等到了十一月,那头母猪生下一窝小猪仔。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日,许慧还专门给猪圈里加了些干草,为了防止母猪伤人,许慧只将干草放在猪圈的角落,生怕脾气不稳定的母猪暴起。
等到加了干草之后,董伯年提着一大桶加肉和草药熬煮好的猪食给那头母猪补身体。
刚刚生产完的母猪身子虚,得多补补才能有足够的奶水喂小猪。
等喂好了猪,董伯年提着桶回屋,岑嫣好奇地询问:“那几头小猪长得可好?”
“我也不大能看清,就看到一只,看着白白胖胖的,就窝在母猪后头。”
“真好,咱们家又添了小猪。”
屋后传来一阵阵木碓咯吱咯吱的声音,大概是听到了董伯年的声音,董仲清喊了一声。
“大哥,你来看看我们舂的这树皮怎么样?”
“哎,就来。”
岑嫣原本也想跟着去瞧,董伯年直接将她拦下:“外面地滑,你在屋子里就成。”
“......”
自怀了孩子,她能出门的机会就少了,几个月之前还能走的远些,这段日子的肚子愈发大了,再加上外面路滑,她只能在家里待着。
长时间不出门,她都快憋坏了。
她百无聊赖地扶着腰回屋,坐到前些日子缝制的兔毛软椅上,拿起旁边的小衣裳就开始缝制。这些日子她给孩子缝了不少衣裳,日后孩子若出世,应当足够穿了。
想到此,她又从针线篓下翻出了一件小小的衣裳,自怀了孩子之后,她那处就愈发地大了起来,有时候都兜不住,身子极其难受,她便想着缝制特定的小衣,也能方便舒服些。
前几日她也试穿过,那衣裳穿起来极好。
她抬手加上了几针,缝制的过程还不断地往外看,生怕被人看到。
好在外面的人都在忙着舂造纸用的纸浆,倒是没时间到屋内来烤火。
等她将小衣缝制好了之后,外头碓的咯吱声还在响,她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动。
这时,外面的声音也停歇下来,与此同时,董伯年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好了,这个木浆已经很碎了,咱们待会儿就能进行下一步了。”
“哇!”
接下来就是一阵孩童的赞叹声。
“原来纸是这般做的,这么复杂,挂不得我爹去山下买的纸张那般贵。”说话的人是董伯年的一个学生。
另一人也跟着道:“多亏了夫子,咱们明年也能用纸张来读书了。”
董伯年听着底下学生七嘴八舌地说话,立马就笑呵呵地道:“纸张的做法是你们师母想出来的,若不是她去年说要试做纸张,咱们今年也不能来做这些纸张。”
屋内的岑嫣听到这话,莞尔一笑,之后才轻声嘀咕:“哪里是我?不过是运气好,恰好试做出来罢了。”
屋外的人可听不见她说话的声音,将收拾出来的纸浆放入一个巨大的木质容器里,加入木姜子,将纸浆和木姜子汁重逢融合,才用特定的模具将纸张捞起。
每每捞起一次,众人就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岑嫣在屋内瞧了一阵热闹。
等到了次日,董伯年带着人将纸张烤干,最终得到了结实的纸张。
都说百闻不如一见,当初董家说能将纸张造出来,山寨里的人虽然信,但远不及亲眼见到纸张一步步地做出来震撼。
山寨里的汉子们虽是大老粗,但有时候也会用上一些纸张和毛笔。
杨胜也跟着惊喜道:“我去山下的书铺看过,这纸张卖的可不便宜,若是咱们能将纸做出来,拿到山下卖,咱们说不定还能挣一大笔钱。”
他前些日子通过将山内收的山货拿去卖,再将山外的东西带到山里,可是挣了一大笔钱。如今的眼光自然不同于以往,立马就能看出董家做出的东西不一般。
“你要做这个生意?”董伯年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是啊,师父。这东西是你和师母研究出来的,我便想着问问你,你们到底愿不愿意试试。”
董伯年沉吟了一会儿道:“这事啊,我们得想想才行。”
等到董伯年将这事告诉家里人。
岑嫣最先出声:“杨胜倒是活络。”
“孩儿他爹,你看这事?”许慧对这事有些心动。
“爹,大哥,我听说,杨胜要专门组织一个队伍,大约每个月进出山,到时候咱们山寨里的人也不用时常去山寨外买东西,只需要找他换些东西就好。”
一听到这事,许慧就夸赞:“这个办法不错啊!也免得你们爷儿几个上山下山了。”
岑嫣的双眸闪闪发亮,望着董伯年:“夫君,他问咱们合作,估计不止是纸的合作吧?”
