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前世称得上顺风顺水的温雪意,在这时候也终于体会到这句世俗中人的警言真义了。 - 一宿无话,次日晨间,温雪意在辘辘饥肠辗转中醒来。 她从蒲团上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亦觉微有些久坐之后的麻痹。 一时间竟然忘了,如今普通人的身躯,在日常的生活中还是会饥饿、疲惫的。 温雪意笑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有许多地方的心态没有转换过来。 她开启内视,发现一夜过去,丹田中的灵气已经丝丝缕缕地存贮了不少,至少能支撑她用出几道低阶的术法,并没有都被小树苗吞噬干净,稍稍放心,随手掐了个诀,唤出一束清水洗漱过,就按照《行为准则》上的标注,先去饭堂吃了个早饭,就沿着山路往上走去。 昨天魏广宇也提醒她,每逢旬日,布道堂都会有筑基期修士开课,为炼气期弟子传授功法、点拨疑难,这也是杂役殿中赏格、门槛都颇高,为数不多会被那些专注大道、修为扎实的修士们接取的任务。 恰好今日就是布道堂开课的日子,温雪意虽然已有功法,但她前世低阶时进境飞速,到筑基后期才开始学习攻击、技巧性的法门,在昨天遇到那名王姓青年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此刻最大的不足。 缺乏炼气期能用的攻击手段。 虽然功法都收藏在功法殿,需要用宗门贡献点换取,但老师在授课的时候,多少也会讲解一些通用的技巧。 山路转弯处已经能看到布道堂高大的重檐殿顶和院墙,路边就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修士同向而行,大多都穿着普通的蓝色低阶弟子法衣,但竟也有些袖口纹绣精致花纹的筑基弟子混在其中。 温雪意诧异地多留了分心。 半空中却又陆续有光芒闪动,在道路尽头落下地来,露出里面蓝衣筑基弟子的身形,大步流星地向院内去。 ——竟连已经拥有法器、可以御空飞行的筑基弟子,也来听课了。 难道她听错了,今天来授课的并不是筑基弟子,而是某位金丹师祖? 她目光微闪,忽然看到昨日那名姓王的年轻筑基修士也在前方,与数名筑基弟子说说笑笑地走进了院子。 温雪意眉梢微压,坠在后面静静地进了门。 迎面是一间空阔的大殿,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温雪意将眼一扫,发现内圈靠近讲坛的地方,竟已经坐满了筑基修士,以至于普通的炼气期弟子们只能坐在外围了。 温雪意在一名筑基修士的身边,看到了熟悉的绿裙身影。 拜入雀鸣峰化元子长老门下的郑品蓉竟也来了。 殿中蒲团的数量远远不足,后来的许多人索性席地而坐,温雪意找了个空隙,就随大流盘膝坐了下来。 左手边的女修戴了个兜帽,即使已经安坐下来,也没有摘下。温雪意原本没有多看她,她却偷偷打量了她几眼。 温雪意温然回视。 这少女五官清秀,转过头来的时候,兜帽底下隐现一片朱红色的发丝,让温雪意一时隐隐有些熟悉感。 少女受惊似地转了回去,过了片刻,又小心翼翼地转回来,靠近了她,小声问道:“你也是来看钟师叔的吗?” 钟师叔? 温雪意心中蓦地一颤。 少女赧然地吐了吐舌头,小声道:“你是哪个峰的呀?我是仙子峰的,师姐他们都不肯带我一起来,我只好求了师父身边的丹鹤师姐送我过来,等下还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呢。” 温雪意沉默着,没有来得及说话,另一边的男修士就不由得道:“钟师叔难得讲法,正是我们这些低阶修士精进的大好机会,偏偏你们这些只知道看脸的女修,不务正业,还要挤我们的位置。” 那少女睁大了眼睛,讷讷无言,竟似被说得愣住了。 仙子峰的峰主,是上清山唯一的女峰主景秋长老,她门下弟子也以女修居多,这小姑娘看上去一派天真,估计是平日在师门中被娇宠着,从没有见过外头的恶意。 温雪意心中正是纷乱之时,听此人大放厥词,不由得漠然地看去一眼,淡淡道:“只恨法传天下,能者得之,竟不能为道友一人私藏。” 那男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讪讪地转过头去。 少女吐了吐舌头,看着温雪意的目光就多了分亲近之意,身形也略靠近来,轻声道:“谢谢师姐呀。” 她还要再说什么,大殿深处响起三声檀板,满殿低语之声随之戛然而止,就有道挺拔的黑衣身影从后殿拾阶而至,徐步踏上了讲坛。 温雪意敛了敛睫,只觉得随着那人不疾不徐的脚步,一颗心也缓缓地沉了下来。 重生之后,她还没有来得及想过,要如何再面对钟斯年,就因为灵根检测的结果,走上了与上一世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个时候,她心中或许也有一分侥幸,毕竟钟斯年这样的天骄,一路青云直上,早早就将同辈修士都甩在了身后,一个普通的三灵根弟子,恐怕一生都难与他有多少交集。 上一世,她竭尽全力的追逐,也只是成为了那个“离他最近的人”而已。 他们之间真正的距离,依旧如隔天渊。 