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相看无言,六十多年的岁月风霜恩恩怨怨在此刻浮现,最后只剩下默默的流泪。 你要活,我也要活,你有儿子,我也有儿子。哪个年代苦啊,生存空间生存资源就这么点儿。在李长生看来,当初挤走陆巡也是没办法,因为李正林的能力更差,离开天和活不下去。 后来为了儿子、徒弟们、徒孙们,更为了自己,利用总设计师的职务之便,开始排除异己,搞集权专治,压榨别人的生存空间。 可改革开放后,大家的机会都来了。李家还在走老路,还在自己的舒适圈。天和留不了,那就自立门户。可现代企业竞争,哪里还是原来这一套行得通的? “我,错了……”头发雪白的消瘦老人颤抖着。 陆开明深深的吸气,深深的吸气,擦干净眼泪,开始骂人。把几十年的怨气都骂了出来。 李长生哆嗦着不解释,就这么低着头跪坐着。 等陆开明骂够了,他颤巍巍站起来,丢给李长生一个坐垫。李长生歪着靠了上去,点着头,点着头。 周素莲和李老娘在厨房里坐着,看到这一幕也默默擦起了眼泪。 李长生递上图纸:“归……还……” 陆开明接过图纸,看到了三足象鼎那龙飞凤舞的图案和线条,三只大象面含微笑,这是曾经的彭耀祖、陆开明和李长生。 第165章 百年传承 陆青予第一次入厂就见过三足象鼎的实物,后来也多次临摹学习它的构造。现在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到它的图纸。 灯下抚摸图纸,纸张细腻润泽,抚摸线条,蜿蜒流畅。它既是设计稿,也是一件艺术品。李长生在技术最成熟的时候和师兄们一起画下了它。 三头大象代表了师兄弟三人的情谊,鼎炉上绘满了缠枝莲纹,是天和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她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三头大象的画面,他们争论过、打斗过、受伤过,现在大家又回到了原点,大象的鼻子纠缠在一起,最后尘归尘、土归土。 现在象群换了人,是陆青予和几个姐妹们。六个姑娘用智慧与手艺,接下了百年传承的接力棒。 六个姑娘,六头大象。 陆青予拿起笔,刷刷的开始绘画,草图上六只大象朝着不同的方向举起长鼻,顶着吉祥如意的图案,象的后半身融合在一起,共同化为一尊荷花鼎炉。 三象变六象,是传承是发展。 这次国礼的接受方是东南亚的国家,也以象和莲为尊,所有的一切均是缘分。 陆青予看了一眼自己以前画的各种图纸,默默收了起来。拿出六象荷花鼎图纸去找文老商量。 文老看了图纸,听了其中的寓意,也长吁短叹了一番。 最后文老说:“创意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二字。你觉得合适,我就支持。只是这造型的制作难度很大,铜材肯定是空心的,你可以多问问老工匠。” “嗯!我争取这几天把图纸改好请您看看,回去请教南州最好的景泰蓝设计师和景泰蓝工匠。”陆青予在心中默念,他们的名字是李长生和陆开明。 转天苏远宸去文化/部办张守光交代的公差,顺便去看了几个当初在首都培训班的同学,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升职。听说苏远宸放弃当市委秘书,成了文化馆的副主任,主持工作。 大家有些好奇,让苏远宸放弃远大仕途的姑娘究竟是谁。 于是,同学会变成了家属见面会。 陆青予这几天做出图纸正高兴,连忙梳妆打扮一番。中袖旗袍配着毛线开衫,性感优雅。苏远宸衬衫西装,头发尽量往后梳了,成熟禁欲的气质扑面而来。 两个人挽着手出现在酒楼,惊艳了所有的人。再听说陆青予现在正在制作的国礼,同伴们对于苏远宸甘当绿叶的行为纷纷表示理解。 苏远宸骄傲地跷起二郎腿,把胳膊放在了媳妇的椅子靠背上,表示自己的好眼光。 国庆节最后一天,陆青予约上覃莉、侯镇一块儿去北海公园。 碧波荡漾,残荷摇曳,柳树依依。两人一条船,畅游在山海之间。 苏远宸换回了简单的白衬衫外套,凌乱的头发飞舞在额头上:“媳妇,我今天好看还是前天穿西装好看?” 陆青予微眯着眼睛望着远方的白塔,雄伟庄重,红色和蓝色的装饰如同景泰蓝。这是否可以用在六象荷花鼎上? 这副表情一看就是脑子里又在画图纸了,苏远宸也不说话默默地划着。有媳妇陪着已经很好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拿着相机给媳妇拍着照片,阳光下的她纤毫毕现,白色的绒毛装点着她粉嫩的脸颊,就像可口的水蜜桃。 苏远宸不由咽下了唾沫,他看向侯镇两个人的小船,然后默默转向把船驶向了僻静的荷花区。 荷叶凋零,是另一种美,陆青予终于清醒过来,望着眼前的一切。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观察着。 苏远宸拿出相机,她配合着摆出各种姿势。然后拿过相机,也给他拍着。 : 深入无人的境地,苏远宸拉过姑娘坐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靠坐在船底。他用力搂着她,又温柔的吻着她。 她热烈的抱着他,回应着他,也同情他。眼看到手的媳妇要多等两年。 听着他粗重的呼吸声,陆青予试探着轻声问:“要不,我把自己给你,我们先结婚后扯证。” 苏远宸停下了亲吻和手上的动作,被憋得深深吐气,可还是没有松口:“不了,我是男人,应该信守承诺。既然答应给你最好的保障,我就不能食言。” 