山里的山货也不一定能卖上多高的价钱,山货的产量也并不稳定,但若是换成纸张之类的贵重物品,有大利润,才可支撑杨胜等山寨的汉子进出山。
众人闻言,先看了岑嫣一眼,才看向董伯年:“大郎,嫣娘说的可是真的?”
“娘子果然聪慧,他确实是这个意思。咱们做的那个亮布在山下颇受欢迎,杨胜早就想找咱们合作。再加上这次的咱们做出来的纸张,他才顺势提出这事来。”
“我之前瞧着杨胜这孩子干活儿踏实,没想到竟如此有想法?”董承志有些诧异,之前董家建房子的时候,杨胜还跟着来帮过忙,他也接触过一段时间,当时他就觉得这小伙子人品不错,忠厚踏实。
“爹,穷则思变,他孑然一身,没有父母的帮衬,可不就得多尝试么?”
“穷则思变?”
岑嫣跟着解释道:“就是贫穷到极致,会想尽各种法子改变。杨胜他如今还无家可归,住在吴家。虽说吴家为人不错,但不是自家孩子,总会有些磕磕碰碰的,听说他已经攒下了建房的钱,明年他的房子就能建起来了吧?”
“杨胜哥的好人,他还给我吃糖哩!”杨胜做事贴心,经常照顾年岁小的弟弟妹妹,前些日子杨胜还给董繁枝一块糖,她对杨胜的印象很好。
事情可行,再加上能创造利润,最重要的是,山寨里若是有专门的队伍出行,山里人的生活也能方便很多,董家直接将事情给答应下来。
第164章 生产
杨胜很快就得了消息,他兴冲冲地找董伯年立了字据,又找了山里族老见证,这事便敲定下来。
“咱们明年得多采些树皮回来才行,到时候咱们也能多做些纸。”
今年请了人帮忙,做出来的纸都没有多少,若是原材料不够,恐怕明年年底做出来的纸张都不够用。
“嗯,等到明年开春,我和杨胜就商量着让山寨里的人帮忙多弄些材料。”董伯年小心翼翼地将一碗梅子汤递给岑嫣,这梅子是他夏日特意到山里摘的,故意晾晒保存着,足足装了一大坛子,够吃一整年。
“这次味道怎么样?”
其实他刚才熬梅子汤的时候品尝过,简直快要把他的牙给酸掉了。
“味道刚好,真好喝,我都还想再来一碗呢。”
若是以往,董伯年一定就答应下来了,可现在都快要吃饭了。
“一次吃太多不好,伤胃,等你吃过晚饭再喝。”
岑嫣有些萎靡:“行吧。”
没一会儿,许慧就端着一大锅猪脚笋汤进屋,白腾腾的热气不断地往上冒,随后又是麻辣和酸辣的蘸水各一个。
“今日怎么还有猪脚啊?”
“山寨里有人杀猪,我便让二郎去山寨里帮忙定了一个。”
“猪脚只有四只,二郎竟然能订下一只猪脚?真有本事!”岑嫣忍不住夸赞。
“小事,恰巧我同那名同学关系不错,他前几日将要杀猪的事情告诉我,我才比别人得了这个先机。”
虽是如此说,但董仲清脸上满是得意。
要知道,山里人杀猪,都会提前将消息告知相熟的人,等到杀猪那日要早些上门去买,要不然可没机会沾。他那同学可是偷偷给他藏了一个猪脚,要不然他可没机会。
众人笑了笑:“这么说,还有一部分功劳是大郎的啊?”