她做了他的道侣,他却远在天魔战场、远在古域,一生以天魔试剑,直到陨落,都战斗在天元界最残酷的战场上。 他是天下人的英雄。 温雪意垂下眼眸,只觉得眼睫有片刻湿/润。 她不曾生过恨意,她最初就知道,他从来是这样的人,是她自己认定了他。 她也不是怕孤寂。 只是他不缺她,她的孤寂和一厢情愿的付出,既辜负了自己,或许反而成了他的累赘。 这一次,她还是希望钟斯年风风光光的,做他名镇天元的诛天剑尊,就如山巅之月,遥遥不可触及。 她也想好好修炼,做自己的选择,将来侥幸有成……也想去那个血肉交织的战场上看一看,也想在那方镇魔碑上,留下“温雪意”这个名字。 一旁的少女托着腮,看着讲坛上挺拔矗立的黑衣身影,却叹了口气,小声道:“看上去太冷淡了。” 她说着,扭过头来想看看自己新结识的小伙伴的反应,却见女孩儿微微垂着眼,视线并没有落在讲坛的方向。 她不由得大为惊奇。 眉目沉静的黑衣少年环顾一周,神色无波,并未开口,只微一阖目。 温雪意心下忽而一动,只觉有道无形波澜倏忽间扩散而至,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继续向外压去。 那道波澜来得快,去得也快,倘若不是身上还有薄薄寒意,温雪意也几乎要以为无事发生。 一旁的少女喃喃道:“奇怪,怎么忽然有点冷。” 她话音未落,内殿响起“砰砰”声响,那些实力高强、霸占了靠近讲坛位置的筑基修士,个个如遭重击般,仓皇起身,有些反应快速、祭出法器的,连同法器一道倒掠着飞出门外,撞在院墙上跌落下来。 炼气期弟子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有个筑基弟子就落在温雪意等人的身前,撑着地面勉强稳住了身形,疾声道:“钟师兄,你这是何意?” 钟斯年漠然投来一眼,竟一言不发,似未听到一般收回了视线。 他目光如霜如雪,温雪意心头霍地一跳,几乎觉得他最后的那一眼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笑着摇了摇头,笑自己竟生出幻觉。 钟斯年从来目无余尘,何曾将人看在眼里。 他行/事向来由心,胸中自有一套法度,此番出手,也是因为分明是为炼气弟子准备的课程,这些筑基弟子来凑热闹,影响了课堂原本的主人罢了。 但看他今日轻描淡写,举手投足之间就将这满殿筑基弟子压下、击退,还没有对炼气弟子造成一点影响。 实力之强横,已可见一斑。 除了那些真正一无所知的炼气弟子,温雪意能够看得清的,那些身在局中的筑基修士,体会自然更是深刻。 一时竟然再无人敢出声。 钟斯年至此方才开口,沉静道:“此为炼气弟子课堂,诸位师兄弟若有疑难,还请待每月初,金丹师叔开课之时,再来此处。” 有个身材高大、相貌颇为阴鸷的青年点了点头,嘿然道:“好,好,既然你钟师兄发了话,我等,嘿嘿,我等焉敢不从啊。”
第6章 天地异象 - 温雪意循声望去,那人似乎在筑基弟子中也颇有地位,身边已经围拢了六、七名修士,她在其中看到一张熟悉面孔,正是之前在院外见到的王姓修士。 她略低下头,避开了对方扫过来的视线。 阴鸷青年说话之间,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转身作势欲走,忽然重新回头,将口一吐。 一道土黄色毫光骤然掠出,在半空中迎风一招,就幻作一座巨大/法印,向钟斯年的方向当头压下。 无数暗黄色波纹在法印之上旋生旋灭,渐渐汇聚成一片连绵的沙海,空气中的风仿佛都变得干燥起来。 “法宝!” 看到这一幕的修士们,心中无一例外地浮起这个词,继而生出无限骇异。 修真界中,可以被修士驭使的道具,有灵器、法器、法宝、本命法宝等若干种,其中又细分品阶。 其中灵器较为特殊且不提,法器则是相对低阶的一种,筑基修士们攒些家底,往往可以购买一两件,作为斗法、御敌的手段。 而法宝以其驭使之时所需要的灵气极为庞大的缘故,没有凝液为丹的修士,是绝难支撑其消耗的,炼制法宝的要求、成本也远远超过法器,所以通常只有金丹以上的大修士才能拥有、驭使。 如今一件法宝就这样被祭出,其煌煌声威,怎能不叫旁观之人惊叹、艳羡。 那阴鸷青年祭出法宝,看似举重若轻,但细细看去,脸皮、脖颈上都隐隐涨红,额角迸起青筋,显然压力并不小,手中法诀一掐,喝道:“去!” 半空之中的硕大/法印,猛然再次黄光暴涨,向着黑衣剑修头顶压去。 众人耳畔也随之响起狂风呼啸之声,暴风之中,无数披鳞带甲、相貌狰狞的沙兽撕咬而来。 “哇,钟师叔……”温雪意却听到身畔兜帽少女的喃语,不由得侧头看去,那少女不知为何,竟也全然不受土黄法印带来的沙兽幻觉影响,只惊讶而专注地看着局势的发展。 她尚有余暇挑了挑眉。 那少女转过头,惊讶地道:“师姐,你不担心钟师叔吗?那可是金丹修士的法宝!” 温雪意怔了怔,忽而浅笑摇了摇头。 并不是回答少女的问题,而是笑自己,旁观至此,竟从未怀疑过,钟斯年会无法应对这样的局面—— 讲坛之上,黑衣身影忽而侧步迈出,脚下徐行三步,灌耳风声之中,倏忽响起一声清越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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