陆青予低头看了看腿旁挨着的鼓鼓囊囊的一大块,心疼地说:“可你这样也太难受了。” 确实难受,苏远宸心说。身心都想再进一步,可脑子不同意:“没事,做男人确实有些麻烦。就算没有女朋友,也经常有莫名其妙无法控制的时候。” “我还以为女人麻烦,你觉得做男人也麻烦吗?是因为刻板印象?”陆青予挣扎着想下来。 “你别动,就让我抱着,它慢慢就好了。”苏远宸虽然听不懂刻板印象,但是他确实有类似的见解。 “作为支撑社会发展的男人,这个时代确实也有很多刻板印象,比如必须坚强勇敢,必须粗狂有男人味,不能懦弱、不能哭等等。男孩子小时候连撒娇都不被允许,会被嘲笑的。” 陆青予想想,那还确实是,不过她对他的任何行为都不觉得奇怪,都没有偏见。所以她才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苏远宸,吃醋的、腹黑的、撒娇的。 “希望有一天,男女能消除歧视,真正走向互相尊重和理解。大家都能勇敢的做自己,做最好的、也是最真实的自己。”陆青予摸着他的鼻梁骨,望着他认真地说。 “嗯!”苏远宸觉得这说法又新鲜又准确,很是同意。 他抱着心灵契合的姑娘,随着水波远去。 覃莉好不容易和侯镇能单独待一起,周围全是情侣划着的小船,气氛很好。她鼓起勇气:“阿镇,国庆后我就要回去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侯镇心不在焉地划着小舟,在湖中央打着圈圈:“我准备在这里先学艺三年,到时候看许老师的意见。到时候看走工艺美术师的路还是设计师、工匠。总之我是希望设计制作能力兼得,以后成为老师、许老师这样的高级工艺美术师。” “那你还准备回去吗?”覃莉小心翼翼地问。 “看情况吧!”侯镇望着远处陆青予两个人的小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老师希望我回去,我就回去。” “那你个人意愿呢?”覃莉有些着急,她来了这么多天。侯镇也没拒绝她约着出去逛,可也没表达出想要和她好。 侯镇回过头来看着覃莉,花朵一般的年岁,花朵一般的容貌。热情、主动,傻子都能看出她喜欢他,可他就是不动心。 “莉莉,你回去吧!”侯镇心中默默叹气。“你是个好姑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覃莉都快哭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侯镇低着头,他能说什么呢?爱过最好的,就没法爱别的了。 剩下的时间,覃莉一直眼睛红红的。陆青予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回了房间。 覃莉抱着枕头直接就睡了,眼泪默默流淌。 半夜她起身望着身边的陆青予。她越来越成熟美丽,手艺越来越精湛,谁不爱她呢?她自己也是爱着她的。 侯镇无法放下,她也没法放下,她不恨陆青予,只有时间能抹平一切。 早晨起来覃莉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青予,我们回去吧!” 陆青予知道她死心了,也不方便安慰她,只能答道:“好!” 许美华老师、文昌明老师帮陆青予敲定最后一稿图纸,苏远宸陪着两个姑娘坐上了返城的火车。 整个旅程,覃莉都尽量缩在上铺。失恋的单身狗看不得撒狗粮腻歪的小情侣。如果可以,她想哭,哭之前想扔臭袜子给臭情侣陆青予和苏远宸。 彭城亲自开车到火车站接人,关切地问:“图纸出来了吗?” “出来了!”陆青予爽朗的回答。“全套图纸都完成了,明天就能直接开始制作!” “太好了!”彭城接过陆青予和覃莉的行李,开车先把覃莉送回了家。 苏远宸跟着陆青予回了陆家,周素莲和陆小小自然准备了接风的美餐。 陆开明少有的低沉,他说:“老了,结束吧!” 陆青予知道老爷子的想法,他有接受道歉和解的意愿,否则他不会收下图纸还寄给了陆青予。毕竟师兄弟三人,曾经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又相互扶持了二十多年。这四十来年的情谊,是谁也更改不了的。 虽然后来二十多年,李长生利用技术便利为自己敛财、为儿子徒弟扩展势力,挤压了别人的生存空间。可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当时太穷了,生存空间、生存资源太少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是个人恩怨,也是时代的遗憾。 “爷爷宽宏大量,我做孙女的肯定遵从您的意志。李长生父子虽然可恶,但毕竟和我们主要是商业竞争,没有绑架我。现在我在技术上、商业手段上超过他们,早就把他们的脸打得啪啪响,我一点儿也没吃亏。”陆青予笑道。“既然不吃亏,这事儿就这样吧!” 彭城也接着说:“也感谢他们离开,我们才迅速完成了改革建制,让天和丢掉了包袱转型成功。我们这一年所有竞争都赢了,也赚了不少钱,不吃亏不吃亏。” 既然这两个人都这么说,陆开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结。 苏远宸听着,默默记录下来,这是一段景泰蓝传承人的佳话,背叛与原谅,足以写进南州的工匠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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