毕竟书孰还是因为董伯年在,才开办起来的。
说起这事,董繁枝立马就惊喜地开口:“我也会打算盘算账了!等以后大哥大嫂算账,枝娘也能跟在旁边帮忙。”
董承志和许慧听了,就跟着夸。
“咱们枝娘真聪明。”
“怪不得我老能听到算盘珠子啪嗒啪嗒的声音。”
屋内的人正在热乎地聊天,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有沙子打在瓦片上,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那声音极大,似乎也没个停歇,岑嫣艰难地往明亮的窗户那边看了一眼。
“是不是下雪了?”
她话音刚落,房门就打开了,屋内的董繁枝也不见了踪影,董仲清见到妹妹出门,愣了一会儿,等听到董繁枝的叫喊声之后,才跟着跑出去。
“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好美!攒几日,咱们就能打雪仗了!”
大抵是两人的叫喊声确实有些大,再加上外头的风冷,猪圈里的猪也跟着哼唧起来,大有要闹腾一番的阵势,兄妹俩这才噤了声。
“雪,真好,又下雪了。”岑嫣心中向往,但她现在行动不便,每每动作,身上都会难受几分,人也懒怠了许多。
“是啊,下雪了,也不知......”许慧看向岑嫣的腹部。
按说,岑嫣应该腊月左右就生产的,许慧每日都十分紧张,将生产能用上的东西备了又备,还打听好了寨子里的稳婆。
妇人生孩子就是一道鬼门关,她虽生了好几个孩子,极有经验。但在这事上,她还是格外小心仔细,每日都警惕着守在儿媳妇身边,跟家里的几个孩子嘱咐,等真发动了,家里的哪个人应该干什么,都给提前安排好。
也不知为何,一个腊月过去,岑嫣的肚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董家的大年三十也过得战战兢兢的。
大年初三
岑嫣正坐在家中的火炉旁边嗑着麻香瓜子,董伯年一面在火上炒瓜子,一面扭头看她。
“娘子,我炒的瓜子香吧?”
“嗯,香。等回头杨胜要是卖山货,咱们就托他带点麻椒瓜子下山去卖。”
董伯年便笑:“杨胜可不带这些卖不上价的东西,山下又不是没有这瓜蒌子。赶一次山路多累,得带些肉类、药材或是山里特有的贵重东西才成。”
“茶叶?”
岑嫣记得好茶的价格可不便宜,之前她们炮制的绿茶还不错,估计是山里茶叶的树种不一般,所以那茶叶的味道也格外好。
俄而,她感觉自己坐着的地方似乎湿了一大片,伸手一摸,便的淡淡的黄色。
“夫君,我,我好像尿了?”她耳根通红。
怀孩子还会失禁,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她正欲哭无泪地想着怎么收场,别让其他人看到。
董伯年小时候见过着情形,立马对着屋内大喊:“娘!”
没一会儿,许慧就慌忙从屋内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发动了?”
当她气喘吁吁地站定,果然就瞧见地上有一滩黄色的羊水。
“娘子,你别担心,有我,有娘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岑嫣哪怕是再傻,也明白自己这是快生了。
董伯年慌忙将她抱到屋子里,许慧则将屋子和床铺收拾一遍,才让董伯年将她放到床上。
家中的其他人自然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知道岑嫣快生了,便按照许慧之前的安排,各自忙碌自己的事,煮粥、请稳婆、烧热水、备剪刀......
此刻的岑嫣十分慌乱,腹部的阵痛一阵阵地袭来,似乎愈演愈烈,她险些没晕死过去。
看到她惨白的脸色,许慧安慰道:“没事的,娘在呢。”
这时,她发现握紧岑嫣双手的大儿子立马就踹了一脚,道:“你怎么还在这屋里,快去外面待着,屋里生孩子呢。”
“我不去!我要陪着嫣娘!”董伯年斩钉截铁。
见他这样子,许慧和缓了语气:“离生还要一段时间呢,你快去看看粥好了没,让嫣娘吃些粥补充体力。对了,记得加些党参。”
听到吩咐,董伯年只好出门。
许慧有些无奈,这才俯身瞧岑嫣的情况。
岑嫣有些紧张,她见许慧一直催促夫君,心里有些疑惑,但她现在整个人都很难受,根本没有精力去想太多东西,只昏昏沉沉的,婆母吩咐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中途还吃了一大碗党参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只知道窗外从明亮转为昏暗时,就听到一阵孩子的哭声,那哭声十分嘹亮,她隐约听着旁边的笑声都比不过那孩子的哭声。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生完孩子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时,首先感受到遍布全身的疼痛,她仿佛被什么巨物碾压过一般,生不如死。尔后才感受到唇部的一阵阵湿濡,她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董伯年正拿着干净的湿布条给她擦拭嘴唇。
见她睁开眼,董伯年才惊喜道:“娘子,你终于醒了!”
岑嫣刚想说话,就感受到喉咙的干涩,忍不住咳出声来。
“快喝水,这水是温的。”董伯年慌忙将岑嫣扶起。
“咳!”
喝过水之后,岑嫣才感觉好多了。
她被董伯年扶着倚靠在早就准备好的隐囊上,被董伯年喂了一碗粥水,才有功夫奶孩子。
“娘子,你这次着实辛苦。”董伯年满眼都是心疼,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昨日夜里生孩子的事,他看的难受,恨不得代替妻子去受这份罪。
岑嫣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并没有多说话,随后温和地看了孩子一眼,温柔地望着孩子。
“娘说,咱们家这孩子虽然现在红红的,等过些日子,一定比别人家的孩子白。她还说咱们的孩子会长,鼻梁、眼睛、嘴唇都生的好,是个美人胚子。”
小家伙现在正努力地吸着奶,吸了半天,仿佛没吸到奶,哇哇地哭了起来。
董伯年熟稔地给孩子喂了几勺糖水,孩子才止住了哭声。
许慧在楼下停到动静,立马就跑上楼来,走到门口还询问了一番:“嫣娘可醒了?”
“娘,嫣娘醒了,这孩子好似吃不上奶,正哭呢。”
“呀,这还得下奶哩。”
说着,许慧又蹬蹬蹬地跑下楼。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脸疑惑。
没过多久,许慧就抱着一碗党参猪脚汤进屋。
她殷切地对着岑嫣道:“嫣娘,这是下。奶的好东西,你快喝,待会儿才有奶。”
许慧是个精细人儿,熬的党参猪脚汤上并没有多少油星,岑嫣见了也不会觉得有多腻,甚至还觉得十分香甜,忍不住想要喝。
接过汤,董伯年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先是自己试了试,才喂给岑嫣。
“温度刚刚好,娘子慢点喝。”
“嗯。”岑嫣看看许慧,又看看董伯年,才张口喝汤,将其咽下。
等到喝完了汤,岑嫣下腹一阵灼烧:“我,我想要如厕......”
许慧见状,识趣地道:“行,那我走了。嫣娘也不用下楼,就在屋里解决就好。”
随后,她又嘱咐了几句,大致是让董伯年照顾好岑嫣,还挤眉弄眼地暗示儿子帮忙下。奶,直把董伯年羞的面色通红。
果然,岑嫣在喝过党参汤之后,就感觉身子股涨的难受。
小夫妻二人面色羞红地将奈给下了,小家伙如愿地喝上了第一口饱饭,简直可以称得上狼吞虎咽。
岑嫣面红耳赤地抬起头,才发现夫君的嘴角还沾着一抹淡淡的白,她的面色变得更红了。
“夫君,你要不用帕子擦擦嘴角?你那......”
见妻子意有所指,董伯年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立马拿了岑嫣刚才用过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喂过了孩子,岑嫣的身子疲惫到了极点,才沉沉地睡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也就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因着坐月子不能吹风,且正月也着实冷,她在家里憋闷了很长一段时间,只吴文兰等人偶尔来找她聊天。
她生的小闺女果然如许慧说的那般,一日比一日好看,皮肤一日比一日白,等到她闺女满月时,寨子里来人喝酒,那些人都夸她的小闺女会长,就是一个秀气的美人胚子。
还有人觉得董伯年既是读书人,又是猎户,生的闺女不仅好看,以后估计也不一般,当场就想将孩子定下,倒是让许慧好一阵得意。
岑嫣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只是笑笑。
第165章 正文完
这日,外面的阳光正好,岑嫣也终于出了月子,能够好好地洗个热水澡。
这些日子她被拘在房间里,不让吹风,不让泡澡,人已经快发霉了,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她决心要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洗个干净。
澡房内的岑嫣已经将白嫩的手臂和大腿搓得通红,但她仍觉得不够,努力地用黄色的丝瓜络左右搓洗,搓下一层层的白泥。
热气腾腾地往上冒,云雾缭绕的,朦胧得看不清方向。
外面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董伯年抱着小闺女董松盈逗弄,这些日子这孩子也长大了许多,平时见人就笑,见到她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听到外头的声音,岑嫣有些紧张,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
等到她洗好澡,包着头发进屋,小闺女松盈见到她就咯咯地笑起来,眼睛也一直追着她。
董伯年见她,便道:“呀,呀,娘亲洗好澡了!”
小小的孩子只知道咧嘴笑,露出红红的嘴巴,小胳膊小腿也不短地乱蹬。
岑嫣看见这般可爱的闺女,心都化掉了一大块。
这时,董繁枝拿着一个淡黄色的拨浪鼓跑进屋,见到兄长和嫂嫂,就笑:“大哥,嫂嫂,你们看这个拨浪鼓,是爹刚做好的。”
说着,她就拿着拨浪鼓逗弄董松盈,笑嘻嘻地道:“盈盈,我是小姑,你看这个拨浪鼓好看吗?是爷爷给你做的哟。”
小小的松盈眼珠子乌黑的,盯着不断发出声响的拨浪鼓看个不停,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哇,嘿嘿嘿!咯咯!”
岑嫣坐在旁边擦拭头发,用梳子将乌黑的头发梳顺,在炉子旁边烘头发,没烤多久,热气就腾腾地往上冒。
“呀,咱们家的盈盈笑的真开心。”许慧从屋外进来,双手上沾了些水渍,她找了墙壁上挂着的帕子擦了擦手,才走到董伯年身边接过孩子。
许是笑的时候嘴巴咧的太大,一串串清凉的口水丝丝从董松盈的嘴角流出,泛着淡淡的光。
董伯年熟稔地用围着闺女的口水兜擦了擦,才道:“呀,又流口水了。”
许慧看到这情景就夸:“这孩子,自生下来开始就爱笑,平时也不怎么闹,可真是个乖孩子。”
将闺女交给母亲之后,董伯年才找了条帕子到炉子旁边帮岑嫣擦拭头发,察觉夫君的动作,岑嫣笑眯眯地看了一眼,两人对视,随后又默契地躲开。
“说起这事,我自怀了这孩子起,不仅不会觉得不舒服,就连气色也比从前好许多。”
岑嫣话音刚落,许慧就接道:“是个报恩的!”
看着眼前的小孙女,许慧怎么爱都爱不够,忍不住亲了亲怀里的小孙女。
董伯年和董繁枝也跟着夸,都说岑嫣似乎比从前更漂亮了几分。
到了夜里,岑嫣坐在床上喂奶,董伯年虽在屋内收拾,但那眼神总是往床上瞟,倒是让敏锐的岑嫣面上染了些红色。
“你看什么呢?”
怀里的闺女在大口大口地吃着口粮,丝毫没有注意到屋内的不对劲。
“没,没看什么。”
董伯年收回目光,但没过一会儿,他眼角却还是瓢见那缕白色的春光。
等到小闺女吃的饱饱,困倦地睡到旁边的小床上之后,董伯年想起今天白日里听到的话,盯着岑嫣看了许久。
“娘子,你确实越来越美了。”
摸了摸脸庞,岑嫣感觉自己自从怀了孩子,脸上确实滑嫩了不少,就连身上似乎也比从前白了几分。
“应该吧。”
此时,一股淡淡馨香若有若无的浮动到董伯年的鼻尖,他目光向下,便看到妻子白嫩的脖颈,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迅速爬起身冲到桌边猛喝了一大口凉水,体内的躁动才停歇下来。
刚才夫君如狼般的眼神看她,她可是看了个十分,但她才出月子,身子还没养好,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夫君就自觉地自个儿降火。
忍不住笑了笑,安然地躺上床将被子盖上。
而董伯年这边则是拼命地压制体内的躁动,脖颈处的青筋都完全凸起,良久之后,身体才恢复平静。
前几日母亲才叮嘱过他,妻子才出月子,他得好生照料,最后话里话外暗示了一番,说生产过的女子损耗了大量的元气,至少得等一年之后才能怀下一胎。回想起母亲当时脸上的表情,仿佛他是一个禽兽似的。
他是吗?
很显然......
最后,他苦笑着摇头,轻手轻脚地上床。
哪知,他刚爬上床,就触碰到岑嫣柔软的躯体。忽地,他感觉体内的火焰又燃烧了起来,忍不住退了退。
“......”
闹腾了许久,董伯年最后自己找了一床被子,安然地入睡。
这时,岑嫣眯缝着眼瞧他,偷偷躲在被子里笑,木质的床一阵阵地颤动。
“睡觉!”
寂静的屋内响起董伯年羞恼的声音。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过了五年,董家已经彻底融入山寨的生活,而年岁小的董松盈因为是在寨子里长大,无论是汉话还是洞话,都能十分流畅地说出来。
大抵是她是年初生的,爷爷奶奶都说她是初升的朝阳,每时每刻都有无尽的活力,爬树掏鸟蛋,下河抓鱼,她无所不通。
就连挨打发出的哭声都格外大些,山寨里的歌师奶奶们都说她嗓子好,日后尝的洞歌一定比别人唱的好听。
得了这个夸奖,她心里自然高兴,日日跟着寨子里的歌师奶奶们到鼓楼去唱歌。
这日,她又去鼓楼唱歌不回家,串到别人家去吃饭,让她娘好一阵担心,被带着回了家。
一回家,她就被竹枝条抽了一下。
笋子焖肉虽然不伤筋骨,但她皮肉可受不住,当即就大哭起来。
“哇!”
“你还好意思哭,这么小的孩子就到处疯玩,害我和你爷奶他们到处找你!”看着这孩子,岑嫣就火大。她一个不注意,这孩子就跑出去玩了,害她到处找,生怕闺女出了什么事。
“我,我就是跟着小姑走,然后,然后小姑就不见了......”
“你还说谎?”
岑嫣又给了闺女一下子,一道清晰的红痕立马就露了出来。
“没,没说谎,小姑当时去茅房了,我没瞧见她。然后,我就看到寨子里的兰宁叫我,我就跟她一块儿去鼓楼玩。我当时还跑到茅房附近跟小姑说了一声的!”、
兰宁是和董松盈的年岁差不多的小伙伴,两人刚认识不久,正是亲亲热热的时候。
听到这小姑娘不知悔改的模样,董繁枝就忍不住双手叉腰道:“好呀!你跟我说了一声之后,我就去鼓楼找你,哪知刚到鼓楼,就听说你跟着兰宁去她家吃饭了!”
如今董繁枝已经长成了一个十分秀气的少女,家门口还时常有男孩子来看她,有时还会有男孩子主动帮着干活。
大抵是有些心虚,董松盈哇哇地揉眼睛:“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不乱去别人家玩了。”
见闺女知错了,岑嫣继续道:“还有呢?”
“跟娘说,跟姑姑说......”
这时,她一脸期许地望向岑嫣身后的爷爷奶奶。
得了小孙女萌化了的眼神,董承志和许慧这才跑出来打圆场。
“行了,你也累了,这孩子她都知道错了,教训也吃够了,以后一定长记性。”
“嗯,呜呜。”董松盈抽噎着看了她娘一眼,畏畏缩缩地缩到爷奶怀里。
岑嫣凶完闺女,又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又慌里慌张地跑上楼。
等她哄好了九个月大的儿子,董伯年才从书孰散学回家,
也不知为何,杨胜也在这时候提着一个大猪脚上门,两人一前一后,若不是杨胜现在不在山寨的书孰读书,她都要怀疑两人是一块儿从书院回来的。
“你怎么又带了个猪脚上门?下次上门可别这么客气。”
许慧笑眯眯地将猪脚递给董承志,让他去把猪脚上的毛给燎了。
“不客气,婶子,若不是有你们,我如今的房子都不知道在哪呢。”
杨胜的房子在几年前就建好了,这几年不断地完善,成了山寨里最爱漂亮的吊脚楼。
因着他的缘故,山寨里时常有队伍出去,倒是将山里的许多山货带了出去,山外的许多好东西也通过他的手运进来。董家作为第一批支持他的人家,他便时常上门送东西感谢,两家来往十分频繁,大有亲如一家的味道。
大概是志趣相投,董仲清也跟着加入他组建的队伍,再加上董家出的东西,最后变成了董家和杨胜合伙做的生意。
“娘,杨胜哥送些东西感谢,都是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咱们收了也没啥。”
说着,董繁枝一脸笑意地看了杨胜一眼,两人目光对视,视线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的意思。
岑嫣恰好带着小儿子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思绪千萦万转。
等吃过了晚饭,岑嫣倚靠在床榻上同他说起此事,原以为董伯年会表现得十分震惊,没想到最后的反应却十分淡然,嘴角甚至还带着几分笑。
“娘子心细如发。”手指轻轻地翻动书页,屋内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
“你知道了?”
“嗯,我早就发现了。”董伯年将被子展开,小心地给妻子覆上。
“杨胜似乎经常跑咱们家,他是何时起了心思?不会......”
记得最初和杨胜认识时,枝娘才九到十岁的模样,这人莫不是?
她摇了摇头,丢掉不好的猜测。
董伯年搂住她解释:“他最初是没这个意思的,只是咱们家枝娘渐渐长成大姑娘之后,他和咱们家来往多了,才开始有这个意思的。”
董繁枝长相清秀,跟山寨同龄人相比,也更出众些,自然就更容易吸引异性的目光。
“那枝娘?”岑嫣有些紧张,她是长嫂,这个妹妹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
“咱们家枝娘也是最近才开窍的,哈哈。我观察过杨胜,他是个不错的人,只要不出格,就由他们去。”
“别人觊觎你妹妹,你竟然还笑得出来?”岑嫣忍不住动手掐了董伯年一把。
“若是别人,我自然不会这样...”
“娘子...”他将桌上的书放下,往岑嫣所在的方向走去。
“嗯?”
两人眼神缱绻,情意绵绵。
屋外的夜风轻轻地吹过,带着万分的柔情,生怕打扰屋内的这对有情人。
一场激战过后。
“娘子,有你真好。”
“夫君,我也觉得我很幸运。”
幸运地保住了性命,幸运地有了一个完整的家,不用再流离失所......
夜风清爽,将帐幔吹起,带着丝丝的凉意,将帐内的燥热给吹散。
轻浅的鼾声响起,董伯年将睡未睡,梦里一片繁花路,一家人穿着洞族的衣裳首饰在鼓楼里踢踏舞蹈,银饰环佩碰撞轻响,那声音悠远而漫长......
从前的噩梦彻底消散,他和妻子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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